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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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唐- 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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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人且放宽心,有臣再,必护不会让乱臣贼子得手!”

    “好,好,不亏是朕的股肱之臣!”

    片刻功夫,高府上下二百奴仆集结在一起,同声喝道:

    “谨奉节帅军令!”

    赳赳之气,一如临战的军中精锐,区别只是这些奴仆并非健全之人,不是缺了一条胳膊,便是少了半条腿。

    高仙芝见李隆基面露惊异之色,便上前解释道:“启禀圣人,这些都是安西军中百战余生的老卒,臣看他们失去了谋生的能力,又不忍任其流落民间,遭受苦楚,便将他们收做了仆从。”

    李隆基交口称赞:“高卿爱兵如子,好好好!”

    一连说了三声好,这位老迈的天子陡然又提气冲着高仙芝的二百家奴喊道:“朕在此立誓,今日叛乱过后,但凡活着的人,保他封妻荫子!”

    到了这等关键时刻,李隆基舍得下血本,也不在乎功爵不乱赏的规矩了,若是稍有差池连皇位都可能没了,怎么还能在意几百个许出去的爵位呢?

    李隆基这一声许诺立即就有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高仙芝的二百家奴其实就是他的二百旧部,哪个不是刀口舔血九死一生过来的?边军立功封妻荫子更是他们穷其一生所追求的目标,原本以为只能如此了却残生,不想风云际会之下,竟又有了机会,怎能叫人不热血沸腾?

    喊杀之声与称颂天子万岁之声,立即响成一片。

    高仙芝见状如此,也不再磨蹭,断然下令道:“落下兴庆坊门上的风灯,所有人分作前后两军,守住坊门!”

    二百家奴应诺之后,雄赳赳气昂昂的开出了高府大门。

    高仙芝紧随断后,李隆基竟也再后面跟了上来,他现在感觉哪里都不踏实,也只有跟在高仙芝的身后或许还能有一丝安稳之感。

    不过,李隆基只能瞧见高仙芝的背影,却没瞧见他紧锁的眉头与满脸的疑虑之色。

    按理说,天子自有亲信,杨国忠可影响半个朝堂,龙武大将军陈玄礼一手掌控着北衙禁军,可以说任何人都能背叛天子,这两个人也不会背叛天子,因为他们富贵与天子是息息相关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何以天子再危急时刻,却不去寻这两个人,偏偏来找他呢?

    种种可疑之处,由不得高仙芝不去胡思乱想。但他试图询问天子因由,却都被天子岔了开去,显然是不想让他知道内情。

    但不论如何,高仙芝身为臣子,都要保得天子无恙。

    眨眼的功夫,一标马队疾驰而至,兴庆宫上的宿卫似乎都被吓得没了声息,甚至连一盏风灯的光亮都见不到。

    高仙芝冲着手心啐了一口,攥紧了手中一丈三尺长的木棍。“老弟兄们,还敢不敢力抗骑兵?”

    “敢!如何不敢?”

    二百家奴手中拿的也都是与高仙芝手中一般无二的木棍,这种木棍是城中富贵人家奴仆,护院惯用的物什,现在用这种东西充作“武器”也是事出无奈。

    毕竟再天子脚下,高仙芝这等边将入相的重臣自然要注意各种影响,就算让家奴武装上不算犯禁的横刀,恐怕都会惹来汹汹非议。

    高仙芝再安西阵战多年,最擅长的就是以骑兵长途奔袭,有着丰富的骑兵作战经验,早就听得出来坊外来的骑兵绝不不过千人之数,如果突袭之下没准就能将他们打散。

    即便到了这等极为劣势的关头,只要有一线机会,高仙芝都不会坐首愁城。更何况,再他看来长安的所有禁军都不过是一群没上过战场的生瓜蛋子,看起来虎虎生威,却都是些外强中干的角色。

    他麾下的这些老卒虽然个个身有残疾,然则阵战经验丰富,敢于拼死用命,一个就能顶那些纨绔出身的禁军四五个个。就算对方是骑兵,又有何惧?当初在河中一场遭遇战,安西军以两千步卒硬是用陌刀打败了近万突施偷袭的葛逻禄骑兵。

    眼前这些没见过血的生瓜,那些老卒又岂能放在眼里?

    兴庆坊的大门无声无息的打开了,两百人分作前后两队悄无声息的冲了出去。

    裴敬一行人原本打算拆了兴庆宫外的民宅,以房梁横木冲击宫门,却不料黑暗中一股不明身份的人马杀了出来,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些人均是手持一丈三尺长的目光,用的却都是陌刀之法,裴敬再加入神武军之前,也是用过陌刀的,一眼就瞧出了这些人的来历并不简单。但很快,裴敬又发现这些人居然都是些残肢断臂的残废之人,眼见着麾下被一群残废打的措手不及,渐有崩溃之状,这让他的感到很是耻辱。

    “下马结阵,拒敌!”

    骑兵作战向来是神武军的短处,他们这半年多以来一直训练的都是步战之法,因此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也实属正常,一旦双脚落地,这些人立时就变得生龙活虎,逐渐稳住了阵脚。

    裴敬想不到,就在百步之外的永嘉坊内,正有一双眼睛再盯着他。

    高仙芝叹了一口气,他认出了裴敬,也认出了今夜兵变的是神武军,想不到兵变的主谋之人竟是他一直看好的那个年轻人,秦晋!

    怪不得天子对兵变的主将一直讳莫如深,还是对自己疑虑甚深啊。高仙芝又是一声暗叹,天子这是怕他听说了秦晋之名以后便不愿与之为敌啊。

    高仙芝不禁一阵冷笑,也太小瞧了他,再忠孝节义这种大是大非面前,别说是萍水相逢的秦晋,就是他的亲儿子也照杀不误。

    “取我的弓来!”

    天子曾特旨允许高仙芝保留两张三石以上的硬弓,今夜便派上了用场。

    老卒双手捧上了精工缝制的鹿皮箭囊,解开系带,一张丈把长弓便露出了半个身子。

    高仙芝娴熟的弯弓搭箭,直瞄准了百步开外的裴敬。

    瞄了两下之后,高仙芝果断的松开了右手的食指与拇指,只听得破空之声犀利而过,在所有人未及反应之前,一支长尾羽箭已经激射而出。

    但见马上的主将应声倒地,永嘉坊内立时便暴起了阵阵欢呼。

    高仙芝的勇武依旧不减当年,就连李隆基都禁不住啧啧赞叹,如果大唐有是个高仙芝,恐怕安贼逆胡亦将传檄而定吧。

    但他很快又是一阵怅然,如果当初自己真的杀了高仙芝,今夜此时之难不知又找谁来护驾呢?

    这位老迈的天子心中竟然生出了一丝愧疚,他一直怀疑高仙芝会如安禄山翰一样有不臣之心,因此才对他痛下杀手,只是各种机缘巧合一直不得成功而已。

    而李隆基对高仙芝的猜忌也并非是从安禄山造反以后才有的。

    这还要从数年之前说起,高仙芝擅自发兵灭掉石国,虽然大振国威,但却令李隆基恼火异常,便以明升暗降的法子将其调回了长安,而以封常清接替了安西节度使之职。

    这种不满和猜忌,终于在安禄山造反以后达到了顶峰,李隆基甚至到了不杀此人难以安寝的地步。他深知高仙芝再军中的影响力,以及此人的战阵之能,留之恐遗患无穷。

    然则也正是今夜的变故,让他对高仙芝的态度发生了彻底的逆转。

第二百一十三章 :南内受阻碍() 
裴敬中箭倒地引起了神武军的慌乱,一干人慌忙上前去查看主将生死,却听裴敬大呼一声:“痛杀我也!”

    半晌之后,只见裴敬又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在看他身上竟是一丝血迹都没有。

    在众人的疑惑目光中,裴敬扯开了衣领,胸前露出了一片已经碎裂残缺的玉锁。

    “想不到,竟是这自小随身的玉锁救了一命!”

    尽管长箭没能射穿身体,但他依旧能感受到胸前已经隆起了一个巨大的肿块,而在肿块之下,更是疼的他冷汗直冒。但在这种情境下,裴敬必须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他又将玉锁残片塞回了领子里,从地上捡起那根险些要了自己性命的长箭,双手用力折为两截,然后狠狠地掷于地上。

    “清君侧,诛杀奸臣阉宦!”

    这是秦晋特地交代给他们口号,此时他正好记了起来,便大声疾呼。

    主将中箭而毫发无损,使得一众神武军将士们士气大振,这不正是鸿运当头的好兆头吗?因此,裴敬的一声疾呼未及落地,便全都跟着疾呼起来。

    霎那间,“清君侧,诛杀阉宦之声响彻云霄。”

    永嘉坊内李隆基虽然年老耳背,但也听得一清二楚,脸色数度变幻,这个奸臣和阉宦他自然知道指的是谁。

    但是,杨国忠也好,程元振也罢都是李隆基一手提拔起来的,这些人虽然私德不修,但总归不会造他的反,用起来则放心的很。像哥舒翰与高仙芝这种人,本身能力出众,又个性鲜明,对他们的策略便要既用且防。

    只出乎李隆基意料之外的却是,今夜打出清君侧旗号的,竟是一直身为低调的神武军中郎将秦晋。

    而令李隆基感到颇为尴尬的一点,正是这个秦晋,乃他一手破格,从区区县尉提拔至中郎将。

    原本最不该有反心的就应该是秦晋,可他为何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背信弃义之事?

    心里想着,口中却不知不觉念叨出来。

    “秦晋啊秦晋,最辜负朕的就是你!”

    李隆基虽然也曾对秦晋多有防备之举,但那都是他驾驭臣下之道,若论本心还是十分看好这个年轻人的。

    跟在李隆基身边的一名内侍却忽然道:“奴婢听说,程将军在胜业坊挖出了‘压胜射偶’……”

    “胜业坊?哪家?”

    李隆基疑惑的转过头来目光陡而犀利。

    那内侍吓得一低头,竟不敢再说话。

    “说,哪家?”

    李隆基禁不住火往上涌。

    “听,听说是秦中郎将家!”

    至此,李隆基已经彻底明白过来,竟是程元振一手将秦晋逼上了清君侧这条不归路。可他就没想想,如果不是他怂恿宦官门大肆挖掘“压胜射偶”,又岂会有今日之变?

    说实话,李隆基之所以放纵杨国忠利用“射偶”一案整治太子,也是为了借臣子之手再次打压太子的势力,如果说他产生了换太子的想法,那就有些言过其词了。

    可是,这一套手法在以往的若干年里都玩的游刃有余,偏偏就在这个多事之秋竟也不灵光了,甚至还引发了这等“清君侧”的兵变。

    “程元振,此贼可杀!”

    又想到程元振在危急关头不知所踪,他便料定此人必然已经趁乱潜逃,弃自己于不顾,如何能不恨从心头起?

    不过,盛怒之下的李隆基却没注意到,刚刚那说话的内侍,眼睛里却流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之色。那内侍发觉天子的目光又扫了过来,赶忙将头压得更低了,浑身颤抖着,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高仙芝忧心忡忡的折了回来。

    “圣人,永嘉坊不宜久留,还当返回兴庆宫才是!”

    但兴庆宫外已经聚满了乱兵,想要返回兴庆宫又谈何容易?

    李隆基也不禁变了颜色,“难道,难道抵挡不住了?”

    高仙芝的嘴角轻轻一撇,又正色道:“臣这两百家奴在此,一两日功夫,谁也别想冲进来!但圣人乃万金之体,身负江山社稷,岂能与臣同在此处冒险?”

    见到高仙芝似乎还是胸有成竹的模样,李隆基也渐渐放心。

    “如此便听高卿安排就是!”

    永嘉坊与兴庆宫只有一道宫墙之隔,相较于气势恢宏的大明宫与幽深的太极宫,兴庆宫更像普通的别院花园,所以宫墙修的也不高,仅仅两丈有余。

    若是高仙芝这等勇武之人,只要借助一些落脚的地方便能攀爬上去。但天子毕竟老迈,经不住折腾,所以只能另想别法。

    还是那个唤作常四的老仆想出了一个主意,“何不以大筐绳索将皇帝陛下提上去?”

    高仙芝击掌大赞。

    一干人在像城上喊话的同时,又搜罗了几只大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李隆基吊上了宫墙。

    随之,兴庆宫内又有人顺了梯子下来。

    “圣人敕令,高相公以及所有将士都进入兴庆宫!”

    其实,高仙芝再建议之初就有意带着人退守兴庆宫,凭借兴庆宫的高墙,再守个数日功夫也没有问题。而数日的功夫就足够时间让事态发酵变化了。

    现在李隆基下敕让他们进入兴庆宫,乃是正中下怀。高仙芝此前之所以没敢提出来,还是担心此举会令生性多疑的天子再起猜忌之心,那就反为不美了。

    ……

    裴敬这回打死也不回到马背上去,在马背上目标太过明显,简直就是活生生的靶子,万一再有人射来冷箭,他又有几条命可以捡?

    “校尉,为何不攻下永嘉坊?”

    裴敬瞪了发问的旅率一眼,“你知不知道,永嘉坊内负责指挥的是谁?”

    “管他是谁,在咱们神武军面前,还不是土鸡瓦狗?”

    胸口疼痛难忍,裴敬口中吸着咝咝凉气,“土鸡瓦狗?告诉你,是高相公,那些残废之人都是他从安西带回来的百战老卒。”

    旅率呆了一呆,显然也没想到,刚刚于他们交战的竟是威震西域身负灭国之功的高节帅。不,现在已经是高相公了!

    “固守待援,等中郎将来了,再拿主意!”

    裴敬说出这句话时,内心中充满了苦涩,今夜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坏了中郎将的大事,胸膛中积郁的除了浓浓的挫败感,还有难言的歉疚。

    说实话,神武军在兴庆宫门外遭遇阻击,使得他攻破宫门的计划随之流产,以至于他们只能在城下空喊着“清君侧”的口号,而别无他法。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让裴敬倍感焦虑,机会稍纵即逝,而他面对高仙芝的阻击毫无办法,又不知已经错过了多少个机会。

    但裴敬并不知道,黑漆漆一片的永嘉坊内,已经无人埋伏设防了,高仙芝和二百家奴悉数攀上了兴庆宫的宫墙。

    身在宫墙之中,高仙芝便又生出了另一个计划。

    “敢问圣人,宫中有宿卫多少?”

    这在平时乃是绝对的机密,臣子若问了,那就是有不臣之心,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但此时此刻,李隆基非但不再猜忌,反而如实相告。

    “今夜此时,宫中的宿卫不超过五百人!”

    其实李隆基对实际情况也不甚了了,按照平时的规矩,每夜宿卫禁中的卫士不得少于五百人。但今夜却事出有因,轮值的羽林卫旅率因为牵涉到了“压胜射偶”,已经被下狱了。而他的职位却又没人替代,因此,本该进入禁中的三百人便没能到位。

    高仙芝用最短的时间清点了人数,禁不住暗暗心惊。

    整个兴庆宫内,加上他的旧部,居然连四百人都不到,如果陈玄礼的数万大军开了过来,他在天子面前许下的,可守三五日无虞的豪言壮语,只怕顷刻间就要被撕的粉碎。。

    这个认知,立时让高仙芝冒了一身的冷汗。

    看来,绝不能仅仅被动的等待局势变化,还要主动争取援兵。

    现在长安城内可堪一用的也只有北衙三军,而神武军和龙武军似乎都站到了太子的一边。

    那么唯一可供选择也就只有羽林卫了。但有一点却极为麻烦,羽林卫将军张孝功在七日前被天子免职,而又在两日前身涉“压胜射偶”而下狱。其下校尉旅率因此而获罪的人更是不少,军心早就成了一盘散沙,到现在究竟还剩下多少战斗力,尚在未知之间。

    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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