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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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唐- 第1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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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禁不住笑声欢呼。

    “要下雨了,要下雨了……”

    关中自入夏以来还不曾下过一场雨,八百里秦川数百万人眼巴巴的盼着,盼的望眼欲穿,等的就是这一刻。

    哥舒翰心情稍畅,回头一指火拔归云。

    “火拔归云,随老夫上城,余者都各归各位,该休息的休息,明日又是一场恶战!”

    众人领命一哄而散,只有火拔归云喜滋滋的跟在哥舒翰身后,踏上了登城的甬道。

    同为突厥人,哥舒翰素来看重这个后生晚辈。火拔归仁的出身并不简单,其父乃突厥石失毕可汗,于开元二年降唐,受封为燕山郡王。天宝十载,石失毕可汗病死,一直在哥舒翰帐下效力的火拔归仁袭爵郡王。天宝十三载,随哥舒翰击败吐蕃有功,晋为骠骑大将军。

    哥舒翰极是看好这个突厥后辈,因此在受命为兵马元帅之初,火拔归仁就在第一批被征召的将领之列。说是守门,他才不会让火拔归仁真的到门口去站岗。

    与唐。军中绝大多数的主将一样,哥舒翰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对仇敌之人毫不留情,赶尽杀绝。对自己的部将,却像老鹰护雏一般。

    “走,到里面,与老夫秉烛夜谈。”

    箭楼内的设施极为箭楼,除了一张破旧的军榻,便再无旁物,只是点了十数根牛油蜡,将里面照的如同白昼。

    哥舒翰向来讲求排场,加之年老之后眼神不济,其身旁的家丁自然早早的上来简单的安排了一番,这些牛油蜡也是刚刚点上的。

    “相公,末将有一事不解,关城外的人死就死了,又何必浪费人力去掩埋?”

    火拔归仁看来,哥舒翰让王思礼冒险出城去埋人,根本就不值得。此时的哥舒翰与在外间一反常态,脸上露出了些许疲惫神色。

    “死的人太多了,现在又正值盛夏,两三日功夫,尸体就会腐烂发臭,一旦放任不管,就很可能出现瘟疫。”

    瘟疫这个词,对任何人而言,带来的都是无尽的恐惧。因为任何人,不论身份地位,在这个魔鬼面前,都毫无反抗的能力。独独火拔归仁对此不以为然,反而眼中还流露出了兴奋的光芒。

    “瘟疫又不长眼睛,既能威胁唐。军,也能对付杂胡儿的叛军,何不?”

    火拔归仁的建议乃是要用死人催生出瘟疫,然后再以瘟疫对付潼关以东的叛军。

    但是,哥舒翰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万一真的产生了瘟疫,他不认为**以及关中的百姓能够幸免。这不是他想要的胜利。

    见到自己的提议被毫不留情的拒绝,火拔归仁并不死心,而是继续满怀希望的劝说着:

    “杂胡儿势大,连日大战,咱们损兵折将,输多赢少,如果不以奇计应对,咱们要和他耗到何年何月啊?老相公请三思……”

    哥舒翰心上火拔归仁的过人勇悍,但却对他的不计后果微有不满。他又是甚至在想,如果将王思礼和火拔归仁的优点都揉到一起,便是河西军最合适的掌舵人选了。他出身自河西,又历任河西陇右节度使,因此对河西军始终有着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感。

    但是,在安禄山造反以后,河西军先后六次被**一样的逐步调离河西,其中有半数以上都于去岁消耗在了潼关以东。现在哥舒翰手中真正的河西老军,仅仅剩下两万不到。如今潼关二十万大军就是以这两万人为骨干,撑起的架子。

    好在哥舒翰慧眼识人,坚持从秦晋的手中夺下了新安军,短短半年的功夫,就已经将之扩充为规模有两万之众的精锐。这支精锐虽然比起有过成百上千次阵战经验的河西军还有很大的差距,但也足以配合河西军撑起大局了。

    “你何时才能改一改这不顾后果的急性子?难道你就看不出来,只有坚守拖延,才是朝廷最佳的战术吗?”

    哥舒翰以反问做解释,火拔归仁抬手挠了挠后脑。

    “老相公所言极是,末将有欠考虑……以后不敢胡言妄语……”

    “你来长安时还在襁褓之中,可以说是生长在唐朝,怎么还跟北面那些林中野人一样,动辄言杀呢?”这时有家奴端来了热茶汤,哥舒翰接过喝上一口,润利润喉咙,又接着说道:“人不是不可以死,却要死得其所,如果用死掉数十万**,不计其数的百姓为代价,换取未知的胜利,你盘算盘算,值吗?”

    火拔归仁不敢再说话,只频频点头,表示自己此前想的简单鲁莽,今后一定会三思而后行。

    对于这种态度,哥舒翰甚为满意,只要知道错了,加以改之,便不枉费了他这一番苦口婆心。

    当然,最让哥舒翰揪心的还是与关外叛军的大战。

    “从明日开始,所有人一律不得出城应战。天亮以后,你带着人,去将关城与关外连接的各门以沙石垒死,咱们不出去,也不能让叛军强攻进来。”

    在连日来对战事的仔细研究之后,哥舒翰发觉,叛军似乎并没有对潼关倾尽全力,似乎后方某处又有变故,不得已粉饼而去。这同时也让他意识到了一个可乘的漏洞。

    “朝廷经不起拖延消耗,杂胡儿更耗不起,只要拖上个三年两载,杂胡儿内部必然会起变故,到时就是他们自取灭亡……”

    哥舒翰的分析让火拔归仁大为惊讶,这种耸人听闻的说法还是头一次听说,兵锋强大的叛军,怎么可能在短短的两三年间就分崩离析呢?

    但是,哥舒翰毕竟是老将,火拔归仁又相信,哥舒翰不会轻易的说大话,于是只能姑妄听之。

    事实上,在潼关军中,有半数以上的将领都支持哥舒翰的这种策略,虽然碍于某些见不得光的原因,不能公开讨论,但私底下大家伙差不多都达成了共识。

    “此事万不能在军中会议公开提及,否则,否则让边令诚那阉人听了去,到天子那里胡言乱语,咱们可就有理说不清了。”

    边令诚是天子派到军中的监军,由于哥舒翰极强的统兵手腕,此人几乎就成了聋子的耳朵。听说此人心胸狭隘,一定是记了哥舒翰的仇。

    然则哥舒翰听了火拔归仁的担忧后,却不屑的哈哈一笑。

    “边令诚还不是老夫的对手,阉竖在老夫手掌心里已经紧握多时。”

    忽有亲卫禀报。

    “老相公,长安来信!”

    从长安来的信!哥舒翰在结果书信,打开封皮的同时,一颗心葬极不争气的猛烈跳动了几下,使得他的胸口愈发胀痛。

    信是出自于门下省的一名郎官,其上记述了观军容使鱼朝恩已经奉了敕书往潼关老军。

    火拔归仁斜眼看清楚了书信一知半解的内容,便拍着几案怒道:

    “何用他来劳师?摆明了是要监视抢功的,有了一个阉竖边令诚,还不够烦的吗?”

第三百三十七章 :忠良诉冤魂() 
“甚?你,你再说一遍?”

    杜乾运刚刚离开同州便又急吼吼的回来了,他甚至没能在长安过夜,杨行本连夜找到了他,安排他出城,并且让他带回了一则即将震动天下的消息。

    “千真万确,杨行本找到了卑下,亲口所言,天子已经秘密颁下敕书,由鱼朝恩亲赴潼关,斩杀哥舒翰!”

    “斩杀哥舒翰”五个字清晰的从杜乾运口中说出后,秦晋骤然从军榻上弹了起来,在几案前一跃而过,带起了上面的各式公文,洒落一地。三两步奔至杜乾运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疾言厉色的再次发问:

    “天子要杀哥舒翰?这事有几分确实?”

    秦晋于外人的印象向来老成持重,与其年龄极不相符,杜乾运还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一时间竟被惊吓的连说话都结巴了。

    “使君,放,放手,卑下,卑下喘不过气了……”

    激动之下,秦晋手上用力,杜乾运竟然没有还手之力。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以后,立即松开了杜乾运的衣领。

    杜乾运猛然得到了解放,便弯下腰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好半晌才喘匀了这口气。

    “使君明鉴,卑下所言句句是实,杨行本交代的急,不敢留下字句落人话柄,便只让卑下传达口信。说,说是此时乃杨国忠亲自与之密谋,并得到了天子首肯的……”

    冷静下来以后,秦晋立时就明白,如果没得到天子的首肯,就算一百个杨国忠捆在一起也杀不了哥舒翰。只是,天子突然变脸却让秦晋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一切都变了,变得与秦晋所熟知的历史面目全非。明明是杨国忠怂恿天子李隆基,逼迫哥舒翰出战,以借刀杀人之计除掉了哥舒翰。害的哥舒翰兵败被俘,受尽了屈辱,就算投降安禄山以后仍旧难免一死。

    可现在的情况却是,天子直接以一纸诏书要杀掉哥舒翰。他此前曾亲赴潼关,劝说哥舒翰无论如何都要顶住压力,绝不要贸然出战。现在看来,他的力气却是用错了地方。杨国忠根本就没打算借刀杀人,而是直接蛊惑天子杀掉哥舒翰。

    想到这些,秦晋竟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天子那里用的着杨国忠来怂恿,如果李隆基不想杀哥舒翰,就算有一百个杨国忠困在一起,也难以蛊惑的。说到底,还是那个老迈的天子对哥舒翰动了杀心。

    “使君小心……”

    杜乾运从震惊中缓过来以后,也算手疾,赶紧上前一步去扶秦晋。哥舒翰虽然是宰相,朝廷重臣,又手握大军,被处死绝对不是件小事,但对亲自参领导过兵变的秦晋而言,就是小巫见大巫了。他不明白,秦晋为什么独独对这一侧消息如此失态呢?

    其实,这也是关心则乱,秦晋一直记着哥舒翰的安危,主要是他的生死于他所熟知的历史上与关中的安危息息相关,正是哥舒翰的兵败被俘,才导致了潼关的陷落,长安的陷落。

    大唐帝国的国都,立国百余年第一次被人攻破,这座当世第一繁华的大都市就此毁于一旦,而大唐帝国的命运也随之一蹶不振。

    这个记忆中的变故一直纠缠在秦晋心中,随着夏季的来临,不安就越发明显。他做足了安排,不想历史的车轮还是给了他一个意外的惊吓。

    “鱼朝恩何时动身赶往潼关?”

    杜乾运答道:

    “在杨行本找到卑下的当日晚间,就悄然启程了。”

    按时间推算,如果鱼朝恩马不停蹄的赶路,此时当已经到了潼关,一切都来不及了!

    ……

    “末将王思礼迎接中使来迟,万望恕罪……”

    王思礼大是奇怪,按照历来的经验,这些来自长安的中使总会比预计的时间晚到半日。按照昨日的通信,鱼朝恩会在午时抵达,也就是说他很可能于日落前感到潼关,如何竟提前了半日?

    而基于以上判断,哥舒翰便又按照计划出城到潼关南面的几处隘口检查军备。事实上,哥舒翰一向瞧不起这些狐假虎威的宦官,故意为之,以示冷落也是有可能的。

    看着目光深邃的鱼朝恩,王思礼的脸上见了汗,赶忙请对方到关城内歇息。孰料赶了夜路的鱼朝恩却直接拒绝了,“鱼某身负观军容使的职责,不敢有片刻懈怠,还是到军中去看看吧!”

    鱼朝恩所指的军中,自然是以河西老军为主的中军。

    王思礼不敢怠慢,一面偷偷派人去通知哥舒翰,一面亲自头前引路。好在鱼朝恩的态度还算客气,也看不出有任何怒意和不满。只他身后五百禁军盔甲整齐,面色严峻,看起来到有些精锐的影子。

    一路上,鱼朝恩谈笑风生,简单的询问了潼关的一些基本情况,在一一得到了答案以后,又左顾右盼的问道:

    “边监军如何见不到人影啊?”

    边监军指的就是边令诚,只不过此人在哥舒翰的铁腕打压下,整日里只能龟缩在潼关城内狭窄的宅子里,不得自由出入,更别提进入军营履行监军职责了。然而,这些情况王思礼岂能对鱼朝恩实言相告,只能轻描淡写的回答:

    “边监军身体微恙,在关城内修养,末将这就派人去请。”

    鱼朝恩没有拒绝,轻轻点了下头,算是同意。

    进入中军辕门,鱼朝恩忽然提出要见一见在营中当值的校尉旅率们,称代天子宣慰。王思礼不疑有他,当即召集了军中的校尉旅率到场。

    此时在营中的校尉旅率总共也不到十人,其余的都有军务在身,在外当值。鱼朝恩背着手满意的扫视了一圈,当目光最后落在身侧的王思礼脸上,眼中的笑意陡然消失,代之以凶狠毒辣。

    “左右,把叛将王思礼拿下!”

    话音未落,跟随在鱼朝恩身后的数名甲士一拥而上,将王思礼按到在地。在场的校尉旅率们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但马上下意识的抽出了随身的横刀,以为反抗。然则,鱼朝恩带来的五百甲士早有准备,见到观军容使撕破脸了脸皮,也一拥而上将他们团团围住。

    眨眼的功夫,鱼朝恩轻而易举的制服了王思礼以及中军内所有校尉旅率。

    “鱼朝恩,老阉竖,哥舒相公绝不会饶了你的!”

    被捆成粽子一般的王思礼情知大意被俘,怕是难以幸免,他并没有愚蠢的询问此中缘故,只是以哥舒翰的名头来恐吓对方,希望能够使鱼朝恩有一丝忌惮,为自己和这些被抓的兄弟们争取一些时间。

    岂料鱼朝恩笑眯眯的来到王思礼面前,俯下身子,抬手在他的脸上使劲拍了两下。

    “别着急,鱼某此来目的便是取哥舒老匹夫首级,只要老匹夫授首,自然会放了你们!都别怕,别怕啊!”

    王思礼双目赤红,绝望的怒骂着:“老阉竖无耻,哥舒老相公身经百战,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其余被俘的校尉旅率也是跟着纷纷怒骂。

    鱼朝恩非但不恼怒,反而笑的更欢快了。

    “鱼某便让尔等看看,究竟谁会死无葬身之地。来呀,都押下去!”

    ……

    哥舒翰打马如飞,在得到王思礼的报信后,他当即放弃了继续视察军备的打算,鱼朝恩提前半日到来,让他心头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阴影。

    疾驰了半个时辰,终于可以望见中军高高竖起的将旗,由于闷热无风,旗面无精打采的耷拉在旗杆上,营中如往常沉静一片,看不出有任何异相。

    “走,入营!”

    入营之后,立即有军中甲士从哥舒翰手中接过了战马缰绳,火拔归仁紧随其后,不离左右。

    “中使何在?王将军何在?”

    那负责接过缰绳的甲士低声答道:

    “都在中军等候老相公!”

    一切看似照旧如常,但哥舒翰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只是他急于知道鱼朝恩此来的目的,便急匆匆赶往中军。

    只是哥舒翰万想不到,前脚才踏进了中军大帐,后脚就有四五名如狼似虎的壮汉扑了过来。但他毕竟半生戎马,敏锐的直觉在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只就地一滚就退出了中军帐。

    军帐中埋伏的人也许因为紧张或是心急动手过早,才使哥舒翰寻着机会逃了出去。

    鱼朝恩仍旧不恼不怒,他早就在中军帐内外布下了天罗地网,哥舒翰逃得出军帐,也逃不出外面数百禁军甲士的包围。

    “一群废物,走,出去看看,哥舒老匹夫还能蹦跶几时?”

    哥舒翰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从军帐中退了出来,却由于发力过猛,此时已然是头晕眼花,站立不稳,惊怒之下,心中又陡起阵阵悲凉,想不到鱼朝恩居然是来杀自己的,可悲英雄迟暮,居然险些糟了阉竖的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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