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丢一个怀疑的眼神给自己吧。
就像是先前不由分说把自己按进被子里的举动,莽撞又像是下意识的小心翼翼,全然失了理智,举手投足的动作却又像是早就习惯行使然。
并不是说这种把人按进被子里或是空腹吃药的行为就是幼稚不察生活民情——只是周台逸在那一刻看见一个成熟的灵魂与一具幼稚的身体完美融合,忽然有一种不真实的差异感。
周台逸心想自己大概是烧糊涂了,不如怎么会连这种不切实际的话都能说得出来,若是被那三个中的其中一个知道,都会被笑得这一年都抬不起头来。
第二天的音乐节现场来了很多人,仅从旁边看过去,都能感受到主舞台的人山人海。周台逸还是很蔫,睡了一晚还吃了药,低烧却硬是过渡到高烧,她早上起来时嗓子是哑的。
廖齐来她们的休息室问要不要半开麦,周台逸披着衣服正抱雪梨汤在喝,闻言皱眉抬头一道眼刀不满地劈了过去。
廖齐倒是不当一回事,倚着门又继续补充:“我只是转达一下主办方的意思。”
“那不就是假唱咯,半开麦还不如老实点直接闭麦对嘴。”张雅徵带着讽刺阴阳怪气道:“最好第二天头条再来个Blue Hour自砸招牌,周台逸或成罪魁祸首。”
肖梦舒□□味十足:“连万人巡演都办过两场了,现在一个小小音乐节不过半小时时间就让我们假唱,这是把我们唱功当死的哦。”
钟忱溪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廖齐这么反常居然叫她们做这种违反职业道德的事,尽管内心凭自己对这个人的了解,对方一定是有原因的,但她还是坚定道:“如果太医出了状况,我会帮她唱的。”
周台逸站起来,“我真的可以唱的。”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批在身上的衣服有一点滑下来,钟忱溪很自然地上前帮她拢起来。
从一进门就把这四个人的一举一动都收拢在眼中的廖齐看见最后一个动作后,自收到消息就悬着的心终于有了放缓的趋势。
他笑了笑,全然是早有所料:“所以我回绝他们了。别的艺人我不知道,就你们四个,绝对不会假唱。”
他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肖梦舒措手不及,“呦嘿?”
廖齐看向她,挑眉回应:“啊哈?”
周台逸咳嗽一声,看上去像是受不了这两人的弱智对话,“我们差不多该上台了。”
廖齐陪着她们走到舞台底下,周台逸上台前听见廖齐对她说:“别有压力。”
四个人一上台就引来台下骚动,前奏响起,直到周台逸负责的主歌部分被她稳定发挥唱完后,她才从余光中隐隐看见隔着肖梦舒的钟忱溪收回了一直钉在她身上的目光。
虽然此前一直都感觉到自己身上带着不适,就连说话时都会引起一阵咳嗽,可真正上了舞台握着麦的那一刹那,周台逸就感觉到自己在这一刻是完好无损的,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影响到她唱歌。
甚至在副歌部分帮忙给钟忱溪垫音时还不小心唱high高了几分。钟忱溪在下一秒,在周台逸还没来得及做反应时就顺着她的音往上爬。
引得唱主歌的嚣张二人组甩了眼刀过来:和音都盖过主歌了,你俩能不能收敛点?!
在这一首歌里没太多独词唱可以轻松划水的钟忱溪缩缩脖子,公然指着周台逸比划:是她的锅!
结果下午还把音乐节当摇滚区唱的周台逸在飞机上睡了几小时,下机回家的路上就发现自己哑了嗓子。
“活该。”在厨房忙碌完重回卧室的钟忱溪一推门就看见那个被自己安当下来换了睡衣缩进被子里的人正愁眉苦脸盯着温度计。
“自己的破体质自己又不是不知道,发着烧还在我在台上又蹦又跳飚高音,以为自己还年轻是不是。”
钟忱溪顺手从牛仔裤兜里拿出手机对着半靠在床头握有体温计不知所措的周台逸五连拍。
“我好像本来就还年轻吧……你在做什么?”本想反驳对方的最后一句话,周台逸看过去却正好看见对方双手抱着手机的动作很令人生疑。
周台逸后颈的汗毛一下子就竖了起来:“钟忱溪我跟你讲,你不准发微博!”
“只是拍个照留念啦,时刻安慰自己您周大小姐也会有这么狼狈的一面。”
“那你再打什么字?”口说无凭,周台逸欲要掀被子从床上爬过去夺手机,被钟忱溪一个箭步按住。
“好啦好啦,我已经删掉了。”为了让她相信,还把微博界面打开作证。
周台逸盯着她:“脸书跟ins也不行!”
“推特我都没在上的。”钟忱溪一脸“这下你放心了吧”的表情,“所以现在想吃东西吗?我煮了粥。”
“唔,好。”周台逸下意识点头,她生病的时候胃口不好,唯独偏爱各式粥。
钟忱溪转身去厨房,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劲的周台逸猛地看过去,只看见一个刚刚拐过拐角的背影和一闪而过的一角。
大概是口误了吧。她想。
只过了一小会儿,钟忱溪就端一碗白粥进来,里边丢了葡萄干和核桃仁,刚刚出锅还冒着热气。
周台逸要去接,钟忱溪没把碗给她:“小心烫。”
钟忱溪在床边一角坐下来,很自然地舀了一勺吹一吹,热气被她吹散又续上一缕,那些吹散的跑去四面八方围住了她的脸,等这一勺凉的差不多,她才递到周台逸嘴边:“尝尝?”
她的眉眼被笼罩在蒸腾的雾气里,眼中都仿佛沾上了水珠般湿漉。这是一个期待的表情吗?
尽管白粥是个人都能熬,周台逸在吃完一口后还是装作不经意地问:“你熬的?”
钟忱溪拿勺子的手很稳,这一口吹散了热度后就递过去:“叫的外卖。”
“哦。”周台逸应一声。她就说,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整天被肖梦舒吼出厨房的大小姐怎么可能为了她就下厨房。
毕竟包括她在内都怕这个人有朝一日把自己连同厨房一起炸了。
周台逸喝完了这碗粥,眯着眼回味。
还是原来熟悉的外卖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一开学就超级忙【虽然假期也没有好好码字】
谢谢看到这里的你们,虽然我更文超级慢也依旧没有取关我。
多谢支持!
第17章 第 17 章()
三十四岁的周台逸,金曲歌后、亚洲最受欢迎女歌手蝉联两届、专辑在YouTube及微博等平台单曲点击创下历史新高,圈内无论歌坛还是影坛都有大批迷弟迷妹,堪称“人人都爱周台逸”系列。
二十四岁的周台逸,华语女子组合、亚洲天团“Blue Hour”成员之一,拿过一次金曲奖最佳组合,三张专辑连续入围金曲奖最佳专辑,万人巡演开了两场,已经息影退出娱乐圈的殿堂级天王钱宗玺曾对其天赋与前景高度赞扬。
没人知道她怕打针又痛经,偏偏在通告爆满时期一次性遇上了这俩。
站在花洒下的周台逸在这一刻内心是绝望的,她已经预料到了自己这几天的暗淡前景,甚至一时之间有点分不清脸上流的到底是水还是泪。
可能花洒与泪水都有,两者结合在一起简称花泪吧。
前脚刚撵周台逸去浴室,钟忱溪也没闲着,她顺手把弄脏的床单被套都拆下来,还顺便拿了对方换下来的睡衣扔进洗衣机里。
等周台逸把自己收拾干净披着湿淋淋的长发出来时,钟忱溪正在阳台上晾睡衣。
周台逸的脸红了红,不好意思下之连声音都低若蚊音:“你放着我自己洗就可以了……”
“没事,顺手而已。”钟忱溪挂好衣服回头,打量了对方的穿着后心里放心下来,心想还好这家伙没有耍帅穿薄薄一件出来打算重感。
“你去吹头发,等我把剩下几件都洗了后,去鸭鸭那边蹭饭。”
周台逸“嗯”一声,趿拉着拖鞋去拿吹风,几步后被钟忱溪叫住:“对了,你那边有干净的被套么?”
“有。”周台逸说,因为感冒而反应迟钝下,脑子一时还没分清对方的话,等她重回卧室看见床上不翼而飞的被套床单之后,才忽然意识到钟忱溪那句话。
对方是笑着问的,既使没转身看,对方语气中的笑意还是明显地完全无法忽视。
被嘲笑了。
周台逸站在自己空空荡荡的床边,记起先前刚起床的狼狈劲,心里冒出这么一句话。
她居然被全团最小的小公主嘲笑了。
楼上吵吵闹闹和着抽油烟机响,钟忱溪转动钥匙开门后首先听见肖梦舒的大嗓门:“鸭鸭你倒是给我拿个大碗盛啊,你个混蛋用这么小的碗是想饿死谁?”
紧接着是张雅徵的咆哮反击:“是谁在节目上嚷嚷自己要减肥的,啊?全国观众都能作证,肖梦舒你还给我在这里吃!”
“吃饱才有力气减好吗,还有,喝一碗粥根本对我的体重没有任何影响!”
周台逸被吵得咳嗽了两声,钟忱溪木着脸反手重重关住门。
声音这么大,还身为一个正经偶像团体……传到邻居耳朵里的话脸都要丢尽了。
厨房内探了一张头出来,看见走到客厅的两个人,刚才还在吵架的凶女人肖梦舒瞬间变脸,对着周台逸招手极其温柔:“太医快来,饭已经做好了,熬了你最爱的皮蛋瘦肉粥哦。”
张雅徵在里面冷冷道:“这就是你喝两碗的原因吗?”
肖梦舒的脸又变了,转过头凶神恶煞地冲回进厨房里:“张雅徵你要死啊!”
留在客厅内的两人对视一眼,习以为常地落座等开饭。
饭间肖梦舒不停地给周台逸面前的小空碟里夹菜,各种红的绿的黄的紫的在里边堆得像小山一样。
周台逸面露苦色:“肖你别夹这么多,我真的吃不下。”
“知道你吃不下,所以才弄多点给你可供选择啊。”张雅徵伸头看了看,周台逸的粥已经被喝完大半了,“要不要再给你加半碗?”
“饱了。”周台逸手中的勺子刚舀了一勺,闻言抬起头露出一个乖巧的笑给张雅徵,又低下头重新喝粥。
这时候的周台逸还带着婴儿肥的稚嫩,气场还没有像以前那样仅是站在人面前就吓得对方说不出话。
钟忱溪边吃边用余光打量对方,虽然奶气乖巧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生病的缘故,但平常的周台逸也不是不会偶尔露出来一丝一毫。
所以说这家伙在日后的十年之中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才会成为人人都要喊一声前辈的金曲歌后啊。
百思不得其解,只记得记忆中的周台逸是以年为单位日益沉默的。其实对钟忱溪来说,单飞之后的那十年,她对周台逸的关注也几乎是以年为单位进行的。
娱乐圈小又大,彼此之间的距离远又近。也是在大家分开之后,钟忱溪才意识到原来大家不在一起后,生活会忙碌又快进成这样,好像前一天还匿名买了周台逸的首张专辑支持,再一眨眼对方已经抱着最新专辑登上了金曲奖的舞台。
大家不住在一起、不一起上通告,甚至是不在同一个公司之后,钟忱溪才后知后觉逐渐感觉到孤独。有时候看见一个好笑的新闻或八卦想分享,一转头话都在嘴中就等开口,却发现身边跟的只有工作人员。
既使后来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工作,钟忱溪也还是耿耿于怀于自己错过了对方这些年来的成长。
周台逸的胃口还是不好,她只喝了一小碗粥,又象征性的动了几口自家姐妹辛苦做的菜,就搁下筷子不再吃一口。
张雅徵叹口气挥手撵人,怕对方吃饱后再待在这里闻气味会反胃,“你俩回去休息吧,我跟肖收拾就行。”
一向热衷于留人洗锅的肖梦舒一改往常点头:“太医好好休息啊,小溪你如果有事的话,随时找我们。”
周台逸看上去确实有点累了,这种时候也不推脱,摆摆手就打算走。
钟忱溪跟在她后面潇洒抬手:“不用送了。”
家里在离开前丢进洗衣机的东西刚刚洗好正在脱水,钟忱溪先安当周台逸钻进被子里,又倒了杯热水放在她床边,叮嘱对方别睡着了,半小时后还要吃药。
等她把该洗的都洗好,全捋展晾在阳台上,才蹑手蹑脚推开周台逸卧室的门。尽管已经叮嘱过了不能睡觉,她在推门时还是小心地怕吵醒周台逸那薛定谔的瞌睡。
周台逸半靠在床头看一本书,前面晾的那杯水已经转温了。听见动静,周台逸抬头:“该吃药了吗?”
“嗯。”钟忱溪贴心地把药按照医嘱说明都放好,亲眼看着周台逸一粒一粒放进嘴里咽下去。
“吃完之后你好好休息,刚才齐哥给我打了电话,说这几天的通告除了必须要赶的,其它的都暂时推掉了。”
“多吗?”周台逸咽下水,端着水杯问。
钟忱溪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对方话里的省略:推掉的通告多吗。
她们的通告中涉及广告、商演、综艺录制等等各种演艺活动,推了的有些等不了就只能换人,就算等的了也会欠一份人情。
周台逸问完下一秒打算支起身拿手机看通告表,钟忱溪的话在半路截住她:“反正都已经推掉了,多不多少不少其实也不重要。”
周台逸的手机已经被她握在了手里,听闻看向她,屏幕亮了又被熄灭,刚才还心心念的通告表始终没有被她再次打开。
其实不用想都知道“多不多”是句废话,只是她一向不喜欢麻烦别人,推了通告损失的不只是自己的利益,其他工作人员也都花了很多时间精力,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而浪费别人的努力,更不想给自己的团队带来什么负面影响。
钟忱溪知道周台逸在想什么,对方在想的她从前也想过,可是既然已经选择了要彼此相互扶持一起走下去,那么要共同分享的就不仅仅是荣誉与舞台,还有比幕后的努力与汗水更重要的东西。
不仅仅是好的,也要一起包容坏的。
这些道理钟忱溪以前都不懂。
她离开团体太久,其实现在也只是一知半解。
不过没关系,这一次她不会再离开了。
她们还会有很多时间一起相处。
钟忱溪坐在床边,笑意柔和:“没关系,比起那些不重要的东西,我们三个都更希望你快点好起来。”
放在十年后,钟忱溪打死都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说出这么鸡汤的话。也可能是十年前这个特定的时间点和记忆中幼稚的代名词给了钟忱溪她永远十八岁的错觉,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心老人不老。
就像是周台逸,放在十年后她对这种鸡汤——尤其是“叛徒、逃兵、懦夫”所说出来的鸡汤——是闻也不闻的,全歌坛没几个赶在这位一看就很有距离感的金曲天后面前讲这种一听就不找边际的话。
而十年前还没经历过后来那么多伤脑筋的事的周台逸听过后,耳朵一角忽然不受控制地微微泛了红。
这时候的周台逸还没人跟她说过这种“天塌下来我们也一起抗”的话,她们出道六年基本都顺风顺水没经历过什么大挫折,前辈爱着、老板宠着,目前为止身边最戏剧化的就是自己队友的身世与她那单方面与家庭割裂的叛逆。队友的私生活暂且不提,就仅按照工作来看,就连“公关”肖梦舒与张雅徵都想不到有朝一日在这种小事上安慰周台逸。
没有必要说。
除了钟忱溪外,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