“说!你究竟叫什么?是谁派你来的?”
冷不丁的一声喝问,吴昌文竟被吓的瘫坐在地上,似哭非哭的说道:
“小人,小人的确姓吴,却,却不是这名单上的所载之人……小人本名吴得孝,实在,实在是受人逼迫……”
钱经拿起了名录,沉声念道:“眉清目秀,身材瘦小……”
体貌特征与这吴得孝倒有几分相似,他马上又心头一动,联想到红菱是个女人,这不正好都暗暗吻合吗?恐怕此时就算那红菱女扮男装而来,只要不是过份注意,很可能就忽略过去了。
“被你顶替的人现在何处?逼迫你的人又是谁?”
吴得孝显然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否则也不能在盘问之处就露出了马脚,他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明公饶命,小人也是受人胁迫啊……”
钱经不耐烦的斥道:
“说重点,交代出有用的信息,只要抓到了要抓的人,可以饶你不死。再这般哭泣啰嗦,先打二十军棍再说!”
如此威逼利诱,吴得孝果然不敢在废话,一五一十的交代了自己所遇到的无妄之灾。
原来,吴得孝也是在偶然中遇到了逼迫他冒名顶替的人,那人更是不由分说就将刀子架在他脖子上逼其就范,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对方明显是个狠角色,又将吴得孝的一家老小强迫为人质,如果不乖乖从命,就会让他家破人亡。
不得已之下,吴得孝才匆匆冒名顶替,又因为心中忐忑不安,这才露出了马脚。
“明公救救小人一家老小吧,那歹人一看就是亡命之徒,杀人不眨眼啊!”
前经寻思着,行凶的歹人肯定不是红菱。
“那歹人同行的还有什么人?”
“还有个看起来很瘦弱的年轻人,用斗笠遮着脸,看不清楚面貌!”
钱经又觉心脏狂跳,如果所料不差,这个遮着脸的瘦弱之人就一定是红菱。
“马上带路,去你家!”
“慢着!”
一直旁观的乌护怀忠忽然开口说话了。
钱经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此人因何有此一言。
“强人身手了得,如果大张旗鼓的赶去,只会打草惊蛇,万一玉石俱焚,钱军使可想过吗?”
这一提醒马上令钱经惊出了一身的冷汗,的确是这个道理,于是他马上躬身问道:
“不知乌护将军有何高见?”
乌护怀忠胸有成竹的说道:
“只须派几个身手了得的军士摸进这吴得孝府中,擒贼擒王,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钱经击掌大叫妙极。
经此安排之下,护军中被选出了十个伸手不凡的军士,跟着吴得孝悄悄返回了他的家中,余者上百军士则保持了相当的距离,以预防不测。几个人有惊无险的摸了进去,半晌却不见任何动静,乌护怀忠与钱经就在吴家门外等着好消息,岂料却突见从院墙内扔出一样物什,血淋淋的,落地后众人定睛看去,竟是一颗人头。
乌护怀忠反应极快大叫一声:
“所有人列队,包围吴家,老鼠都不得放走一只!”
钱经毕竟没有经历过阵战,面对这种突发状况远没有乌护怀忠果决,心中不由得发出阵阵赞叹,不愧是秦大夫信重之人,自己的确不如这个胡人多矣。
在他以前的印象中,秦大夫的护军校尉是个有勇无谋的人,现在看来却是大大的相反。
“里面的歹人听着,河南府牙差办案,若乖乖放了吴得孝家人,一切都好说,否则莫怪强行入府,到那时你纵然勇武,又怎么敌得过群狼?”
说这番话的是乌护怀忠身旁的一名汉人军官,因为乌护怀忠的汉话并不好,只要一开口就会暴露他的胡人身份。
钱经也马上明白了乌护怀忠的意图,他之所以没有表露神武军的身份,就是不想过分逼迫里面的歹人,万一此贼生出鱼死网破的心思,那他们的所有努力都将成为竹篮打水一场空。
一连又是几颗血淋淋的人头飞了出来,虽然没有言语的回答,但这已经作为了强有力的回应。
乌护怀忠登时大怒,一改此前的克制,立即下令强攻。
“攻破大门,抓活的!”
同袍惨死,护兵们早就愤然欲试,得了军令以后,呼啸着就冲了上去。
第八百八十四章 :牵出建宁王()
秦晋在一个时辰前得到了乌护怀忠的汇报,已经带兵配合钱经去搜捕嫌犯,本来他对钱经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谋刺事件的大致脉络虽然已经比较清楚,但也必须有人负责,一向总是力争表现的钱经自然也就成了比较合适的人选。
哪曾想这个钱经不但尽心卖力,更还查出了其中的曲折之处,而且很有可能还牵扯进来了长安朝廷的另一位大人物。
这个消息令秦晋陷入了沉思,他实在想不到张皇后和李辅国之外还有人会站在与自家不同的立场上。当然,朝廷里太子李豫的势力也不容忽视,可神武军与太子一内一外互为表里,应是相辅相成才是,只有蠢蛋才会在此时翻脸。
而除此之外还有哪些人呢?就在他绞尽脑汁苦苦思索时,钱经风风火火的回来了。
仅从其兴奋而又急促的脚步声中,秦晋就能推断得出,此人一定有了重大进展。
果不其然,钱经带来的消息既在他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行刺天使的真正主谋乃是建宁王李倓!”
“李倓?”
这个名字如果不是由钱经之口说出来,秦晋几乎都要忘记了。
“可有确实的证据?”
“关键证人李岩的供状在此,请大夫过目!”
说罢,钱经将一份供状双手捧着,毕恭毕敬的放在秦晋面前。
秦晋将那份供状从案上拿起来,大致的看过一遍之后,又平静的放下,他现在所考虑的已经不是该如何处置嫌犯,而是应不应该将此事公之于众,如果公之于众就等于在他和太子李豫的关系上再撒了一把盐。
这把盐究竟值不值得撒,是秦晋所犹豫的。
“据那李岩交代,城中还有建宁王的眼线奸细,若要将其一举扫荡干净,须得抓紧,否则”
秦晋一挥手道:
“好,你即刻持我手令,带兵抓人,一个都不得放过!”
钱经闻言大喜,领命应诺而去。
瞅着钱经远去的背影发了一阵愣以后,秦晋忽的收回了目光,这个叫钱经的军吏今日还当真给了他一个不大不小的惊喜,那个叫李岩的刺客他在第一时间就讯问过,此人嘴硬的很,看起来摆出了一副慨然赴死的模样,对此他本就不报多大希望,想不到钱经居然能用一个叫红菱的女人撬开此人之口。
想来世间也都是这般道理,不论多么强大的人总有自己的弱点,一旦掐准了这个弱点,那就像卤水点豆腐一样顺理成章的成了征服者。
想及此处,秦晋带着随从匆匆出了帅堂,转而去了关押崔冀的地方。
崔冀虽然信誓旦旦的表明了自己会效忠于秦晋,但秦晋也不是傻子,知道此人的话能信三成就已经到了极限。不过他见崔冀的目的却是要判断出此人究竟与建宁王的瓜葛深,还是与张皇后的牵连更深一些。
而且,崔冀在达奚珣的事情上应对的过于急躁,更加的显露了其揣着一颗不良之心。如果他能够秉公持正的为达奚珣说几句公道话而不是无中生有的落井下石,秦晋或许还会高看他一眼。
现在看来,此公不过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卑劣小人而已。
“甚?刺客与建宁王有勾结?”
崔冀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嘴巴也随之张开,几乎可以轻松的塞一颗鸡蛋进去。
秦晋目不转睛的盯着崔冀的反应,此人的惊讶之色应该不是装出来的,而且在他的目光之中还隐隐的闪过一丝愤怒,一丝被欺骗以后的愤怒。
然则,这世间戏演的好的人比比皆是,谁有能肯定这些神态不是故作出来迷惑人的的呢?于是秦晋决定做进一步的试探:
“此事我已经决定如实上书朝廷,并将李岩等案犯一并押赴长安,让朝廷去接这烫手的山芋!”
所谓烫手的山芋云云不过是个幌子,真正能让崔冀有所触动的是“如实”二字。假如崔冀当真与建宁王有牵连,那他就一定不希望此事被公之于众。因为这些假设一旦都成立,他在张皇后与建宁王那里将两面不讨好,甚至于双方都有可能急于将其置于死地。
崔冀的反应有些出乎秦晋预料。
“大夫可曾想过建宁王身后的人是谁?”
秦晋一愣,他当然想过,而且所得出的答案是他不愿看到的。
“建宁王一向与太子交好,虽然曾因弹劾皇后被当今天子幽禁,可太子掌权以后又将其放了出来,谋刺天使一事背后的勾当,大夫不可不防啊!”
秦晋暗暗冷笑,这才是老奸巨猾的崔冀啊,不但没有接下自己抛过去的问题,反而还反手甩过来一个更为棘手的问题。
那就是在今后的日子里,神武军应该如何处置与太子一党的关系,是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还是将所有的问题都摆在明面上。
这还真是个叫人两难的选择呢!
崔冀见秦晋略一发愣,便知道自己抛出的问题切中了秦晋的要害。
“如果大夫信得过在下,在下有一言进献!”
“但讲就是!”
秦晋也很痛快,表示愿闻其详。
“此事说麻烦也麻烦,说简单也简单,关键就在于大夫自信与否!”
“哦?”
秦晋做出了颇为关注的神情,事实上崔冀的这番话也的确勾起了他的好奇心。难道自信就可以解决眼前的麻烦吗?
天使被刺,虽然侥幸不死,但朝廷上那些神武军的死敌一定会揪住这件事狂做文章,现在又发现与太子关系甚深的建宁王又牵扯其中,只能是雪上加霜,就连一贯从容应对麻烦的秦晋都觉得棘手头疼至极。
反观崔冀,只几句轻描淡写的话似乎就能够把这些麻烦都一一化解。
“愿闻其详!”
见秦晋做出了倾听的姿态,崔冀的脸上显现出了一丝不易为人察觉的得意之色。
“大夫试想一想,如果大夫与太子易地而处,会否乐意此事公之于众?”
秦晋如实答道:
“自然是不希望!”
崔冀一拍大腿。
“便是如此,既然太子不希望此事公之于众,而大夫又绝对不能当此事没有发生过,那么就只能让太子做出一些补偿和让步了!”
此言一出,秦晋顿觉
第八百八十五章 :建宁王之死()
经过了两次谋刺的插曲之后,神武军反而彻底在洛阳站稳了脚跟,绝大多数人预计的北伐并没有立即展开,而此前风传的秦大夫将要亲赴河东一事似乎也是捕风捉影的谣言。预想中的大清洗也没有出现,除了个别涉案的高级将领以外,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被处死,至多只是被发往了苦力营做苦力,更没有波及到他们的家人和子弟。
随着人心渐渐安定下来,一切又好似回到了战乱以前的太平年景。不管这两年经历了多少战火,洛阳城都极其幸运的躲过了战火的蹂躏,而城中的百姓们似乎也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就算战火曾经距离他们极其之近,一旦事态平息,又总能以最快的速度回复往日的心态。
若说神武军进城以后,对城中百姓影响比较大的举措就只有关闭西市和北市这一举措了。因为关闭这两市,腾出来空地要驻扎更多的神武军,以随时随地维系城局面的安稳。这也是自两次行刺事件后,秦晋主动打破了神武军不进城的规矩,洛阳毕竟有其特殊性,不能与以往所克复的城池一概而论。除此以外,东市和南市则没有被强行关闭,其繁华程度则更胜以往。
按照规划,禁城的举措也应该在市面平息以后逐步开放,从这一天开始秦晋亲自下令,有限度的开放安喜门和长夏门。这一南一北两座城门的开放,立即又为洛阳城注入了一股活力,被困在城内的商贾终于可以出城,而被挡在外面的行商也谢天谢地的进城。
城禁的开放也为维持城内治安稳定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毕竟伪燕政权统治这座都城也有数年的时间,虽然安庆绪等人狼狈败逃北上,可城内也一定留下了不少奸细和一些心怀鬼胎的人。
杨行本又例行的到秦晋这里抱怨:
“现在开放城禁还是过于仓促,密探每日里总能抓住不少奸细,这些人的身份背景又很复杂,万一”
他的这套说辞秦晋早就听得耳朵起了茧子,但总不能怕卡刺就不吃鱼吧?城禁维持的越久,因为物资的匮乏和人心的躁动反而会对稳定市面人心起到反作用。现在逐步开放门禁,正可以为百姓们连日以来积攒的高压情绪提供了一个缓解的渠道。
“没有外地压境的情况下,城禁不可能持久,否则人心必乱。”
杨行本耸了耸肩,他当然也知道秦晋的说法没有错,但总觉得可以多拖延几日为好。
这段例行的对话过后,秦晋又忧心忡忡的说道:
“掐算日子,派往长安的特使也应该到了,这几日必会分出结果!”
神武军之所以到现在还按兵不动,迟迟没有北上乘胜推进的意思,是因为秦晋必须摆平朝廷内部的麻烦,才能在没有后顾之忧的前提下出兵。否则,一旦神武军在前面打的生死难分,朝廷上有人再从背后捅一刀,立时就有灭顶之灾。
秦晋绝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侥幸上,高仙芝和哥舒翰的前车之鉴都历历在目,其中许多事他本人更是亲历者,政治斗争的险恶绝对超乎常人的想象,为了扳倒政敌别说个别人的利益,就算在这个时代被认为至高无上的社稷也是可以牺牲和出卖的。
相比于秦晋,杨行本对此事看得倒比较乐观。
“大夫手握重兵在外,朝廷那些宵小就算再丧心病狂也不敢明着撕破脸皮,毕竟现在不是太上皇当政的时代,天子诏书到了地方藩镇,节帅们如果怀揣着朝廷大义或许还会计从,但有人不服,所谓诏书与废纸也没甚区别!听说江南西路节度使来瑱就对天子诏书置之不理,到现在朝廷不也连屁都没放一个吗?”
来瑱封还诏书的事,秦晋也听说了,此事就发生在不久之前,诏书的具体内容不得而知,但曾有风言传说和神武军有关。秦晋沉吟着不做任何表示,对于自己身后腹地的这两只兵马,他一直没有放松警惕,虽然同为朝廷的兵马,但人心隔肚皮,此前高适的驱虎吞狼与袖手旁观,都已经隐隐的证实了这种担忧。
见秦晋没有说话,杨行本又道:
“来瑱和高适的步调似乎并不一致,此人经营江南应该更倾向于自保,而不参与朝廷上的争斗。不如,趁此机会结交一番,就算不能为我神武军所用,总要让他在关键时刻不扯咱们的后腿!”
秦晋轻轻点了一下头,道:
“此事我会安排杜乾运亲自往江南走一遭,先探一探来瑱的具体态度再说。”
暮霭沉沉,长安街市上一片萧条,这座大唐帝都在经历了两年前的那场大乱以后就再也没能恢复以往的生机和辉煌,间或出现的行人也都是一副形色匆匆的模样,不是脸上挂着哀伤就是目光中透着无时不刻的惶恐与不安。
在天宝十五年的那场大劫难里,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几乎家家都有亲人子弟丧生于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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