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耳根子软,我也不是头一天知晓,只是觉得很不平。”四皇子妃动了动身子,月份大了,坐久了腰酸背疼的,就连小腿也不适。
“这有什么,五婶娘一辈子顺风顺水的,上了年纪之后,才遭逢挫折,自然是转不过来的,她要真转过弯来,不找事给你添堵了,那才是奇怪了不是?”
四皇子妃噗哧一笑。“殿下说的是,妾身还真难想象,五婶娘不给人添堵,会是什么样子呢!”
夫妻两说着说着,就说起皇后的病来。“母后虽一直缠绵病榻,可也拖了这么些年,怎么会入冬后,突然加重病况?”秋夕节进宫庆贺时,皇后虽说病了,但气色很好,只神态恹然落落寡欢,不时拉着她的手,似抱怨又似诉苦的,问着十二皇子的近况。
“谁让她病了还不安份,手伸得太长,当然是有人急了。”
“殿下!”
“不是我,我不需要动手,自然有人会去做。”四皇子冷哼,“我也算厚道了,知她境况没有落井下石。”
四皇子妃却摇头,怜惜的伸手抚过丈夫布满胡渣的下颏。“我知道你为难,让你忍着不出手,实在是为难你了,但为了替孩子积福,殿下就忍忍吧!”
四皇子但笑不语,他很满意妻子的善良,但更满意她的单纯。
第一百五十六章 重病 三()
四皇子秉烛终夜一宿未眠,天明时分,他睁着泛血丝的眼,拿了两封信,交给侍卫送出去。 /》
冬风呼啸细雪转成暴雪,天气日益严寒,宫里的气氛随着皇后病重而沉穆,皇帝三天两头便前去探望,皇后却是时睡时醒,皇帝也不扰她,只坐在一旁相伴,偶尔皇后醒转,看到皇帝在侧,不由露出欣喜的笑容来,拉着皇帝忆往日。
然而时近年底最是忙碌的时候,皇帝不能久待,往往才坐一会儿,就有人来请。
不过饶是如此,仍是巧遇富昌侯夫人及其千金数回。
每回富昌侯夫人都是一副欲言又止,向三小姐见了皇帝,则总是摆着副尴尬委屈的小模样,皇帝从一开始的冷硬,到后来见到她们,会温言宽慰几句。
几次下来,向珞心里头明白,姑姑在盘算什么了,随着时间过去,皇帝看到她们的态度,逐渐软化,富昌侯夫人看着心中充满希望,这时皇后开口求赐婚,皇帝定然不会拒绝,那这桩婚事不就成了吗?本来她是不肯再理会皇后的,因为最近几次她的盘算都不靠谱啊!
然而随着皇后身体变差,朝中的风向转变,她不得不与丈夫重做打算,若能得皇上御口赐婚,那么,珞儿的婚事有着落,向家的富贵荣华才能长长久久下去!
只是,一直都还没机会说起。
富昌侯急坏了,这日见妻子又要进宫,连忙提醒一二,富昌侯夫人很无奈,难道她不急吗?拉着女儿上车进宫去。
皇后病重的事。蓝守海早就从其他的管道知晓,但看到四皇子的信里提及此事,不免有些讶异。
由此可见皇后的病真的很重了,四皇子的信里的意思很明白,若是他再不应下慕越与十二皇子的婚事,皇上可能要为儿子另择佳媳。说句老实话,阿朔人是好,慕越嫁过去,他唯一要担心的就是皇后婆婆会不会挑剔媳妇,尤其向珞婚事不顺。到现在还嫁不出去,婚事一波三折,皇后又是个护短的,只要向珞婚事不谐,只怕皇后就会将气出在慕越身上。
不过,四皇子信里说了,他实在不愿意看着弟弟被逼着赐婚,娶进那曾当众嫌弃的女子为妻。蓝守海看着信有些犯难,他不想咒皇后死,不过她若不死,慕越要是嫁了阿朔,那小子可能在京里护好慕越?届时女儿被皇后欺负了,他们父子远在宁夏城。鞭长莫及啊!
思虑再三,他提笔回信,写完信之后,他立刻命人送出去。另召阿朔过来。
阿朔才看完四皇子的信,脸色凝重的过来。蓝守海请他坐,沉吟良久才道:“皇后病重。你准备何时启程回京?”
“立即回京……”阿朔冲口而出之后,顿了下,睃蓝守海一眼,嘴角翕翕似有话要说,但最后还是轻叹一声没有说。
蓝守海看在眼里,低声的与他说了几句话,只见他脸色由忧转喜,满心的喜悦掩藏不住,几乎要溢出来般的畅快。
“不过,我有个但书。”
“蓝将军请讲。”眉开眼笑的阿朔光彩耀眼的令人几乎挪不开眼,蓝守海微眯了眼,心里轻叹,幸好这小子是皇子,世间再尊贵不已的身份,如若这样貌生在寻常百姓男儿身上,只怕是危险的很。
“慕越是我唯一的女儿。”想到过世的慕雪,蓝守海不免有些伤怀,“我虽应了这门亲,但她那儿,你得自己努力让她亲口许诺,愿嫁你为妻才行。”
阿朔怔愣,不解的望着蓝守海。
蓝守海却不再多说,只与他商议起回京的事来。
阿朔只得这事压下,专心的听蓝守海说事,“四皇子既发急信,可见皇后的病况不轻,殿下路程上可能得要赶上一赶。”
“是。”阿朔低声的道:“我与柯统领说了,骑马赶回去。”
蓝守海思及四皇子回京后,曾上奏过十二皇子病重一事,皇上还派了太医前来,他这会儿若一路纵马狂奔返京,岂不是……。
阿朔似也想到此事,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我们打算回到京城附近,再换乘马车的。”想到要重返京城,重新面对宫中的人,阿朔心情颇为复杂,蓝守海看着他,似能察觉他的挣扎,换做自己,只怕也很难面对皇后吧!
宽厚大手重重的拍了拍阿朔的背,并不试图开解他,只与他闲聊,“我让慕攸陪你上京去,他才从京城回来,对京里的情况较为了解,再说,你自小在深宫长大,只怕宫外头的事都不熟吧?”
“是。”阿朔点头,心里也稍稍安了些。
柯统领虽然常常往返京城与宁夏之间,但他为避人耳目,常是易容变装,与自己又是主仆,有些事,他不好与之细说,但蓝慕攸不同,蓝家几兄弟中,自己与他最亲近,三个人一同念书习武,他和慕越帮着蓝慕攸应付郑先生的功课,蓝慕攸和慕越陪着他站桩蹲马步,这情谊比之蓝慕远、蓝慕声,自然要深厚些。
蓝慕远待他,是将他当成像慕攸一般的小弟,却又不失恭敬,而蓝慕声则是恭敬之余,有些防备厌恶,虽然蓝慕声掩饰得很好,但他还是感觉得出来。
此行能有蓝慕攸相伴,自是最好不过。
慕越打着呵欠拖着脚步走回营账,严明翠觑了个空,也回营来。
看她那模样,忍不住笑她。“累了?”
“嗯。窦将军好生厉害,她耍枪那么久都不会累,我在旁边看的人都累了。”窦将军方才在校场上练枪,谁也不叫,就只单喊慕越过去,窦将军这是要教慕越耍枪吗?一些老兵心里暗恼,想着要给这小丫头下绊子,谁让她得了窦将军青眼?
慕越倒是不知情,只觉佩服窦将军的好体力,又觉佟军师好肚量,在窦营里,可是女主外男主内,东西坏了要修,找佟军师,什么装备没了,缺了,找佟军师,他把所有的琐事全都一手揽了,窦将军只需要练功,带兵操演,但是他们两搭配的很好。
慕越以前带过兵,知道除了带兵打仗外,还有许多事情得处理,如战马缺了得补,有战马还得有粮草,刀、枪、剑、戢、弓、箭各种武器都会有损耗,要找补给官补上。皇帝也不差饿兵,所以一日三顿得备齐让部属吃饱,要带人,还得带心,遇上敌兵时,要能奋勇杀敌而不是临阵退缩。
这零零种种的看似不重要,实则非常要紧的琐碎事,窦将军全交由丈夫去发落了。
慕越看了不由心生艳羡。
她的军旅生活得一切自己来,成亲之后,面对那些世家权爵的贵女们,也是自己面对,她似乎从来不曾像窦将军这样,能放心的倚靠着一个人。
“慕越?”
“啊!什么事?”慕越回过神来,见严明翠神情严肃,不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
“我听说皇后病重,蓝将军派了六爷和朔少爷去永宁山庄。”
慕越茫然的点点头,不太明白为何严明翠要跟她说这件事。
“你记得十二皇子在永宁山庄吧?”严明翠见慕越茫然的样子,不由提醒她。
“啊!记得。”慕越笑笑,心神电转起来,皇后病重,阿朔自然要回京去的,派他去永宁山庄,便是名正言顺的将人送出大营的理由,由他和六哥去护送,在永宁山庄养病的十二皇子回京去。
“那你……”严明翠反倒不解了,都说慕越对十二皇子有意,后来婚事不了了之后,十二皇子留在永宁山庄养病,慕越却表现淡然,甚少听闻她往永宁山庄探望十二皇子,当然,名份未定,慕越若表现太过,对她名声不好,可是也不该忘记十二皇子在永宁山庄吧?
除非,十二皇子根本不在永宁山庄?
想到这儿,严明翠忽地思及那个鬼面少年,他的出现这般的突兀,受十二皇子青睐看重,还特意商请蓝将军看顾一二,慕越与他一同在郑先生门下就学……
“朔少爷……”才欲开口问,严明翠忽然想到,东方朔,不就是十二皇子的名讳吗?
慕越看她一脸震惊的样子,知她必是想通了某些事,便笑道:“二十一姨想通了?可记好喽!此事万不可往外说唷!”
“朔少爷真的是……”严明翠犹不相信,开口想要个准信儿。
“是啊!他真的是。”慕越微笑,起身走到她身边,同情的拍拍她的肩膀道:“这事得保密,不然他会有危险,二十一姨你记着了。”
严明翠讷讷的应诺。
天哪!蓝将军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吧!
上次焰族来袭,他竟让朔少爷上阵杀敌,听说要不是朔少爷反应够快,不然他一条臂膀就让焰族人给卸了。
严明翠越想越心惊,原本小麦色的脸色,变得青白,瞠大了眼,她伸手拉住欲出帐的慕越。“你爹……你爹疯了不成,把他留在身边,就不怕有个万一……万一……他有个……那皇帝、四殿下不恼才怪啊!”
慕越皱着眉头,反抓着严明翠的手道:“你多想了。我爹就是怕会有万一,才严格督促着他习文练武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重病 四()
昭德二十二年腊月初一,连日大雪放晴,晴朗的蓝空下银装素裹的皇城,显得庄严肃穆,下朝后皇帝携四皇子来见皇后。/》 富昌侯夫人匆匆与向珞来到时,只见廊庑下站满一个个站得笔直目不斜视的御卫,一名小内侍见她们来,上前行了礼,近似气音般极轻的道:“皇上和四皇子在里头,皇后打算今日与皇上提三小姐的事儿。”
富昌侯夫人听了,狂喜难以自抑,眉间嘴角俱是欢快,向珞羞赧的红了脸,伸手拉着母亲的手,另一手则绞着腰间的绦子。
“多谢。”富昌侯夫人道,递了一个荷包过去。
小内侍指尖轻搓荷包,细微的纸张搓揉声,让他满意的笑弯了眼。“二位在此稍候吧!”他带她们母女走到廊庑下,自己上前与一个侍卫头儿说了几句话,对他指了指了她们,不知说了什么,对方瞧了他们一眼,点了点头,小内侍便笑着离去,这一去就不见人再回来。
日头渐高,这日虽无雪,但寒风冽冽刺骨,纵使有房廊遮蔽,还是寒凉,向来养尊处优的富昌侯夫人从未吃过这种苦头,平日里来探皇后,也是走到坤宁宫后,就让迎进宫内,几曾站在外头被寒风冻得几乎僵冷,向珞拉紧大氅,边将月牙织锦福纹滚狐毛手筒递过去,母女两在寒风里等了又等。
就在富昌侯夫人几乎要撑不住时,方才离去的小内侍,从殿里往外探了探,然后就匆匆走来,不待与她们多说什么。就要她们母女跟着走。
“小公公这是要带我们去那儿呢?”富昌侯夫人两条腿都僵冷了,向珞扶着母亲想要跟上小内侍,奈何母亲走不快,着急的向珞忙出声问前头的小内侍。
小内侍回头看她们一眼,又瞟了站在旁边的御卫们,见他们视若无睹,他才踱回来,悄声的道:“皇后娘娘晕过去了,皇上知你们在外头,便唤你们进去。”
皇后晕倒?
富昌侯夫人惊疑万分。不禁想,是在请旨赐婚前晕的,还是之后?
“娘娘什么都还没说。”小内侍有些同情的睃了向珞一眼。
向珞已不是当年懵懂的少女,这些年婚事不顺,虽贵为国舅家的嫡小姐,但多少还是受了些排揎,现在的她对人的眼神目光甚为敏感,因此小内侍那一眼。就让她心有所悟。
从进宫后的事慢慢回想,往常只要她们进宫,皇后知道了,就会派女官过来迎接,今日却不同,她们是由内侍领进宫。一路都没见到女官相迎,到了坤宁宫,也不像平日被迎进殿里,只让她们在外候着。
若说是因为皇上在的关系。以前她们也不是没碰到皇上过,所以不是因为皇上之故。那么是为什么?
“皇上与皇后说什么了吗?”向珞低声询间。
“陛下是来跟娘娘说一桩喜事的,话才说完。娘娘就喜晕了。”小内侍低低的道。
富昌侯夫人听闻此事,蓦地心一沉,什么样的喜事会让皇后听了之后就晕过去?“是十二殿下的婚事?”她尖声追问。
“是。”小内侍点头。“四殿下去信给十二殿下,说了娘娘病重的事,十二殿下就去见了蓝将军,将婚事议定了。四殿下下了朝与陛下说了后,陛下便想着来让娘娘喜一喜,也好冲冲病气。”
只没想到皇后另有盘算,而这个喜讯恰恰毁了她最后的希望。
蓝守海是谁?是镇守一方的猛将,与富昌侯这倚靠皇后发家的外戚全然不同,之前就传出十二殿下有意迎娶蓝守海之女,不过婚事尚定订下,蓝家就出了意外,蓝守海为此婉拒了婚事,皇后以为此事不会再有下文,虽然二皇子一直认为,四皇子把十二皇子留在永宁山庄,为的就是要去拉拢蓝守海一家,但派人去打探消息,得到的结果是,十二皇子一直在永宁山庄养病,不曾与蓝家人多有接触,二皇子放下心来,但仍是派了人在宁夏附近盯着。
她原本计划得好好的,皇上几次巧遇珞儿,从不曾与她说什么,但态度却是明显的软化,就在她满心以为联姻有望时,却遭逢这么一记重击。
富昌侯夫人与向珞举步维艰,跟在小内侍身后,进入内室,那张精致的大床上,躺着晕迷的皇后,皇帝坐在床边,四皇子则随侍在侧,向家母女进来后,他曾微抬了眼看了一下,随即便低头不语。
待富昌侯夫人母女依礼晋见后,皇帝皱着眉头道:“皇后病情一直不见好,御医们说是思虑过重,朕思来想去,才想到她应是放不下朔儿的婚事,也是,朔儿今年都十五了,婚事却是迟迟没有着落。”说到这儿,皇帝不着痕迹的看了向珞一眼,原本站在母亲身边的小姑娘,惊慌失措的跪了下去,嘴角翕翕想说什么。
“说来,朕该好好谢谢向三小姐,若非你那当头棒喝,只怕朔儿还是个养在后宫,不识人间疾苦的纨绔,如今他很好,知道上进,朕觉着很好。所以他上奏请朕允婚,朕便允了。”
允了,允了谁?允了他和谁?
向珞觉得皇帝说的那番话,是表示朔哥哥奏请允婚的人不是自己了!
“不过蓝家七姑娘还小,订下婚事后,还要等她及笄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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