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点点头,转而问起:“若是他想习武,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高太医有些惊讶,飞快抬睫看十二皇子一眼,随即低下头去,他在宫里侍候时日也十多年了,没将惊讶表现出来,斟酌着言词温言道:“十二殿下大病初愈,虽说已经调养了一阵子,但若是勉力习外家功夫,不免有些不妥。”话很含蓄,十二皇子弱不禁风,也莫怪蓝家七姑娘初见时,会把他当成了姑娘,学纨绔子弟调戏他。
“先生则言甚是,所以才要请先生提点一二,他想习武是为强身健体,若是因此伤了自己就不好了。”四皇子边说边看弟弟一眼,见他如玉无暇的脸上泛起桃花,心里不禁有些感叹,看不出来那个假小子般的小丫头,竟有这般魔力!让他这个抵死不肯习武的弟弟改变心意。
“正是。”高太医想了下,道:“属下开些药膳让殿下用用,先将底子打好来,才是紧要的。”
四皇子颔首,黄内官凑到他耳边低语几句,四皇子又交代高太医几句,便起身离去,十二皇子见兄长走远,便急急屏退左右,对着高太医细细问起蓝家七姑娘的情况来。
“七姑娘瘦了,看起来挺没精神的,脸色也没有那时好看。”高太医声音平缓,有种让人平静的奇异力量。
“我就知道,她定是吃了那么久的药,没胃口正经吃饭,才会瘦下来。”十二皇子喃喃自语,高太医低头看着自己袍子上的暗纹绣样,对十二皇子的话充耳不闻,屋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十二皇子才又开口问:“她吃着药,我让人送果餔去,可会与她吃的药相冲?”
高太医诧异的扬高眉,十二皇子不像是会考虑这些事的人,但他仍是掩饰自己的心思,仔细的问起送去的是那些吃食,慢慢的与十二皇子解说食物相克相冲的药理来。
见十二皇子听得专心,不时提出切中重点的问题,让高太医心中大疑。他记得十二皇子非常娇气,但是也寡言,对很多事都不甚在意,却没想到蓝家那位七姑娘,竟让他有了大转变。
皇后看似娇惯他,实则是捧杀的手段,明眼人都知晓,只是谁能将其中的关节利害,剖析给眼前这半大不小的孩子听?四皇子是想说,但他已完婚,在宫外开府,与十二皇子见面的机会不多,更不用说促膝长谈了,这次能两兄弟一同出京城,还是皇上特许的。
他冷眼旁观多年,皇上年事渐高,皇后所出的皇长子早夭,日后大权将落那位皇子之手,台面上看来,二皇子与三皇子互别苗头,谁也不让谁,势头正旺,二皇子占了长,三皇子之母贵,是为贵妃,比之二皇子生母淑妃,品级高不提,家世也比淑妃强,两位皇子皆有各自的支持者,其他年纪较小的皇子里,虽有人能与之相比,支持者却不如两位兄长众。
四皇子前两年却异军突起,一举打破了两位兄长势均力敌的局势,也让偶尔居劣势的二皇子有了喘气的机会,高太医不免会想,四皇子能在两个兄长环伺下,能突破重围,是否皇后在背后出了力?
不得不说,四皇子能力强,性子更是强悍,相形之下,同母所出的十二皇子便光影黯淡许多,别的不提,光说皇子们该学的文科武举,四皇子虽不是众兄弟中文采最出色的,但也差不到那儿去,论武,骑射拳脚皆在水平之上,十二皇子就差远了,去上了几天学,就闹着不肯去,道是夫子严苛,就更不用说习武了。
皇后却也纵着。
甚至皇帝那儿也由着皇后做主,一句年糼体弱,便免了十二皇子上学习武等所有功课。
怎能怪国舅的女儿嫌弃他不愿嫁?若他有女儿也不敢让她嫁啊!嫁入皇室为皇子妃,若有机会更上层楼,成为皇后,那当然多的是人要抢,可是十二皇子这看来就机会渺茫的主儿,谁家敢嫁?
也就难怪他出宫时,皇帝语重心长的托付他,让他帮着四皇子,为十二皇子挑个好媳妇。
十二皇子完全不知高太医一心二用,边教着自己药理,还能边想心事,只专心学着高太医教的东西。
这一教就教到了午时,黎内官将高太医送走之后,便命人传了午膳。
“殿下,您要的东西已经送来了。”
“哦?”十二皇子眼睛一亮,几乎就要坐不住,黎内官伸手轻按在小主子的背上道:“您得用过饭,歇了午才能碰。”
十二皇子不干了,当即放下手中的筷子,就要起身。“谁说的,我现在就……”
“是四殿下交代的,四殿下说了,若您乖乖听话,每日都好好的上学,他就派人找师父来教您。”
十二皇子闻言闷闷的坐下,接过黎内官递过来的筷子,吃饭。
同样也在吃饭的慕越,看着眼前的白粥,再看看面前的父兄,“父亲怎么有空……”
“嗯,父亲陪着用饭不好吗?”
“好,很好。”慕越讷讷的应道,灵活的大眼往大哥看去,蓝慕远扯开嘴角微笑道:“哥哥们这几天都来陪你一起用饭。”
“若不是你二嫂她们理家忙,她们原也要过来陪你的。”
“哦!”
其实他们是刻意不让妻子过来,她们若来相陪,严氏这位主母怎能不到?慕越正在养身子,在严氏跟前定要讲究规矩,蓝慕声暗地里不屑的撇了嘴,严氏律人甚严,却是待己甚宽,她若来慕越这儿,慕越根本不可能好好的歇着,严氏坐着,慕越只有站着的份儿。
倒不如不让她来罢!
用过饭后,蓝守海看了女儿的功课,指点她习字,又与她说了故事,将她哄睡了,才带着儿子离去。
到了晚上,他带着蓝慕远外出赴宴,所以只有蓝慕声来相陪,慕越咬着筷子,“那两位贵人有没有给父亲和哥哥们找麻烦?”
“呵!还以为你不会问呢!”蓝慕声瞪她,看她将筷子放下,才脸色稍霁。“四殿下还好,十二殿下啊!啧!实在是太娇贵了,咱们昨儿回来,他竟晕倒了,他整天坐着车啊!还能累-晕-了!”
“你听听,这象话吗?”
“他身子本来就弱嘛!再说谁道坐在车里就不累,一路颠簸震得人可是会晕车的呢!”慕越说着说着便讪讪然住了嘴。“二哥干么这样看我?”
“我在看,你个小丫头怎么老替他说话?你……喜欢他?”
第十四章 拜会 三()
邹知府后园,二小姐邹佑兰脸色泛青,正厉声的质问。“她,她竟然这么……”说不出口,邹佑青恼怒的绞紧手中的帕子,一旁的丫鬟气愤的续道:“四小姐与九小姐在院门撞到一块儿,两人的丫鬟就在十二皇子的内侍、侍卫跟前推搡成一团,奴婢听那嬷嬷说都觉丢人。”
“三叔家的九妹妹也在?”邹佑兰气恼之余难余讶色。
“是啊!真是丢死人了!”说话的丫鬟一脸绯红,就不知她是给气的,还是因为探知了这事,显得很兴奋。
“九妹妹在我们家做客,行事竟也这般胆大妄为。”这下子如水滴入热油锅里,邹二小姐炸锅了,嫩白的手掌奋力击桌,腕上戴着的乌木银镯轻擦过案几,桌上的粉瓷盖茶碗被扫到地上去。
几个丫鬟见状,连忙劝的劝,收拾善后的连忙擦桌扫地,还有人数落着去打探消息的丫鬟。
“二小姐您别气,与她们这等不知分寸的置气,气坏了自己不值当。”
“都是你,打探了点消息就随意拿来显摆,瞧,把二小姐气着了。”
“我,我那儿知道二小姐会这么生气……”
“怎么发这么大的火?”一位华贵丽人扫了屋里一眼,脆声的问道。
“夫人!”屋里众丫鬟纷纷曲膝福礼,邹夫人后头跟着另一少妇,样貌与二小姐及邹夫人相仿。“你们怎么侍候二小姐的?”
“大姑奶奶。”少妇原是邹知府的嫡长女邹佑梅,才出嫁甫满三个月,三房的九小姐正是为庆贺她成亲才随三老爷前来西宁,三老爷想着要让小女儿在西宁找婆家。
她上头两个嫡姐都有人家了,三太太与三老爷为了儿子的事闹别扭,扬言不为庶女操办婚事,想要藉此逼丈夫从了她,没想到三老爷趁为大侄女送嫁的机会,将女儿带到西宁来,请大嫂帮忙。
邹夫人不愿掺和,三老爷就赖着不走。
却没想到,这位九小姐竟有自己的主张。/》 邹夫人拉着女儿到暖阁里说话,好让丫鬟们收拾,母女三人在暖阁坐定,邹夫人问了二女儿为何事气恼,得知原由之后,邹夫人冷笑道:“真不愧是姨表姐妹,一样的没脑子。”随即扬声唤心腹的陪房嬷嬷入内。
“让大总管亲自去别院坐镇,千万不能让四小姐和九小姐的事传扬出去,还有,派几个嘴巴严实的去把她们两个给我捆回来。”
“夫人,人道姑娘是娇客,将她们捆回来,老爷和三老爷知道了,会不会……”
“呵,你放心吧!三老爷还想让我帮他女儿找婆家,只有让他女儿打了他的脸,他才不敢继续死赖着,还有四小姐,若非那贱人蒙住老爷,怎么会让她跑到别院去?她出门可没经过我这儿!若是两位殿下被四小姐惹恼了,把帐记到老爷身上,回头老爷还不知要如何对我呢!”
邹大小姐拉着妹妹的手,轻声的道:“你啊!脾气该收一收,别动不动就摔东西出气,让外人知道了,还道你脾气不好,气性大,谁家敢娶这般的媳妇啊!”
“哼!”邹知兰赌气别过头不理会长姐。
“蓝将军的女儿受了伤,你们可去信慰问了?”
“一知道越越受了伤,我就命奶娘过府去探望了,她大嫂受了礼,回了份礼给我,说越越遵医嘱要静养,我也就没再派人去了,后来听说蓝家八姑娘在济福庵发丧,婆婆让我随礼,我就没派人去上香,毕竟我才新婚,不好冲了人家。”邹大小姐道。
“嗯,喜丧不好相冲,你还是个新嫁娘,既然亲家母让你随了礼也就成了,不必亲去,倒是七姑娘那儿,你得派人多走动走动,若是可以你们姐妹两一块去探望探望。”邹夫人爱怜的抚着大女儿的脸颊,见她气色红润眉宇间神采飞扬,想来新婚的日子蜜里调油,小日子过得很满意。bsp; “大姑爷是蓝将军的下属,你与蓝家家眷多走动,也是为大姑爷积人脉。”邹大小姐红着脸点头应诺,邹二小姐拉着母亲的手道:“娘亲偏心,都为着姐姐、姐夫想,都不理我。”
“你与蓝家七姑娘不是挺要好的吗?她受了伤,你难道没送东西去给她?”
“有啊!”邹二小姐闷闷的道,“可是越越那臭丫头什么也没回我。”
“听说她一直神智不是很清楚,怕是被吓坏了,直到这几日才清醒了。”邹大小姐说道。
邹二小姐讶然望着姐姐。“这么严重?我还以为她不过受了点轻伤罢了,是蓝夫人因为八姑娘死了,看她不顺眼,才把她关在家里不让出门!”
“你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要是传了出去,让蓝夫人知道可就……”
“唉唷!娘,女儿是那等胡涂的吗?”邹二小姐嘟着嘴抱怨。“这会儿不是只有咱们母女嘛!那儿会传出去啊!”
“隔墙有耳啊!有些话只能心里想,不好说出口。”邹大小姐拧着妹妹耳朵叮嘱着。
“就说了只有咱们……”忽听得母亲冷笑一声,邹二小姐讪讪的住了嘴。
“可不只有咱们母女,外头可是有那贱人的人在。”
邹夫人口里的贱人,便是四小姐邹佑菁的生母大魏姨娘,她与三老爷的宠妾小魏姨娘是亲姐妹,九小姐便是小魏姨娘所出,其实魏氏共有三个姐妹,原是邹老夫人屋里侍候的,后来一并给了三个儿子当屋里人,一人一个,只侍候二老爷的那个魏氏命运不如长姐及幼妹,三个姐妹只她一人早逝,连个子嗣都不曾留下。
就是因是婆婆给的,邹夫人对大魏姨娘只能好生吃喝供着,幸而邹大人外放到西宁来,婆婆不在跟前,她才能压制住大魏姨娘,然而这女人心计深,哄得邹大人团团转,她给女儿挑丫鬟时,一时不察让那女人钻了空子,安排了她的人进来。
“是那一个啊?”邹二小姐呆呆的问。
邹夫人和邹大小姐都不理她,“娘,您可有万全的准备?”要对付大魏姨娘,只能一举成功,不将她打得无翻身之力,日后必成后患。
“娘,那您方才还让人去别院捆四妹妹回来,这不就打草惊蛇了吗?”邹二小姐扯着母亲的衣袖,焦急的问着。
“你啊!就别多操心吧!我一会儿就让人送拜帖去蓝家,你且想想要带什么去看越越。”邹大小姐拍拍妹妹的头,邹二小姐愤愤的拍下长姐的手,转身唤进乳母及贴身的大丫鬟。“走,咱们开箱笼去,我记得大哥那日送我的九九消寒图蛮有趣的,啊!二表哥前些天让人送了玉雕的十二生肖……”邹二小姐带着一行人离去,边走边盘点着自己有那些好东西,待声音渐去,邹大小姐听着忍不住轻笑出声。
“妹妹真是的,娘和我还在这儿,她这个主人就跑了。”
“唉!这丫头是个实心眼的,这么多年也就蓝家那七丫头与她要好。”
“那倒是。”
蓝家在西宁地位崇高,纵使蓝慕越不像个寻常的闺女儿,老是随着父兄来往军中,然边关地方本就不如京中讲究男女大防,西宁一地想巴结蓝家的人可多了,加上蓝慕越个性直爽,不会面上一套,背后一套的,加上人又大方,与她交好的女孩儿多了。
邹二小姐脾气大,加上长姐让,母亲宠,与其他家的闺女相处,总是口角不断,至于四小姐向来惯于伏低做小讨好人,人缘倒比邹二小姐来的好些。
邹夫人眼一抬,看着暖阁角落花几上宝蓝花瓶里插着的鲜花,嘴角微微上扬,老爷再怎么拐着弯儿想抬举那娘两儿,可禁不起人要自甘坠落啊!
※
一早邹大小姐就偕妹妹一同到蓝家,来拜会蓝夫人,探望受伤在家静养的七姑娘。
容嬷嬷客气的回绝了大少奶奶派来的管事嬷嬷,道是夫人还没恢复过来,其实合府皆知,严氏除了与老爷大吵一架外,还被娘家人试图再塞个严家女进门的行径给气昏了,本就伤心欲绝的严氏,当日得知娘家的打算后,扯着容嬷嬷嘶吼尖叫了大半个时辰,若非管着家的两位少奶奶下了死令,严家许多私密只怕就会给传出去,被人当笑话了。
既然当家主母不见人,那小的总能见了吧?
两位少奶奶就领着邹家两姐妹,一同去探望小姑。
小姑娘吃了几日白粥,上午总算传来罗大夫解禁的消息,正高兴不已,浑不觉只加葱花瘦肉调了味的粥有何不好,又迎来两位好友,简直就开心的没边了,当邹家姐妹及两位嫂嫂进门时,就看到笑容可比夏日骄阳的慕越,开心的迎上前来。
邹二小姐看到慕越额上还包着白色绢布,小脸蛋比之前瘦了许多,连向来健康的蜜色肌肤都成了白惨惨毫无血色,心里鄙夷自己原先的想法,原来好友真的伤得不轻啊!抱着慕越不停的掉金豆子来,邹大小姐比妹妹知道的多,再加上丈夫原就是蓝将军帐下的部属,内情比外人晓得的多,来之前多少有底,然而亲见看到慕越连说话都有些气虚的模样,心里也不禁难过。
“唉哟!这是怎么了?”说话的是蓝慕远的奶娘,她随大少奶奶过来,见一屋子气氛低迷,忙插科打诨一番,“两位邹小姐该笑才是,咱们七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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