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身世最堪怜,全家死绝,饿得奄奄一息时在江边被人救起来,然后卖给人伢子的。
蓝守山谢了老上官,回去后交代长随留心,得知这个儿子把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当他舅爷孝敬,差点没给气得喷口血,他怎么养出这样的胡涂虫来啊?
后来京里送去任上的,不论吃食、布料、药材等全是那个大舅母全挑拣过,才轮得到蓝慕真一家,蓝守山和老爷子是早就知道了,所以并不惊讶,老夫人和大夫人听到小孙女们说起时,那真是差点气晕过去。
“他那大舅爷一家都看起来了?”接到内宅传出来的消息。老爷子满意的捋着胡子问。
“回老太爷,都在庄子上了。”
“将他们一家分开来拘着,先关他个三天,再来问话。”老爷子直接当着东方朔的面这么交代着。
管事的应诺而去,东方朔才试探的问:“这家人有问题?”
“若要捞好处,敢讹到蓝家头上来,胆子不小啊!”老爷子摇头,“算算时间,这家子讹上真哥儿时,正是逼宫之后。”
“您是怀疑这家人与逆王有关系?”
“很难说。咱们这种人家教出来的孩子都不是傻的。更何况他姨娘早就死了,随随便便一个人靠上来说是他姨娘的兄嫂,他就认下了?我不相信。这其中肯定有什么是咱们不知道的。”
东方朔听老爷子说了半天,忍不住要问:“老爷子可召真三哥来问过?”
“问过了,一回京就问了,唉!他回说自己识人不清,误信歹人。才累得妻小受苦。”
“不如,让我来试试吧?”
老太爷看着东方朔良久,才点头同意。
慕越这边被蓝慕意扯着帮蓝慕金出主意,慕越没好气的道:“这个还用得着问我啊?”
“咦?”蓝慕金愕然,“问大伯母最好啦!她是长辈又是你亲娘,遇到这种事。你不找她拿主意,找我们这些姐妹不够份量啊!”
蓝慕金一愣,蓝慕意倒是想通了其中关节。“说起来,你婆婆究竟是为何,想要她那侄女儿进门呢?若真喜欢这侄女儿,当初又为何要娶你进门?你生都生儿育女了,她才来闹这一茬!”
“哼。你别说,当初他们确实有口头婚约在前。只不过,我婆婆的大嫂悔婚,给她女儿挑了个更好的,谁知道,婚约刚定下,对方的祖父过世,快要出孝期,他祖母也跟着走了,好不容易等到他出孝,要择婚期完婚,他娘又病了,对方深怕有个万一,孩子又要守孝,母丧一守下去可是三年,就急着要冲喜。 /》 “不用说了,你婆婆的大嫂不肯对吧!”
“嗯,她说她好不容易养大的娇娇女,怎么可以这般被轻待,眼看着人家娘亲病重,她就是不肯松口,最后对方只好解除婚约,另聘淑女为妻。”可是这廖家表妹已被耽误了两年,已经十八岁的大姑娘了,又是因这么个原因被解了婚约的,京里头谁家敢娶?
不得已就托到了姑太太方廖氏头上来,正巧方民华得了皇上青眼,廖大太太就提起了那婚约来,虽然一开始,方廖氏也气自家大嫂瞧不起自家儿子,可是侄女儿这婚事一波三折,她又一直拿她当媳妇看的,见她受了委屈,心里也难受。
因此侄女儿上门做客,死盯着儿子不放,她也实在不好直说什么。
慕越听明了,催着蓝慕金使人请大夫人过来,把话给大夫人这么一说,大夫人松了口气,笑着拍拍女儿的背道:“我当是什么天犬的事呢!不就是给你相公那表妹做媒嘛!”
“可是她盯着相公不放,我怕她不会甘心的。”
“难道她还真能委身作妾?”大夫人笑了笑,笑意却不到眼。“这些事肯定是你婆婆和她娘家大嫂自个儿私下议的吧?”
蓝慕金摇头不知。“方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廖家又是什么身份?当初会由着你相公的舅母退婚,另聘你为媳,他们就不会再容廖家姑娘入门,不论为媳为妾,都不可能,方家是有骨气的,人家瞧不上方家子弟而退婚,之后婚事不顺就想吃回头草?把方家当什么了?同情归同情,亲戚情份也不是由着人踩脸的。”
“如果,廖姑娘在方家与姐夫传出点什么事呢?”
“那就是她自找死路了!廖家瞧不上人而退婚,廖姑娘订亲后守了男方两位长辈的孝,却在婆婆可能病逝时,拒绝冲喜而解除婚约,这个事说出去,都是廖家吃亏,但她转身却与女婿有个不清不白,人家就要怀疑,是不是她早就不检点,所以男方才寻思着要摆脱她?才故意传出准婆婆病重要冲喜的事来试探她。”大夫人面沉如水,“她要真昏头昏脑做下这种事,廖家自己就会处置她,决不会容她进方家为妾,也不会容她活着毁坏其他廖家女儿的名声。”
慕越觉得心头沉甸甸的,蓝慕意亦然,蓝慕金若有所思的问:“娘的意思是,如果我婆婆真纵容她对相公使手段……”
“你婆婆也是廖氏女,她侄女儿毁坏廖家名声,她难道能置身事外?她姑侄两若真要自找死路,劝也是白劝,不过,你得跟女婿打个招呼,若他懂事,自会去跟你婆婆说明白,你婆婆想来应该会转过弯来的。”
蓝慕金点点头郑重应下,大夫人缓和了情绪又道:“还有啊,你回去之后,好生与你婆婆商量,若廖姑娘在京里真找不到好人家,咱们可以请亲戚们帮忙,看看有没有适合的人家。”
“就怕不合人家的意咧!”蓝慕金扁着嘴不屑的道。
“你这话说的,她是你谁啊?你管她想什么?重要的是你婆婆,那是她侄女儿,她心疼,你就站在她这边,帮她心疼她侄女儿,别在她跟前说她侄女儿的不是,只说你怜惜她好好一个姑娘家,被人耽误了婚期,再说咱们家,王妃的兄弟们认识的少年英豪多,你兄长们认识不少青年才俊,肯定有适合廖表妹的伟丈夫。”大夫人苦口婆心的教着女儿。
“大伯母说的是,你婆婆是心疼侄女儿,但未必愿意把儿子的官声给毁了。”慕越没有说的是,方家的当家人不是笨蛋,方民华是方家现在最有前途的子孙,他们绝不会容许有人毁了他的官声。
娘家侄女终究及不上嫡亲儿子前途的。
※
蓝慕金回家后,先跟丈夫说了,后又去婆婆那里,把她娘教的那套说了,她婆婆听了虽讶异媳妇怎么忽然开窍了,听完媳妇的话,她也不禁想,若能当元配,又何必当妾?想到这儿她不禁埋怨起娘家大嫂来,都是她净整夭蛾子,先是瞧不上民华,另许旁家为媳,守了二老的孝,偏在最后关头她又反悔。
虽感叹侄女儿婚姻路多舛,她却不是傻的,媳妇籨娘家回来,与自己说这一通,很有可能是顺王妃授意的,不然这媳妇向来是犟脾气,几时会这样软声暖气的跟她说这事,方廖氏想了想,与丈夫把话说开来,方大人才跟儿子谈过话,便明白告诉妻子,“你那侄女儿若真存了什么心思,你还是趁早把她送回去的好。”
“老爷这是……”
“我原以为你是因她婚事不顺,请她来做客散心的,没想到她还存了别样心思在,哼哼,咱们家如今前途最好的当属民华了,要是他出点岔子,只怕老爷子不会善罢罢休。”
方廖氏听得心跳加快,“不过是小儿女的房里事,会出什么岔子?”
“你别想得太简单,皇上甫登基,民华就被重用,满朝盯着他的人少得了?只消传出点什么不妥,御史台那些家伙是吃干饭的?”
“没,没那么严重吧?”
“但愿是没那么严重!不过你敢赌那万一吗?”
不敢。
方民华若因这个事被拉下来,那……方廖氏光想就觉头皮发麻。
隔天一早,方廖氏亲去帮侄女儿整理行囊,然后亲自送她回家,并与大嫂密谈良久,慕越稍晚就接到蓝慕金传来的消息,要托她去信宁夏,请远大奶奶等人为廖姑娘相看适合的人家。
第六百八十一章 热灶 二()
新帝登基,从前不表态、不掺和的文官,到此时也不得不表示效忠之意,庆元帝是谁啊?他可是昭德帝钦点的太子,手把手带上朝指点朝政的啊!他们又不是傻子,庆元帝是明正言顺的君王,他们不效忠他要效忠那个去?
秦王?早挂啦!逆王也终于死了!真是可喜可贺。举朝上下曾与逆王有往来,而未被牵连进逼宫一案的,全都缩着尾巴过日子,生怕昭德帝秋后算账,幸好,太上皇没打算赶尽杀绝,他们才能幸存活命,本想着昭德帝再活也没几年了,待新帝登基,自家前途依然大好,万没想到太上皇竟然禅位,有太上皇压着,他们可有出头的日子?
机灵点的,脑筋就到庆元帝的后宫去了,前朝路不好走,咱们拐个弯走夫人路线呗!只要哄好了宫里的娘娘,那枕头风一吹,嘿嘿……结果令大家很失望,庆元帝的妻妾少,想从后宫妃嫔娘家人下手,门路太少,令大家颇感窘迫。扳着手指头算了算,头一个就点到了皇后,众人脸色灰败,皇后家就甭提了,自打成了太子妃后,田家连自家人的邀宴都不太赏脸,田夫人身体不好要静养,媳妇们要侍疾,众人明知是借口,但能质问到人家脸上去吗?
田大人父子除了正常上朝办公外,谁请都雷打不动,如今成了国丈,封了爵,就更是请不到人了!就连族里的人来相请,也只推病了婉拒出席,把田氏族长气个半死,心里直骂娘,生生断了他的财路啊!
而慧妃万氏的娘家人虽是来者不拒,但太不拘了,谁来都好!
至于那两个美人的娘家人,早早就应族人所托,让女儿邀请族里貌美的姑娘们入宫相伴。争取在皇上跟前露脸的机会。
而黄家,礼许得不够,他们才不甩你,而能付得起这价码的,自有旁的门路可走,何须花这冤枉钱?不过还是有冤大头就是了,黄家收了来自江南一皇商的钱,将皇商家的女儿与长房的嫡么女一起送进宫。送女儿进宫的前一晚,黄大夫人看看那姑娘,再看看自家女儿,深觉那姑娘就是来给女儿当陪衬的,她满意的看着女儿的娇颜,想着常燕若能讨得皇上欢心,就能把明妃这个隔房的堂侄女儿一脚踢开啦!
没想到,黄家人左等右等,等不到黄常燕被册封为妃的好消息,却等来黄常燕犯了病。连累明妃,姐妹两被皇后送到西山离宫的小庵堂静养去了!
消息一出黄家立刻炸锅!
黄大夫人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去跟婆母哭诉。怨怪明妃没照应好妹妹,就差没指着明妃的母亲鼻子兴师问罪了!
明妃之母黄四夫人素来软弱,不想这回却是破罐子摔破跳起来质问长嫂,“燕姐儿在宫中目无尊长,顶撞皇后,是那个教的?难道是我家芳姐儿教的不成?皇上初登大宝,后宫此时尚无新人。正是芳姐儿急需固宠的时候,难道她乐意被皇后送到庵堂去静养?”
长房家的教养不好,还想怪到她家常芳身上?哼!
对长房黄大夫人来说。明妃虽是黄家女,却不是自家女儿,要从她身上讨好处,那当然得排在四房之后,如果黄常燕能入宫为妃,她年轻颜色好,又知情识趣岂不比明妃更易讨得皇上欢心,日后生个一儿半女的,自家势必能比四房更上层楼。
黄大夫人红着眼,指着黄四夫人道:“谁不知你家芳姐儿没本事,生个孩子木呆呆的,不懂得讨皇上喜欢,也不会讨好太上皇,她定是怕我家燕姐儿若入宫,她便给挤兑得没地儿站了,所以才狠心朝她妹子泼脏水!否则我家燕姐儿知书达礼了,怎么敢目无尊长顶撞皇后?”
黄四夫人死咬着女儿进王府多年,不曾被皇后指着骂过,这次却被遣到庵堂去静养,肯定是被黄常燕拖累旳,大夫人心焦不已,气得跳脚,其他几房妯娌却看好戏,长房打的主意谁家看不出来?当初诚王这冷灶,她们不屑要,推了四房的嫡长女去为侧妃,平日言谈间,没少埋汰四房,现在却急着要拉下明妃,拱自家女儿顶上去?
四房肯?明妃愿意?她可是已生了皇子、皇女的明妃耶!傻子才会去帮着黄常燕上位好让她来踩自个儿。
屋里头吵闹不休,直到黄老太太重重的咳了一声,四夫人就收了声,大夫人却自恃是嫡长媳兀自还在叫嚷着。
“行啦!吵什么?”黄老夫人没好气的看了大儿媳一眼,“当务之急是先想法子弄清楚,两个丫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皇后既然处置了她们,那皇上怎么说?太上皇知道这事没?”
黄大夫人张嘴欲言,被黄老夫人一记眼刀给瞪得闭上嘴,二夫人和三夫人互换眼色,三夫人才开口道:“朱姑娘出宫了,媳妇们昨日去朱府看她,听她身边的丫鬟说,常燕那孩子不安份,明妃去歇午,她偏扯着丫鬟径自去了御花园的水榭,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亲眼所见,常燕那丫头不依不饶的要硬闯。”
“咱们家常燕是明妃的妹子,这御花园的水榭难道她去不得?”大夫人不胜鄙夷的道。
但这话一出口,立刻被老夫人怒斥:“就是有你这样的娘,才会纵出燕丫头的脾性来。”
“母亲……”
二夫人垂下眼掩住不屑,轻声解释:“朱姑娘的丫鬟说的不甚清楚,不过,她倒是说了件事,那天顺王夫妻进宫,太上皇高兴,在水榭设宴,与皇上、顺王一起用膳。”
话声方落,黄老夫人的脸都黑了!
太上皇和皇帝、顺王在水榭饮宴,黄常燕一个大姑娘却硬要往里闯?
“常燕怎么会知道太上皇他们在水榭里!她要是知道,绝对不会硬闯。”黄大夫人信誓旦旦的道。
“朱姑娘说了,明妃带着她们去给太上皇、贤太妃请安,太上皇带着皇上和顺王去水榭用膳,她们都是知道的,皇后没留她们一起用饭,明妃带着她们回去,她回了房在房里用的饭,明妃和燕丫头一起吃的,席间,燕丫头就对明妃出言不逊,明妃用过饭去歇午,燕丫头带进宫的丫鬟匆匆进去不知跟她说了什么,她就急急忙忙带着两个大丫鬟往水榭赶。”二夫人轻声细语,说出来的话却有如重雷般重重的击在黄老夫人的心房上。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其中含意不言自明。
难怪明妃会被皇后送去静养了!黄四夫人恶狠狠的瞪视着大夫人,二夫人和三夫人一起凑到老夫人耳边咬耳朵,五夫人和七夫人则看好戏似的站在角落里。
“母亲,依媳妇儿看,燕丫头这事,可不好外扬啊!”
“是啊!”三夫人悄悄看了眼大夫人,只见她被四夫人的眼逼得坐立难安,不由嘴角微翘,“这事既已让朱姑娘知道了,想要她封口,只有把她娶进门,成了咱家的媳妇儿,她才不好往外说小姑子的事。”
老夫人有些不豫,长房的嫡子,婚事都早就有安排了,她不禁把眼投向二媳妇,二房、三房都有嫡子未娶,二夫人机灵,看到婆母这眼神,立刻朝她苦笑:“这隔房的娶进门不管用啊!咱们就算是她婆婆,能拦着她说长房小姑子的闲话?”
当然是可以,因为这一样会影响她们家女儿的名声,怎么可能管不住,但是,祸又不是二房这些人闯的,凭什么要人家替长房收拾善后?长嫂身为宗妇,平常没善待这些妯娌们,还常以长嫂身份压她们,她管教女儿不力,却要妯娌替她承担后果?这搁那儿都说不过去!
黄老夫人觉得有些心灰意冷,三夫人忙道:“母亲,这可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