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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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唐- 第1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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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个一知半解,但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是逃不开了,这趟浑水想与不想去参合,肯定都轮不到自己做主。

    一念及此,薛景仙正了正衣冠,大声命令着县廷中皂隶。

    “打开大门!”

    “外面剑拔弩张,明府三思……”

    “三思个屁,赶紧开门!”

    薛景仙大骂了劝他三思的皂隶,犹犹豫豫的岂能成大事?这等人也就配在县廷里做一辈子的佐杂。

    县廷大门吱呀呀洞开,卢杞和崔亮都不约而同的看了过来。

    “不知崔使君与卢将军驾临,下吏迎接来迟,恕罪,恕罪!”

    薛景仙早就将神武军上下的人等的背景摸查的一清二楚,与崔亮争执的将军是新任使君得力的干将,而且其出身自范阳卢氏,是一等一的大族,同样是个不招惹为好的主。

    卢杞双臂环抱,并不说话,似乎在等着崔亮表态。崔亮收敛心神,压制住了府库被围的心惊,正色对薛景仙道:“神武军中发生了命案,欲谋刺秦使君……”

    “甚?可捉住了凶手?”

    薛景仙张大了嘴巴,尽管他意识到一定发生了大事,却也没想到竟然有人公然要行刺秦晋。

    “捉住了凶手,就不用来县廷麻烦薛明府了!”

    崔亮不满的瞪了薛景仙一眼,话才说到一半就被人打断,他还很不适应,尤其是被薛景仙这种地位低微的人所打断。但转念一想,接下来还要考此人从中筹谋,于是瞪眼很快又变成了善意的点头。

    这种前后突兀的变化让薛景仙有点摸不到头脑,不知道崔使君今天吃错了什么药。

    由于先后有变故发生,崔亮只觉得脑子里乱哄哄一片,他咽了口唾液,试图湿润一下干涩的喉咙,但收效甚微。

    “此事就由崔使君交代薛明府吧,卢某军务缠身,先走一步!”

    就在最亮打算将一干人让进县廷正堂讲述此事之时,卢杞又抢了他的话头,而且在不与其商量的情况之下就要带着人离开。

    崔亮先是大怒,继而又心中窃喜。卢杞这煞神不在更好,正可与薛景仙密议此事当如何处置。

    “既然卢将军军务甚忙,就请自便,崔某治下发生了行刺四品高官这等骇人听闻的大案,自是责无旁贷查清案情,缉捕凶手!”

    “甚好!卢某告辞!”

    话毕,卢杞一招手,跟着他一同而来的数十骑兵马队风卷残云一般的离开了县廷。

    直到马队消失在街口尽头,崔亮才长长松了一口气,来到仍旧呆呆愣神的薛景仙面前。

    “走吧,进去说!”

    “啊?”

    心惊肉跳的薛景仙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崔亮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他才毕恭毕敬的将其引入了县廷。

    谋刺四品高官,如果让凶手得逞,地方官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以薛景仙来看,倘若如此,崔亮一定会将责任推到冯翊县的头上,而且其人家族背景盘根错节,此举多半会得逞。如此一来,倒霉的就是自己。

    这个上县县令花了他不少钱,甚至为之举债数万贯,每天的利钱都会让他不时在梦中惊醒。所以,这个县令的官职他绝不能丢,否则就再也难以翻身了,那些放贷的人就得将他给逼死。

    所幸,秦晋没死,死的只是他的亲随,此案就可大可小了。关键要看秦晋和崔亮如何博弈了,如果两人的关系交好,自然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然而以薛景仙所知,崔亮似乎已经给秦晋挖了一个大大的深坑,而且还打算借着百姓送万民伞来奚落秦晋。所以两人的关系是在朝着紧张的方向发展,再则秦晋也不是个软弱的人,立即就与崔亮针锋相对,丝毫不见手软犹豫。

    眼看着一场龙虎斗就要上演,不想就发生了这等骇人听闻的谋刺案。

    刚刚踏进了县廷的大门口,薛景仙看着崔亮的背影忽然冷汗直流,忽然一个大胆的假设灵光乍现。难道谋刺秦晋的主谋就是这个崔使君?

    以薛景仙所知,崔亮和杨国忠的勾结里牵扯着一桩不可告人的交易,似乎就是针对新任郡太守秦晋的,只是内情具体如何就不得而知了。难道这就是交易的关键一环?

    越往下想,薛景仙就越是胆寒。他虽然投靠了杨国忠,但目的是为了挣钱,他绝不像将自己搅进血腥的阴谋漩涡中去。

    可看着崔亮越走越飘忽的身姿,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薛景仙的预感没错,于县廷正堂落座以后,崔亮果然“坦诚”的交代下来。

    “卢杞对崔某有些误会,但崔某可以对天起誓,与秦使君遇刺一事,绝无牵连!”

    崔亮言之凿凿,落在薛景仙的眼里,只能是欲盖弥彰,不过他却不打算戳破。

    “使君但有吩咐,下吏莫敢不从!”

    尽管薛景仙心中有一百八十个不乐意,但他十分清楚自身的处境和立场,如今的局面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

    崔亮欣然一笑,大有深意的说道:

    “你深受两任郡守信任,前途不可限量,查出真凶,给各方一个满意的交代!”

    薛景仙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珠,拱手道:

    “下吏明白,一定不会让使君失望的!”

    崔亮满意的点点头,但口中却纠正道:

    “不是让崔某满意,而是查出真凶,明白了吗?”

    “下吏明白,明白……”

    这等既想做表子又想立牌坊的事薛景仙见的多了,但这乃是官场惯例,为下吏者岂能不知趣的与上官对抗呢?再说,他与崔亮又同属一个阵营,今日自己帮他遮掩了过去,也就等于让崔亮欠了自己一个人情。要知道钱债好还,这人情债一旦欠了,可就没那么容易还了。

    以前崔亮只觉得薛景仙其人过于油滑,不想今日如此敢于担当,竟一口答应了下来,如此正好,也省了他多费唇舌。

    离开冯翊县廷以后,崔亮觉得一块巨石终于落地,但紧接着另一块巨石又压了过来。秦晋派人围了府库,这件事可容不得让步。

    回到郡守府以后,崔亮立即派人带着他的手令去寻王校尉,令其带兵把围了府库的神武军也围起来,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在自己离任之前,不会再有一粒粮食,一文钱被拿出府库!

    一切都交代完毕,崔亮才算彻底放松下来,他倒要看看秦晋还能有什么后招?在冷静下来下来以后,他也曾揣测过,这桩谋刺大案没准就是秦晋自己做的好戏,绝不能在这竖子面前落了士气。

    只要秦晋不敢公然谋反,他就有办法用粮食治的秦晋乖乖服软入彀。

    卢杞走后并没有返回城外军营,而是直奔驿馆,秦晋已经等了他多时,在得知卢杞的处置果然如自己预期一般谨慎,便满意的点了点头。

    但直到室内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秦晋才开口问道:“你负责监视崔亮的一举一动,他有没有可疑之处!”

    卢杞沉默了一阵才摇了摇头,“没有!除了见过薛景仙以外,没再与任何可疑人士接触。”

    “如此说,崔亮是幕后主谋的可能性并不高?”

    秦晋抬了抬眼皮,但注意力仍旧集中在案头摊开的公文上。

    “正是,崔亮的嫌疑并不高!”

    “既然证据不确实,就不要用这桩公案冤枉他了,而且谋刺毕竟未成,就算采纳了取巧得来的证据,官司打到朝廷上,也未必能动的了此人!”

    卢杞有些不甘心。

    “难道使君就这么轻易放过崔亮那贼子了?”

    秦晋冷笑着反问:

    “放了他?怎么可能!”

    既然已经决定不在这桩公案上大做文章,卢杞的注意力又转移到秦晋的安全上,他建议秦晋立即离开驿馆,返回城外军营,只有在那里才会得到万全的保护。但这个提议被秦晋一口回绝了。

    卢杞刚刚奉命离开驿馆,杜乾运就急吼吼的回来了,直到看见秦晋全须全尾毫发无损才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气。

    秦晋不理会他的惺惺作态,沉声问道:“可打听到蛛丝马迹了?”

    杜乾运摇头,“崔亮行事甚为谨慎,在冯翊为官六载,从无公事令人指摘,而且官声民望都颇为出众,如果咱们公然与之为难,恐怕……”

    后面的话杜乾运欲言又止,但秦晋已经明白了他话中所指。无非是当地的百姓会不干!

    也就在此时,一名亲随面色愤然的进来,在秦晋身侧耳语了几句。

    秦晋勃然色变,怒道:“百姓聚众?”

    那随从沮丧答道:“正是,说,说是要声讨使君!”

    秦晋一连说了三个其心可诛,转而又目光犀利的看向杜乾运。

    “你再走一趟蒲津!”

    杜乾运哆嗦了一下,下意识的问道:

    “难道使君……”

    秦晋大手一挥。

    “崔亮必死,这等沽名钓誉之辈,就先让他尝尝失去声誉是什么滋味!”

第二百三十五章 :百姓齐声讨() 
驿馆外面的声浪越来越大,卢杞狼狈至极的又返回秦晋所在的客房,只见他的脸上身上还有污秽之物的痕迹,阵阵臭气亦随之涌入室内。

    杜乾运立时掩住了口鼻,“卢将军这是掉粪坑里了吗?味道能把人熏晕了!”

    秦晋也禁不住和杜乾运做了同样的动作,他当然清楚,卢杞一定是在声讨自己的百姓那里吃了苦头,又苦于不能喝百姓动手,只能硬吃了这一亏。

    “崔亮老贼无耻,居然鼓动不明真相的百姓,围攻神武军,造成的影响之恶劣,之深远……此人定不能轻易饶过!”

    卢杞恨声说道。杜乾运的目光里有点戏虐,不过在言语上他可绝不敢有任何的嘲笑。

    “使君,如果没有别的吩咐,卑下这就去了!”

    秦晋点头,示意他可以离开。卢杞却奇道:“驿馆外面被百姓围的水泄不通,你怎么出去?”

    杜乾运嘿嘿一笑,居然卖了个关子。

    “卢将军出来一看便知!”

    卢杞一向瞧不起商贾出身的杜乾运,见他面露得意之色,更是不能让此人得逞,于是恨声道:“卢某没那闲功夫,你速去吧,不要误了使君的交代!”

    百姓的声讨之声越来越汹涌,扰的屋内众人心神不宁,杜乾运知道卢杞脸上挂不住了,便不再故作让他难看之举,拱手告辞退了出去。

    “商贾行事向来以利益为引导,使君对此人可用,却须严防啊!”

    对于卢杞的担心,秦晋深以为然。

    商人行事以利益为准则,合则合,不合则散,翻脸绝对比翻书还快。秦晋来到唐朝已经有了大半年,除了认识到这个时代的商人与他那个时代的商人没什么两样以外,还发现了一种已经绝种的物种,那就是君子!

    秦晋所认识的人里,比如陈千里、杜甫、比如高仙芝都在此列。用圣人的话来总结,君子取义,而小人取利。

    所以,君子可以在你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时候对你死心塌地,也可以在你如日中天的时候毫无留恋的离你而去。但与小人行径无异的商人却只会跟着利益的引导行事,当你飞黄腾达时,就像苍蝇一样贴上来试图吸两口污秽的食物,可一旦你失去了地位与权力,这些小人又会像倒了大树的猢狲,作鸟兽散。

    这个世界就是君子与小人共生的世界,但可悲的是,于治国而言,君子往往败事,小人却往往能够成事。因为一个国家若以取义为行事准则,早晚会碰的头破血流。秦晋深知其中三昧,所以他并不排斥任用小人。

    实际上就本质而言,秦晋很清楚,自己也好,卢杞也罢,以及裴敬都不是君子,在某种程度上都是小人。

    在他原本的那个时代,秦晋还能不亏心的说一句,自己内心可比君子。但来到唐朝以后,见识了真正的君子,可以舍身而取义,他就再也不自称君子了。实际上,若想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生存下去,乃至于活的更好,只有将自己变成一个小人才有可能。

    “使君,外面的百姓怎么办?干脆调兵驱散了事!”

    秦晋摇了摇头,“不可!百姓是最没道理可讲的,他们只认上位者希望他们看到的东西。崔亮蛊惑人心颇有一套,这一点咱们初来乍到,本就处于劣势,若再对百姓动武,岂非将百姓推向崔亮一边了?”

    调兵以武力压制百姓的怒火是最愚蠢的做法,尽管卢杞对秦晋这种说法有些抵触情绪,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崔亮老贼,还真是低估了他,如果不早些解决了此人,对神武军可是个大麻烦!”

    卢杞有些气馁,虽然神武军在表面上咄咄逼人,但他却清醒的知道,只要不以谋反为手段,是拿崔亮这等四品高官没有任何办法的。但有过火的行为,崔亮只要一纸弹章送到御前,就会给神武军带来更大的麻烦。

    想到此处,卢杞又低声建议:“不如,不如尽早与之交割了,让这老贼赶紧滚蛋,来日方长,咱们就当眼不见为净!”

    秦晋却揶揄的一笑,问道:“放过崔亮,你甘心?”

    卢杞顿时脸红,但他已经思忖了数遍,的确没有在不伤筋动骨的情况下,干掉崔亮的好法子。

    “不甘心,又能如何?总不能这么僵下去,误了大事!”

    秦晋暗暗点头,卢杞是个在关键时刻能够为了大局而妥协,能屈能伸的人。

    “不甘心,就要迎难而上!既然崔亮敢肆无忌惮的和神武军为敌,就让他知道,和神武军为敌会有何等凄惨的下场!”

    突然,秦晋提高了音调,大声的说道。卢杞登时愣住了,但马上喜形于色。

    “难道使君已经有了定计?”

    秦晋欣然点头,直视着卢杞道:

    “神武军何曾吃过亏,又何曾对人服软过?”

    说着,秦晋示意卢杞靠近自己,低声的与之讲诉着刚刚和杜乾运定下的谋划。

    听了一阵,卢杞的眼睛里闪烁着异常兴奋的光芒,继而又不无钦佩的说道:“这么狠毒的计策,也只有使君能想得到!”

    秦晋哈哈大笑,连连摆手,声音又转而降低。

    “我可不是头一位,这还是和潼关那位老相公学的呢!”

    闻言,卢杞心下凛然,他忽然想到了临出长安时的那一场大刑杀,安家上下老少百余口被杀了干干净净,神武军中多数人没能亲眼目睹那一日的惨状,可他却看的一清二楚。整个西市几乎血流成河,上百具大大小小的尸体被像死猪一样的堆叠在一起,装车,运到了长安城西的乱葬岗,任由野狗啃食。

    这血腥的一幕幕又在卢杞眼前浮现,好半晌他才抬头去看秦晋,虽然秦晋在笑,可他却从秦晋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笑意。

    向来敏感的卢杞忽然意识到,秦使君变了,与刚刚统御神武军的秦晋已经判若两人。可这种转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试图从回忆中找出蛛丝马迹,但却模糊一片无从下手。

    直到秦晋连唤了他三声,卢杞才一个机灵回过神来。

    “此番定叫崔亮老贼死无葬身之地!”

    ……

    郡守府,崔亮总算出了一口心头恶气。秦晋手中的确有兵,而且都是敢战能战的精兵,但是他并不惧怕,因为他手中有百姓,有民心。自古以来与百姓和民心做对的都是民贼独夫,秦晋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吗?

    “使君妙计,秦晋现在已经焦头烂额了,就连今日在使君面前耀武扬威的卢杞都被百姓泼了一身的粪水,而无可奈何!”

    薛景仙由衷的拍着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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