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梁太细了,不够粗,恐怕难以撞开宫门啊……”
看了眼一人可轻松环抱的木梁,秦晋重重叹气,这的确很难将宫门撞开。
“闪开闪开,霹雳炮来了,霹雳炮来了!”
闻言,秦晋大喜!
驱散门内外的人以后,带着霹雳炮赶来的神武军将几十个霹雳炮一股脑的堆在大门底下,同时又用砖石土包覆盖。
李亨看的出奇,便问道:
“秦使君这是何故?堆上砖石土包可以打开宫门?”
由于人声嘈杂,秦晋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所有人散开到宫门两侧,四十步远!”
神武军军卒开始大声的呼喊警告,同时又将试图凑上来看热闹的人驱赶开。李亨更是奇怪,又大声问道:
“这是何故……”
话才出口一半,却猛然觉得脚下大地在剧烈的震颤,惊雷轰隆一声炸响。李亨站立不稳,竟差点跌倒,幸亏秦晋手疾将其扶住。
再向宫门望去,只见火光下弥漫着浓烈的白烟,也看不清里面情形。
但秦晋却大手一挥:
“宫门打开了,全体冲进去,救人,救火!”
东宫的宿卫和宦官有所疑虑,但见到神武军奋不顾身的冲了进去,甚至连秦使君都冲了进去,谁还敢再留在外面呢?也跟着一拥而上。
冲进宫门里面,秦晋立时便觉得热浪扑脸,大火还在蔓延,面前的空地上聚集了不少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
“都愣着作甚了?还不救火?”
秦晋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这些人里有一多半都是青壮男子,他们宁可挤在一起瑟瑟发抖,也没有人想办法救火。难道困在火海中的人就不是他们的亲人吗?
“混账,我乃堂堂郡王,你算个什么东西,敢……”
啪!郡王的脸上多了一道血痕,秦晋怒极之下竟以马鞭狠狠抽下。
“能动的,都给老子去救火,救人,谁敢逃走,军法处置!”
这个郡王平素里显然是威风惯了的,冷不丁被人抽了一鞭子立时恼羞成怒便要上去拼命,但很快被自己的兄弟子侄拦住。
“莫犯傻,此,此人是秦晋!”
有人好心的提醒着他。
秦晋带着人冲进第三重院子,却发现十几个人在有条不紊的汲水扑火,虽然对整体大火的趋势无所补益,但奇迹般的大火竟没能烧进院子里。其实,最关键的,宫中各处院子间的房屋虽然次第比邻,但都有着独立的防火墙,所以火势虽大,蔓延起来却并不快。
“里面还有人吗?”
秦晋被烟熏得嗓子发紧。
“应该没了,大多数人都被集中在宫门前的空地上,这里是存放粮米的地方,喂,别愣着了,快来帮忙救火!”
回答他的人嗓音清脆,就是女声。
“秦使君,是你么?老夫是宗正卿李璆啊!”
秦晋定睛细看,果见李璆站在那十几个人当中,只是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烧的全是窟窿,原本花白的须发也多数烧焦,显得狼狈不堪。
“宫门已经打开,老宗正快些离开,这里交给我们便可!”
……
经过近两个时辰的扑救,东宫这场莫名其妙的大火终于被扑灭了,所幸只有两个宫人死于大火,余者虽然不少被烧伤,但总归是性命无虞。
秦晋早就没了心思睡觉,定要把放火之人揪出来才能安心。当他询问老宗正李璆对大火的看法时,李璆却一口咬定:
“定是乐成公主无疑,是老夫管教失误!”
秦晋大讶,见李璆言辞闪烁,刚想细细询问,却忽有人急急禀报。
“报!城外发现数股叛军踪迹,郑将军请使君移步议事!”
陡闻军报,秦晋当即便将追究火灾幕后主使的责任交托给李璆,李璆是个铁面为公的人,相信此人一定能够妥善处置。而叛军抵达的时间,则比刚刚的预计又早了半日!
第四百七十一章 :曳落河来了()
刚刚扑灭了东宫大火,又忽闻叛军抵达的军报,秦晋的情绪陡然紧张起来,这一刻早晚都要来,但消息确实以后他反而有些心烦意乱。计划是从离开风陵渡时一早就定好了的,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虽然也有诸如东宫大火之类的插曲,可大方向上依旧按照他的意愿向前推进着。即便如此,秦晋的心里依旧没有底,这是他来到唐朝之后最大的一场豪赌,赢了自不必说,输了便可能再也难以回天了。
急吼吼上了城墙,秦晋扒着女墙向外面观望,入眼处一片漆黑,什么东西也看不清。叛军的探马当然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举着火把为唐。军指路呢?
不过,城外游骑送回来的消息绝不会有假,秦晋在城头上站了一阵,北风呼呼而起,瞬间便将衣袍吹透,直觉寒凉无比,鹅毛大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现在已经是初冬,这场雪也是入冬以来的第二场雪。
“下雪了,但愿这场雪多下一阵,咱们也好多谢时间准备。”
崔光远也紧随着秦晋来到城上观看情况。
“大雪怕是也挡不住群贼的蠢蠢欲动。长安就在眼前,对于那些胡人就好像一座失去了看守的宝藏,恨不得一口吞掉,又怎么会在意区区大雪呢?”
秦晋的声音就像北风一样冷。崔光远又道:
“既然一战在所难免,晚不如早,当即刻派人出去,尽数歼灭叛军的先锋人马,也算给他们来一次下马威!”
崔光远可不仅仅是个京兆尹,他在长安群龙无首的时候,一力收拢了部分禁军,配合京兆府差役居然就把长安城的治安维持住了,但凭这一点就可以断定他是个由治政之才的人,且并不畏惧兵事。
“不,下马威大可不必,他们志在抢夺长安的财货女人,和攻取大唐国都的不世功勋,一次小小的挫败又怎么可能抵消这滔天的**呢?”
“难道就这么坐以待毙?”
“当然不,我现在就会派人出城与他们接触,商谈献城事宜!”
崔光远惊骇莫名,失声道:
“献城?”
秦晋回转过头,诡异的一笑。
“天子西逃,长安城中乱成一片,唐朝已失天命,当然要迎大燕军入主长安了?”
崔光远立时恍然,双手紧握在一处。
“使君的意思,咱们要诈降?”
“正是!先稳住局面,再探一探虚实,等到这些人稍有放松之心,就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说到此处,秦晋的语速放缓,稍稍顿了顿。
“只是人选颇让我头疼,官阶不能太低,又要有胆有识……”
“使君还犹豫个甚来,崔某愿走一趟龙潭虎穴!”
“你?”
秦晋感到惊讶,他的选择范围一直放在神武军的圈子里,可惜那几个可以为臂助的都不在长安,正为难的时候崔光远毛遂自荐,真真是正当其时。意识到崔光远也是个合适的人选,他恍然大悟的拍了拍额头。
“怎么就忘了崔大尹,这桩大事还真是非你不可!”
但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只有崔大尹一个还不够,须得再派一名地位不低的宦官随行,如此才能取信于孙孝哲。”
“太子殿下身边的宦官李辅国有些胆识,使君何不向殿下借此人一用?”
稍一思忖,秦晋又摇了摇头。
“李辅国不合适,知道他是太子忠仆的人太多,容易露馅。这次从马嵬驿回来,我发现内侍监袁思艺倒也有些能力,不如就让此人作为你的副使。”
内侍监袁思艺在宫中也算个热门人物,崔光远也和他打过一些交道,对其也算了解,觉得秦晋的建议也算中肯。
“既然如此,下吏这就去安排出城事宜!”
秦晋又赶紧将他叫住。
“不必着急,先派出游骑与叛贼先锋接上头再说,至少要等到与孙孝哲秩级相当的人抵达,大尹与袁内监再出面。”
“使君所言甚是!”
雪越下越大,长安城外除了黑暗就只剩下扑簌簌的落雪之声,净的根本不像大战在即的模样。城外面如此寂静也恰恰证明了孙孝哲的主力距离尚远,先一步抵达的应该是先锋骑兵。
很快有探马游骑又返回城中报讯,由于大战临头城门在夜间不允许打开,是以仅用箩筐将人吊上来。
不过人被吊上来以后,却将秦晋与崔光远吓了一跳。
箩筐中萎顿着一名浑身是血的探马,身上插着的羽箭竟达十余支之多,眼见着出气多,进气少,八成是活不成了。
“曳落河!”
生硬的汉话更使秦晋心惊,这是乌护怀忠到了,他上前仔细看了看探马身上的羽箭,又确认道:
“没错,是曳落河!曳落河的羽箭形制特异,绝不会错!”
曳落河乃是安禄山麾下最精锐的亲卫,绝大多数由突厥人充任,规模也仅仅号称有八千之数,可见精锐的标准是极高的,绝不是说说而已。
“如何,如何曳落河竟做了先锋?难道安禄山老贼亲自来了?”
崔光远的声音颤抖不止,秦晋则果断摇摇头。
“不可能,安禄山重病缠身,双目已盲,绝不会率军亲来!难道……”
一个想法在秦晋的脑中翻腾着,令他竟生出了些许兴奋。
借着火把的光芒秦晋的面色变化被崔光远尽收眼底,发现秦晋竟面有喜色,不禁问道:
“使君可是有了新的发现?安禄山当真双目已盲?”
秦晋的消息乃是通过秘密渠道得来,崔光远一直在长安做官,自然是不曾听说过。但出于对秦晋的信任,他毫不犹豫的就相信了安禄山瞎了的说法,惊惧竟也渐渐的淡了。
“安禄山眼盲的消息十之八。九,至于曳落河出现在长安城外,很可能是有人侵夺了安禄山的军权。”
这句话虽然说的很是委婉,但崔光远已经大致明白其中所指之意,分明便是说洛阳城内很可能发生了权力更迭的变化。
然则,洛阳城是否有权力更迭,对长安而言都是远水难解近渴,甚至连半点关系都没有,他们依旧要面对孙孝哲的汹汹叛军,且现在还多了最精锐的曳落河!
……
老宗正李璆怒极过去后,并没有立即命人锁拿乐成公主,而是派了人手分别召集皇子皇孙单独问话,他这次必须要做到一击中的,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掉太子的后顾之忧。李亨在表面上似乎对火灾的原因不甚关心,只对受惊皇子皇孙们好一番抚慰,然后又带着人急匆匆去了,看他心事重重的模样,显然也是在为此前的军报忧心。
当李璆紧锣密鼓的搜集证人证言之时,乐成公主依旧一如往常的作威作福,东宫北部的不少宫殿毁于大火之中,东宫南部也乱成一团糟。她的心情无比败坏,只好冲着身边的宫人婢女发泄。
“小贱人,想烫死我吗?去把茶汤晾到温和适口再端来。”
宫女俯身正要端走茶汤,她却故意用手一拨,离开桌面的托盘失去重心而倾倒,上面一整壶茶汤都随之洒了出来,刚刚滚沸过的茶汤溅了宫女半身,烫的她哎呀一声惊呼,精致的白瓷壶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宫女的手被烫伤了,也顾不得疼又赶紧俯身去捡拾地上的茶壶碎片。乐成公主见状咯咯大笑起来,心情顿感舒畅了不少,然后又得意的看着那宫女。
“如何?不服气吗?当初你父为宰相时,在诗会上,你是如何当众嘲讽于我的?”说着,口中还啧啧连声,“想不到吧,你也有趴在我面前,为奴为婢的一天,哈哈……”
宫女的眼泪噼里啪啦落下,乐成公主却觉得不够爽快,又厉声喝问:
“问你话呢!如何不答?”
与此同时,脚从裙下伸出,轻轻一摆便将满地的碎瓷片扫的到处都是。
宫女猛然抬起头来,直视着了陈公主。
“若非乱民冲击,我与家人失散,又何至于被充入宫中来?你现在作威作福,难道就没想过有朝一日和我落得一般下场吗?”
“你,还敢顶嘴?”
乐成公主心虚了,口中的话竟也结巴起来,但很快她有恢复了牙尖嘴利与刻薄。
“像你这种犯官女眷,都要充作官妓的,任凭千人骑万人跨,给我做婢女虽然委屈,却也强了百倍千倍吧,还不知足吗?”
这个宫女便是前门下侍中韦见素之女韦娢,韦见素罢官后一直等候天子的惩处诏命,但天子的惩罚迟迟不来,等来的却是天地剧变。她也在这次长安的民乱中受到了牵连,落得无家可归,所幸宫中缺少婢女,这才得以有了一席栖身之地。
只想不到刚出了虎穴,竟又入了狼窝,说巧不巧的就被分配到乐成公主身边,虽得了温饱,却又受尽羞辱。
眼看着天色渐渐亮了,乐成公主睡意上涌,便打算就寝。
“乐成公主何在?奉宗正卿之命,特请公主往掖廷问话!”
宗正卿和掖廷这五个字陡然让乐成公主眉头一阵乱跳,登时就吓的睡意全无。
第四百七十二章 :苦心立皇营()
“小贱人滚到院子里站着,没有命令不得离开!”
乐成公主当然不敢违拗宗正卿的命令,昨日中午的训斥已经是她受到了惊吓,但她也绝非轻易低头之人,身在淮南的丈夫现在是朝廷必须拉拢的官员,自己当然也要水涨船高了,宗正卿脾气再大,不也得向现实低头吗?否则太子又岂会委任她搭理东宫事宜呢?
给自己鼓了一阵气之后,乐成公主觉得底气足了不少,便昂头挺胸的跟着来人去了。
只是一进了掖廷的大门,整个人的气势还是矮了不少,这里平素是惩治犯事宫人的地方,她乃堂堂公主可不曾踏足过一步。但今时毕竟不同往日,宗正卿李璆偏偏就选在这里询问嫌疑人等,一帮皇子皇孙们只要进来以后无不屏息静气,分毫造次都不敢。
为了壮声势,乐成公主特地提着调门大声问道:
“宗正卿在哪里?”
“公主这边请,宗正卿已经等候多时了。”
此人乃宗正卿的亲随,自始至终都是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根本就不吃乐成公主那一套。
掖廷的环境与东宫迥然不同,处处阴冷幽暗,一幢幢建筑也显得森森然。乐成公主的脚下不由得有些发虚,终于他们在一处房门外停下。
“公主请自进去!宗正卿就在里面相候呢!”
乐成公主下意识的推门进去,连脚还没站稳就猛然听得一声断喝:
“还不乖乖认罪!跪下!”
屋中没点蜡烛,光线昏暗,乐成公主被惊得险些窒息,身体便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待反应过来,再想站起,却又骇然发现肩膀上已经被两只女人的手按住。
乐成公主吓坏了,色厉内荏的喊着:
“宗正卿你这是公报私仇,凭什么私刑于我?”
宗正卿李璆森森冷笑:
“私刑?凭什么?好,就让你做个明白鬼,自看去吧!”
话音未落,一叠供词被甩了下来,在乐成公主面前纷纷落地。她慌乱的抓起几张,纸上的内容触目惊心。
“这,这不可能,不可能,是他们记恨我,冤枉我……”
诸多供词几乎是异口同声的指证乐成公主为纵火主使,甚至还有人信誓旦旦的指称,曾亲眼见过她在放火。看了一张又一张,直到把所有的供词都看完,她突然有一种莫名的绝望和羞辱,因为所有参与问话的人,竟没有一个说自己好话的,不是添油加醋的加以诋毁,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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