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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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唐- 第2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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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还没回来,不过有信到了,请大帅过目!”

    孙孝哲接过从潼关送来的书信,迫不及待的拆开阅览,一看之下却更是烦乱。

    原来,为他这二十万大军供应粮食的主要是洛阳的含嘉仓,以前在潼关的外面与唐。军对峙时,每一个月解送一次。但这次攻陷潼关以后已经有两个月,可运来的粮食只有一批,第二批到现在还不见影子。

    虽然军中的存粮再吃上半个月也没有问题,但粮食不能如期运到,这本身就有问题,莫非洛阳又有了什么变故?

    所以,孙孝哲一面派人往洛阳去催粮,一面又在关中各郡县大肆搜刮,以备不测。

    不过,说来也怪,按理说关中积蓄百年,应该积存了不少粮食,可整个京兆府搜刮下来,却偏偏只有十万石粮食,真叫人奇怪。

    难道唐朝早就料到了潼关即将不保,事先将粮食搜刮一空?

    这显然是不现实的,但如果不是,那又是什么原因呢?

    正暗自揣测间,忽有军报送达,孙孝哲心不在焉的翻开,连续看了几则,不禁眉头紧锁。

    扶风等地接送来的粮食,竟有半数遭到来历不明的唐。军抢夺,这真是令人烦躁。如果唐。军肯拉开架势和他正面对正面的打一场,也就不必这么烦躁了,可他们竟像苍蝇老鼠一般,偷偷摸摸,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上来咬一口,燕军想要彻底消灭他们,这些零零散散的唐。军却又逃的无影无踪,纵使围歼了几股人马,最多也不过数百上千,无济于事。

    “大帅,阎谊又回来了!”

    这厮又回来作甚?孙孝哲对这个只会溜须拍马的官员印象并不好,嘴上的功夫远远大于实干能力,如果不是因为此人熟悉当地民情吏治,根本就不会启用这种人。但想了想,他还是命人将阎谊请了进来。

    “下吏为大帅带来了一个人!”

    “哦?人?”

    孙孝哲觉得莫名其妙,自己又没有向民间征集人才,这个阎谊不会是在为私人求官吧?

    阎谊马上又解释道:

    “下吏的妻兄杜挚一直在关中做行商,有重要消息禀告大帅!”

    “商人?”

    孙孝哲没想到,阎谊竟给他带来了个商人,但还是耐着性子让杜挚入帐说话。

    这个杜挚一进屋,孙孝哲立即就发现,此人目光中所透射出的精明,绝非阎谊这种官吏可比,因而也就收起了轻视之心,静静的等着这商人说出自己感兴趣的内容。

    杜挚显然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面对孙孝哲竟不卑不亢,寻常见礼之后就开门见山的说道:

    “大帅现在最想要的可是粮食?”

    孙孝哲不置可否,但心里却是一惊,这商人果然一语中的,说中了他最在要害处。但表面上,他则声色不动,只等杜挚继续说下去。

    “大帅又知道关中粮食最多的地方在哪里吗?”

    经此一问,孙孝哲不再沉默,脱口问道:

    “在何处?”

    杜挚淡然一笑,说道:

    “冯翊郡!”

    冯翊郡?

    孙孝哲的眼睛习惯性的眯了起来,这个消息的确令人心动,但又焉知不是这商人再诓骗自己。

    “大帅一定在奇怪,冯翊郡积攒的粮食为关中之首。卑下还要说,冯翊郡积攒的粮食不但是关中之首,数量也占了关中的六成以上。”

    与此同时,杜挚伸出右手,比划了一个六字。

    至此,孙孝哲彻底惊呆了。

    按照此前的推断,长安存粮至少要占了整个关中的两到三成,而冯翊却占到了六成,这可真是奇天下之大怪。

    “先生请坐,请问何以如此,冯翊郡竟有这许多粮食?”

    孙孝哲不是个矫情的人,一旦认为某个人值得利用,便会毫不遮掩的进行示好,哪怕前倨后恭也不怕落人口实。

    杜挚对此倒视之如常,坦然入座,有仆役端上来热腾腾的茶汤,他端起喝了一口才慢条斯理的说道:

    “如果卑下不是商贾,也难以相信这是事实,奈何卑下几次将粮食销往冯翊,已经赚得以往数十倍的利润。”

    闻言,孙孝哲摸到了一些门道。

    “难道是神武军搞的鬼?以商贾高价收购各地的粮食?”

    杜挚点了点头。

    “可以这么说,也不完全是。若是寻常高价,关中各地的商人也不至于如此趋之若鹜,只是冯翊郡赔上的本钱,所购粮食,就算搭上未来二十年的税赋,也未必填的满这窟窿!”

    说着,杜挚充满不解的摇头,在他看来如此不计成本的收购,是十足十的赔本买卖,而且赔的惊天动地,然而放着真金白银,没有人会因为买家赔本而坐视不理的。

    孙孝哲当即就明白了秦晋的用意,倘若能以一个郡换取天下平定,就算赔光了冯翊郡未来的一百年,这笔买卖也是极划算的。他看了一眼杜挚,此人头脑精明,但毕竟器具有限,又怎么知道秦晋的买卖却是放眼这天下的。

    如此,也就解释了孙孝哲先前的疑问,何以整个京兆府翻了个底朝天却只得到了不到十万石粮食,原来都被秦晋弄到冯翊去了。

    “张通儒呢?张通儒可有军报送来?”

    由于冯翊郡是神武军的根基之地,又是秦晋的老巢,孙孝哲派出了最为得力的部将张通儒前去攻掠,掐算时间也该按计划攻取全境了。

    “在这里,刚刚送到!”

    一名书吏捧着厚厚的一摞公文急急进来。

    “速拿来我看!”

    对于张通儒的能力,孙孝哲还是很有自信的,就连仆固怀恩的朔方军精锐都被他打的四散奔逃,正面攻掠无险可守的冯翊,自当不成问题。

    秦晋把粮食事先多积聚在了此地,倒是方便自己取用了!

    拆开军报时,孙孝哲甚至在心底里暗暗嘲笑了秦晋,如此处心积虑,最终还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杜先生送来的消息正当其时,不知需要何等奖赏?”

    孙孝哲低着看着公文,口中又询问着杜挚究竟想要些什么。

    杜挚却道:

    “燕军乃天命王师,卑下别无所图!”

    孙孝哲大笑,他才不相信杜挚口中的别无所图,商人不图利那才鬼话。

    不过,既然这杜挚不肯明说,他也乐得不说破,便道:

    “先生高义,我大燕皇帝陛下定然不会亏待了你的。”

    杜挚又道:

    “卑下愿为大燕皇帝陛下效死!”

第五百一十章 :夜半劫军粮() 
“先生言重了,大燕不会让义士白白去死的,今后若有为难之处与本帅明言就是!”

    杜挚闻言,激动的答道:

    “大帅仁义,卑下感佩之至!”

    孙孝哲十分享受这种情真意切的奉承,忍不住哈哈大笑,但紧接着,笑声却戛然而止,继而怒容满面。

    “张通儒这蠢货!”

    眼看着孙孝哲变了脸色,杜挚十分有眼色,当即便起身告退。

    孙孝哲心情变坏,没有挽留,任由阎谊和杜挚离开。

    张通儒还是辜负了他的信任,带着最精锐的人马,居然只拿下了半个冯翊郡,而且拿到手的还是一片焦土,别说粮食就是百姓也没有几个。

    这个时代,战争所得最重要的除了粮食还有人口,可以说谁掌握了绝对多数的人口,便具有了绝对的优势。因而,掠夺粮食的同时,燕军也掠夺人口。现在张通儒只抢到了一片没有人烟的土地,和荒地又有什么区别?

    更重要的是,新一任冯翊郡太守杜甫在撤离冯翊郡治同州城时,一把火烧掉了整个同州,只不知那关中六成的粮食是否也在大火中化为灰烬。如果是,损失的不仅仅是唐朝。如果不是,那还有一线希望,大不了派重兵去夺回来!

    思忖了一阵,孙孝哲与中军帅帐再也难以安坐,决定亲自到冯翊去见一见张通儒。

    ……

    都畿道陕州,自从去岁数场大战之后,当地已经人烟渺无,平日里最常见的就是东西往返不断的燕军游骑,以及浩浩荡荡的运粮队。大路往北是一片满是枯木的高坂,枯木从里隐匿着数千军卒,卢杞搓了搓麻木的双手,在此地一动不动的守候了大半日,下面的大路依旧没有动静,低温和北风几乎把他冻的半僵。

    然则,这次伏击关乎整个战局的成败,容不得半点闪失,恐怕就算下起弥漫天际的大雪,也不能轻言放弃。

    “探马!”

    马蹄疾响,一匹战马由远而至,这是神武军游骑,专门侦查敌情,此时急急赶回一定发现了异常情况。

    “卢将军,叛军两队已经在十里之外,但护送同行的还有尽一万叛贼马步军!”

    这个消息在卢杞的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据往常的侦查,叛军运粮队每月向西一次,随行的护兵也在两千到五千不等,这次居然一反常态的增加到了一万人。随卢杞在这高坂伏击的神武军也仅有万人左右 ,以万人神武军正面攻击万人叛军在他的意识里绝对是下策。但情势紧迫,已经没有第二种选择,即便下下策也得硬着头皮上了。

    “传令下去,全军准备,粮队已经在十里之外,叛军探马很快就会过来,所有人隐蔽踪迹,不得发声喧哗!”

    神武军向来以军纪严明著称,军令已经传开,原本吵嚷的高坂之上,立时鸦雀无声,只有远处的枯草地里不时传来野狼的嚎叫。

    将近日落时分,叛军游骑出现的越来越多,好在卢杞所在的高坂距离大路上有三四里远,又枯木从生,而大路南面又是一片荒草地,这种地方怎么看都不是伏击的好地点,绝大多数的游骑探马均毫不在意的驱驰而过。倘若有一个人离开大路,往高坂处探去,卢杞所部恐怕就无所遁形了。

    隐藏在枯木丛里的卢杞一直在暗暗祈祷,希望好运能够不断持续下去,只要再撑过小半个时辰,护卫粮队的叛军前锋就该到了。据最近一次侦查所报,叛军一万人分成了前后两部,分别在粮队的首尾。

    因而,卢杞选定了前锋作为首选目标。不过,他还有些担心,眼看着天色就要黑了,万一他们在此之前就地扎营,戒备自然也就加强的多,强行袭击未必有一战而胜的把握,何况就算战胜了也一定是惨胜。

    卢杞一面活动着被冻僵的四肢,脑子里飞速的转着各种念头,实则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些从洛阳而来的运粮队过了陕州,过了陕州也就等于失去了最后能够将运粮队一网打尽的机会。

    这种截断粮道的活卢杞在夏季时就做过,现在做起来轻车熟路,而现在他的劲敌除了叛军的一万护兵还有北风和酷寒。如果,叛军粮队打算扎营,恐怕他和麾下的一万人要在这冰天雪地里苦熬一夜。

    一夜酷寒,也许有些体质较弱的人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来了,来了!”

    随着一声低呼,卢杞忽然发现一队队步卒出现在大路上,后面则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牛车和骡车,车上装满了高高的布袋。

    尽管早就见惯了各种大风大浪,卢杞的心脏还是禁不住一阵突突猛跳,毕竟漫长的等待终于换来了结果,成败就在此一战了。

    “霹雳炮准备好!”

    太阳西斜,大地渐显昏暗,五架床弩被从遮蔽处推了出来,手臂粗细的弩箭头上绑满了霹雳炮,十几根引线被搓成一整根,直延伸到尾部。

    绞车吱吱作响,手指粗细的弓弦被慢慢拉满,随之咔嗒一声卡在了机括中,绑满霹雳炮的弩箭被装载到弩车上,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叛军步卒前锋进入伏击范围。

    越到最后,卢杞觉得时间过的越慢,几乎分秒如年。随着吵嚷的人声渐趋响亮,五千叛军步卒彻底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内。

    “床弩发射!”

    拧成一股的引线被点着,火花嗞嗞作声,弓弦陡而破空而响,手臂粗细的弩箭疾射而出,直奔三里外的大路。

    眨眼的功夫,只见叛军中骤然闪起耀眼的光亮,巨响随之此起彼伏。

    弩车再次绞动,弩箭上弦,又是一波带着霹雳炮的弩箭射出,叛军们不知袭击来自何处,又从未见过这种会发出爆响又能伤人的武器,顿时乱作一团。

    卢杞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以床弩霹雳炮扰乱军心是第一步,他不指望这种武器能大量杀伤敌兵,只要能使得敌人军心大乱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随我杀贼去!”

    他抽出了腰间横刀,大喝一声,第一个冲下了陡峭的高坂。

    片刻间,喊杀声四起,借着薄薄夜色的掩护,竟有排山倒海之势!

    夜色阻挡了神武军的视线,但也为他们提供了掩护,使得叛军一时间难以辨别突袭来自何处,突袭人马几何。

    卢杞深知,叛军的运粮队绵延近十里,就算殿后的叛军得到消息,再急行军赶过来,至少也得小半个时辰的光景,而且急行军亦会极大的消耗体力,应付起来也就容易的多。

    只有一点是关键,必须在半个时辰以内,将这股前锋彻底击溃,否则难免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

    两军刚一交锋,叛军颓势尽显,床弩一共发射了七轮,此起彼伏的爆炸虽然对叛军造成的杀伤极为有限,但这种爆响却极大的挫伤了他们的军心。霹雳炮只在河东与蔡希德交战时使用过,黄河以南的叛军除了关中的孙孝哲部,其余均未见过这种可以发出巨响的火器。因而,对未知事物的恐惧造给军心造成的破坏要远远高于有限的杀伤。

    卢杞所率的都是轻装步卒,没有长枪长戟,但横刀又过于短小,因而他们这次使用了唐朝边军中最为有力的武器,陌刀。

    长长的刀柄为陌刀延伸了杀伤范围,使用起来又极为容易,只要臂力足够几乎可以所向披靡。

    相比之下,叛军有半数军卒都使用的长枪,在黑暗中无法结阵,就不能有效发挥长枪的优势。在神武军陌刀的攻击下,叛军四散奔逃,竟毫无抵抗之力。

    然则,在经过了最初的混乱以后,叛军又便显出了极强的组织能力,竟在混乱中集结了千人左右,又对神武军发起了反击。

    这在卢杞以往的历次战斗中是不曾见过的,即便如此那又如何,仍旧无法挽回他们的败局。

    “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卢杞下达了格杀令,也就是杀光任何抵抗和放弃抵抗的叛军,一个活口都不留!

    这也是神武军与叛军作战的一个特点,卢杞所部也是对这一条军令执行最彻底的。

    抵抗终于渐渐不支,叛军最后集结起来的一千人开始崩溃,四散。

    神武军并没有去追击那些逃散的叛军,而是以一支百人规模的骑兵游弋在外围或劫杀,或追击。主力步卒则全部杀向运粮的车队,所过之处,驮车的牛马全部杀死,车夫则悉数驱散。

    除此之外,这些步卒还要警惕应对叛军殿后那五千人的袭击,按照时间推断,若急行军此时也就该到了。到了此时,卢杞早就不再担心,神武军携胜利之威势,击败急行军赶来的五千叛军将毫无悬念。

    可是意料中的战斗却没有发生,殿后的五千叛军不知去了何处。游骑四处探查一无所获,卢杞这才下令,将所有粮食泼上火油就地烧毁。

    粮食太多了,无法带走便只能烧毁,绝不能留给叛军。

    半个时辰以后,大火于黑夜中冲天而起,一条火龙蜿蜒数里蔚为壮观。

第五百一十一章 :轻敌至两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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