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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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唐- 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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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隆基百感交集,喟然一叹。

    当初他欲杀此人时,又何曾能够想到,只有此人在最后的关头仍旧不离不弃。

    “高卿不必多言,朕年老体衰,不堪重任,逊位也是社稷之福。太子年富力强,又忠义仁孝,也足以堪当匡扶大任……”

    李隆基的这番话落在高仙芝的耳朵里,只觉得是滑稽而又可笑,太子年富力强是不假,但若说他忠义仁孝,又如何解释眼下这等子盗父兵,以下犯上的行径呢?

    但毕竟要给天子留着颜面,即便不赞同天子的想法,也不能把这一层说破了。

    “天道有常,上下有序,不予自取是为贼,圣人即便有心让后来人肩挑天下重任,也不能让心怀叵测之人顺遂,否则于我大唐有百害而无一利……”

    李隆基又是一叹,高仙芝所言确是老成谋国之言,但归根结底还是有着私心的,与其城破之后狼狈的收场,不如自铺台阶,换取一个体面的落幕,百年之后的史书上,也许会对他留情一些,少一些挖苦。

    可这些话怎么可能对高仙芝说呢?看着这个一脸正色的重臣,李隆基的口中回荡着一种苦涩的味道……

    兴庆宫外,秦晋的脸色愈发阴沉,部下们有的请命速战速决,有的则希望能够劝说宫内的人主动出翔,以尽可能的减少伤亡。

    但在权衡了一阵之后,秦晋却断然下令:

    “准备石料,木料,砌死宫门,架设围墙。”

    “中郎将难道不打算速战速决了?”

    裴敬闻言惊问。他本以为秦晋到了以后,会出奇计攻破兴庆宫,以彻底安定局面,却想不到等来的却是这等命令。

    秦晋看了裴敬一眼,徐徐反问道:“难道要杀忠臣,弑天子吗?”

    这句话问的很是直接,让裴敬一时间难以当面回答。其实,在神武军与太子决定“兵谏”之处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他们能选择的也不过是造反程度上的深浅而已。“弑君”这个词尽管在他的潜意识里已经徘徊了多次,但经过秦晋之口说出来,还是震撼的无以复加。

    是啊,难道真要弑君吗?如此一来,不管理由有多么正当,他们也会成为天下人的众矢之的了吧。

    当然,这其中也不排除成功俘获了天子的可能,但大战之下谁又能保证一定会如此呢?而且,据裴敬的观察,秦晋似乎在有意避免与那位高相公正面冲突,似乎对此人也有着一种特殊的态度。

    卢杞与杨行本先后带着部将来到兴庆宫外,在从裴敬之口听说了秦晋的命令以后,杨行本连连摇头。

    “中郎将糊涂,如果不速战速决,还不知事态要如何变化呢!”

    而卢杞沉思半晌才道:“中郎将这是要效法公子成困赵武灵王吗?”

    裴敬似乎有所领悟,“难道是要将这南内当作沙丘宫?”

    这个想法让裴敬的身子不寒而栗,此计虽然狠辣阴损,但所带来的结果,副作用却是最小。

    “看着吧,中郎将下一步就会诱使南内的守军宫人出宫城了!”

    ……

    “圣人,圣人,大事不好……”

    迷迷糊糊中,李隆基被吵醒了,天亮时才浅浅的睡着,此时睁开眼睛便觉浑身难受而又无力。

    纷至沓来的坏消息已经让他麻木了,还有什么坏消息能让他吃惊呢?

    “讲,又发生了何事?”

    “守宫的羽林卫旅率趁着高相公不备,出城投降了,还带走了上百人……奴婢,奴婢亲眼所见……”

    李隆基面无表情的听着,那宦官还没讲完,又继续说道:“不但走了宫中宿卫,掖廷的宫人宦官也有不少偷偷开门溜走的。”

    “走吧,都走吧,走了好啊,走了眼不见为净!”

    李隆基的声音有些凄然,脸上也显出了愤然的之色。大难临头各自飞,这满院子的猢狲,也该各自逃命了。他最终被高仙芝说服,并没有将那道制书发出,而是觉得再等等,而静待变化。想不到,等来的变化竟是这等令人沮丧到极点的消息。

    “高仙芝现在在何处?”

    李隆基很想知道高仙芝现在作何心情,又改做何处置。

    “高相公很生气,处置了一个逃走未遂的校尉,人心安,安定了不少。只是逆贼秦晋实在可恶,说什么只问首恶,余者人等只要在期限内出去,便既往不咎。”

    不知何故,李隆基陡得盯着那宦官。

    “你,你不想和他们一起逃出去吗?”

    宦官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跪倒泣道:“奴婢死也要追随在圣人左右……”

    李隆基被哭的烦了,便挥挥手将那宦官撵了出去,然而仍觉得不顺心,又将殿中所有的宫人内侍统统轰了出去,诺大的殿内只剩下了他一个人,静的连剧烈的呼吸之声都清晰可闻。

    此前李隆基所料的没错,太子顾念名声,又不敢将他放出去,便使出了这等绝情的法子,难道这么做就不是弑君,就不是弑父了吗?难道连太上皇或者幽居老人的身份都不肯给他吗?他自问要求并不算奢望,太子何以这般绝情?

    半晌之后,李隆基竟是一阵哈哈大笑。

    “太子很好,太子很好……”

    在以往,李隆基一直以为太子李亨过于软弱,恐怕自己百年之后难以担负天下重任,但现在看来,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了。

    ……

    “中郎将,有人求见!”

    秦晋疲惫的靠在胡床上,闭目养神,闻言后便睁开了眼睛。

    “何人求见?”

    “是东宫的宦官,李辅国。”

    是他?这厮来求见,能有什么好事?

    “带进来!”

    秦晋倒想看看,这个在后世臭名昭著的宦官,此时求见究竟有什么目的。

    李辅国见到秦晋之后,很是客气的寒暄了一阵,然后才压低了声音说道:“有个人中郎将一定想知道,他是谁。”

    这句话让秦晋甚为疑惑,什么叫自己一定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秦晋不置可否,李辅国却自顾自的继续说着:“中郎将可能还不知道,程元振来见太子的时候,还绑来了一个人,叫范长明,据说在新安做过啬夫。”

    乡啬夫范长明?秦晋闻言眉头微皱,这个人曾在新安屡次针对于他,但这厮不是死在皂河谷的那场大火中了吗?何以竟与程元振勾结到了一起?真是咄咄怪事。

    秦晋的表情全数落在李辅国的眼中,便知道此人果真与之大有关联。

第二百一十八章 :磨刀霍霍来() 
范长明给秦晋的印象不过是有些猥琐无耻的乡野啬夫而已,如果不是李辅国在今日此时提起此人,恐怕这个人在他的印象里只会渐渐的定格为繁素的阿爷而已。但是,范长明和程元振搅合在一起,那么便未必是巧合那么简单。

    想到此处,秦晋不禁对范长明产生了兴趣。

    “新安的确有个范啬夫,但此人勾结安贼叛军,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逆贼,这个范长明如果真是新安的范啬夫,恐怕还要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见到秦晋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李辅国便更觉得其中可能有些不为他所知道的秘密。否则,程元振为何身受酷刑,仍旧抵死不招?而那个乡啬夫也是一般的咬定牙齿,不肯吐露半个字?

    程元振意图劫持太子李亨的谋划失败后,李亨便将程元振以及他带来的那个乡啬夫一并交给了李辅国看管。

    对于对李辅国而言,这可是个新仇旧恨一齐得报的大好机会。在被排挤到东宫以前,李辅国受尽了程元振的欺压和羞辱,甚至于他不顾廉耻的主动贴上去,都被程元振一脚踢开。

    这份大仇,李辅国时时刻刻都记在心里,眼看着程元振在天子面前愈发得宠,大有扶摇直上,比肩高力士的势头,他也就渐渐淡了报仇的心思,只想着能够自保便已经十分的知足了。然则,事态变化峰回路转,不过半年的功夫,程元振竟成了他的彀中之物,试问眼前的大好机会怎么肯轻易的放过?

    就算程元振被齐着手腕削去了整只右手,李辅国仍旧狠狠地整治了他一番,治的他死去活来,痛不欲生。

    但是,李辅国却并未觉得胸中的一口恶气顺当的发泄出去了,反而好似有一团东西卡在了嗓子里。

    因为程元振竟对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啬夫三缄其口,抵死不肯说出绑了啬夫来的原因。而太子李亨则对啬夫这等人物根本就不感兴趣,也不曾有过只言片语的疑问。所以,程元振发觉这个看似无足轻重的人物,竟然与当世最为紧要的人物均有交集,若是说他无足轻重,才是天大的笑话。

    乡啬夫范长明与秦晋同出新安,又和程元振多有勾结,而从此人身上亦曾搜出了写有边令诚字迹的信笺,虽然没有抬头落款,但边将军的字体,李辅国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而更让李辅国吃惊的是,程元振被拷打的实在急了,竟让他去问杨国忠因由,难道这其中还与杨国忠有着难为外人称道的秘密?

    李辅国就像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宝藏,对之充满了好奇心,不过杨国忠毕竟身份贵重,还轮不到李辅国这种角色近身,因此他只能到秦晋这里来探问口风。以秦晋初听范长明时的反应,他当即就确认了此前的想法,更认为范长明大不简单,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

    也许,围绕着这些大人物身周有一个惊天的大秘密,没准揭了出来,就会成为他晋身的青云之路。

    然则秦晋的态度又让他有种有一拳击空的感觉,直说要明正典刑,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又能套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呢?

    如果是别的宦官,对拥立有功的秦晋拉拢还来不及呢,但在李辅国的认知里,却恰恰相反,他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可堪拉拢信任的人,所有人的人都将成为自己或者别人的踏脚石。

    一个人能有多高的地位,就看他能够踩着多高的踏脚石。

    比如李林甫,比如杨国忠,他们的踏脚石都是位极人臣的宰相。踩倒了张九龄以后,李林甫成了宰相之首,权倾朝野十数年。而李林甫的后继者杨国忠,在踩倒了李林甫本人以后也成为了宰相之首,飞扬跋扈于长安内外。

    李辅国倒没有位极人臣的野心,但眼前难得机会又岂能轻易的放弃?

    在他的眼里,杨国忠也好、程元振与边令诚也罢,再加上面前的这个神武军中郎将,都是不可多得的踏脚石,一旦踩的结实了,再进一步只怕就是近在咫尺的事了。

    而让李辅国如此笃定的还另有原因,太子李亨难道就会对有过造反经历的秦晋死心塌地信任?如果真是如此,那才是见鬼呢!

    “奴婢只是觉得这乡啬夫到处胡邹八扯,只恐有损中郎将声誉,所以,所以才过来,通一通声气……”

    看着李辅国那一副假装推心置腹的模样,秦晋就觉得从里到外的腻歪,但又不想公然得罪这小人,以使自己又多竖了敌人,便只好虚与委蛇。

    “秦某对此人也不甚了了,只知道他勾结孙孝哲意图谋夺新安,似乎与县令崔安世也有些牵连,但这些毕竟已经无从追查,如何处置,秦某也不便置喙,不如请准了殿下再做定夺如何?”

    如此顾左右而言他,李辅国套不出话来便暗暗生气,也更觉得秦晋一定有所隐瞒,发誓要揪出幕后的真相,让这个目中无人的中郎将做自己脚下结结实实的石阶。

    恰逢有部将禀报军务,秦晋便趁机告罪。

    “秦某军务繁忙,还请见谅……”

    打发走了范长明,秦晋便得到了一个令人十分振奋的消息。

    仅仅一夜之间,从兴庆宫里逃出的宫人与宿卫就已经达到了千人之多。看来攻心战还是收到了不错的效果。

    杨行本与卢杞联袂而至,这两个人双马共一槽,竟没厮打起来,也是难得的狠了。

    “告诉他们,宫门便不用急着砌死,只做做样子即可,让这些人产生一种错觉,如果不尽快出来,宫门砌死就没机会了!”

    “中郎将英明,相信用不上几日,南内就要没人了。”

    杨行本大赞秦晋的法子不战而屈人之兵,又啧啧可惜,不能一展身手。

    卢杞皱眉道:“自家人打自家人,有什么可惜的?还不是亲者痛,仇者快?中郎将是有大慈悲心,才不忍兵戎相见,攒足了你的气力,等着出关杀安贼逆胡吧!”

    逮着机会的卢杞还是狠狠地奚落了杨行本一通,但他说的字字都站在理上,杨行本只能悻悻的不做声。

    卢杞又转向秦晋。

    “花萼相辉楼处有个很大的池子,困的时候久了,南内也不会缺水,眼看着盛夏就到了,吃的东西大体上也不难解决,怕只怕短时间内难以收到效果。”他迟疑了一下,又皱眉道:“还有,杜郎中似乎对中郎将大为不满,说了不少难听的话,韦左丞的态度也很是暧昧,对此二人中郎将不可不防。”

    兴庆宫里有个池子,得卢杞提醒,秦晋这才一拍脑门想了起来。

    “能不能想办法将水放了出去?”

    杨行本抢道:“这个简单,长安城里的水引的多是灞河,渭河之水,只要在城外将水源切断即可!”

    于是,秦晋就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杨行本,限期三日完成。杨行本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提前将此事做的妥妥帖帖。

    至于韦济和杜甫,秦晋也知道他们深受这个时代的忠君传统影响,对于自己的做法可能有所芥蒂,但终究是强扭的瓜不甜,假使他们始终不能转过这个弯子,也只好放弃这两个人了。

    “中郎将,太子殿下有请!”

    兴庆宫的局势稳定下来以后,太子已经回到了东宫,同时又责令李辅国,亲自组建东宫六率。

    秦晋明白,太子李亨一定是就此事要与自己商议。

    东宫六率按照定制是太子的六支卫军,但自太宗朝的太子李承乾谋反之后,便已经名存实亡。现今李亨即将掌权,自然也要急于组建自己的亲卫,这也无可厚非。

    李亨的意思是从此前裁汰的新军中选拔优异,充入东宫六率,如此便可使六率尽快形成战斗力。

    秦晋摇头道:“裁汰的新军都是演武时的溃兵,实在不是上上之选。若殿下以长久计,还是当从长安两县的良家子中选拔,由此方可忠心敢战!”

    正是忠心二字打动了李亨。在演武中溃散的新军一直以来被扣上了不忠心,不敢战的帽子,李亨对此也有些迟疑,但架不住李辅国的再三劝说,也对尽快成军之说深以为然。

    思量再三之后,李亨终于拍板。

    “好,就从长安两县的良家子中征召优异,充入六率!”

    秦晋忽然觉得案上的陶碗隐隐抖了一下,碗中的水面起了轻轻的涟漪,紧接着隆隆鼓声陡而炸响。

    李亨面色大变。

    “何处击鼓?”

    任谁都听得出来,这是战鼓的声音,可昨夜战事方歇,现在天色已然大量,长安局势也渐趋明朗,恰在此时鼓声大作,怎能不让人心惊?

    秦晋立刻起身离席,大踏步到殿外,招来随从。

    “外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随从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鼓声从何处而来。

    也就是一盏茶不到的功夫,裴敬急吼吼的赶到东宫。

    “高力士带着大军从太极宫杀了出来,把守皇城的兄弟措手不及……”

    自清晨起,裴敬被秦晋转而委任负责皇城守备,却不想履任不到一个时辰,竟再次出了纰漏!

第二百一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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