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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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唐- 第2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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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策军是哥舒翰的旧部,常年于陇右之地与吐蕃人作战,也算得骁勇善战了,怎么可能一箭不放就逃得干干净净呢?

    魏方进低头颤抖的答道:

    “当是天子领着神策军主力……”

    想想也是,天子逃难身边岂能不带着禁军?一念及此,秦晋有些泄气,最能打的神策军也脚底下抹油溜了,还能指望剩下那些烂透到骨子里的两衙禁军和安史叛军拼死一战吗?

    一行人过了普宁坊以后便向右拐,连过休祥、辅兴二坊,四周乱民早就逃得不见踪影,再驻足时皇城安福门就已经遥遥在望了。

    秦晋远远望去,见安福门紧紧关闭,好像皇城之内并未遭受乱民的冲击烧抢。也就在此时,安福门忽而洞开,一支队伍从里面冲了出来。乌护怀忠当即便下令以骑弩警戒,只要这些人敢有异动便立杀无赦。

    “莫射箭,莫射箭!吾乃京兆少尹崔光远,愿率长安官民投奔大燕皇帝……”

    闻言,秦晋差点从马上惊了下来,他本以为这些人要拼死一战,那料得到竟是举城投降。

    至于因何带着全城官民投降的仅仅是个京兆少尹,秦晋就算不问也想得到原因,像魏方进这样的大臣,既不愿投降,又没有拼死一战的勇气,自然纷纷或躲或逃而去。

    “老相公仔细看了,为首那人可是崔光远?”

    秦晋随在长安为官近一年,却从未见过崔光远其人。魏方进眯缝着老眼看了一阵,点头道:

    “没错,就是此人!崔光远出身博陵崔氏,不想竟如此没有气节,可鄙,可鄙啊……”

    魏方进几乎是带着一腔悲愤说出的这句话,话才说了一般就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咳嗽不止。

    秦晋不再理会自身懦弱却又鄙视崔光远的魏方进,纵马向前驰去,直与乌护怀忠并驾齐驱才高声喝道:

    “某乃河东道节度留后,冯翊郡太守,秦晋也是!”

第四百四十九章 :忠奸难分明() 
第四百四十九章:忠奸难分明

    “甚?谁?”

    对方一时之间没听得清楚,走在最前面的几个人倒是真真,然而又都一连懵怔,不知道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还是胡狗故意戏耍他们。一时之间,双方处境颇为微妙,神武军骑兵弩箭上弦,咄咄逼人。从皇城中冲出来本打算投降的唐朝官员和禁军,亦开始疑虑重重,诸多戒备。

    这时,一身褴褛布衣的魏方进觉得自己不能再坐看下去,他自问了解秦晋的脾气,万一此人迁怒于这些没有气节的家伙,下令斩杀,那局面才真真要失控了。

    “前面可是京兆少尹崔光远?不知张大尹何在?某乃门下侍中魏方进……”

    魏方进之所以知乎其名,目的就是要提醒崔光远,他现在还是大唐的官员,而京兆府的长吏则是张清,如此急吼吼的带着城中部分官员投降,吃相也太难看点了。

    “魏相公?”

    对方果然一阵惊呼,只不过惊呼之中还带着浓浓的疑虑,然则仅仅眨眼的功夫,声音竟又转而惊喜。

    “难道老相公先一步投了大燕?”

    “放屁,老夫生是大唐的人,死是大唐的鬼,安禄山鼠辈,岂能让老夫为之折腰屈膝?”

    听了魏方进这番慷慨陈词,秦晋只暗暗觉得好笑,这老家伙明明懦弱怕死,现在又来装作大义凛然,也是演戏的一把好手。然则,他纵然有千般的错误,总比大难当前就只想着投降的叛徒奸人要强得多了吧。

    所以,这回秦晋是挺魏方进的,亦在不知不觉之中对其印象发生了改观。

    “真是魏相公?老相公回来就好了,下吏,下吏身单力薄,实在扛不起大唐这千钧重担啊!”

    这话一出,听清楚之人面色都为之一变,刚刚还口口声声要投降大燕皇帝,现在见着了魏方进,却立即又换了口吻,实在让人鄙视至极,

    “崔光远,做人不能这么无耻,刚刚还要投大燕皇帝,现在又说自己扛着朝廷的千钧重担,难道当秦使君是三岁小儿吗?”

    说这番话的是清虚子,他自从跟随秦晋赶赴长安后,一直便是个极度活跃的人物,现在见崔光远如此厚颜无耻,亦忍不住出言嘲讽挖苦。

    一个人高马大的官员下马步行来到了秦晋面前,深深一揖到地。

    “下吏的确说过要投安贼叛军的话,但也是为了城中官民免遭涂炭而忍辱负重啊!”

    秦晋还没说话,魏方进又连声的质问道:

    “左右都让你说了,难道就妄想以这种幼稚的手段掩盖自己打算投敌变节的耻辱吗?倘若你心中还存着一星半点的愧疚,就该引咎自裁,保全自己和博陵崔氏的名声!”

    去年,崔安世在新安打算投敌,此事传到了长安后,对清河崔氏的名声触动很大,很多在朝为官的崔氏族人都为此而蒙羞,不想现在博陵崔氏竟也出了个投敌变节的无耻小人。

    “魏相公错怪崔少尹了,乱民抢了左藏大盈库,又要要道南内抢掠放火,多亏少尹组织官吏予以镇压,这才每使长安彻底沦为一片火海。只是,只是听到了安贼进城的消息,这才,这才决定忍辱负重,而尽量保全城中官民的。”

    “放屁!如果今后人人都说自己忍辱负重,岂非可所以投敌,两头下注了?”

    魏方进说的不无道理,投敌之后假若安禄山果真成功篡夺唐朝大位,其人自然可以凭借反正之功水涨船高,假若唐朝扭转了局面,再称自己为了保全官民而忍辱负重,真真就是两头下注的最佳例子。

    说实话,秦晋自打来到唐朝以后,遇见的崔姓之人一个比一个无耻阴损,眼下此人虽然不是出身自清河崔氏,但博陵崔氏恐怕也好不到哪去。这些绵延数百年的大家族到李隆基这一代后,已经成了阻挡历史车轮向前的罪魁祸首。

    然则,秦晋却也清醒的意识到,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既然崔光远嘴上还忠于唐朝,那就暂且相信他忠于唐朝。毕竟战乱之时,很多事一时之间也分辨不清,如果贸贸然处置了他,难保不会给长安的官员们带来心理阴影,而排斥神武军。

    倘若因为杀了几个人而使得自己的计划受到了影响,那就真真是得不偿失了。

    秦晋深吸了一口气,并没有像魏方进和清虚子一样,揪住崔光远投敌之语不放,而是淡淡的问了一句:

    “天子与太子何在?京中官员何在?”

    这才是秦晋急急赶着入京的主要原因。

    崔光远愣怔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秦晋根本对他投敌的说法问都不问,直接询问天子、太子和百官的下落,难道是相信了自己的说辞吗?

    “使君问话,因何不应?”

    倒是秦晋身侧的亲随看着崔光远愣怔不语,声色俱厉的出言呵斥催促。

    崔光远这才反应过来,赶忙答道:

    “天子携,携太子等西狩而去,百官,百官……下吏所知,不是逃难而走,便是躲入家中闭门不出。”

    秦晋的鼻腔里发出了一阵微不可闻的冷哼,崔光远还真是估计李隆基的脸面,明明就是丢弃了自己的臣民而仓皇出逃,还说什么西狩,真是可笑至极。

    不过他不愿意在这种细枝末节上较真,知道李隆基确定无疑向西逃窜而去这也就够了。

    “大盈库损失几何,宫中损失又有几何?”

    不问还好,这一问之下,却见崔光远大哭起来。

    “大盈库被抢掠一空,又被乱民付之一炬……南内由于下吏镇压的及时,损失倒不大,只死了几个宫女宦官……”

    从崔光远的话语间,秦晋意识到了另一重问题。

    “宿卫南内的禁军难道也逃了吗?”

    “自从羽林卫被天子清洗之后,换上的多半都是新招募之人,本就没甚恒心,天子西狩的消息传开后,羽林将军范镇第一个就带头逃走,底下的人也都有样学样……”

    如此说来,长安已经是没有任何防御能力的空城一座了?

    秦晋暗暗苦笑,都说大难临头各自飞,连李隆基都没勇气为了唐朝奋力一战,又怎么可能指望臣下拼死效力呢?说到底,还是李隆基休息啊臣民偷偷逃走的行为影响实在太过恶劣。哪怕是阻止官民有序有限的撤离,恐怕不利影响也远比现在低得多吧!至少不会出现满朝上下官员齐齐遁逃躲避的凄凉景象。

    “进皇城!”

    过了高大的安福门,便隐约可见东面腾起的团团黑烟,很显然是火烧所致。

    皇城内的景况,也让秦晋为之震惊,道路两旁随处可见任意丢弃的杂物,甚至有很多都是衙署内的公文,一阵北风刮过,除了扬起漫天的尘土落叶以外,还有雪片一样的纸张。

    破落之色竟远甚于数月之前的兵变,当真一派大难临头的景色。

    队伍沿着皇城内大街一路向东前行,沿途却见许多官署或大门虚掩,或四敞大开,各种杂物丢弃的满地都是。很明显其间佐吏在逃难之时顺手牵走了不少财物,又因为各种慌乱而遗弃的到处都是。

    随行之人见到如此破落场景,都忍不住为之唏嘘,最感慨难受的当然还数魏方进,就在一日之前,他尚为政事堂宰相,皇城内各衙署依旧高效的运转,不想仅仅一日之差竟至如斯田地。

    秦晋瞥了一眼小心翼翼跟在自己身后的京兆少尹崔光远,虽然此人忠奸未明,可他能在所有人都只顾着避难逃窜的当口站出来,收拾残局,也足以证明是个有能而又有胆之人。或许也可以试着一用。

    “崔少尹,现在长安城中,还能召集多少禁军,多少官吏?”

    见到一直沉默不语的秦晋终于说话了,而且还是咨询城中的军政事宜,崔光远如蒙大赦一般答道:

    “人都逃的逃,散的散,此时不好下定论,人马或可召集万人,官员则要下吏遣人挨门挨户去请!”

    秦晋点了点头。

    “未必非要从禁军中召集,各公署的差役若有愿意的,同样可堪一用,当务之急须将长安各门重新纳入掌控之中,不得任意出入!”

    闻言之后,崔光远双目陡然一亮,秦晋的名声在长安自然人人如雷贯耳,也许此人就是高仙芝兵败之后最擅长打仗的官员了。

    “下吏明白!”

    “你不必陪同我,立即着手去办这几桩事!”

    崔光远在离去之前,终忍不住又问道:

    “使君打算坚守长安?”

    对于这个问题,秦晋没有给出回答,他现在急着要找的另一个人就是郑显礼。

    郑显礼是秦晋留在长安最信得过的眼线,虽然军器监丞这个是个官职不显的位置,但也油水颇丰,消息颇多。

    秦晋打算将恢复长安局面的重任交给此人,至于忠奸不明的崔光远,他只能有限度的使用。自己在长安时,尚可镇服住魑魅魍魉的各种阴暗心思,倘若自己出了长安城,又会怎样那就谁都说不好了。

    派去寻郑显礼的人已经走了小半个时辰,迟迟没有消息回来,秦晋不免有些急躁。

第四百五十章 :使君追天子() 
等的心烦意燥,又忽听到马蹄踢踏夹杂着哭号之声由远而近,秦晋为之一惊,因为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正是秦琰。

    不过秦琰只是哭号,却并不说发生了什么。秦晋的急躁瞬间又多了几分。

    “说,发生了何事?”

    在秦晋的催问下,秦琰这才带着抽噎,低声的说道:

    “家,家被天杀的乱民一把火烧了,府中上下一个活人都见不到……”

    这让秦晋悚然一惊,虽然说到底府中都是些家奴,可这些人对他而言并非无足轻重。想及此处,秦晋只能暗自叹息,都怪自己把城中局面想的过于简单,只以为最大的危机是李隆基的出逃,可又何曾想过百姓们竟也能摇身一变就成了强盗,这实在大出意料之外。他又扭头看了看衣衫褴褛,狼狈至极的的魏方进,看来这老家伙家中被抢,子弟失散并非个例。

    然则,事已至此,木已成舟,秦晋总不能丢下恢复局面的大事不理,去寻找失散的家奴吧?当然不能。

    “秦琰,你也是个响当当的汉子,如何哭的像个娘们?”

    秦晋虽然生的高大,又因为在军中开始蓄了胡须,看起来在二三十岁之间,可实际上他毕竟只是个刚刚十八岁的少年,心性难免还有软弱的一面,那些朝夕相处的奴仆对他而言虽然不是家人,但也胜似家人了。

    被秦晋训斥以后,秦琰面露羞愤之色,想要辩解几句,可嘴张了张,终究还是没说出一个字来。

    秦晋又问道:“可在府中发现了尸体?”

    秦琰摇了摇头,声音有些黯哑。

    “俺快马赶回府中时,大火已经冲天而起,进得大门绕过影壁就是一片火海,实在,实在无法深入查看。”

    原本秦晋打算依靠是否发现尸体来判断府中的伤亡情况,可从秦琰那里得到的答复却是火势大的已经蔓延了整个府邸,也就是说究竟有没有尸体在火海之中,谁也无法保证。

    秦晋脸上不露声色,仿佛这件事与己无关一般,可心里还是悬起了一块巨石,不知何时才会轰然落下。

    “乌护怀忠何在?”

    “末将在!”

    秦晋闭口不谈府中被烧一事,而是转而吩咐乌护怀忠。

    “选出两千精骑,一个时辰之后随我去追天子!”

    乌护怀忠轰然应诺,去提调人马。秦琰见状也赶着上前主动请缨。

    “俺也随主君一同去!”

    秦晋瞪了他一眼,说道:

    “哪也别想去,带着你的兄弟,从胜业坊开始,一寸一寸的搜索,不论死活,府中的人要一个不落的找回来!”

    听到这个命令,秦琰大喜,兴奋的答应下来,又领着几个兄弟一溜烟消失的无影无踪。

    郑显礼迟迟等不来,秦晋也不能无休止的等下去,假若郑显礼在一个时辰之内无法赶到皇城来见自己,他就只好将重任交给身边并不甚靠谱的魏方进了!

    只是现在还有一个时辰的功夫好等,秦晋也不愿过早的将心中所想之事说与魏方进听。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郑显礼没等来,却等来了京兆少尹崔光远。

    只见他满头大汗,但神情却很是兴奋。

    “托使君威名,下吏已经收拢万余人,分派把守各门,现在城内的人出不去,城外的人也休想进来浑水摸鱼。下一步该如何处置,请使君示下!”

    即便崔光远没能明说,秦晋也知道他想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处置那些城中闹事的乱民。

    对这些乱民,秦晋还是挺头疼的,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法不责众。难道真将那些数以万计的乱民都一个个逮起来斩首杀头吗?大难临头之际,这么做不论对错,于局面而言无疑将是雪上加霜。

    “以秦某的名义发布军令,全城戒严,日落之前所有人必须返回家中,否则日落之后,但见有人滞留街头一律以奸细论处!”

    这军令听起来杀气腾腾,但却没提一个死字,究其竟,秦晋的顾虑还是有很多的。

    不过这对崔光远而言已经是指出了一条光明大道,在秦晋没来之前他只觉得自己就像被掏空了一样,心中忐忑至极,可现在却大大不同,似乎重新又有了主心骨。

    崔光远走后,乌护怀忠很快点齐了两千精锐,请秦晋进一步下达军令。

    秦晋抬头望了望皇城以东的方向,只见浓烟滚滚,越来越大,一定是火势得不到控制而开始在蔓延了。他回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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