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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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唐- 第1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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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些只知道吃睡闲逛,没半分本事的夯货,连猪圈里猪都不如,猪还能杀了吃肉,看看你们有甚用?还不是白费粮食?”

    杂役们为了保住糊口的差事,当然不敢有一句反驳,都只低着头顾着手中的活计。

    杜甫却尴尬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以往虽然困顿,也没少受到冷落,但却从不曾和这种泼妇一般的人物打过交道,犹豫了一阵终于还是出声道:

    “杂役虽然地位低下,但也是人啊,况且他们将这驿馆搭理的井井有条,驿丞却将他们说的猪狗不如,实在有失偏颇”

    驿丞本就是在指桑骂槐,见杜甫居然不自量力的教训自己,顿时发出一阵怪笑。

    “是啊,杂役们虽然猪狗不如,却也自有的价值。阁下呢?”

    杜甫没想到驿丞说话竟如此刻薄,一时间竟语塞了,难道还要与这眼尖嘴利之辈互骂不成?

    “杂役们猪狗不如,你就如猪狗了?”

    一个冷冷的声音,从驿馆门口传了过来。

    驿丞闻言更是怒上心头,居然还敢有人奚落他是猪狗,但转过身看清楚身后之人时,双腿一软竟跪在了地上。

    “使,使君?卑下,卑下……”

    转瞬间,牙尖嘴利的驿丞竟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因为他从秦使君的眼中看到了怒气和杀意。

    秦晋正眼都不瞧那驿丞一下,从他身边走了过去,来到杜甫面前。

    “秦某来晚了,子美兄久等!”

    秦晋之所以在杜甫住进同州城五日以后才来见他,乃是因为在这之前亲自出城安排军粮,以及和皇甫恪的暗中交易。因此,一连耽搁了数日,才倒出功夫,不想刚刚进入驿馆就目睹了一出小人勾当的戏码。

    当秦晋说出“子美兄”三个字的时候,那驿丞身子一颤,险些昏死过去,后悔不迭走了眼,居然得罪了秦使君的朋友。

    以字号相称,自然就是亲近之人了,比起下属抑或是亲信还要近了一步。

    这五日其间,杜甫亦度日如年,日日盼着有任免公文下发,却总是希望落空,并且还要时时受那驿丞的奚落。不想就在几近绝望之时,秦晋竟亲自登门拜访了,一时间他竟有些哽咽了。

    “杜某此来愿为使君驱策……”

    秦晋则道:

    “何谈驱策?是秦某要借重于子美兄啊!”

    秦晋拉着杜甫来到院中的石墩上并肩坐下,这才笑着说道:“冯翊县令薛景仙尸位素餐,绝不适合在郡中首县为县令,秦某以为子美兄正是县令的不二人选!”

    此言一出,非杜甫难以置信,就连那心惊欲死的驿丞都差点生出一头碰死的心思。

    在同州城里,如果说郡太守是第一号人物,那么冯翊县的县令就是第二号人物。就连所谓的郡长史,以及诸多司马功曹,其地位都远远不及这个郡中首县的县令。

    秦晋让杜甫做冯翊县的县令,驿丞顿觉天塌地陷,将来此人只要随便寻一个借口都能让他万劫不复。

    好在驿丞是个极是变通的人,在杜甫还没就秦晋的表态做出反应之前,就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趴在这位县令面前。

    “卑下,卑下狗眼看人低,有眼不识泰山……明府大人大量,千万不要与卑下一般见识……明府看在卑下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

    对于驿丞的前倨后恭,秦晋心里充满了厌恶,但这是杜甫与此人的矛盾,他也不便插手。至于杜甫如何处置,他更是不打算插手了。

    岂料杜甫却将他扶了起来。

    “你可知错?”

    “卑下知错,卑下知错,卑下再也不敢了……”

    片刻之前还趾高气昂,一副颐指气使嘴脸的驿丞,此刻已经哭成了个泪人,脑袋小鸡啄米一样的频频点着。

    “既然知道了教训,以后就该宽以待人,焉知眼下落魄之人,他日没有腾达之时呢?”

    杜甫语气平静的教训了那驿丞一句,只觉得人生痛快不过如此,连日来的憋闷之气竟在瞬间一扫而空。

第三百一十八章 :巧言与重金() 
驿馆内的气氛缓和了下来,杜甫并没有因为自己即将出任冯翊县令而对驿丞施加报复,仅仅是斥责了两句就轻易的将此事翻过。驿丞自然是感恩戴德的称赞杜甫有大胸襟,不和他这等小人物一般见识。

    秦晋也暗暗松了一口气,还真怕杜甫因为多年来的不幸遭遇致使性格偏激,养成了一副睚眦必报的性格,如果是这样的话,让他出任冯翊县令就有待商榷了。结果没有出乎预料,担心是多余的,杜甫依然是个谦谦君子。

    “闲杂人等都下去吧!”

    挥了挥手袍袖,秦晋轻描淡写的将满院子杂役和官吏都轰了出去。

    杜甫则已经自动进入了角色,等着秦晋向他交代此后的行事方针。但在沉默了一阵之后,他惊讶的发现,秦晋并没有打算在今天和他有过多的交代,而是简明扼要的介绍了神武军如何赶走了叛军,又如何将崔亮赶下台。现在的同州城看起来已经牢牢掌握在神武军手中,但秦晋却偏偏认为,在看不见的黑暗处,还有无数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在看着他们。就像乌鸦,像饿狼,等着你倒霉的时候大唱赞歌,寻着机会狠狠咬上一口。

    随着介绍的深入,杜甫的脸色也渐渐沉了下去,眉头一点一点拧了起来。他清楚,秦晋在向他交代同州城的基本情况,就是要对他委以重任。

    尽管他并不赞同秦晋将一切反对者堪称是敌寇的极端态度,但是理智的一面也在不断的告诫着他,想要成就大事,在关键时刻就一定不能让反对者有可乘之机。因此,只有在这些人坏事之前,将其统统压制,才是目前看来唯一合适的选择。

    当杜甫听到驿馆下毒案时,脸色则变得铁青惨绿。他无论如何也难以置信,朗朗乾坤之下竟然还有人敢在三辅之地谋刺郡守!原本他以为大多数人的争斗都只是政见不同,抑或是立场不同,像这种出手即致命的搞法,实在是为人所不齿。

    但是,这个念头刚刚生了出来,另一个声音就在杜甫的脑子里跳了出来,嘲笑着他。

    这就无耻了?李林甫阴谋构陷下枉死的官员少了?被杨国忠不择手段抄家灭族的人还少了?远的不说,就说“厌胜射偶”大案时,秦晋不也险些入其瓮中吗?

    “请使君放心,杜某上任以后将全力恢复同州城内外的秩序,缉拿阴谋为祸者……”

    秦晋摆了摆手。

    “恢复秩序迫在眉睫,抓人大可不必,没有切实的证据,抓人只会使地方百姓认为我在打击异己,清洗崔亮旧部。与其落人口实,不如静观其变。”

    杜甫有些搞不懂,在他的印象里,秦晋明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带兵者,可是今日阻止他打算全城搜捕的借口却显得有些苍白。

    只是他不问因由,秦晋竟也一嘴带过了这个话题,然后又提到了地方稼穑的问题。

    民以食为天,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能比粮食更重要了。提到收成,杜甫已经有些忧心忡忡了。

    谁都知道今年入夏以来降水极少,大旱之后的减产或者绝收即将蔓延整个关中八百里秦川。

    “今年麦子的收成不好,个别地方怕是要颗粒无收,使君可有筹谋了?”

    “一年的灾荒还不至于活不下去,勒紧了裤腰带总也能撑过一年。现在问题的关键处是对关中虎视眈眈的安禄山叛军。”

    说到叛军,杜甫才恍然,神武军之所以能跟着秦晋一同赴任冯翊郡,不就是为了平叛的吗?

    “皇甫恪占据着蒲津关,沟通大河东西,扼住了关中通往河东的要道,的确是个大麻烦。”

    杜甫的本意是想打听一下秦晋是否已经有了针对皇甫恪的计划,因为就算傻子也能看出来,皇甫恪占据了蒲津这么重要的地方,势必将成为安禄山极力拉拢的对象。只要皇甫恪点头,答应降了伪燕,就等于在关中防线上撕开了一道口子。甚至伪燕大军可以绕过潼关,直如关中腹地。

    岂料,秦晋居然摇头了,只淡淡说了一句:

    “皇甫恪不足为虑,无非是好吃好喝供着,他就不敢给秦某添麻烦!”

    杜甫闻言后目瞪口呆,想不到秦晋竟是如此看待皇甫恪的?难道他果然将皇甫恪看成了猪狗一样的人物,可以任意揉捏吗?想啊到这些,心下不免一阵焦虑。

    但他毕竟已经过了风风火火的年纪,这种疑问被暂时藏进了肚子里,接下来先看看秦晋究竟如何处置吧。

    秦晋在驿馆耽搁了足足有两个时辰,在天色将黑之时才带着随从返回了郡守府。

    谁都没想到,仅仅一夜的功夫,一则谣言就在同州城内外传搅合的沸沸扬扬。

    ……

    杜乾运牵着马行走在长安城内宽敞的大街上,心中不免起伏澎湃,刚刚离开不过半月光景,此刻重新踏上长安城内的土地,地位不同,心境也大大不同了。这一次,他可是怀揣着大笔的金钱四处挥洒运作,比起锱铢必较的商人之事,其中的快了和满足感绝非能为外人道也。

    他的第一个目标是韦济,但送给韦济的却不是金银,也不是玉石珍宝,而是秦晋的一封亲笔手书。

    韦济从结果信笺后,表情变化也一点不漏的都落在了杜乾运的眼睛里。从一开始的敷衍到后来的凝眉沉思。杜乾运暗暗腹诽着,秦使君评断的果然没错,韦济是个看重实利的人,在认为神武军只会给他带来麻烦时,就毫不犹豫的与之保持了距离。

    只是从韦济当下的神情来看,此前的敷衍似乎被另一种态度所取代了。

    韦济将手中的信抖了抖,看着杜乾运。

    “韦某初经变故,到现在也还没有安定心神,只怕秦使君要失望了!”

    他说的有些磕绊,好像做出这个决定并不容易。但杜乾运却在暗暗冷笑,老狐狸果真是老狐狸,明明是秦使君给他送上了一块上好的肥肉,他却打算讨价还价,真是让人生厌。

    说实话,这种官场伪君子,甚至还比不上为士人所鄙的商人。商人虽然重利,但也重然诺。相比较而言,这些官场的伪君子重利,却视然诺为狗屁。

    杜乾运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这可是使君为韦左丞送上的一份大礼啊,如果左丞不收,卑下只能回去向使君请罪了。”

    言辞中似在劝说韦济答应下来,但语气中却时时流露着,此番交涉并非一定须得达成目标的意味。

    韦济讶道:“杜将军何出此言?”

    “秦使君只内疚在兵变中连累了左丞丢官,所以才有意为您谋个京兆尹的差事,否则上万惯钱花到哪里不行,非要去便宜政事堂那些老狐狸呢?”

    至此,韦济怦然心动,既然秦晋肯拿出上万贯钱来运作此事,便足以证明这封信笺上所写并非虚言。

    虽然京兆尹是个位高而不贵的差事,但毕竟是长安城中的实权位置,一般人想要却是极难得手的。

    思忖了一阵,韦济下定决心,问道:“需要韦某作甚?‘

    杜乾运嘿嘿一笑:

    “只需左丞做一件事,余者自有卑下筹划。”

    “但讲,韦某力所能及决不推辞!”

    杜乾运再次大笑。

    “这件事乃韦左丞力所能及之内,断不会推辞的。”他在此处顿了顿才又说道:“请韦左丞为卑下引荐裴济之。”

    “裴济之?”

    裴济之是霍国长公主的独子,长安城中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正经事样样不成,吃喝嫖赌斗鸡走狗却样样精通。却不知杜乾运要见这厮作甚?

    “好,韦某今日便去安排,得了准日子便通知将军。”

    杜乾运留下了临时住所的具体地址就告辞离去。韦济则坐在当场愣怔了许久,想着不久的将来有可能出任京兆尹,心中不免升腾起了一丝兴奋之意。但杜乾运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却总在眼前晃荡,他总觉得这个墙头草的笑容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内容。

    细细思量了良久,他才确定,这是一种轻蔑。

    ……

    杜乾运离开韦济府中,就马不停蹄的去往门下侍中魏方进的府邸。

    见魏方进当然不会像见韦济那么容易,毕竟韦济和秦晋是有交情的,只要报出秦晋的名号,韦济必会亲自接见。而魏方进则不同了,身为门下侍中的他更是政事堂中的宰相,秦晋不过是地方上的区区郡守,就算本人求见,接见与否都要看具体情况,更何况杜乾运只是个跑腿的呢?

    但是,杜乾运却极为自信,魏方进一定会亲自接见他这个小人物,因为就在他去见韦济的同时,已经命人往魏府送去了敲门砖。

    两块产自西域的玉璧,在长安内外可算有价无市,随意出手则至少数万贯钱、有了这等重礼,一向贪财的魏方进一定会破例接见的。

    杜乾运猜测的没错,当魏方进听说是有人以秦晋的名义送来了两块价值连城的玉璧,心中就产生了遏制不住的兴奋。尽管他明明知道,这两块玉的代价不会下,但就是控制不住内心中的蠢蠢**。

第三百一十九章 :明府抽丝茧() 
杜乾运如愿以偿的见到了魏方进,虽然比起杨国忠此人的气势差了不少,但总算还有些宰相风范。

    对待魏方进,杜乾运自然半点都不敢流露出内心的真实想法,虽然此人在官场上的口碑不好,常常被人嘲笑蠢笨。但是深悉世故的他却十分明白,能够在朝廷上屹立不倒,还能进入政事堂为宰相的,没有一个人是易与之辈。

    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蠢笨被称为大智若愚。魏方进明目张胆的揽财,天子知道了却并不加责罚,甚至还能允许其进入政事堂,这就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而那些嘲讽魏方进是蠢货的人,才是真真正正的蠢货。

    “你就是杜乾运?以前可是在右领军卫做长史的?如何现在到神武军中去了?”

    杜乾运尴尬笑道:

    “相公记得没错,卑下此前的确在右领军卫做长史,现在到了神武军中,承蒙主将不弃,仍旧忝为长史。”

    魏方进不怀好意的揭了一下杜乾运的疮疤,像他这种朝秦暮楚的人,在朝廷百官中的口碑肯定不会好了。魏方进虽然看在那一对价值连城的西域玉璧的份上,接见了他,但还是委婉的表达了对他的成见。

    杜乾运定了定心神,魏方进对他有成见不怕,就怕魏方进是个不知进退的糊涂蛋。只是这种可能显然是不成立的,魏方进在小小的难为了杜乾运一句之后,就立即进入了正题。

    “无功不受禄,说罢,秦使君需要魏某作甚?”

    杜乾运则恭恭敬敬的双手捧着秦晋的亲笔书信递了过去。

    “秦使君有所求,俱在亲笔书信中言明!”

    拆开封泥,取出信笺,魏方进眯缝着眼睛逐字费力的读着信上的内容。说实话,他对秦晋的印象不错,文官出身,又有勇有谋,更难能可贵的是做事知进退,此前两人的合作就比较愉快。他甚至打算了,只要秦晋的要求并不过分,就尽心为其周旋一阵。

    但信上的内容才读了一半,魏方进就彻底傻眼了。

    秦晋筹谋的位置居然是京兆尹,而且还不是为自己筹谋的,得利者是尚书省原左丞韦济。

    魏方进抖了抖手中的书信,头也不抬的问道:

    “秦使君不是写错了?韦济?”

    杜乾运心惊于秦晋的胆大妄为,公然行贿宰相,为旁人谋官,这等事要传扬出去,就会惹上无尽的麻烦。可秦晋偏偏就敢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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