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情字伤人 一()
天气渐寒,小花厅里,只有慕越一个人坐在上首理事,几个管事媳妇恭谨的禀了事,领了对牌去办事,几个管事妈妈在抱厦里轻声闲聊。
“今儿怎么只有七姑娘在啊?”一个嘴角有颗痣的管事妈妈有些烦恼的问。
“钱大有家的,你肯定又没把事儿办好!”其他人都知道她的毛病,听她这么问,纷纷笑她。
一个年纪较大的嬷嬷替她解围,回答她的问题。“大姐儿染了风寒,二少奶奶放不下孩子,大少奶奶身子不舒坦,所以今儿个就只有七姑娘理事。”
“你昨儿又喝酒了是吧?把该办的事给忘记了?”钱大有家的讪笑着,掏了帕子摀着嘴道:“唉呀!还不是我们家那个,拉着我喝呗!不陪他喝,他要是给我上酒馆去喝怎么办?”
“上酒馆喝就上酒馆喝,有什么大不了的?”家里男人同样爱喝酒的婆子嗤道。
“哎唷!石嬷嬷你不知道,我家那个一个月才赚多少,那禁得起他常上酒馆去喝啊!”钱大有家的摇头。
“怕什么啊!你家那口子不是在大少爷身边当差吗?跟着大少爷去小酒馆就是了。”
钱大有家的却小心翼翼的张望了四周,才悄声的道:“大少爷看上了人家小酒馆老板的闺女儿,正打得火热哪!最近要去见那女的,都不让我家那口子他们跟。”
“不是吧!”此话一出,众人皆哗然!
大少奶奶就快生了,大少爷竟然在外头置了外室?
几个婆婆妈妈们议论纷纷,浑然不觉有个丫鬟站在旁边听了半晌,她听到大少爷置外室时。脸色一变匆匆离开,慕越在小花厅里早看到她了,见她迟迟没进来,正要让丫鬟过去喊她,不想她却变脸离去。
“去,跟上去,看看是怎么了。”慕越转头对媚儿吩咐,媚儿点点头,由小花厅后方的门离开,慕越指了那几个在抱厦说话的管事媳妇、妈妈们。“把她们都叫过来。”
雀儿连忙去抱厦把人喊进来。
慕越问明之后,脸色丕变,怎么会提前了吗?那个女人难道提早出现了?她顿时觉得全身无力,大嫂疼她,前世如此,今生亦然,难道相同的事情,要重复发生在兄嫂身上?
媚儿脚程虽快。待她赶到大少奶奶院子时,银兰已经进去了,偏生看门的婆子还拦了自己一下,误了些时间,等她摆脱看门的婆子。冲进院子时,只看到正房一片混乱,素来稳重的银心、爽利的银芽,温柔的银叶都慌了手脚。而银兰则跪在中间,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媚儿拉了个从身边经过的小丫鬟,小丫鬟一脸惶恐。“大少奶奶,大少奶奶昏过去了!”
媚儿一听急得一跺脚,怎么办!她连忙拉住要外往冲的小丫鬟,快去。”
那小丫鬟张大了眼,似乎不懂她在说什么,媚儿耐着性子又说一遍,小丫鬟才听明白,点了头拔腿就往外冲,媚儿上前扯住银心,对着她大吼:“姐姐慌什么,快让人去请大夫啊!”
“啊!”银心被这么一吼,总算回过神来,定下心,指挥着众人安置大少奶奶、请大夫、让人各安职司后,银芽和银叶照看着嬷嬷们将大少奶奶扶进内室,银心才喘着气对跪在地上的银兰道:“你是疯魔了不成?胡乱听了什么,就拿来跟大少奶奶说?大少奶奶如今身子可不同以往,若是气出个好歹来,我看你有几条命都不够赔!”
“姐姐这话我不服。”银兰抿着嘴径自起身,她拍了拍裙裾上的灰,不逊的道:“大少奶奶心里头若没数,怎么会我一说,她就晕死过去?哼!只怕大少奶奶比咱们更清楚,大少爷外头有人。”
“你,你住嘴。”银心慌张的回头看了下内室,厉声的斥道。
“你少在我面前装个半主子样!”银兰冷冷的挥开银手的手,“呸!凭你也想充主子教训我?叫你一声姐姐,不过是对你客气罢了!”
银兰似积压了许久的怨气,今儿一口气发作,冷嘲热讽的讥刺银心,听得银心气得脸色发青,却苦于口舌不若银兰便给,一条帕子被她拧得几乎碎烂。r /》
屋里头银芽气得要冲出来,让银叶死命的抱住不放手。
“你放开我,我出去撕了那贱蹄子。”银芽咬着牙嘶声道。
“嘘,你轻点,别把大少奶奶惊动了。”
“我知道,你放开我!”银芽扭着身子,想挣脱开来,银叶却死都不敢放手。“银芽,你别这样。”
银芽低哑着声道:“大少奶奶不安排她侍寝,得罪她了啊?谁说咱们几个就一定要当通房啊!大少奶奶没发话,她自个儿惦记上了,怎么着,她还有理了。”
因为大少奶奶有孕,不方便侍候大少爷,论理是该为大少爷安排通房好贴身侍候着,大少奶奶没提起此事,反而早为她们打算了婚事。
银心是大少奶奶早帮她相看好了,是大少爷身边的亲卫,成亲后银心会留在大少奶奶身边当管事妈妈,银芽老子娘帮她订了亲事,说等年岁一到,就放出去成亲的,而她,大少奶奶也问过她,托了桂嬷嬷帮她留意着,只有银兰,大少奶奶问她时,她一脸扭捏着不肯答,大少奶奶也不追问,就这么搁着。
然而大家都不是傻子,谁看不出来,银兰心里有了人,那人就是大少爷。
平日里她老爱往大少爷跟前凑,莫嬷嬷敲打几次也没用,莫嬷嬷便劝大少奶奶早些把人放出去吧!要开脸做通房的丫头,不能是这样子的,这种丫头,主子还没发话。就自个儿拿主意了!真要让她开脸做通房,只怕成为后患。
万万没想到,银兰会挑这种时候挑拨大少爷夫妻的感情!
大少奶奶今日一早起来就不舒服,再被银兰这么一激,银叶心里忐忑不安,抱住银芽的手不由自主的松开来,“姑娘,若是姑娘被她气出个好歹来……”
银芽连忙呸了三声,才正色对银叶道:“咱们大少奶奶人好心好,什么都好。才不会被她那等心思险恶的人给害了的。”
银叶却泪流满面抿着唇说不出话来,银兰说的并没有错,连她都看出来,大少爷外头另外有人了,前日他回来时,换下的中衣并不是大少奶奶亲手缝的,是件新制的,料子不似府中用的那么好。反像是外头寻常人家才会用的粗棉,大少奶奶那么精明的人,岂有看不出来的理。
现在想想,大少奶奶好似从那时就心情不怎么好,银叶暗恼自己粗心,怎么就没早发现呢!大少奶奶肯定是把事压在心里搁着。今儿一早才会不舒服的。
外头银兰犹在奚落银心,满屋子侍候的小丫鬟、仆妇不敢出声,银芽越听越火,一把撩开帷幔冲出去。还不待她说话,就听见七姑娘的声音冷冷的传来。
“你给我闭嘴。”慕越在丫鬟、仆妇的簇拥下缓缓的走进屋来。
银兰一怔张嘴欲言。慕越一个箭步上前狠狠的赏了她一巴掌,银兰还没反应过来。慕越已朝身边的嬷嬷颔首示意,几个嬷嬷上前押住了她。“不分青红皂白捕风捉影乱说话,要是我的侄子出了事,你……担当得起?”
银兰犹自挣扎着。“我又没胡说。”
慕越不耐烦的摆摆手,一个嬷嬷拿了条汗巾塞住她的嘴。“先把她押下去,嗯,就这么绑着吧!让人好好看着,若是大嫂和小侄子没事便罢,若有事,就等着我大哥回来处置吧!”
慕越发落完银兰之后,看了银心一眼,叹道:“银心姐姐就这么由着她乱骂一通?难道不怕她胡乱说的那些话,反惹得大嫂伤心?”
银心涨红了脸,讪讪的道:“奴婢……奴婢……。”
听她奴婢个半天说不完话,慕越也没精神理会她,提裙往内室去,银芽忙帮着撩开帷幔让慕越进去。“大嫂呢?”错身而过时,她低声问银芽。
“还没醒。”慕越点点头,银叶忙福了福,请她坐,慕越却径往床边去,大少奶奶虽是紧闭着双眼,但挂在腮边的晶莹泪珠却瞒不了人,她已经醒了。
慕越想到自己乍闻皇太贵妃赐侧妃时,那如遭雷击,久久不能言语的情形,不由叹了口气,让银叶给她端把杌子过来。
然后她将所有的丫鬟都屏退出去,自己坐在床边陪着大嫂。
不知过了多久,大少奶奶的声音幽幽响起。“妹妹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嗯。”慕越不知如何安慰她,只闷声应了下。
“我早知你大哥外头有人了,只是……”大少奶奶幽然一叹。
慕越鼻头一酸,突然觉得很想哭。
大少奶奶轻笑着。“我自小就知道,自己有个未婚夫,日后要当将军的。其实我小时候很爱哭呢!什么事都哭,我娘和姐妹们都笑我是泪罐子,那年雨水不丰,叫我哭一哭,就不缺水了。”
慕越静静的听着,小手将大嫂颤抖的手紧紧的握住。
“我娘担心我,将来当不好将军夫人怎么办?压着我,不许哭,送我上闺学,习礼仪、规矩,要学着打理一个家,不能让丈夫在外时,还要记挂家里,要让男人无后顾之忧。可你哥他,他并不想要我这样的妻子,他总问我,为何不高兴不说出来,母亲为难我,为何不跟他说……。”
也许是出嫁之后,积累了太多太多的情绪无处发泄,大少奶奶对着慕越倾诉着自己的不解、困惑及难过。
说到她声音沙哑,说到她疲累的昏睡过去,慕越慢慢的站起身来,将大嫂的手放到被子里,被她掖了掖被角,才转身出去。
罗大夫已经被请来,看到她哭成小花猫的脸不由摇头,莫嬷嬷得慕越示意,连忙请罗大夫入内诊脉,平儿拧了帕子侍候慕越净面,温热的帕子敷在脸上很舒服,慕越重重的吐了口气,闷闷的问:“大哥人呢?”
“小厮回报说,大少爷不在军营里。”平儿悄声的道,慕越无力的点点头。
“我爹和二哥他们呢?”
“老爷领军去了其他卫所巡视,二少爷随行,六少爷和朔少爷已经赶回来了。”
慕越扯下帕子,“命钱大有带人去那家小酒馆找人,要快!”
第一百三十九章 情字伤人 二()
罗大夫看诊出来,道是心绪郁结动了胎气,开了安胎药,嘱咐了一番,让人小心侍候着,别让大少奶奶操烦忧心……
他与蓝家情谊深厚,明白蓝守海有多看,重前头夫人郑氏所挑的儿媳妇们,他可等着抱孙子哪!
看到慕越娇憨的点头一一应诺,罗大夫心里微酸,别人家像慕越这么大的孩子,那个不是娘亲捧在手心里呵疼着,她没有亲娘呵护,还得照应着全家,想到前两日去看诊的那户人家娇惯的女儿,再看看慕越,罗大夫便觉心疼。
“丫头啊!你要是撑不住,跟我说一声,我去跟你爹讲。”
慕越不明白罗大夫何出此言,愣愣的点点头,“罗大夫,没事的,还有二嫂在。”
“你二嫂呢?”罗大夫对二少奶奶印象不是很好,打她进门后,蓝慕雪死了,蓝严氏不能生了,她自己也没好到那儿去,别人家怀个孩子是又下田又种地,也不闻人家动胎气,那像她,明明是个活蹦乱跳的主儿,偏偏怀了孩子后,就三天两头的动胎气,逼得他下令她只能待在自个儿的小院里头,不能出外乱走动。
眼下,向来精明能干的大少奶奶有孕在身,仍得管家理事,这会儿动了胎气,她这当弟妹却迟迟不见踪影?只有年幼的小姑在这儿相伴,想当初她怀孕时,稍有不适,大少奶奶可是都待在身边招呼着。
“小之蘅长牙,二嫂昨晚上照看了一夜,我就让人别去扰她。”
罗大夫这才稍稍释怀,随即又皱起眉头:“小丫头长牙了?”
慕越微笑着道:“是啊!这两天又冒了两颗小牙。”
“那是会哭闹不休。”罗大夫捋着胡须道。
开好药方,慕越让平儿送罗大夫出去。自己则进内室去看大嫂。
银心坐在一旁抹着泪,银芽犹自气愤难平,银叶则是自责的低着头,她们四个陪在大少奶奶身边最久,银兰存了歹心,她们心里都不舒坦,慕越看着屋里,一切倒是井然有序,她走到床边,床边的屏风已经挪到一旁。大少奶奶睡得并不安稳,不时微微翻动着。
“你们去一个熬药,一个去准备吃的,还有把屋里侍候的管起来,不能再像方才那样,由着人胡言乱语的。”银心讪讪的应下,去准备吃食,银芽看了她一眼。嘴角翕翕,最后还是怏然的对慕越福身告退,自去管那些小丫鬟及仆妇们,银叶则是去熬药,待她们都离去后,莫嬷嬷才上前一福。
“今儿多亏了七姑娘。”
“嬷嬷客气了。大嫂疼我。见她伤心,我也不舍。”
莫嬷嬷不是大少奶奶的奶娘,有些话她想说却不好开口,适才银兰闹事时。她正巧替大少奶奶去看孙小姐和二少奶奶不在,一回到院门。见气氛不对,问明之后才晓得。银兰那贱蹄子做了什么,当下气的她几乎说不出话来,再见七姑娘处理得宜,便有心与这小姑娘说说,请她帮帮忙。
留下两个小丫鬟在里头照应,慕越与莫嬷嬷一同到外间坐下。
“我家姑娘自小胆怯,夫人恨铁不成钢,对她比其他姑娘要严,深怕她过门之后,担负不了长媳之责。”莫嬷嬷对大少奶奶满是怜惜,“郑、莫两家是世交,您的母亲与我家夫人本就是闺中蜜友,分别嫁人之后,又巧的同在京里,感情胜过其他友人,我家夫人年长些,待大少爷出生时,大少奶奶的两个姐姐都许亲了,先头的蓝夫人笑着定要我家夫人快再生个女儿,好给大少爷当媳妇儿!”
慕越未曾听外人说起过她娘,听得很入神,莫嬷嬷见她听得专心,更是说的仔细,说到蓝郑氏被家里人刺激之下,怀着身孕不远千里,离京远行来寻蓝守海。
“……其实,那会儿蓝将军早就安然无恙的回营了,可您母亲放心不下,拖着孩子怀着身孕就这么来了,把我们家夫人可给吓住,您的母亲原是个再娇弱不过的女子,谁知她竟强硬至此!”
“那时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母亲会离京跑来宁夏?”
“蓝将军那时与老将军一同征战,谁知竟传来战败失踪的消息,原本大家都瞒着您母亲,不知是谁多嘴,唉!幸而您母亲一路平安抵逹宁夏城,听说蓝将军反被您母亲给吓坏了!”
慕越想象那个景象,嘴角微勾,父亲向来都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会被母亲吓到?
莫嬷嬷瞧慕越的脸色,看来像是不信,她轻笑接着往下说:“我家夫人自然是没看到那景象,是您母亲信里写的。”
慕越点头,催着莫嬷嬷接着说,莫嬷嬷说了莫夫人为了让女儿日后能担负起重责大任,尤其是在知道蓝郑氏过世的消息之后,待女儿的要求更加的严格。
“大少奶奶过门前就晓得您,见着您之后,更是喜欢,这人跟人的缘份还真是难说,大少奶奶对那些表姐妹们,都不如您这般亲近。”
莫嬷嬷又道:“……老婆子知道,大少爷有上心的人,这谁也拦不住的,只是这样将人置外室,对大少爷名声不好……”其实对大少奶奶名声更加有损,外人不知她根本不晓,而会直接认定她无容人雅量,逼得丈夫只好将人安置在外。
莫嬷嬷翻来覆去的话里,只有一个目的,大少爷若真对外头的女人有情,就请他直接说吧!她自会劝着大少奶奶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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