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宋妈妈有空闲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求情。”
如果事发当日,立即发落。将人送出府去,也许她就不会提心吊胆那么多天了。
阿朔沉吟片刻,方道:“毕竟是自小侍候他的奶娘,若是当天就这么紧着将她们母女赶出去。一来显得冷血无情,二来显得心虚。若是大哥与那丫鬟没有瓜葛,为何那丫鬟嚷着与他有私情后,他便急着将人撵出去?”
慕越叹口气。“所以大哥是故意让宋妈妈满府去求情?”
“你想想,大哥没把事情挑开来,已是给她母女留脸,大哥不可能收她女儿进房,她女儿还要嫁人,事关她女儿的名声,但宋妈妈去求人帮忙说情时,她能跟人坦白说她女儿究竟怎么惹火大哥吗?”
“不行。”慕越眼一亮。“她来找何妈妈。便遮遮掩掩的,看了她那样子,谁敢去替她们说情啊!”
阿朔点头。“所以不会有人说大哥冷血无情。待自己的奶娘这般心狠,反会觉得是她们母女犯了什么连她们自己都说不出口的大错。逼得大哥不得不将她们遣出去。”
慕越松了口气。“害我提心吊胆这么多天。”
阿朔伸手点了她的俏鼻。“谁让你爱操心。”
慕越蓦地涨红脸,抿着嘴瞪他一眼,见他丝毫不受影响,兀自对她笑得那么温柔,彷佛天地之间,眼里心里就只有她一个……她几乎就沉溺其中,慕越倏地别开头去,耳朵却红通通的,昭告着她的羞赧。
郑先生让小厮过来喊人上课,慕越跳起来,一马当先就要冲出亭子,却突然被人拉住了手,她挣了一下,回头看他,阿朔轻轻的道:“别跑,我们一起走回去。”
午初时,郑先生总算放人,蓝守海让人来请他和阿朔过去用饭,那小厮笑嘻嘻的对慕越道:“七姑娘,二少奶奶说闷得慌,请您和大少奶奶过去她那儿用饭。”
慕越笑着应了。
出了外书房穿过一道月洞门,走夹道进内院,正好遇上几个婆子要送宋氏母女上车。
宋妈妈看到她,情急之下便高声嚷嚷道:“七姑娘,七姑娘啊!求求您了,救救我们。”
彩熏扬着脸,与那几个婆子推搡着,听到母亲喊着七姑娘,她忙转头,看到一个小女孩在丫鬟的簇拥下,正从她们身边经过,她慌忙挣开抓住她手的婆子,奋力往前一扑,鬼使神差的竟让她拉到慕越的手。
彩熏如遇救星,她跪在地上急切叫唤着:“七姑娘,七姑娘,您救救我啊!救救我,我,我肚子里有大少爷的骨肉了!”
那几个婆子本要将人硬抓回去,但眼前的小女孩是府里最受宠的小主子,她们不敢造次,束手垂首的肃立在侧。
慕越本来不想理会,小手运劲正要将她格开,但听到这话,不由停下手,低头端详扑跪在自己身侧,还紧拉着她手的少女。
凭良心说,彩熏真的是个小美人,杏眼桃腮眉眼尽皆风情,一件简单的水青比甲衬得她水蛇般的腰身甚是窈窕,跟大少奶奶相比,她及不上大少奶奶的闺秀气质,但已成亲年余的大少奶奶却不如她娇媚诱人。
慕越眼尖的看到她腰上系着的绦子,看起来好眼熟,跟大哥那天身上配的竟是一模一样!同心结!
她心中一动,有些懂得大嫂为何心情不好了。
“你真的怀了我哥的孩子?”慕越慢慢的问道。
“是。”彩熏一咬牙狠了心回道,宋妈妈急切的摇着头否认着。“没有,没有!”
慕越转头看宋妈妈一眼,彩熏却斩钉截铁点头直道:“是真的,七姑娘,我真的怀了大少爷的孩子。”
慕越低头沉吟片刻,身边的丫鬟、婆子噤若寒蝉不敢动,婆子们偷眼去看慕越,再掉转视线不屑的瞥了彩熏,更恼恨的瞪视着她们母女,闹腾什么,没的害她们办砸了差事,回头可怎么跟大少爷交代。
宋妈妈心急如焚,满眼惊惶的看着女儿,却说不出话来了,她没想到女儿会信口开河,这种事能乱说的吗?
彩熏水汪汪的眼,可怜兮兮的看着慕越,慕越丝毫不为所动,淡漠的眼定定的看着她,彩熏原就害怕万分,但话说出口后,她反倒定下心来,可是眼前小女孩的眼里没有任何情绪,没有惊慌失措,没有气恼不平,让她开始心虚起来,怯怯的看着慕越,越看越心虚,不由得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向慕越。
良久,才听闻慕越开口道:“你说怀了我大哥的子嗣,我大哥可知情?”
彩熏如何敢回她的话,支支吾吾的虚应了一声,便不敢再回话,慕越也不等她说什么,便让人小心的扶起她,她不知所措的转头张望,只见宋妈妈泪眼看着自己,那些丫鬟们看着她的眼里满含不屑与嘲笑,那几婆子除了不屑与嘲笑外更添恼色,她踉跄的起身,被婆子们扶着走回大少爷的住处。
大少奶奶早得了音讯,她面沉如水的让人去请大少爷回来,自己则坐在次间的软榻上。
不一会儿,慕越已经带着宋妈妈母女回来,她让人将她们母女先安置好,自己去见大少奶奶。
“大嫂。”
“我就知道,她不会那么容易死心的。”大少奶奶软软的叹了一声。
“大嫂请大哥回来了吗?”
大少奶奶点头,嘲弄的道。“她都说怀了他的孩子,他能不回来?”
“大嫂相信大哥吗?”慕越黑亮澄澈的眼直视着大少奶奶,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不信。
那个男人不贪腥,彩熏长的那么好,她自己也愿意,丈夫只不过是碍于自己才不好开口罢了!那天她直言问他是不是打算收彩熏为妾,他竟还有脸生气!想到这儿,她就来气。
大少奶奶别开脸,慕越道:“我看到了,她身上系着跟哥哥一样的同心结。”
“她!”大少奶奶回头,咬着下唇问。“你看到了?”
“嗯。”慕越低声道:“大嫂,你大概不知道我大哥,他,他不像二哥那样细心讲究。”
“我知道。”她不明白小姑为何说这个。
慕越吸了口气,续道:“大哥向来粗心,侍候的人给他穿什么,他就穿什么,从来没有二话。”大少奶奶点头,新婚第二日她就发现了,丈夫穿着常服时的玉树临风,军装的英姿焕发,全靠他身边的小厮打理的,成亲后,她接手打理他的衣物,故而彩熏悄悄让人放东西进去,她才会立刻察觉。
“大嫂那日歇在我这儿,大哥回房之后,谁侍候他更衣,打理他衣物的?”
“银兰她们。”大少奶奶若有所思的回答,银兰她们不惯侍候他,肯定是从衣箱里方便取什么出来,就侍候着他穿上了。
“我懂你的意思了,那丫头真有心计,幸而她只在外间侍候,不曾进内室里,不知道我的习惯。”大少奶奶稍稍明白慕越的意思。
慕越又将阿朔说的话,转给大嫂听。“……,大哥若是当天一怒之下就逐她出去,大嫂就放心了?”
大少奶奶摇头不语,“宋妈妈毕竟是哥哥的奶娘,纵有过也掩不过她的功,再说是她女儿犯傻可不是她,大哥若一并发落她……。”
“那也未免太过无情了些。”
“就是如此,不过可惜了哥哥的一番好心。”慕越摇头道。
姑嫂两个正在说着,忽闻外间传来怒吼声,随即响起女子哭求声。
第一百零三章 相劝 四()
“是大哥!”说着慕越举步就要走出去,大少奶奶拉住她。“别去。”
“大嫂,她说她怀了大哥的孩子!”
大少奶奶则摇头。“她那个话唬你这小孩子成,想唬大人……”大少奶奶轻笑,只不知是笑自己这么容易受骗,还是在笑彩熏的天真,低头看到慕越不解的直视着自己,她伸出手带着慕越到软榻坐下。
“方才你说的那些话,是阿朔跟你说的?”她一直忙着,根本没细想过那个少年的事,现在才发现事有蹊跷,那个少年若真是个运气好到令人生妒的孤儿,怎可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劝慕越?
银心端了着放了茶和食盒的小几过来,大少奶奶让她放在榻上,示意她带着屋里的人退下。
“是啊!”慕越看着食盒里的点心,咬着唇不晓得要先吃那一种,全不知自己在不自觉中,让大嫂怀疑起阿朔的身份来。
“他怎么懂得这些?”一个在街头讨生活的小孤儿,如何明白这种人情世故?
慕越嗤笑一声,“他从宫里出来的,怎么会不知道?若是想得不够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决定了,先吃散着黄豆香气的驴打滚吧!
慕越伸手抓起一块往嘴里送,沾在外头的黄豆粉散了下来,大少奶奶瞧着微笑拿出手绢儿给她擦嘴,慕越见她靠过来,却闪着她。
“七妹妹?”大少奶奶不明白她为何避开自己,慕越忙着将嘴里的东西吞咽下,因为沾了粉的驴打滖有些干,她又急着吞下。便呛咳起来,大少奶奶连忙倒了杯茶给她,这次慕越却不敢接过手立刻就喝,大少奶奶懵了,当下连声问慕越怎么了,外间平儿听到动静,拨开帷幔察看,见状连忙上前接过慕越手里的茶吹凉,待平儿将茶递回来,慕越接过来一口喝干。
平儿才解释道:“方才姑娘与朔少爷在亭子小歇时。便不注意给烫了舌头。”
“嗯嗯。”慕越连连点头,外头的吵杂声仍未散去,大少奶奶沉吟片刻,想来那边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散吧!便问起方才的事情。
“嫂嫂,你那手绢绣得精致。这样拿来用,太浪费了啦!”
“说的什么傻话!”大少奶奶掩嘴轻笑。“这些东西再美,也是日常的用物。它的用处就是拿来抹汗、擦拭的,你若因它太过精致而不用它,它岂不是一点价值都没有了?”她的话似乎话里有话,慕越不是很懂。大少奶奶也没打算让她懂,说着说着。便说到女红针黹去了。
一说到这个,慕越就蔫了,平儿在一旁见着好笑,心想姑娘不是不会,而是她不耐烦做那些精细的活儿,大少奶奶说的那些技法,对姑娘来说简直就是神仙才会做的活儿,另外也是夫人造成的,大少爷管着府里的库房,他却是只对吃有兴趣。其余的都是随便应付罢了。
夫人拿到什么好的,都是紧着她自己和八姑娘,四季裁新衣。夫人总是冷嘲热讽的数落姑娘,说她生性粗鲁。好好的衣服穿上身,不一会儿功夫,就成了破烂。害得姑娘裁制新衣时,都不敢碰那些精贵的衣料。
姑娘倒也不是没有精细好衣料裁的衣服,那都是二少爷自己去库房里找出来的,只是姑娘也不大穿就是,除非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平儿悄然的注视着慕越,发现她虽是一副无奈的样子趴在大迎枕上,两颗眼睛却炯炯有神专注的听着,大少奶奶如数家珍般的说着,各种布料的织法,及各种绣花的技法。
平儿忽然觉得有些心酸。
夫人不会对姑娘说这些,她恨不得将姑娘份例全挪给八姑娘用去,老爷和几位少爷是男人,根本不会知道,夫人苛待了姑娘什么,姑娘从不曾为此跟老爷他们告过状!可夫人从不会因此就善待姑娘。
平儿想到夫人这会儿待在庄子上,不知何时是归期,便一阵庆幸。
外头的声浪低下去了,嘈杂的声音响了一阵后,就听到丫鬟们福礼请安的声音。慕越想了下,干脆靠在迎枕上装睡,她才闭上眼,蓝慕远就进来了。
他疲惫的揉揉脸,平儿忙屈膝福礼退下,大少奶奶起身时,看了慕越一眼,发现她竟然睡着了,本想出声唤她,蓝慕远朝她摆了摆手。“给我拧条帕子来,热。”
大少奶奶转到屏风后在水盆绞了条帕子过来。
“你……”大少奶奶欲言又止,想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七妹妹跟你说了,彩熏那丫头跟她胡诌什么了?”
“诶。奶奶将帕子递给丈夫,蓝慕远接过去,草草的抹了脸,他嗤笑道:“我本来想,宋妈妈好歹服侍我一场,给她留脸面,不然光她污蔑主母,就容她不得,没想到,她竟朝我泼脏水。”
大少奶奶坐到慕越身边,蓝慕远颓然的坐在旁边的交椅上。“我有两个奶娘,自小我便与白奶娘亲,两个奶兄自小就让我娘派到我身边侍候,宋妈妈懦弱担不了责,有白妈妈在,她事事出不了头。那个时候,彩熏随她进府,就跟前跟后的,稍加辞色,便哭闹不休,我不喜欢她带着她女儿到府里来,她就四处哭诉,她女儿在家无人照料云云,我娘听着可怜,允她当差时,可以带女儿进府来,白妈妈管着我院里的大小事情,忙得脚不沾地,她却只带着彩熏,什么事也不做,那时娘亲身边的管事嬷嬷便回了我娘,看是要另安排差事给她,还是干脆辞了她。”
大少奶奶从未听过丈夫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听得有些入神。
“她才跟白妈妈讨了厨房的事去做,我后来才知道,她妒恨着白妈妈受我娘重用,两个奶兄在我身边当小厮。而她的女儿,连当丫鬟都没人要。”蓝慕远挑了眉道:“她求过我,点彩熏来当我的贴身丫鬟,我不要,她女儿什么事都不会,还要人哄着她,我每天要学要做的事情那么多,干么要自找苦吃的挑个磨人精来我身边侍候?”
“那后来呢?”
“我娘生七妹妹时过世了,我那会儿既伤心又难过,更恨死了七妹妹。若不是她,我娘不会死。”
大少奶奶很明显的感觉到身边的小女孩身子猛然一僵,她悄悄的垂眸看慕越,发现她双眼虽是闭着的,长长的睫毛却微微的颤动着。大少奶奶瞧着心疼,伸手轻轻拍着小姑的背。
“白妈妈狠狠的骂了我一通,她说我恨错人了。我该恨的。是那些闯进我家,蓄意伤害我娘的那些贼人,而不是最无辜的妹妹,可怜她一出生就没了亲娘。而我们至少都有与娘亲相处的回忆,七妹妹她没有。她是最可怜的了!白妈妈揪着我的耳朵,带我去看七妹妹,那时候何妈妈虽然很尽心照看她,可她毕竟是早产,身子小又弱,哭起来就像初生的猫儿一样软弱无力,跟六弟出生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蓝慕远看着前方,想起了那久远的往事,嘴角不由勾了起来。“六弟自小就壮,白白胖胖的。双腿特有劲的,嗓门儿也大,四弟、五弟跟他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更不用说七妹了。我记得那时六弟去请安,见到爹抱着七妹气极了。上前就要抢爹,四弟、五弟拉不住他,三弟最聪明了,躲在旁边不吭气,爹怕六弟伤了七妹,抱着她满屋子闪躲六弟,二弟瞧着,只说了一句,你太胖了,爹抱不动你,所以他要改抱妹妹,就让他停了下来。”
“六弟肯定生气了。”
“嗯,从那以后,他吃东西不忘分一份给七妹妹,就是想把她喂胖来,他可疼七妹妹了,他的东西不分我们几个做哥哥的,单给七妹妹一个人。”
大少奶奶柔柔的笑道:“我听我娘说,不足月的孩子很难带,亏得你们把七妹妹带的这么好。”
蓝慕远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我们哪懂得怎么带孩子,何妈妈那会儿带孩子的经验其实不怎么地,全靠白妈妈提点她,只是后来,母亲进门了,不多时,白妈妈一家都被打发了。宋妈妈当了我院里的管事妈妈,时不时在我跟前,对我说母亲的好话,我不喜欢听,从那时起,我日日天没亮就去父亲那里练武,去外院读书,随父亲去军营,回来都很晚了。她怨我不亲近她,哼!她怎么不想想自己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