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现在的他早就把肠子都悔清了,如果在三日前听从了尹子琦昏迷之前交代下的撤军令,又何至于会有现在的窘境呢?
其实,尹子琦在两天前就已经苏醒了,不过军中众将都已经达成了共识,反正尹子琦现在也是卧床不起,难以亲自视事,倒不如一直将其蒙在鼓中。是以,尹子琦到现在还以为自己仍然在十里以西的大营中呢。
直至此时此刻,李忠国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和尹子琦比起来差的太远,为了不使这两万精锐被彻底歼灭,他决定硬着头皮去向尹子琦请罪。请罪并非主要目的,更重要的是讨出个具体的主意,以应对接下来唐兵的前后夹击。
还没等见到尹子琦,或者说还没等出了中军帐,李忠国就被群情愤慨绝望的众将给围堵住了。
“现在陷于两军夹击之境地,李忠国,你当时是怎么说的?竟如此辜负了兄弟们对你的信任啊!”
有人情绪激动,大有向李忠国兴师问罪的架势,也有些人希望李忠国能拿出个切实可行的主意,毕竟到了这个时候那还有功夫追究什么责任!
“还说这些作甚了?当务之急乃是有应对之策啊!”
李忠国只得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想法告知众人。
“李某判断有误,此事一了,自会向诸位谢罪!但现在还望众位同袍能够精诚团结,一力化解此次危机才是!”
当众人得知李忠国将要把所有的实情告诉已经情形了的尹子琦时,顿时都沉默了,或者说是默许了。
尹子琦清醒了两日,众将都以谎言瞒着他,可现在终于还是证实了,他的在昏迷前下达的军令是多么的有远见。到了这般境地,想必也只有此人才可能想出化解的办法,如果连他都没了办法,那才是真正的绝望呢。
李忠国见众人并不反对,便大踏步的赶去尹子琦养伤的帐中。
此时的尹子琦对于李忠国还是较为满意的,他也知道是此人在自己昏迷之前受到推举代为主持大局,但见其急惶惶的闯了进来,登时便意识到,一定有什么大事发生。
扑通一下,李忠国跪倒在尹子琦的榻前,痛哭流涕。
“末将罪该万死,请将军严惩重罚!”
尹子琦强忍着内心的冲动,平静的问道:
“你自请重罚,所犯何罪?”
李忠国犹豫了一下,继而便将这几日发生的事原原本本都告知了尹子琦。
尹子琦料定这帮人必然瞒着自己做出了一些事情,可也绝没想到,事实竟如此的残酷。
在怒火急攻之下,原本卧榻的尹子琦竟腾地坐直了身子,伸出右臂,颤抖的点指着李忠国。
“你,你们……坐下的好事……”
才说了几个字,尹子琦就觉得头晕眼花,手脚也不听使唤,天旋地转……
一旁侍立的仆从见状赶紧上前替他拍打后背,揉搓前胸……忙活了许久才使尹子琦出了别再胸口的那一股气。
尹子琦的身体显然比之数日之前大有好转,否则在遭受如此打击之下,恐怕早就不省人事了。
在仆从的协助下,他饮了一口温热的药汤,这才缓缓道:
“神武军兵力接在新安附近,慈涧一时颇为蹊跷,那股人马究竟从何而来?”
李忠国暗道,尹子琦不愧是领兵将帅,仅仅从自己的只言片语中就能找出问题的关键所在。
“末将不知,已经派人去查探了!”
谁知尹子琦却摆了摆手。
“不必查了,一定是河东的神武军,他们,他们南下了!”
“河东?将军之意,这股唐兵来自于河东?可,可……”
李忠国实在难以相信,他当然知道河东有数万神武军,但已经被史思明死死的钉在那里,根本就难以抽调,怎么现在又大举南下了呢?难道是史思明败了?
正疑惑间,忽然瞧见尹子琦竟泪如泉涌,嚎啕大哭。见状如此,他只觉得自己的心有如跌落悬崖直入万丈深渊一般。
完了,完了,连尹子琦都嚎啕大哭,看来全军尽殁的命运已经难以避免。
谁知尹子琦只哭得一会便收声了。
“尹某哭的不是这里,而是范阳啊,阿史那相公此时怕是凶多吉少了!”
这却让李忠国糊涂了,怎么突然间又提起了范阳、阿史那承庆去范阳调兵事,军中众将或多或少的都听到过一些消息,现在从尹子琦的口中得到证实,便也不觉得奇怪。
怎么忽然间又说阿史那承庆凶多吉少……
骤然间,李忠国猛的想通了,河东神武军、史思明、阿史那承庆以及他们之间是如何联系到一起的了。
“阿史那相公去范阳,调兵为假,收权才是真吧?”
李忠国试探着问了一句,尹子琦竟虚弱的点了点头。这也正好印证了他的猜测,阿史那承庆此去范阳果真是要对付史思明。史思明又怎么是好相与之人?在河东与范阳老巢之间,必然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如此,河东神武军才得以有了喘息之机,趁势南下,竟收奇兵之效。
想通了这其中的牵连,李忠国的身体也为之摇晃再三,想不到此战落败的源头早在安庆绪派阿史那承庆北上之时就已经注定了。
如此设想,就算老马坡一战没有落败,到时,河东神武军一样可以奇袭拿下慈涧,他们还不是要面临腹背受敌的危险境地?
“将军,将军,快想个法子吧,咱们幽燕精锐老卒再也经不起折损了!”
当初,从幽燕南下十五万精锐,到了现在折损再三,已经所剩无几!
在李忠国满怀期待的注视下,尹子琦异常艰难的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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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七章 :胡兵遭遇战()
“难道就再没有办法了吗?”
尹子琦无力的摇摇头,浑身瘫软的萎顿在军榻上,素来不见波动的面部此时也遍布着凄然神色。
“若三日前就撤兵,或许还有集结兵力再战的可能,现在已成了瓮中之鳖,想要全身而退已经不可能。”
这已经是最为直接的回答,但李忠国却不死心。
“不如,不如趁着唐兵尚未彻底合围,咱们,咱们趁此机会,轻兵突围,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尹子琦苦笑。
“你以为秦晋是易与之辈吗?既然早就打算织出这张大网来,早就做好了咱们突击破围的准备!”
闻言,李忠国大为烦躁。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咱们就在这束手等死吗?’
“那也未必,从慈涧到此地之间毕竟方圆数十里,咱们也有着充分的活动空间,如果能趁着大战来临前的这段时间里,化整为零,说不定会有更多人的逃出去!”
“化整为零?”
李忠国愣住了,片刻之后他就明白了,这分明就是要树倒猢狲散啊。说穿了就是将大军遣散,各自逃命,然而散容易,再想把他们聚起来又谈何容易?
“不,不能这么做,这么做就等于我大燕军未战先败!”
尹子琦喘了好一阵,才稍稍平复下来。
“不这么做也可以,我大燕军向来骁勇善战,不战而逃固然是丢尽了脸,可,可总比我幽燕精兵的种子,都,都死绝了要好啊!”
尹子琦说这句话时几乎是带着哭腔的。当年十五万幽燕精锐南下时,是何等的威震天下,哪曾想不过三五年的时间居然就沦落到了这般田地。安禄山成了太上皇,史思明成了大燕最大的敌人,唐朝也在几无招架之力的境地中缓了过来,而他尹子琦最终的宿命难道就是要与这数万精锐一同陪葬吗?
这个问题没有任何人都回答他,他只恨自己的身体,居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垮掉了,他甚至在幻想,如果三日前自己没有晕厥过去,敦促大军立即撤退,现在是不是又会有另一番光景了呢?虽然一样不能打败神武军,但至少可以保存着为数不多的幽燕精锐。
至始至终,李忠国的心底里都没有绝望,多年的阵战经历中,不论是身披唐朝号坎,还是身披燕朝号坎,都未曾真正的陷入过绝境。他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尹子琦也许是因为身体受创之下,心智已经与正常人大为不同,因而才会产生出这么多的悲观想法。
“将军好生休养,末将告退了!”
与之相比,尹子琦显然是绝望了,瘫软在军榻上的身体没有任何反应,他甚至都没有再看一眼李忠国的**,口中含混不清的嘀咕着其他人听不懂的语言。
见他如此状态,李忠国不禁摇头叹息,看来是指望不上尹子琦了,要想逃出生天,全身而退,也只能靠自己了。
李忠国并没有马上离开尹子琦的军帐,而是靠在门内的框上,低头沉思了好半晌,最终才好似下定了决心一般,大步走了出去。
此时,外面众将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因为现在时间也就等于是逃生的机会,时间拖的越往后,他们逃生的机会也就越是渺茫。
“出来了,出来了,快去问问如何……”
“李郎将,尹将军可有计策应对?”
李忠国在出来之前,已经长长的深呼了一口气,只见他眼睛里闪烁着自信而充满了希望的光焰,毫无犹豫的点了点头,算是对众将的积极回应。
“传令下去,全军整备,两个时辰之后,突围,回洛阳去!”
军令下达,闻者上下欢呼,仿佛他们现在已经脱离了险境一般。
不过,李忠国的心里却如绝壁深渊一般望不到底,尹子琦的话始终在他的脑中回荡,没有希望,没有可能,作鸟兽散才是正道。
他努力振奋精神,轻轻的甩了甩了头,将脑中所有的不利情绪都甩了出去。
李忠国认为,唐兵一定在慈涧放了重兵,正等着他们去自投罗网,如果猛攻那里无异于正中敌人下怀。相比之下,他们的西面则面对着来自新安的神武军,这些人一连大胜以后,定然志得意满,心高气傲,难免会产生轻敌的心理。
现在正好可以借着唐兵逐渐产生焦躁情绪的心理,做一次突如其来的袭击,虽然他们此时已经成了瓮中之鳖,但集中全力以后的战斗力依然十分恐怖。只要唐兵但有半点失误,他就有信心逮到机会带着幽燕精锐最后的种子安然逃出去。
……
长石乡大营此时已经尽数开拔,杨行本领着中军走在后面,作为前锋开路的乃是回纥部的近万骑兵。骑兵当先突进,一路上清理掉了不少叛军派过来的探马游骑,一路推进过去,仅仅是斩首就已经有数百人。
自打南下进入唐朝境内,磨延啜罗这是第一次单独领兵,以往一直有叔父在身旁耳提面命,他虽然厌烦的要命,可现在当真要他独当一面时,心中竟多少有种异样的滋味。
磨延啜罗此时的心境与在房管麾下的心境已经大不相同,彼时他所秉持的态度是出人不出力,避开所有不好对付的敌人,唯一的目的就是少死人,保存实力。可到了眼下,当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为了在秦晋面前展示出回纥部勇士并非无能草包,他唯一的作为就是在数路围攻尹子琦叛军的人马中脱颖而出。现在,他带领着一万精锐骑兵作为前锋就是最佳的机会。在第一时间内逮住叛军的踪迹,只要这些人没有凭借坚固的营地防守,就绝对有希望将其一战而尽数击溃。
事实上,在这么仓促的时间里,叛军的准备又能好到哪里去呢?即便他们凭借营地防守,对他们这些在草原上驰骋了多年的勇士也不是什么难题。
好运说来就来,预想中最坏的结果没出现,经过探马游骑几次的回报,磨延啜罗终于可以确定,叛军没有据营而守,与之相反,甚至不自量力的集合了大军向西挺近。
这不正是磨延啜罗盼星星盼月亮等的机会吗?
骑兵积蓄的马力已经足够多,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回纥部步卒与骑兵相差的距离超过十里,虽然比起杨行本的神武军还要近些,可就是这十公里的功夫里,进入战场的时间至少也得晚上半日功夫。
“叛军人马究竟几何,再探再报!”
幽燕精锐的名声在草原上也是闻者丧胆的,安禄山未反之前,铁勒诸部在幽燕边军的打击之下,已经没有人能与唐朝抗衡。回纥部也正是因为紧紧的跟在了唐朝的身后,才拥有了相对强大的实力得以同意草原诸部。正是抱着这种看法,磨延啜罗为了稳妥起见,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尽起回纥部精兵进攻,而是再一次的排除探马以获得叛军的确切情报。
一个时辰之后,关于叛军的情报纷纷被松了回来。
“报,叛军主帅尹子琦的纛旗高悬……”
“叛军人马当在两万上下……”
“叛军烧了营地,毁了一切军中辎重……”
这些消息都是磨延啜罗想要的,他的脸上显出冷笑,尹子琦虽然没有如情报中所言中风难以视事,但这些叛军烧了营地,毁了辎重,分明是打算学楚霸王项羽做背水一战。
他在唐朝生活了近十年,深悉汉人典籍以及历代典故,项羽这等人人耳熟能详的人物,自然也是知道的。
“如此甚好,就让他们有来无回吧!”
磨延啜罗脸上的冷笑逐渐转为狞笑,笑的放肆,笑的自信。他终不再谨小慎微,下达了全军突进,拦住叛军的命令。
半日的功夫够了,杨行本的神武军至少也得有半天的功夫才能与之会合,而有了这个时间差,就足够他施展的了。
出了新安向东以后,地势总体而言是由复杂而变的平缓,只有一条三崤山的余脉在洛水的南岸一直向东延伸。回纥部大军沿着洛水北岸常年冲击而成的广阔平地东进,终于在一个时辰之后与尹子琦叛军面对面了。
这次遭遇既在意料之中,却又多少显得有几分突然。
对叛军如此,对回纥兵也是如此。
率先发起进攻的是回纥兵,磨延啜罗等这一刻已经等的太久,现在正是心愿达成的时候,又岂会又分毫的耽搁?相比之下,叛军的反应就慢了许多,似乎很不情愿的才排开了战斗阵型,然则在回纥部骑兵面前,却显得动作缓慢。
这是一场没有战鼓助阵的遭遇战,回纥骑兵吹起了随身携带的牛角,角声呜呜有力,立即传遍了整个战场。回纥勇士胯下的战马听了这此起彼伏的吹角声,似乎也陷入了一种亢奋状态,撒开四蹄猛刨狂奔。
“杀啊!杀光叛贼!”
尽管叛军展开了应战的阵型,但在回纥骑兵的猛烈的冲击下就仅一轮垮掉了,最外面的防线没能有效的组织起来,反而被回纥骑兵裹挟着向后,甚至危及身后的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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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八章 :山川一片好()
一场防守战打成了歼灭战,房琯对秦晋早就刮目相看,此时的他已经悔不当初,夜深人静时每每扪心自问,假设当初让秦晋领兵,现在是不是就已经收复了东都洛阳呢?说不定现在挥师北上直捣叛军老巢范阳也未可知呢!
经过一系列的事件之后,房琯彻底扭转了以往对秦晋的偏见,他只恨自己在长安时没能和秦晋合演一出将相和,如果能如此,说不定就又是一段佳话而流芳后世呢!
但现实是残酷的,现在的房琯丢了朝廷交给他的十万大军,早就是戴罪之身,回到长安以后等着他的将士天子的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