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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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唐- 第3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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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将军何以如此自称?你是我大唐的功臣,是我李家的功臣,快入座说话!”

    天子如此礼遇,皇甫恪有些动容,激动的再三拜谢,这才与崔光远分别落座。此时,便有宫人端上来了刚刚煮好的茶汤,立时满室充盈着浸人心脾的香气。

    不过,君臣三人似乎都无心饮茶,各自都怀揣着心事。

    李亨召皇甫恪入宫,乃是为了咨询河东战事。皇甫恪在河东惨败的消息他是知道的,但是现在绝非追究败战之罪的时候,相反,李亨不但不打算追究,还有意重用。太宗曾有“使功不如使过的先例。”对此,他也十分认同。

    “河东史思明叛军的实力如何?”

    皇甫恪早就料到天子必会询问河东战事,一早就打好了腹稿。

    “陛下,史思明叛军势大,唐。军难以正面对敌,是以连续丧师失地。”

    尽管李亨早就得知了河东的基本战况,但当真从皇甫恪口中听说,心底还是很震撼和失望的。因而,不免露出了几分忧虑之色。

    却听皇甫恪又道:

    “陛下不必过于忧心,叛军所依仗为兵锋之盛,唐。军也不是全然没有依仗,河东地势之先要复杂,足以顶的上百万甲士!”

    此言一出,李亨又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以皇甫老将军之所见,河东战局何时可有转机?”

    这个问题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可回答起来并不容易,因为谁都难以保证战争的胜负。不过,皇甫沉吟了一阵之后,还是斩钉截铁的答道:

    “老臣以为,神武军战力犹在史思明叛军之上,只是兵力过于分散,守御河东的也不过三万余人,倘若主力俱在河东,史思明纵使有十五万精锐也是必败的下场!”

    说到底还是精锐兵力捉襟见肘,然则这番话已经是对李亨的最大安慰,至少可以保证,朝廷对史思明叛军是有一战之力的,不至于没有招架之功。皇甫恪与叛军交手的次数甚至比秦晋还多,因而李亨对其也是极为信重的。

    皇甫恪又道:

    “河东战局究竟会如何发展,老臣还认为,八成要取决于朝廷东征的胜负!若一战而克东京,史思明叛军将不战而溃,若功败垂成,河东面临南北夹击,形势危矣!”

    近一年以来,河东道就像一颗钉子,顽强的钉在叛军的胸腹之间,叛军早就必欲除之而后快,因此才以叛军中的二号人物史思明亲自出马,打算一战而竟全功。但是,河东的战事打了也有半年,从冬天一直持续到春天,便在太原以南一直僵持了下去。

    说起神武军在河东使用的一种新战法,皇甫恪立时来了劲头。

    “游击之术?”

    李亨大感好奇,便目不转睛,津津有味的听着。

    太原府以北大城尽失,但广阔的乡间山地却是绝佳的伏击场所,神武军化整为零,频频袭扰,若叛军集中主力来攻,则尽数退入山中,惹的叛军不胜其扰,甚至不敢出城,只得窝在城里。

    叛军得到了各郡的大城以后,必然要分兵守御,而各城之间又要沟通联络,于是神武军的小股人马便经常于此间神出鬼没,小半年下来竟也杀伤叛贼胡兵两万余人。

    这两万人乃是由一次次的几十斩获,乃至几百斩获积少成多而来。

    至此,李亨不由得提出了他的质疑。

    “就算有两万斩获,难道史思明就不会由河东百姓中强征壮丁吗?”

    皇甫恪摇头笑道:

    “他当然想,然而却无丁可征!”

第六百三十九章 :殿上各争执() 
“因何无丁可征?”

    李亨追问道。李豫却突然插了一句:

    “一定是民营之故!”

    皇甫恪先是一怔,继而击掌赞道:

    “正如广平王所言,确是民营之故!”

    至此,皇甫恪才又对广平王重新审视起来,看来此人也是有些才智的,并非一如那些十王宅里的皇子一般懵懂无知。

    皇甫恪却不知道,李豫在长安守卫战中亲自参与了团结兵和民营的组建,对其中的各种关节了如指掌,此时能够想通河东的因由也不奇怪。

    “神武军将各地百姓悉数编入民营,一来解决了缺粮的问题,二来可将所有的百姓有效的聚拢在朝廷的控制之下,不至于成了逃民,流民,将来战事平定,可再依大唐律令安置地方,以此保证了人丁户口的减损。这种民营的制度还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好处,那就是全民组织起来极为便捷效率。因而,但凡神武军撤离之地,各处的百姓也随着民营撤离,叛军所得不过是空城一座,既无粮草,又无人丁……”

    李亨听的连连点头,觉得由皇甫恪所言中可以大致得出一个判断,似乎史思明在河东已经如陷入泥沼一般,进退不得。

    李豫又提出了一个疑问:

    “当初杜使君曾在冯翊郡实行坚壁清野,但凡大城一概烧毁,河东为何只撤走百姓和物资,而独独留下空城呢?”

    “广平王问的好!”

    皇甫恪赞了一句,这才缓缓道来。

    “河东与关中的局面不一样,地广而多山,留下各郡的大城,就是为了分散史思明有限的兵力。那些大城虽是空城一座,却依旧如饵料一般,由不得他不上钩。”

    李亨父子听的津津有味,一时间竟忘了因寿安长公主而生出的烦恼。他们原本以为河东的战事必然惨烈至极,甚至于岌岌可危,以至于朝廷都做好了放弃河东的打算,可现在由皇甫恪的描述中看来,全然不是那么回事,虽然屡屡丧失土地,却一步步束缚住了史思明的手脚,使之进退两难,疲于奔命。

    说了好一阵,皇甫恪的脸上忽而露出惭愧之色。

    “秦大夫好策略,只可惜老臣初时不能完全领悟,反而死打硬抗,因而才陷入了史思明的重重包围,几至全军尽殁。”

    皇甫恪乃是由唐。军最鼎盛时期一路走过来的老将,向来只有唐朝追着敌国屁股后面穷追猛打的份,何曾被敌军逼迫的如老鼠一般东躲西藏?也正是因为战略理念的不同,皇甫恪放不下以往的包袱,才屡屡有败军之战。

    殊不知,唐朝幽燕边军乃天下十大节度使最精锐,最强大的,这些昔日的唐。军悉数成了叛军,自然也就成了唐朝最强大的敌人。唐朝到了天宝年间并没有实行外虚实内的布防策略,受困于漫长边疆的胡虏作乱,李隆基几乎把唐朝所有的精锐之师都布防在了边疆,尤其是契丹人为祸近一甲子的辽东幽燕之地。

    是以,河北的唐朝边军常年与契丹人作战,越打越强,朔方陇右等地并无强敌,几处边军战力此消彼长之下,高下也就越来越明显。

    这些道理本是极容易参透的,但皇甫恪等一干唐朝文武都处于唐朝鼎盛的心理状态中,一时难以摆清楚自身的实际处境,因而才出现了与实力不符的一种心态。

    反而是秦晋不曾在唐。军中待过,也没有切身体会过唐。军的强大,因而没有这些包袱,应对起来则清醒自如。

    君臣等人说到尽兴之处,李亨陡而道:

    “皇甫老将军还要回河东去,朕打算以老将军为河北道节度副使,以期进攻叛军巢穴,直捣范阳!”

    此言一出,在座的几个人都是一惊。

    李豫下意识问道:

    “不知父皇打算以何人为节度大使?”

    只见李亨一字一顿道:

    “封常清!”

    就连皇甫恪都是愕然,他在河东时也知道封常清的存在,可封常清的实际兵力并没有外界想象中的那么强大,总数不过数千,又因为缺少援助和补给,很难打硬仗,因而这一年多来只游走在幽燕以北的草原与大山之间,做长期的袭扰。

    有很长一段时间,安禄山叛军受此困扰,不得不把战力最强的史思明部留在河北,以彻底清除这一心腹间的大患。后来,受制于粮草的限制,封常清不得不避敌锋芒,直到神武军克服整个河东道以后,秦晋才暗中对其所部予以必要的援助和补给。

    只是当时封常清仍为朝廷通缉的要犯,皇甫恪不会把这些细节说与李亨父子,只避重就轻的又介绍了一下封常清所部在河北道与河东道之间的战绩。

    这一说又是小半个时辰,听得李亨和李豫时而紧张,时而兴奋,最后又嗟叹不已。每个人心中都在做同一种惋惜和假设。如果当初太上皇不自毁臂膀,下定决心廓清朝局,以使上下一心,朝廷又何至于落得如今的惨状?

    但李亨又想道,如果没有太上皇的昏聩而致使频频乱政,自己又岂能这么快就夺得了皇帝之位?然则,这种想法一经冒出来,他又心下坦然,假如能够大唐不遭此劫难,就算晚继位个十年八年也心甘情愿。

    可惜假设毕竟是假设,唐朝的劫难已经发生了,河北河东中原百姓惨遭叛军铁蹄蹂躏。就连关中的百姓也没能逃得过这一劫,数以十万计的百姓竟成了叛军用以果腹的食物。这等人间惨剧竟然发生在令人引之为傲的大唐。

    这实在令李亨羞与回顾,但不管怎么样,朝廷并没有在叛军狂风骤雨一般的攻击中倒下,长安至今仍屹立在关中的废墟之上,城内依旧一如昔日盛世一般的熙攘繁华。他相信,只要叛乱平定,以二十年之功励精图治,一定会恢复开元天宝年间的盛世。

    一念及此,李亨便有禁不住兴奋,面色也逐渐有些潮红。

    这期间,只有崔光远一人全程沉默,仿佛他这次只带了一双耳朵而来。

    李亨一同召见崔光远乃是询问长安治安巡防的情况,因为这几日他已经接连听说了几起聚众械斗和入宅抢劫财物以至于杀人的恶行。这种情形可是在长安陷于重围之时也不曾出现的。

    至于其中的原因,根子上是因为神武军与左卫军做了交割。至此,神武军不再负责城内的治安,而专注于京畿的防御,不过左卫军显然没能胜任,这才致使长安治安有趋于失控的迹象。

    若在太平年景,崔光远作为京兆尹对长安的治安自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现在已经大不同于以往,左卫军乃是宦官李辅国掌管统御。他不想背这个黑锅,可又出于许多顾虑,而对此三缄其口。

    是以,当李亨问起这些事件的因由时,崔光远有些闪烁其词。最后还是李豫看不下去了,一语道破天机。

    “陛下,城中治安乃左卫军分内之事,京兆尹此时已经空有其责,崔大尹也是有心无力啊!”

    闻言,李亨皱眉,李辅国那里可不是这么说的,崔光远身上还兼着左卫军的提调制置使,换言之一样可以有权力调动左卫军,这也是当初李亨刻意为之的。现在崔光远不作为,怎么能全都怨在李辅国一个人的身上呢?

    现在崔光远又表现的没有担当,因而李亨有些不快,眉头也随之拧了起来。

    然则,他毕竟还是甚有城府惯了的,此番召崔光远入宫不是为了责备,仅仅想敦促其承担起责任,不要尸位素餐。

    崔光远这次确实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李亨有些过于一厢情愿了,以为给自己委以了差事就能和李辅国一同节制左卫军了吗?根本不可能!

    李辅国是个权利欲极强的人,自从被委以左卫大将军以后,就把新成立的左卫军视作自家的后院禁脔,崔光远就算想插手也全然插不进去。更何况,他早就与秦晋商议过此事,秦晋也认为现在不宜与李辅国因为左卫军而发生龃龉,因此所谓的左卫军使职差遣则完全只是有名无实的。

    但李亨并不十分了解臣下间这些复杂的关系,当他向李辅国垂询城中治安一事时,李辅国就连呼冤枉,将责任避重就轻的推给了崔光远。

    李亨出于对李辅国的信任,一开始就已经相信了七八分,现在见崔光远不做声,就更坐实了其不胜任的猜想。

    皇甫恪虽然刚刚还朝,但马上就从各方人物的蛛丝马迹中发觉了朝廷内部复杂的关系,这种事他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牵扯其中,因为他的家小就是被无辜卷入政争中与之阴阳两隔的。

    君臣四人间的气氛立时变的有些微妙,谁也没发现,一名宫婢在殿后屏风内闪身轻盈的离开,但也许是出于过度紧张的缘故,在出了后门以后竟与一名宦官撞了满怀。那宦官登时大怒,刚要责骂,然而在瞧清楚对方的眉目时,脸上立时又堆起了笑容。

    “走路可小小心着些,万一惊扰了陛下,就算我菩萨心肠,也护不住你啊……”

第六百四十章 :恶意滚滚来() 
那态度前后发生变化的宦官不是别人,正是如今太极宫内权势熏天的李辅国,他对这个看似普通的宫人如此优待,自然是因为其身后的主人,寿安长公主。且不说寿安长公主是天子最宠爱的妹妹,其即将与秦晋成婚,一旦此格局形成,无论宫内外都将有着无可比拟的影响力。

    这就好比一颗即将冉冉升起的新星,以李辅国现在的性子,巴结还来不及,岂肯随意树敌?是以,就连寿安长公主身边的宫人都轻易不肯得罪。

    这个宫人名唤梅兮,并非宫中出身,而是寿安长公主落难冯翊郡时,有那里带回来的,与之同来的还有一名四十左右的妇人。

    “冲撞了李将军,请恕罪!”

    还好,梅兮并不是不知礼数,她虽然没有宫中人那般对李辅国有种天然的畏惧,但该做的礼数也都做了十足,这让李辅国甚为舒心。如果是宫中寻常的奴婢,向梅兮这般冲撞了他,恐怕最轻也是打将出宫的下场。

    李辅国表现的毫不以为意,只笑着挥手让她尽管离去便是,直到梅兮娇小的背影消失在回廊之中,他脸上的笑容才尽数敛去。一名心腹宦官趴在他的耳畔小声说了几句话,霎那间,一丝阴冷骤然腾起。

    “这几个老不死的,为甚只盯着某家?他们不仁,就别怪某不义!”

    李辅国现在虽然变得很是低调,轻易不肯得罪人,却也不意味着他怕事,一旦有人欺负上门来,一样会强硬无比的打回去。

    “走,去左卫军!”

    左卫军现在是李辅国经营的重点,他知道仅仅有天子的宠信还不够,只有掌控了兵权才可能盖过当年的高力士一头。

    原来,房琯即将出征,把主意打到了左卫军的头上,由于左卫军兵员多出自长安战时的团结兵,因而是有着一定实战经验的,所以他打算十抽其五,以充实东征大军。但这却等于砍掉了左卫军半数人马,在丝毫没有招呼的前提下,他岂能容忍得下去 ?

    不过,到了左卫军以后,李辅国却发现自己低估了房琯,前来负责征调的人正是其麾下大将李嗣业,而且李嗣业手中是持有天子敕命的。

    天子是李辅国权力所在的基础,又岂敢违抗天子敕命,只是终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手组建的左卫军给旁人做了嫁衣,于是又软语求李嗣业稍待,他要亲自去宫中面见天子,请天子做主。

    李嗣业也没有因为自己手持天子敕命而托大,甚至还颇为诚挚的说道:

    “李某尽可以等,但还是有句话要劝一劝将军,天子敕命绝非一时冲动所下,将军如此急吼吼的去求天子收回敕命,难道不是自蹈险地吗?”

    他们两个人仅仅是点头之交而已,如此交浅言深却是万不得已,如果真让李辅国去天子那里碰个大钉子,那他们的仇怨也算就此结下了。李嗣业在军中官场摸爬滚打半生,熟谙个中深浅,因而宁愿此时把话说的深一点,透一点。

    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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