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几个人面面相觑,没人敢吭声,生怕弄出一丁点响动,就会被人当做来使拖出去砍了!
账内静了好一阵,秦晋才又笑着说道:
“这样就对了,以为沐猴而冠就能坐天下了?告诉你们,你们永远都是贼,是贼,就有被剿灭的一天,如果现在幡然悔悟,不做贼了,秦某或许可以网开一面呢!”
杨行本在一旁看着,却满脑袋雾水,弄不明白秦晋在搞什么名堂。
却听其中一人颤颤巍巍答道:
“回秦大夫,纵然我等从贼,也是,也是奉,奉贼为主,既然有主,又,又岂能轻易背主……倘若背主,不就是三心两意,到那时不但大夫更加瞧不起我等,就连自己也瞧不起自己啊……”
这番话说的倒还实在,杨行本又看向秦晋,觉得他似乎仅仅是在戏弄这几个人,而没有什么别的目的。但这么做有必要吗?
那分辨之人说出一番半硬不软的话,就等着秦晋发作,岂料秦晋却点点头表示赞同。
“说的不错,就算从贼,也不能轻易背主,否则就算做贼,也是最下等的贼人!”
这话看似说的有道理,杨行本却在一旁暗道:这可绝不是秦晋的真实想法,因为他用人向来只唯才而不诛心,比如杜乾运、田承嗣,小人、降将这等为人所不耻,甚至耻于为伍的热你,却都偏偏予以重任。
事实也都证明,秦晋看人,用人确有其独到之处,因为所用之人,几乎无不人尽其用,起到了应有的作用。
杨行本暗暗思忖间,也就没听清楚秦晋和那几个所谓的使者又说了些什么,反正都是无关紧要的花样,最后只听得秦晋大声说了一句:
“都滚吧,回去告诉严庄,要么负荆请罪来降,要么洗干净了脖子等着挨刀!”
“来使”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逃出了中军帐。
秦晋这才看向杨行本。
“又甚疑问,但说就是!”
杨行本却道:
“本来有的,现在却没了!”
秦晋略微有些惊讶,反问:
“如此说,二郎看穿了秦某的用意?”
“大致猜测得到……”
两人交谈的重心很快就转移到了围绕着壕沟的兵力布置,杨行本觉得仅仅凭借秦琰和薛焕的两部人马,似乎还不能十拿九稳,怎么也得再派些人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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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八章 :真正的内心()
秦晋思忖了一阵,道:
“薛焕从河东带来了三万人,现在只有一万人布置在壕沟左近,不如将留下来那两万也一并派出去!”
如此一来,围绕着洛阳城与叛军大营之间就投入了将近六万人的兵力,算上中军留下来的三四万人马,这在神武军历次野战中,已经是规模最大的一次。
秦晋看出了杨行本眼睛里流露的隐忧,笑问道:
“怎么,还在担心?”
于是,杨行本就把自己发觉的问题所在,又详细的说给了秦晋。
而事实上,秦晋也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可疑之处,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了其中的原因所在。
“二郎有没有想过,曳落河之所以坚守不出的原因吗?”
杨行本摇了摇头。秦晋则继续说道:
“因为你忽略了一个人,严庄!”
“怎么是他?”
“对,就是他!严庄为人向来自私自利,他为了保全自身,不敢让曳落河去冒险,也是在常理之中。”
“严庄虽然奸诈狡猾,但曳落河向来飞扬跋扈,又岂能轻易任其驱使?”
秦晋去肯定的答道:
“相信严庄,他有这个本事的!”
杨行本顿感无语,一方面为严庄有能力驱使曳落河而感到惊讶,另一方面也觉得,如果严庄能把自己的能力用在正经处,是不是就能替叛军再多续几年的命数呢?
不过,他马上就哑然失笑,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恨不得叛军内部全是这种自私自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人才好呢!
“所以,秦大夫如此嚣张的对待严庄派来交涉的使者,就是虚张声势,进一步恫吓住他……”
秦晋笑而不语,但很快又补充道:
“严庄不足虑,唯一可虑的就是尹子琦,须得密切监视洛阳各门动向。”
“请大夫放心,神武军上千探马游骑在动兵之后,已经把洛阳各门盯得死死,但有一丁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去。”
“如此甚好!”
秦晋见杨行本还是欲言又止,便道:
“二郎还有未解之事?”
“末将只想问一问,大夫为何不强攻洛阳呢?难道仅仅是为了保存实力吗?现在的洛阳城内,主昏臣弱,如果奋力一击,旦夕间便可成就这不世之功,又何必……”
在杨行本看来,秦晋有些多此一举的嫌疑,打仗哪有不死人的,神武军的伤亡大了,再招募一批新兵就是,如此瞻前顾后,万一贻误了战机,那才是得不偿失。
秦晋则大有深意的回道:
“兵法说‘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守之’,二郎以为是何意?”
杨行本虽然没有经天纬地之才,可自幼也是熟读过各种典籍的,这兵法上的理论又岂有不知之理呢?
“我军虽然与叛军势均力敌,但胜在携大胜之威而来,未必不能一战!”
秦晋并没有顺着杨行本思路说下去,而是摇着头,道:
“秦某既然身为统领十万大军的主帅,就必须从全军考量,而不是单纯的考虑有没有一战之力。”
他看着杨行本加重了语气。
“如果二郎问秦某,此时的神武军若硬撼洛阳城,有没有一战之力。秦某现在就能回答你,有!不但有,还有取胜之把握!”
但他话锋又就此一转。
“可如果有更好的办法,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更大的收益,难道还要择难而弃易吗?”
杨行本不以为然,他的个性虽然表面上沉稳干练,但骨子里仍旧有着旧时的那一股不管不顾的劲头,此时便显露了出来。
但他也没有梗着脖子辩论,只叹了口气。
“末将也是怕大夫画蛇添足啊!”
秦晋忽而脸上笑容尽去,道:
“秦某今夜与二郎做一赌,如何?”
杨行本一愣,下意识的问道:
“赌甚?”
“今夜,中军必遭叛军偷袭!”
这可把杨行本吓了一跳。
“大夫可有确实的证据?”
他才不相信这是秦晋当真与自己做赌,实际上应该是分析各种情报后所得出的结论才是。
秦晋只答了一句:
“二郎难道忘了前日的军报么?洛阳城西南桑林山地出的异动。”
杨行本当然记得,不过他也还知道,那仅仅是异动而已,因为事后派出了大批的探马游骑,虽然偶有遭遇叛贼游骑,交手产生伤亡和失踪,但仍旧没有发现大规模的叛军踪迹。
“战场上最不能忽略的就是细节,前几日,中军附近发现叛军游骑活动的次数大致都在三五次上下,无一例外。而今日,二郎可知中军附近发现了多少次吗?”
说着,秦晋比划出了两根手指。
“八次?”
杨行本又是下意识的问道。
秦晋却摇了摇头,用一种十分肯定的语气答道:
“八十次,整整八十次!到现在尚未天黑,就发现这么多次游骑活动的踪迹,说明了什么?说明他们在密切关注着中军的活动迹象,要有大动作了!”
这时,杨行本才如梦方醒。
“那,那调拨给薛焕的两万人,是不是就暂时,缓调?”
他直觉得秦晋先前答应了自己的提议肯定也是综合各种因素后作出的决断,但明知道叛军要袭营,又调走两万人,岂非故意给叛军留下破绽吗?
果不其然,秦晋断然拒绝。
“不!就是要让他们看到,秦某把中军大部分的兵力都调拨出去,否则他们又怎么可能放心大胆的动手呢?”
此时此刻,杨行本已经忘了关心之前自己提出的问题。
“不可,如此一来,中军大营留守的人就不足一万了。要不,要不在驻扎城北的大营里,再调一些人下来。”
为了稳妥起见,除了距离洛阳城是离开外设置了中军大营,还在洛河以北,也就是洛阳城北驻扎了三万人。这些人更多的是为了防备北方有可能突然出现的叛军,也是防患于万一之举,万一出现了最坏的可能性,也不至于立时就陷入两面受敌的境地。
然而,秦晋再一次拒绝了杨行本的这个建议。
“也不可以,既然调出两人是为了引诱那股隐匿行踪的叛军,让他们放心大胆的偷袭,如果再从洛河北的大营调人,岂非多此一举了?”
“如果,万一有个闪失……”
秦晋呵呵笑道:
“你忘了,清虚子的火器营还在中军呢,有他那几千人在,可顶得上数万兵马!”
若说火器营的本事,杨行本也不否认,攻克新安一役,其作用已经不会有任何人质疑。但看看火器营里的兵员,都是其它营挑剩下的歪瓜裂枣,如果说那几千杂兵能顶得上几万人,他只觉得这是秦晋在说大话。
可转念又一想,别说秦晋不说大话,就算说了,也没可能拿自己和神武军的安危冒险啊。
秦晋见他兀自犹疑着,不肯尽信,便道:
“早晚有一日,会让你们看看火器威力是何等的惊人。”
“火器威力,末将在新安时就已经亲眼目睹,但若说清虚子手下那群杂兵,大夫是不是过于信任他们了?”
“他那些杂兵不行,还有秦某麾下的数千精锐亲卫!”
不管秦晋怎么说,杨行本都不放心。
“大夫如此冒险,用自己做诱饵,万一,万一出了闪失,神武军就有崩溃的可能!”
秦晋则胸有成竹的说道:
“只要是打仗,哪有万无一失的?谁敢保证?谁都保证不了。秦某之所以做出这种安排,也是深思熟虑过了的,二郎不必再劝了。”
看着秦晋坚定的目光,杨行本忽然觉得,秦晋应该还有许多秘密没有告知自己,或许正是那些秘密,使他可以从容的以身犯险。
比如此刻,本来的目的是建议秦晋向阵前增派人马,可后来又发觉,秦晋此时关注的重点根本不在阵前,而就是中军本身。若说他仅仅凭借着风吹草动和蛛丝马迹就能判断出叛军回夜间袭营,这些是否也有些牵强了吧。
如此种种,一桩桩一件件的涌上脑际,他忽然发现,自己和秦晋相差的距离并没有缩小,一如以往般,还是百丈鸿沟般的存在。
意识到这些以后,杨行本居然罕见的沮丧了,这些年以来,他一直以秦晋作为追赶的目标。这其间,自身以及家族甚至还遭遇了常人难以承受的剧变,但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希望,就是因为始终有一个想要去追赶的人在前面。
可现在,杨行本发现自己抬起头向前望去,依旧看不到对方的背影,这种挫败感是何等的难以接受啊。
秦晋注意到了杨行本的情绪变化,然而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左右此人的全部想法。对于裴敬、卢杞、杨行本这三个人,从表面上看杨行本的变化最大,可实际上,他骨子里的偏激、固执依旧没有改变,这也是为什么没有让他独当一面一直放在自己身边的原因。
所有的兵力调配全部布置下去,秦晋斜倚在军榻上,闭目养神,今夜还有得折腾,如果不趁现在难得平静,歇息一会,恐怕就得等到一日夜以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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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九章 :胜利的代价()
隐约间便听到阵阵巨响,秦晋猛的睁开眼睛,霍然起身。帐外有军卒禀报:
“大帅,叛军袭营,人马数目不祥!”
“好,知道了!”
他应了一声之后,立即走出大帐,迎面正好撞上了杨行本与清虚子一同赶来。
“大帅果然料事如神,叛贼钻进了早就设好的霹雳炮阵,这回有好戏看了!”
即便是大战在即,清虚子一样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杨行本忍不住斜了他一眼,觉得秦晋将如此重任托付给这个孟浪之人,似乎有些孟浪了。
“霹雳炮数目必将有限,一旦用尽,咱们就得亲自面对,不能掉以轻心。”
杨行本的意思是让清虚子不要过分的依赖和信任火器,但清虚子却一仰脖子,得意的拍着胸口。
“火器营近月以来,歇人不歇工,赶制的火器就算消灭三五万人也绰绰有余,杨将军可以数数,叛贼今夜能来几个人?来得少,那是他们运气好,捡着了便宜。来得多……”
清虚子夸张的拉长了声调。
“来得多就算他们倒霉,咱们正好可以一次性杀个痛快!”
杨行本闷哼一声,也不与之争执。大战在即,尽逞口舌上的威风,是他所不屑的。
岂料清虚子却揪着杨行本没完没了,见他一副不以为然,又不打算与自己争的模样,便叫嚣道:
“如何,杨将军不信?敢不敢与贫道做赌?”
又不等杨行本开口拒绝,就得意的自吹着:
“不敢?哈哈,贫道早就料到杨将军是不敢与火器营做赌的!”
这一下就好像踩到了杨行本的尾巴一样,只见他脸色骤然一变,咬牙道:
“有何不敢?你只管说,如何赌,赌注又是什么?”
两人本来只是暗暗较劲,偏偏现在又明着闹上了矛盾,秦晋只觉得这两人也太不分时间地点的胡闹了。
“都住口!赌什么赌?视大战如儿戏吗?”
说罢,他又指着清虚子的鼻子劈头盖脸的骂道:
“你的火器营如果不能拖住叛军一日夜,自此以后就去民营抡铁锨吧!”
而后,他转向杨行本。
“为将者最忌临战发怒,难道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吗?”
一句话点醒了杨行本,他不觉有几分惭愧的低下头,尽管自己在外人面前一直试图以冷酷寡言面目示人,可今日也不知怎么了,竟被这牛鼻子道士三言两语就给激怒了,真是难以理解。
这段小小的插曲很快就被众人遗忘了,秦晋带着一干人攀上了大营正中的塔楼。
塔楼是依照秦晋的意思搭建的,高足有五丈,只要站在上面,甚至能远远的看到洛阳城墙的甬道与军卒,更别提眼前的人和物了。
不过,此时是黑天,可见的东西极为有限,只能依据火光和嘶喊声的大小以及方向判断军情的烈度。
循着厮杀声放眼望下去,只见大批的叛军军卒正呜嗷喊着冲向大营的寨墙,这时火器营在营寨外围所铺设的霹雳炮就起了作用,但见不时有火光窜起,每窜起一次就是一声巨响,而随着这种火光和巨响变得此起彼伏,连绵成一片,营寨两侧也都弥漫在了浓烈的硝烟内。
“清虚子,你这霹雳炮弄了多少?”
杨行本有点担心,觉得按照叛军这种冲击的势头,用不上半个时辰就能冲到营寨下。而此时的中军大营仅剩下不到一万人,其中弓弩手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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