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大夫皱起眉头瞪了黎内官一眼。“你小子说话语焉不详的,害老夫弄错了。”
黎内官也皱眉,“不是七姑娘被茶水烫伤了?”
“不是,是那个叫春荷的。”春梅瞪了去通禀的小宫女,小宫女怯生生的看着她,慕越瞧着并不点破,对罗大夫微笑请托:“她们几个是阿朔特意拨过来侍候我的,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伤了一个,罗大夫快去看看她吧!若是留了疤就不好。”
罗大夫点了头应下,让药僮从药箱里取出个纸包来,“给,这个驱虫,一会儿让她们帮着做成香囊,好系在身上。”
慕越伸手接过,“这么大一包啊?”
“可不是只给你一个,殿下那儿也缺。”罗大夫才不管蓝守海允不允这门亲,反正他是看好这两个小家伙的。
慕越让春梅拿着,让她带着罗大夫去看春荷。
罗大夫笑咪咪的跟着春梅去了,关荷才问,“她们不过是宫女,需要请大夫来看吗?方才叫春满的不是说,春荷伤得不重吗?””
“嗯。”
不管怎么说,阿朔好心派了人来侍候她,结果不到半个时辰,就有人被茶水泼了烫伤,知道的会说那宫女行事莽撞,不晓得的,就可能说是她好妒成性容不得人了。
抱着膝头靠着窗棂,慕越看到徐嬷嬷匆匆走来,没一会儿就听到小宫女通传,慕越让人请徐嬷嬷进来,慕越以为徐嬷嬷是要来禀报春荷的事,请徐嬷嬷坐下后,让小宫女奉茶,便屏退了她们,连关荷也屏退,关荷嘟着嘴不想离开,慕越笑着请徐嬷嬷有话直说,关荷才慢腾腾的走出去。
徐嬷嬷若有所思的看着慕越,“姑娘倒是个有主见的。”
“还好,嬷嬷要与我说什么?”
“春荷那蹄子行事莽撞,老奴已经让人去禀明殿下,待会就让她移出去。”
慕越端着茶碗起来,喝了一口,“嬷嬷别忙了,让她好好歇着就是,殿下抬举我,把身边侍候的都拨过来给我,才这么会功夫就让人出了事,说来我的不是。”她是客,主人家这么客气,她若因侍候的人有别样心思而生事,岂不失礼。“人有失神马有失蹄,春荷会撞到人,也不全然是她莽撞,若真是不妥当的人,黎内官怎么会拨她去侍候殿下呢?”
徐嬷嬷暗点了头,这位蓝姑娘倒是个识大体的,也不枉殿下待她好,徐嬷嬷便搁下春荷的事,既然不会侍候人。就待在房里养伤吧!等殿下和七姑娘他们走了,再来处置春荷就是。徐嬷嬷与慕越说这几个大宫女、小宫女要怎么安排职司、住处,“今儿夜里姑娘可想要那个宫女值夜?”
“不用,让值夜的在外间的炕上睡就好。”
这些宫女她不熟,夜里,她不放心让她们离自己太近。
“还有关姑娘……”徐嬷嬷有些为难,原以为那位姑娘是七姑娘的丫鬟,谁知竟然不是,而是七姑娘入伍后的亲卫,徐嬷嬷看着慕越的目光。有着探究、不解,这么娇滴滴的小姑娘竟然要入伍去当军人?
大周不是没有女子从军,但蓝将军怎么狠得下心,让女儿从军?
“关荷怎么了吗?”
“老奴原以为她是侍候姑娘的丫鬟,谁知竟然不是,敢问姑娘,要怎么安排关姑娘的住处?”
慕越想了下回答:“安排睡暖阁或是厢房吧!再拨个小宫女去侍候她。”
徐嬷嬷点点头记下,又说了些琐事后。便起身出去安排。
关荷嘟着嘴又折了回来,“七姑娘,您别折腾我了,干么还安排个小宫女侍候我啊!”
“让你尝尝被人侍候的滋味啊!”
“七姑娘!”关荷哀求着。“您让个小宫女跟着我做什么啊?”
“你总不会一辈子当我的亲卫吧?”
“那不然咧?”关荷搔搔头,不解的望慕越。
慕越托着腮,调侃她道:“关荷将军。怎么样?好听吧?”
“嗯,够威。”关荷念了几次,露出开心的笑容来。
“是吧?”慕越扬眉,看关荷满意的笑容。不由顽心一起,调侃道:“也可能是状元夫人。”
关荷直觉的就回道:“不要。我将来的相公得是个军人,才不要软趴趴的酸儒。”
慕越掩嘴笑着。关荷却直在那儿嘟嚷着,自己将来的丈夫得是高大威猛的军人,能威震军中扫平贼寇,绝不要弱不禁风的酸儒。
※
黎内官带罗大夫看诊后,便领他回十二皇子的院子,十二皇子将那些宫女全派去侍候七姑娘,然后将明师父、吴木森和罗大夫全安排在自己院落的厢房,因此春荷才去蓝姑娘的院子,还没侍候到人,就受伤的事,根本不可能瞒过十二皇子。
春荷却不晓得,方才还频频哀恳的求他,千万别让十二皇子知道她把差给办砸了。
远远的就看到何朝在院门前站着,见到他们,连忙上前行礼:“罗大夫,殿下说您一回来就请您过去。”
“嘿嘿,你家殿下肯定是要问我,蓝七姑娘伤得如何。”
“还请您实情以告。”
“那是自然。”他人虽老,可并不眼拙,那宫女的心思谁瞧不出来?
宫里有习惯在满十二岁的皇子身边,安排通人事的宫女,以便教导皇子们男女之事。十二皇子的情况特别了些,听说之前皇后及几位娘娘为他安排的宫女,因为侍候不力,而全被皇帝给处置了,而永宁山庄里,这些指到他院里侍候的宫女们,难说没有是为此特别安排的。
“敢问黎内官,那个宫女不是皇上特地为殿下安排的通房吧?”
“不是。”黎内官皱着眉着回答。“不过四殿下回去后,宫里可能就会拨通人事的宫女过来侍候殿下了。”
罗大夫不懂了。“这儿就是年龄相当的宫女在,为何还要从宫里拨过来?”
黎内官微笑。“若殿下对她们有意思,之前就会要她们侍候了,这半年多来,殿下每次来,都不让她们近身侍候。”
罗大夫有些听傻了,“殿下没有问题吧?”
“不是。”黎内官面有难色,嗫呶半晌后,才缓缓道:“那几个被处置的宫女,回京的途中曾试图对殿下下药……因此殿下现在对这些宫女防心甚重。”
第一百二十九章 异心 一()
“那宫女虽未得逞,但殿下却恼了。”黎内官思量了一番,斟酌词句要如何说,“我待在山庄里分不开身,蓝将军那儿我又不好开口,想将何朝他们拨过去贴身侍候殿下,殿下又不肯。”
黎内官不过是个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为皇子身边的内官,他要管的事何其多,为了制造殿下在山庄里养病的假象,他不能跟在殿下身边贴身照料着,心里甚是难安,宫里新拨过来的宫女们,殿下对她们避之唯恐不及,他不能请蓝守海为殿下安排丫鬟贴身侍候,以免让蓝将军有所误会,十二皇子还想娶蓝七姑娘呢!
想到这儿,他便忍不住为殿下一掬辛酸泪,别人娶妻前,在房里有侍寝的丫鬟是正常的,就算是仍在议亲时,收房丫鬟侍候着,也不是没有,但是殿下偏生将自己送到了蓝将军一家子的眼皮子底下,就连要回永宁山庄来,也是由蓝将军或少将军他们陪同。
这叫他怎么给殿下安排教导通晓人事的宫女?
再想到殿下也不要何朝他们去蓝府侍候他,说什么这样子就安排太过了,反令人起疑,说不什么都不肯,想想,皇子们有那个像他的殿下这般命苦的。
不说去南方巡视的几位皇子们,就说四皇子吧!北巡西宁卫苦不苦?苦啊!风霜磨砺策马行军,吃、住皆将就着过,但就算如此,四皇子穿衣、洗漱皆有宫女侍候周到,可他的殿下却样样都得自己来!
他的担忧、烦恼,不能跟殿下提,也不能跟那几位嬷嬷们说,万事都得自己扛着。尤其是这件事,他睃了罗大夫一眼,低声的道:“您可别说出去。”
“啧!老夫是那种人吗?老夫知道分寸的。”罗大夫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黎内官暗松口气,却不禁想,当日殿下真不知那宫女的心思吗?他怎么老有种感觉,觉得殿下早知会有此事发生?摇摇头,他又觉自己的想法太过荒谬,殿下若明知那杯茶里被下了药,又为何要喝?
完全想不通。r /》
不想了,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个宫女也被处置,多想无益,还是想想别的事吧!晚膳要备些什么菜色,还得记着让人去酒窖里搬上次才买回来的陈酒。
阿朔得知是小宫女误传,心里不悦面上就沉了下来,黎内官忙开口道:“七姑娘说了,多谢殿下让徐嬷嬷带那几个宫女过去侍候。”
“还没侍候人,就先把自己弄伤了。哼!当差还这么不当心,这次是伤了她自个儿,下次要是伤了越越呢?”想到慕越可能会被这不经心的宫女误伤,阿朔越想便越心惊,怒火一发不可收拾,他扬手重重击桌。实心的桌面被拍的嘭嘭响,黎内官和罗大夫不由心惊于他击桌的力道,向来温文的似没有脾气的十二皇子怒火中烧,皇家威仪霸气立现。倒是让罗大夫看了有些怔愣。
原来这小子也不是完全没脾气的啊!
阿朔立时就要黎内官去把那个宫女提回来,他要马上处置她。黎内官连忙劝道:“殿下,等您和七姑娘回去了。奴才立刻就处置她。”
“还要等我们离开?”阿朔眉一挑双眼怒炽燎原。“我要处置个宫女,得顾忌什么?”
黎内官侍候他这么久,也从未见过他盛怒,不免有些胆怯,他睃向罗大夫,罗大夫也有些怔愣,瞄到他投过来求助的眼光,忙轻咳了下,待阿朔望向自己,他才开口:“殿下,还请三思。”
“三思什么?”
罗大夫想了下,便轻声劝道:“殿下,您想想,七姑娘说别跟您说,别得您动怒,毁了您一番好意,您却为此事大动肝火,岂不辜负七姑娘一片慈心?”
阿朔本来高涨的怒气渐渐平缓下来,黎内官却在想,殿下原没有那么气恼,是想到了什么才突然火气大起来的?似乎是说到……七姑娘!黎内官若有所思的看着十二皇子,心道得跟徐嬷嬷通声气,要她严加的管教那些宫女,千万要侍候好七姑娘。
蓝守海对此事反应没有阿朔那么激烈,一个小小的宫女想伤她?女儿会武,若轻易就能让宫女伤害到她,那她的功夫是练假的?倒是对阿朔的反应激烈戚到有趣。
四皇子倒是很惊讶,阿朔的脾气一直是温温的,像是温吞水,被向珞这般羞辱,他也没发过火,只是闷在心里头,把自己闷出病来,现在竟然因为想到蓝家的野丫头,可能会被那个宫女误伤,就气得要处置人,还难得使性子要立刻处置掉。
不过,他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太久,因为京里传消息来了,皇后与淑妃不知为了何事起了冲突,淑妃竟然不顾宫仪顶撞皇后,皇后被她气昏过去,皇帝因此下令淑妃禁足,令御医为皇后小心诊治。
“上次那件事,二皇兄拔了不少三皇兄及八皇弟他们的人,近来几派人狗咬狗,闹得是满城风雨。”四皇子淡笑着与蓝守海道。
四皇子说的是年前的事,数名言官弹劾三皇子御下不严,状告三皇子的一名亲信白朮在江南,见江南富商范云生家境富裕,娇妻美妾生活逍遥,好生羡妒,设计骗了他的钱财、趁他出外理事时,骗了他家女眷,趁机玷污了他家女眷,范夫人不甘受辱愧对丈夫,上吊自杀身亡,美妾等着范云生回来后,哭诉她们的遭遇后,也吞金自尽。
范云生一夕之间,家破人亡,愤而找上白朮理论,白朮仗恃是三皇子门下,恃强凌弱,将找上门的范云生活活打死,范家族人为其报官伸冤,却遭官府打杀,报官的几个范家人被关,罪名为诬告朝廷命官,白朮原以为范家不过是寻常富户,族里没有人当官的,也就不以为意,没想到被打死的范云生有一妹,嫁在京中,得知兄长一家惨死,哀痛难抑,其夫只是个从七品的小官,但认识的官不少。
他与友人说起妻舅一家惨事,不久,此事便在京里传开,皇帝早在言官弹劾前,就耳闻此事,言官弹劾后,皇帝特命御史南下查办,这么一办,就扯出了一串与三皇子牵扯甚密的大小官员来。
待这些牵扯其中的官员们返京,三皇子和八皇子的脸都绿了。
“二殿下这一手确实高明。”
“他早知三皇兄的人贪财好色,让人死死的盯着,没想到还真让他逮着了。”
蓝守海微微一叹。
“二皇兄以为黄指挥使的事,是我下的手。”四皇子似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的说道。
“您…”
四皇子脸上挂着淡然的笑容:“其实,黄指挥使当初强占人战功,那家人逃到京城求我相助,我就跟黄指挥使结下梁子了,我不允阿朔跟他女儿的婚事,他更是恼上我,倒是他家对七姑娘下手,却是我想不到的。”四皇子歉然的看着蓝守海。
蓝守海不以为意。“那家伙早视我为眼中钉,他几次占不到缺,升不了官,他便把这帐记到我头上来,他儿子、侄子为他不平,加上他女儿的婚事没有着落,才把气出到越越头上,幸而我们早有防备,才能将他们一举掳获。”蓝守海轻描淡写的带过。
“不过,这家人脸皮倒是厚着,他家妻女竟找上我,想要求我为他脱罪,他那个女儿还自荐枕席,以交换其父一命。”想到那个厚颜的女孩,四皇子忍不住露出嘲讽的笑。
这种事不用说,四皇子根本不可能应允她,意图谋害上官家眷,光天化日之下当街行凶,此乃黄指挥使的子侄亲口坦承不讳,是奉黄指挥使之命干的,还有什么好说的?
蓝守海摇摇头。“听说他妻子与二皇子有亲戚关系?”
这种事情,自然是问四皇子才清楚。
四皇子颌首,“她们后来改向二皇兄求助,不过她们失算了,二皇兄怕父皇将此事牵连到他头上去,巴不得黄指挥使死在路上,免得刑部动刑招出不该招的事情来,她们送上门去,他岂有不用的理,没两天,黄指挥使就在大牢里自尽。”
此事密而未发,蓝守海远在西宁卫,自然不知晓,听闻此事不免有些讶异。
四皇子不动声色的看了蓝守海的神色,确定他惊讶无比,心里暗松口气,想来蓝守海的消息还不算太过灵通,他需要蓝家人作为自己的后盾,但又不希望他们的势力太过庞大,大到让自己无法驾驭的地步。
两个人又说了些朝中之事,后又谈到二皇子在西宁卫中,不知是否还有别的人马?
“有一个人,下官对他颇有疑虑。”
四皇子斟了杯酒,示意他说下去,蓝守海便将华大少的事说了,“……此人曾随黄指挥使去过京城。”这是知晓华大少离开宁夏城,便待在平罗卫,直到黄家离开才回宁夏城之后,他们才去打听的。
“你说他是经营赌场的?”
蓝守海颌首。
四皇子心道,没想到二皇兄身边有这种人才,赌场里多是三教九流之辈,在其中交换消息,甚至是设计人掌握住弱点,逼迫人为己办事,隐密而又不为人所察觉。
他想到范云生一事,白朮此人好色贪财却不好赌,但与他一同出门办差的人当中,有人好赌!
第一百三十章 异心 二()
朝中的局势风起云涌,二皇子年前拉扯下三皇子一派的人马,正在得意南巡之际,忽传出他那嫡长子高烧不退,二皇子妃镇日以泪洗面,淑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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