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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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唐- 第1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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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杜甫还是没忍住像秦晋提出了质疑,希望秦晋能善待这些百姓。

    秦晋却平静的说道:

    “我这么做就是在善待他们啊!”

    杜甫大惑不解。

    “使君如此诸多限制,动辄打杀,何谈善待?”

    本来秦晋不想和杜甫多做解释,无奈对方一直紧随其后纠缠不休,也只得放缓了脚步。

    “那我先问问子美兄,何为良家子?”

    良家子的概念早就深入人心,杜甫只觉得秦晋多此一问,就下意识的指着营中被规矩成一排排逃民。

    “这些人里,十之七八都是良家子。”

    秦晋却摇了摇头,指着杜甫所指的人群缓缓说道:

    “他们一年前可能还是良家子,因为他们有着朝廷赐予可以世代耕种的永业田,无论到哪里,都有一份现成的基业在等他们。可现在呢?永业田成了幽燕铁蹄下的废墟,家破人亡者十之八。九,你还能指望他们为朝廷卖命,对朝廷忠心?”

    比时人多了千年的见识,秦晋深知这些处境的人还有另一种称呼,那就是无产者,无恒产者身无牵挂,自然也就是天然的造反专业户。

    倒不是秦晋不分是非黑白,泯灭了良心,用如此恶意揣度那些失去了家人和产业的山东逃民。

    但治政就是如此,容不得半分的情感参杂。所有身为人的个体在国家利益面前都是蝼蚁一般的存在,如果在意每一个人蝼蚁的感受和想法,这政还能治吗?

    如此做法虽然简单粗暴,但也极具效率,不需要蝼蚁们表达意见,他们只需要按照规规矩矩的做好自己的本分,一切就不会失控。

    没有失控就没有暴乱,没有暴乱就不会有杀戮,难道不是对这些逃民的善待吗?

    听了秦晋这番近似强词夺理的说法,杜甫明明觉得哪里不对,想要辩白,却不知从何说起。

    秦晋加快了脚步,他要赶去“集中营”中军,韦济作何河渠使,已经将政事堂的行文弄到手了,他的效率自然也不能再慢了,第一批河工必须在明日午时之前,进驻郑白渠。

    走出去十几步,秦晋的步速又慢了下来。

    “叫逃民不好听,以后还是统一叫民夫吧。这些民夫仅仅以军法管制还是不够的,必须深入每一个人的思想,让他们明白,他们做的事对于天下有多么重要。。”

    杜甫犯了难,庶民向来只管种地,心怀天下那是士大夫才应该有的操守,庶民虽然是良家子,但如此要求也过于耸人听闻了吧。

    “子美兄在县廷里不是养了些吃饱没事干的书吏吗?回头选几个头脑活络,口齿伶俐的,送到郡守府,我有用。”

    虽然秦晋交代时用的是商量的口吻,但杜甫却不会怠慢,尽管对这种莫名其妙的命令甚为不解,还是一刻不停的赶回了县廷

    当天午时,杜甫在郡守府扑了个空,于是又急匆匆带着十几个书吏赶去了城外的营地。果然,秦晋仍旧滞留在营地里,仿佛这里的事,比郡守府的那些公事重要多了。

    秦晋没想到杜甫的效率也变的奇快无比,于是就干脆的向那几十个书吏交代任务。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杜明府白白养了你们一个多月,现在是你们拿出真本事的时候了!”

    秦晋话说的刻薄,然则却是实话。这些人原本都是寄居在崔亮左右的文士,平日里不是附庸风雅,拍拍马屁,就是为虎作伥。崔亮倒台以后,秦晋本想将他们甄别治罪,然而杜甫却念着读书人的情面,不忍心看着这些人受崔亮的连累,于是干脆招至县廷,延揽为书吏,以顶其罪。

    “编故事都会吧?你们几个分成三组,你们……”秦晋指着围聚在一起的五六个人,“你们几个,编些安贼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故事,编的越是人神共愤,功劳就越大。”然后他又点出来五个人,“你们几个,要编感人的故事,越是感天动地越好……”

    这五个人里,其中一个身体细长的胆子比较大,没等秦晋说完,就问道:“感人的故事手到擒来,不知使君可有具体要求?”

    秦晋不怕人插嘴和顶罪,就怕手底下都是一群没有半点创造力的榆木脑袋。

    “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卑下姓范名思仁。”

    听到姓范的,秦晋居然想到了范长明,这个老啬夫给他留下了不少心理阴影。但他也知道,天底下姓范的人多了,因为这个就对人产生偏见,实在是可笑至极。

    “好,你们五个就由范思仁牵头,故事的发生地点可以在山东各地,但就是不要在关中,讲讲各地百姓中,舍身忘己,奋不顾身,勇救乡民……所有的人和事都要围绕着一个主旨……”

    秦晋说到这里,便在脑子里打着转,琢磨着用时人比较容易理解的词汇说出来。范思仁显然是个头脑极为活跃的人,立刻就接道:“敢问使君,可是牺牲奉献?”

    秦晋双掌交击,赞了一句:

    “说得好!就是牺牲奉献。你们编的故事要让所有人都觉得,以牺牲奉献为荣,自私自利为耻。”

    在一旁看热闹的杜甫已经隐隐然猜到了秦晋的心思,但是他却暗自腹诽着,如果讲故事有用的话,圣人讲故事讲了千多年,到现在还不是人心败坏,不复鼓古礼吗?

    最后还剩下了七八个人,秦晋将他们聚到一起算是第三组人。

    “你们,负责抄写,将他们编好的故事誊抄出来……”

    对于这件差事的交代,秦晋也是即兴而起,也是想到哪里就说道哪里,他忽然想到,和这些故事还应该有配套的东西。

    “除了誊抄故事,还要用最通俗的语言,编一些口号标语,之乎者也统统不许要,要让百姓们一听就明白其中之意,明白了吗?”

    第三组人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想问,又不敢问。

    “具体内容你们要以‘牺牲奉献’为主,写好了送来给我过目。”

    一切交代完毕,秦晋将他们轰了出去,独独留下了杜甫。

    “使君难道想要这几个故事就让民夫们能够懂得牺牲奉献?”

    秦晋哈哈大笑。

    “岂止于此,下面还有重头戏。你这就去营中选几个合适的人来,不用太多,一两个足以,我要为他们量身打造足以令其名扬天下的故事。”

    听了秦晋的筹划,杜甫失声道:“使君要造假?”

    秦晋毫不介意的点了点头。

    “重点不是造假,而是要树立一个供百万人顶礼膜拜的典型!”

    杜甫默不作声了,他虽然觉得秦晋这么做有愚弄百姓的嫌疑,但也不得不承认,树立典型的确是个可以一试的办法。

    处于亢奋中的秦晋又做着补充,“树立典型,号召民夫们争相学习此其一,还要以此为契机设立各种名目的奖项,各项之后有相应的待遇。不但要以思想笼络,还要以名利诱之,双管齐下,就算铜墙铁壁也能融化了!只要民夫们按照标注达到了要求,就给他们名,给他们利。”

    杜甫撇了撇嘴,又忍不住腹诽了一句,这哪里是改造思想,分明是要以名利相要挟,根本就算不得改造思想一说,更别提胸怀兼济天下的使命感了。

    尽管杜甫重重质疑,但他还是极为效率的执行了秦晋的一切交代。

    秦晋深知,人是一种社会型动物,只要认为的为他们划出一条路,在从众心理的影响下,这些人就算明知是错的也会前仆后继。如果人人都能逃脱这种束缚,也就不会有皇帝的新装这种千古笑谈了。

    说穿了,秦晋自即兴之后,忽然有了个前所未有的想法,他要照葫芦画瓢,为当世之人也做出一身皇帝的新装来。

    掌灯时分,杜乾运从长安赶了回来。

    与此同时,杜乾运还带回来一个看似不起眼,却让秦晋心惊莫名的消息。

    “甚?卫伯玉奉调率新军开往潼关了?”

    杜乾运点点头。

    “的确!卫伯玉投了杨国忠以后就奉诏编练新军,这股新军不同于禁军,似乎专为平贼所用。哥舒翰不知从哪听到了风声,就上书天子,以潼关战事吃紧为由,要求将新军派往潼关,听凭调遣。”

    “这不是公然夺权吗?杨国忠甘心?”

    秦晋既心惊,又奇怪,哥舒翰和杨国忠的矛盾居然就这么毫无征兆的爆发了。

    “谁说不是,杨国忠当然不甘心了,几次三番向天子表示反对,甚至连贵妃和几位国夫人都搬了出来,最终也没能让天子回心转意、”

第三百二十七章 :长史兼河工() 
秦晋清楚,天子虽然老迈,但还没糊涂到家,哥舒翰现在手握大军,又一肩扛着抵挡安贼大军的重担,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拒绝哥舒翰提出的正当要求。

    只是卫伯玉奉调到潼关去,却让秦晋的心脏猛烈跳动了几下。

    他所熟知的历史再一次从脑中闪现。

    哥舒翰日益权重,与杨国忠的关系自然也就日渐紧张,从相互提防,到相互打压。在两人的争斗中,杨国忠似乎一直处于被动和遭受打压的位置。在秦晋记忆里的历史进程中,哥舒翰似乎是斩杀了杨国忠的亲信部将,彻底激化了他们之间的矛盾。由此,杨国忠才使出了一朝借刀杀人之计,使得哥舒翰一败涂地,被安禄山俘虏,投降之后屈辱的死在了伪燕的内乱之中。

    卫伯玉虽然是哥舒翰的老部下,但此前已经改换门庭,投了杨国忠。而且哥舒翰向来不是个心胸开阔的人,万一哥舒翰真的放不下这些恩怨,再加上与杨国忠之间的明争暗斗,卫伯玉恐怕分分钟就会成为二虎相争的牺牲品。

    想到这些,秦晋坐不住了,绝不能让哥舒翰杀了卫伯玉,绝不能让历史的悲剧再度上演。

    秦晋觉得,自己有必要亲赴潼关一趟,拜会一下这位名扬陇右的老将。

    但是,漏屋偏逢连夜雨这句话不是白来的,沉寂近月的皇甫恪朔方军又有了动静,在局势不稳的前提下,秦晋不可能放下冯翊而前往潼关。

    这种事,秦晋自然不能找杜甫商议,卢杞和身体逐渐痊愈的陈千里都被招至郡守府。

    “皇甫恪的朔方军近日蠢蠢欲动,二位有何看法?”

    卢杞一直主张对皇甫恪强硬,绝对不能因为神武军示好而让他们觉得自家软弱。但是,皇甫恪显然是个老奸巨猾的豺狼,使得神武军除了能够在粮食上有所拿捏,竟毫无作为?

    “皇甫恪吃准了我们不敢与其开战,这才肆无忌惮。我只担心裴敬到同州去谈判会吃亏!”

    陈千里面色平静,仿佛不曾被剥夺了军权一样,说着自己的见解。

    自从朝邑之战以后,陈千里连龙武军长史的职权都被剥夺了,也是秦晋顾及实际情况,对他格外的留情了。而且,同为新安出生入死的老兄弟,秦晋不忍心见到他下场凄惨。

    现在,陈千里唯一能做的,就是随时随地到郡守府中来,以备咨询之用。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陈千里从无一句怨言,咨询之时也是尽心尽力,毫无异样之色。

    只有秦晋知道,陈千里这么做一点都不奇怪,他的原则使他不会罔顾大局。

    “既然不能打,只能忍了!但也不能全忍,使君可派一部人马,与皇甫恪遥相呼应,以作震慑!”

    对此,卢杞深表赞同,一定要出兵,就算不能一战,也要让他们知道神武军的底线。

    秦晋思忖了一阵,却拒绝了这个提议。

    “继续示弱,让皇甫恪得意去吧!”

    他在等,在等着裴敬的得手。只要裴敬得手,皇甫恪就没了退路,没了退路,还拿什么要挟神武军呢?到那时,神武军给他多少粮食,就要看朔方军的表现了。

    打定主意以后,秦晋将目光转向陈千里。

    “陈兄的身子已经痊愈,到‘河工营’里负责些具体事务,如何?”

    陈千里仍旧是一副没有喜怒的表情,拱手道:“谨遵使君之命!”

    “好,‘河工营’里缺少指挥调度经验的人才,陈兄弟就担下这个差事吧。”

    负责指挥调度“河工营”,绝非到‘河工营’里做些无关紧要的文书或者佐杂工作,而是极为重要的差事。据说‘河工营’乃是以军法管束,与军队不同的是,他们没有经过军事训练,所从事的也仅仅是疏浚河道。

    但是,如此组织有序的一群人,一旦被调动起来,其威力亦不容小觑。陈千里表面上不说,但心里还是很动容感慨,秦晋仍旧不忘新安时的情谊。

    陈千里原本都已经对秦晋绝望了,可就是这次任命,才让他发现,秦晋并非自己所想的那么……

    次日一早,陈千里持使君书令赴“河工营”。“河工营”临时负责指挥调度的是神武军的一个校尉,见有人来接替自己,十分欢喜的与之做了交接。

    “河工营”内的气氛很是古怪,与神武军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时时令他有难以呼吸之感。现在有人来做交接,自然如蒙大赦。

    陈千里见那校尉一副如蒙大赦的模样,奇道:“‘河工营’里可有古怪?”

    那校尉支吾道:“古怪倒没有……”

    “那有甚?”

    陈千里依旧敏锐犀利,马上就从校尉支吾的言语里发觉,“河工营”一定有不为他所知的东西。

    那校尉显然是个实诚人,并没有和陈千里打官腔,啧啧了两声后,带着一副不理解的表情,竟发起了牢骚。

    “不知道使君是如何想的,弄些奇奇怪怪的人到军中来,搞的民夫们一个个像吃错了药;魔怔了一般……”

    陈千里心头不免一沉,“魔怔了?难道是有人在蛊惑军心?”

    他带兵带习惯了,深悉在军中三步言论,对军心士气的影响,自然也就联想到了这上面。

    那校尉却笑了,笑的有点无可奈何。

    “不管蛊惑军心,也算蛊惑军心……”

    陈千里向来不喜欢说话拖泥带水的人,见面前的校尉如此支支吾吾,便有些不耐烦。

    “究竟蛊惑与否?于军中可有危害?若有危害,陈某当立即进言使君!”

    那校尉连连摆手,“陈长史莫急,若说是蛊惑军心,于河工营也是有好处的。自从使君派了那些奇奇怪怪的人到河工营里来,不到一个月的功夫,那些‘奸懒馋滑’的河工民夫们竟好像换了人一般,都抢着做最苦,最累,最危险的活计。河工营的粮食紧张,时有断顿的情况发生,民夫们居然不争不抢了,还主动让给别人吃……陈长史,你说说,这,这不古怪吗?”

    “古怪?你说的古怪就是这个?”

    陈千里愣住了,他实在想不明白,秦晋究竟是用什么法子,让一群逃民居然一个个都变成了圣人一般的谦恭友让。

    但是,他仍旧心有疑虑,如果秦晋有办法能让一群逃民变的如此谦恭友让,又因何不能使新安军或是神武军也变得如此呢?要知道,这种精神,于军队而言本身也是一种战斗力,甚至比那些中看不中用的军事训练要厉害了千倍百倍。

    “你明白说说,使君究竟用的什么法子,让他们有此变化!”

    那校尉显然也是不甚了了。

    “在下也奇怪呢,平日里只负责指挥调度河工,却没注意这些事,直到变化有了,却想不起是从何时开始的。可能就是使君弄来的那些文人讲故事,喊口号弄出来的效果吧。”

    校尉说的啰哩啰唆,陈千里听了个七七八八,却更是糊涂了,用讲故事就能把这些最难摆布的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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