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情形。
人一旦心情开朗,许多压力也自然为之舒缓。
在秦晋看来,李亨是绝对不能倒下的人。一旦李亨因此而病倒了,刚刚好转的局面将会再度败坏,而且将更甚于以往,至少一场内斗是免不了的。
南阳王李系手握两万剑南边军,未必不会生出与广平王李豫的争位之心。
而且,除此之外,李隆基还有三个儿子分别派往了淮南、江南与荆楚领兵,以抵御安禄山南下的脚步。鬼知道这些藩王会不会趁机扯起争位自立的大旗呢?
毫无悬念,只要身体羸弱的李亨倒下了,这些人一定会扯旗造反,到那时可真是漏屋偏逢连夜雨,破船又遇打头风,外有安禄山史思明叛军虎视眈眈,内有各地藩王拥兵自重,割据地方,就算秦晋再有能力恐怕也没有回天之力了。
忽然间,秦晋眼前灵光一现,觉得那个人是时候返回长安了。
想到便说,秦晋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陛下,臣有建言!”
秦晋突然间又一本正经的进言,李亨不免一愣,问道:
“秦卿又有何想法?”
“眼下长安局面已然安定,陛下是时候把太上皇接回来了!”
这绝对是个极为敏感的话题,一般人绝不敢在李亨面前提个一字半句。
果然,李亨眼睛里的光黯淡了下来,继而又叹息一声。
“秦卿不说,朕也要说的,太上皇今日由蜀中送了信来,要,要朕将蜀地封与他,就此在那里颐养天年……”
秦晋问道:
“陛下打算如何回应?”
“朕,朕思虑再三,觉得太上皇年事已高,未必能受得了艰难蜀道的折腾,不如……”
李亨的声音越来越小,秦晋却猛的打断了他,断然道:
“陛下糊涂啊!这么做岂非要让天下人指责陛下不孝?如此一来,不也给了那些心怀叵测之人以口实吗?”
至于是什么口实,秦晋没有明说,李亨一样也明白,无非就是朝野间若有若无的,关于李亨得位不正的传言。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李亨的神情竟有些慌乱,一连重复了两遍。
秦晋有些生气,他没想到李亨居然也有如此昏招的时候,但马上又想明白了。其实,这也怪不得李亨,其时受李隆基压制了十余年,对李隆基的畏惧和忌惮已经深入到骨子里,恐怕这辈子都难以磨灭。
认识到这一点以后,李亨的犹豫和奇怪行为也就解释的通了。说到底,还是他过于忌惮李隆基,怕李隆基回来,会威胁乃至夺走属于他的皇位。
秦晋以为,这就是李亨过于患得患失了,李隆基早就是年逾古稀的老人,又有不战而丢失长安的责任在身,四十余年积攒的威望早就一朝尽丧,没有官员会再相信,这个垂垂老矣,甚至老的掉渣的逃跑天子会有重振大唐声威的可能。
更何况,李亨还有着力保长安的大功在身,若非他执意坐守孤城,长安恐怕早就落于安贼之手,唐朝与亡国便只有一线之差。
此消彼长之下,李隆基又怎么可能动摇李亨已经稳稳攥在手中的皇权呢?
这一点秦晋看的清楚透彻,当局者迷,患得患失的李亨却没看明白,在乃父积威之下,他已经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能力,在刚刚接到李隆基求封的书信之时,心中所有的想法都是如何才能将其挡在长安之外。
第六百一十一章 :皇后是主谋()
秦晋的一番话让李亨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他一直在为太上皇是否应该返京这个问题头疼,为难,现在想想已经全然不是问题。因为他已经听明白了秦晋说这番话的潜在用意,那就是只有李隆基这个太上皇回来了,自己的得位不正的谣言才会平息下来,那么心有觊觎之心的兄弟们才会甘心做一个藩王。
“秦卿之言,一扫朕之阴霾,倘若果真从了太上皇所请,朕岂非就坐实了不孝之举?”
说着话,李亨竟起身对着秦晋就是一揖,等秦晋反应过来想要避开已经晚了。
不过,李亨毕竟还是天子,也有着寻常人都有的脸面,所以在称谢之时,只说自己会因为愚孝而当真不孝,却不说这背后的那些利益勾连。
秦晋见今日一次觐见就解决了几桩麻烦事,心情也海上畅快,对李亨表示:
“陛下,臣以为这几桩大事都是宜早不宜迟,须得尽快落实,以免夜长梦多。”
他这是要敦促李亨不到须得下定决心,还要确定所有的时间表,只有这样煮熟的鸭子才不会飞走。
“对对对!秦卿说的极是,朕这就着手安排。还有,改造降营之事明日一早就会有诏书颁下,你现在就可以去协调联络,然后把具体的方针策略详细写一个条陈,呈与朕看!”
秦晋痛快的答应下来,然后也就没了继续留在宫中的必要。
告退离开太极宫以后,秦晋立即道京兆府去寻崔光远,现在对降卒的处置绝对是头等大事,这回能在天子面前比那几位宰相占了先手,一方面是运气使然,另一方面也是他对此事筹谋已久,今日不过是水到渠成而已。
“甚?大夫此言当真?”
每一次,秦晋之口说出来一些大出人意料的话,对方都要问一句是否当真,害的他都在怀疑,这是不是这个时代最流行的口头禅。
“经秦某之口说出来的话何曾有过假?”
确定不假以后,崔光远兴奋的搓着手,幸福来的太突然以至于他都没有心理准备,只激动的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
“接下改造降营的差事,京兆尹的名头就极是重要,当然不会再下免职的诏书,而且天子原本就不打算在失火这件事上大做文章不过还有一点。还有,这回会给你派个副手,负责常务事宜!你只抓全局!”
崔光远本就忙的不可开交,如果让他大事小清一把抓,也的确有些分身乏术。
“天子派了何人?”
“韦济!”
秦晋一字一顿的说出了韦济的名字,只见崔光远的眉目间立时就生出了些许不满的神情。
“韦济这厮鼠首两端,天子如何能启用此人?万一再于关键时刻出卖了大夫……”
韦济倒戈投向杨国忠的事,早就在长安城内传开了,他经营半生的好名声也因此而毁于一旦。
名声尽丧仅仅是因为韦济的倒戈之举,还在于杨国忠祸国殃民的大罪早就被天子李亨一条条的公诸于世,也得到了世人的公认,认为唐朝局面败坏,杨国忠当是首恶。
因而,有人甚至曾提议,尽诛杨氏宗族,把这祸国殃民之罪的惩罚用到无以复加,从而因严惩儆效尤。
这么极端的报复手段在秦晋的阻拦下没有被付诸实施,但是,杨国忠的党羽以及和杨国忠有各种牵连的人,则下狱的下狱,罢官的罢官,外放的外放。
韦济原本也在罢官流放之列,但只因为他求了秦晋,让秦晋想到,留下此人或许还有大用处。也就是在那时,因才施用的方针于秦晋而言再一次得到了强化。
还是那句话,秦晋向来信奉两利则和,以目下的局面分析,韦济的野心已经没有了膨胀的空间,以他如今的名声,想要入政事堂早就是痴人说梦的非分之想。因而,痛定思痛之下,只有老老实实的把交办下来的差事都一一做完,做好,做的漂亮,才能换取更大的回报。
说到底,秦晋看透了韦济的本性,对于这种功利之人也必须以威吓与诱惑双管齐下才能制服的妥妥帖帖。
“韦济品德有亏,但能力却没有缺陷,与之正相反还十分适合这些具体的差事,只要紧紧看住此人,难不成还怕他重蹈覆辙?”
对于崔光远的担心,秦晋表示这是多余的。
排除了这桩隐忧之后,他忽然想起了一事,这才拍着脑袋说道:
‘看下吏这记性,刚刚有狱卒来报,磨延啜罗在一个时辰之前曾企图越狱,已经被抓了回来!’
这个消息差点令秦晋蹦了起来,在重重的京兆府大狱之内,竟然打算越狱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不过,看崔光远心有余悸的神情,似乎此事差一点就成了。
秦晋立时醒悟过来,问道:
“难道大狱中有人与磨延啜罗串谋?他的身份可曾暴露?”
崔光远答道:
“下吏也在担心此事,幸甚此人还沉得住气,一切尚在掌握之中。请大夫放心,下吏已经命人彻查涉案的狱卒,一旦发现不轨行迹,疑虑锁拿下狱!”
直觉告诉秦晋,这些狱卒背后未必是回纥人的影子,这个草原部族虽然强大,但也没大到可以渗透进京兆府的程度,也许某些人巴不得越乱越好。
因而,秦晋只叮嘱了一句:
“此事须得低调处理,不可声张,暗中查实之后报与我知晓!”
从秦晋严肃的神情中,崔光远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于是正重点头。
“明日天子诏书就会颁下,大尹也可以安稳睡个好觉了,秦某还有要事未完,且先告辞!”
崔光远一直将秦晋送出了官署大门外,这才有些意犹未尽的转身返回去。
只说秦晋离开京兆府以后,要见的另一个人就是长史李萼。
李萼负责调查孙叔通的一切家族籍贯背景,现在也应该有所眉目了。
然则,从李萼那得来的情报,还是让秦晋吃了一惊。
“这一汪水深的难以见底,只怕就连大夫也无力抗衡!”
秦晋沉思着,权衡着应对方法和利弊得失。
与此同时,李萼也没闲着,而是如数家珍一般详细介绍着当前的情况。
“孙叔通加入禁中宿卫的举荐之人窦宪,乃皇后祖母之孙,此人到与南阳王没有什么瓜葛,如此分析,张皇后也难逃嫌疑。”
查到此处,已经用不上切实的证据,只要凭借蛛丝马迹就能推测出广平王受惊马冲撞事件的始作俑者。
此前他只简单的认为,这是南阳王李系和广平王李豫之间的兄弟之争。与广平王相比,李系的劣势很明显,没有名正言顺的嫡长子身份,就导致了先天不足,因而秦晋并没有过于把李系当做一个劲敌看待,仅仅视作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而已,既然广平王不想深究,今后多加防范就是。
然则,张皇后于此时终于浮出水面,问题立刻就变得复杂诡谲了。
张皇后生有两个儿子,她自然希望自己的儿子继承皇位,因而也有了谋害李豫的动机。如此看来,李系根本就是被张皇后怂恿于前台的棋子而已。
而与张皇后相比,李豫则处在绝对的劣势地位。
张氏这个女人绝非简单妇道人家,身为太子良娣在李亨一路落难之时,非但不离不弃,还总是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谋划策。因而,李亨对于张氏的依赖和感激也远远超过了寻常男女之间的关系。
这也是张氏能够由太子良娣一跃而成为皇后的原因之一。
“据传闻,张皇后工于心计,又极富头脑,能力不输于须眉男儿,大夫不可不防啊!”
李萼一向是个直脾气,对于许多不平之事从未有屈服的时候,现在居然在劝秦晋尽量不要和张皇后为敌,否则这个强敌所带来的弊端,可远胜于广平王李豫带来的便利。
“祸乱朝纲者,人人得而诛之!如果她今后能分清楚轻重缓急,不再于背地里搞事情,秦某不介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果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也只能迎难而上了,没有退路!”
见秦晋语气坚决,并没有放弃李豫的意思,李萼隐隐间松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大夫就要做好足够的准备,万一被对方弄了一个措手不及可就被动了!”
秦晋没有回答,陷入了沉思之中。
“大夫,窦宪此人是否牵入案件之中?”
原来他们定下的底线是除了主谋,一概严惩。显而易见,窦宪只是个居中转折的人物,虽然是张皇后的左膀右臂但还算不得主谋。
恰恰此时,京兆府的差役送来了崔光远的急信。
信上的内容也极是匪夷所思,经过拷掠之后,有三名涉案狱卒分别招出了同一个人。
这个人的名字正是窦宪!
如此,反而给秦晋下定了决心的理由,这厮居然骑在神武军的脖子上拉屎,也就别怪辣手无情了。
啪的一声!案头被拍的作响震颤。
“窦宪此人须得严惩不贷!”
李萼被惊得长大了嘴巴,不知说什么好。
第六百一十二章 :大宁坊拿人()
秦晋又瞥了一眼李萼摆在案头的涉案名单,以手指重重敲了两下。
“按照名单连夜抓人。”
末了还补充了一句,“除了窦宪!”
李萼糊涂了,明明秦晋咬牙切齿的不打算放过窦宪,怎么现在又要除去此人呢?
见他目光迷惑,秦晋意识到自己的思维有些跳跃,就解释道:
“用惊马的罪名处置窦宪岂非便宜了他?你先看看这封急信。”
李萼接过了秦晋手中的书信,一目十行的看完,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窦宪这厮也过于明目张胆了,为了给神武军添堵,竟不惜策划了磨延啜罗的越狱事件。
“明白了吧,就连磨延啜罗都成了被张皇后利用的棋子,可叹这厮还做着称王称霸的春秋大梦呢!”
对于磨延啜罗其人,秦晋没有半分好感,直觉使然,此人早晚会背叛怀仁可汗而造反。这也就是时人常说的脑后有反骨。
李萼忽而茅塞顿开。
“劫狱可就是勾结番邦为祸的罪名,虽然不至于死罪,但去职流放是免不了的!”
如果当真能把窦宪赶出长安,对张皇后而言就是极重的打击,还会警示各方反对李豫的势力,使得这些人不敢贸然行事。如此一来,李萼也觉得,张皇后似乎也不是动不得,只要罪名切实,未必就不能成功。
“京兆府办案,就算皇后也无权干涉,总而言之,事不宜迟,今夜就抓人。”
李萼的神色中流露出了丝丝振奋之色,骤而击掌道:
“预祝大夫旗开得胜,下吏也去布置,捕拿疑犯!”
秦晋与李萼分头行动,他又返回京兆府与崔光远会合,这回仍旧使用京兆府的差役,数百人集合之后,浩浩荡荡的开奔大宁坊。此时已经到了子夜时分,大宁坊的坊门早就关闭,里面看门的役卒听到外面人喊马嘶被吓的腿都软了,任凭外面如何呼喝,就是不敢开门。
崔光远亮明了京兆尹的身份,看门的役卒仍旧不敢开门,他直以为是京中有了兵变民乱,又要来抢掠呢。
受过一次乱民劫掠之苦的长安百姓对那次劫难印象深刻,自然警惕至极。
镇定下来之后,役卒依然敲锣示警,与此同时又大声疾呼:
“有敌袭,各家出人,准备御敌啊!”
自从民营解散以后,各坊的居民按照京兆府的要求,分别结成以坊为单位的民兵,在万不得已的时候,也不至于没有反抗能力。
被堵在坊门外的崔光远被气的大怒,以前只听说过作茧自缚,不想今次竟应验在了自己的身上。
“来呀,给我撞开坊门!”
坊门很结实,轻易是撞不开的,还是差役们有经验,派了几个胆大灵巧的人,从坊墙处翻了进去,制服了几个羸弱的役卒后,从里面将坊门打开。两扇木门刚一打开,差役们就如狼似虎的冲了进去,直奔窦宪的宅邸。
进府抓人,往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