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福玉口风不紧,把娘娘给供了出来……福惠浑身一颤,实不敢想自己将会落得什么下场。
“这个贱人,当初我怎么会瞎了眼,选她做儿媳妇?”薛嫔正在骂秦王妃,福惠又叹了口气,沏了杯茶给薛嫔。“娘娘且息怒,陛下虽下了旨意,但也没说何时开始将大权交出去啊!”
“哼!就算皇上不治她抗旨,这明旨一下,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惹皇上不快了!你想想,盛儿都几岁了,再过个一、两年,他就要议亲了,有个这样的婆婆在。谁家愿把女儿嫁他?”薛嫔重重的拍了身边的黑填漆炕桌,福惠噤声不语,薛嫔不耐烦的朝她摆手。令她退下,福惠福身退出内室。
薛嫔现在住的地方,根本不能与她身为皇贵妃时,所住的宜和宫相比,这座宫院已非她初降为嫔时所住的宫院。因之前犯事,贤妃将她挪了住所,一挪再挪,住处越来越差,现在这儿,是福玉被带走后。德妃又给她换的院子。
屋里头灯光昏暗,忽明忽灭的烛光下,暗影处处。她思及青春年少时,初选进宫的第一个晚上,也是这样独坐烛前,自小她就讨厌昏黄的小房间,独好明亮大气的厅堂。幼时因怕她不懂事,被烛火所伤。奶娘哄她睡时,总是只点一根小烛,还搁得老高,就怕她去摸,却不知暗夜里头,那昏黄微弱的小烛照不到的地方,会幻化成各种可怖的怪物来吓她!
每每瞧着就让她望之生惧,而不敢入睡,后来她娘发现了,严令她不许乱碰,她应了后,就给她房里设了羊角宫灯,父兄便四处搜罗制作精巧的宫灯给她,可惜她被选进宫后,那些灯就全留在家里。
刚进宫的那个晚上,她便对自己发誓,日后绝不枯守孤灯,她住的宫殿要是最华丽耀眼的,每个夜晚都要灿如白昼,侍寝后,皇帝给她挪了位,住进精致典雅的宫院,不久,她怀了孩子生下秦王,晋位贵妃,就连比她早生下皇子的淑妃,也及不上她受宠,皇后都得待她客客气气的,正在意气风发之际,却因一小事惹恼皇上,皇上因此冷着她时,不想,如嫔那个贱货,竟趁隙掳获圣心,还怀了孩子!她原想使人在如嫔的饭菜里下红花,当时令随她进宫的大丫鬟出宫回府找人寻红花,被她母亲发现了。
她母亲慌急入宫,要她罢手。“高处不胜寒,女儿啊!皇上疼你不假,可也把你架在火上烤啊!你想想,你与淑妃都为皇上生了皇子,她只封为妃,你却晋位为贵妃,离后位仅咫尺之遥,皇后能不把你和三皇子视为眼中钉?”
“那就由得那贱人……”
“娘娘慎言!如嫔与你同是皇上的嫔妃,你骂她是贱人,那你又是什么?”薛太夫人板起脸孔,就算当时已为贵妃的她,亦不敢顶嘴。
薛太夫人重重的叹息,“我早跟你说过,要当人上人,就需有容人的雅量,你爱使小性子,皇上不跟你计较,那是你的福气,我听福雅说了,这次是你自个儿把皇上往外推的,如嫔侍候得宜,才允其免服避子汤,她能就此怀了孩子是她有福气,你又不是皇后,凭什么要对她下手?难不成皇上曾答应过你,只让你一个生孩子不成?”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皇后生的皇长子早夭,又怀不上孩子,淑妃和她先后有孕,皇后也不曾朝她们两出手,为什么?因为是皇上准的。
连皇后都不敢做的事,她一个贵妃就敢做?薛太夫人差点被女儿气死。
“女儿啊!淑妃与你都有儿子,你以为皇后瞧着,心里可痛快?可高兴?再有宫妃誔育皇子,皇后才不会针对你,生皇子的人多了,你和三皇子才安全。”
后来,如妃生了儿子,皇后气得脸都歪了!不久,徐美人生了五皇子、六皇子,一胎双生,可稀奇了!可惜刚满月,两个孩子先后夭折,徐美人伤心过度跟着去了。七皇子紧接着出生,他倒是壮实,不过过没多久,她的么儿誔生,皇上大喜,提了她的妃位为皇贵妃。
九皇子出生时,因正在办八皇子的满月酒,担误了时间,孩子在娘胎里闷得久了些,生出来后才发现是个痴儿。
她正庆幸着两个儿子健康时,德妃有孕,丽嫔、如妃相继传出喜讯,宫里接连添丁,皇帝喜不自胜,想提如妃的位份,毕竟后宫中,除了她,就数如妃的肚子最争气,连生二子啊!不等她出手,皇后和淑妃先下手了!
那时候,她才深深体悟到,母亲的话再正确也不过!如妃的娘家不如她,皇上要封她为如贵妃,淑妃怎么坐得住,她的二皇子是实质上的长子啊!皇后更是着恼,再封一个贵妃,下一次是不是要废后了?
如妃死后,她因儿子年岁渐长,地位稳固,一路顺风顺水,她熬死了向皇后,眼看着后座就离她一步之遥了啊!
万万没想到,她向来顺利的人生在此时重重的翻了跟斗,么儿的死,是一项重大的打击,可是不怕,她还有得意出色的秦王,逆王心狠手辣不是仁君,皇上的儿女众多,他要的是一个能善待兄弟姐妹的继承人!
就算逆王是长,但他非嫡啊!只要她登上后座,秦王便是嫡长,立为太子再名正言顺不过!偏在此时,逆王谋反逼宫,这么兄弟他不杀,偏挑了她仅剩的宝贝儿子杀了!而更可恨的是,如妃的两个儿子竟然因此立了大功?!救了皇上,救了百官,救了嫔妃,救了许许多多侍候的宫人,他们的兄弟,却独缺她的儿子?
她要为儿子报仇,有什么不对?她对太子妃下绊子,对蓝慕越下绊子,谁让她们一个是太子正妃,一个进宫勤王时,没能抢先救下秦王?
但世人都说她错了!皇帝也觉她是错的。
所以她大哥犯了小错就被斩首,男丁流放,女眷判入教坊司,谁家不贪墨啊?为何她大哥就被处以极刑?
薛嫔越想越生气,握着拳头愤恨的捶着炕桌,外间的福惠眉头深锁,忧心忡忡的望着内室,两个小宫女坐在她身边的小杌子,边绣花边问:“福惠姑姑,薛嫔娘娘又在生气了啊?”
“嗯,你们机灵些,别乱说话,免得惹娘娘生气。”
小宫女们点头对室内的声响不再关注,此时一个小内侍匆匆忙忙的跑进来,看到福惠张嘴就想喊她,幸而及时看到福惠朝他比了噤声的手势,没敢喊出声来,他急急走到福惠身前,低声道:“知道福玉姑姑被抓到那儿去了。”
福惠连忙扯着他往门外去,来到殿外庑廊下,福惠见四下无人,方才示意他说话。
小内侍吞了口口水,道:“福玉姑姑其实是被皇上身边的隐龙卫抓走了。”所以他在宫里御卫那儿都问不到消息。
“隐龙卫,这是什么……”福惠还没问出口,小内侍已脸色惨白朝她摆手,让她别追着问。“听说是专给皇上办事的。”
“那……”福惠心乱如麻,一时也不知从何问起,便道:“你还打听到了什么?”
“听说隐龙卫很早就设立了,一直在各地为皇上侦缉不法之事。”小内侍又咽了口口水,才又道:“福惠姑姑,福玉姑姑都在娘娘身边侍候着,她能做什么事,让隐龙卫把她逮了去啊?”
福惠摇头。“我也不知道,这赏你,回头自个儿当心些,别让人逮着把柄,日后再惹出事来,姑姑可没本事救你了!”
小内侍含着泪点头,揣着福惠给的荷包,一溜烟没入夜色中,福惠站在寒风里,一股冷意自脚底窜上来,福玉应该不会把娘娘教她们做的事,都招出来吧?
第六百五十九章 新春新气象 三()
宫里头这段日子,有人欢喜、有人愁,点着给初生孙子的衣物,丽嫔的欢喜是清楚易见的,而愁的,第一人当是德妃莫属,至于薛嫔,除了愁还忧且怒。
薛嫔仍是成天骂人,不过早戒了她那动不动扔东西的习惯,因为扔没了,要用就得补,要补就得看人脸色,身边只剩福惠一个得用的,现在片刻离不了人的薛嫔,勿需福惠劝,就很自觉要克制了!
她离不了人,又舍不得拿珍藏的茶具、摆设来用,只能勉强委屈自己,用着份例里那些她往常看不上眼的茶具、碗盘。虽然两个儿子都没了,但他们留有子嗣啊!薛嫔还是想攒些家私给他们,待皇上百年之后,说不得她还能住到孙子那里去享福!
可是出了翠玉这事,孙子还会孝敬她吗?“你说,本宫是不是做错啦?不应该让福玉把那丫头给……。”她没想到孙子会这么看重那个野丫头,要早知道,她宁可把人送出宫去,毒哑了、弄残了,也好过连人都没了好。
福惠苦笑不语,千金难买早知道,福玉心软,却连劝都不敢劝,乖乖听娘娘的话,把那孩子……福惠用力的咬着唇,警告自己不能想,要把这事彻底忘了,若有人问,她才能不动声色掩过去,要忘掉!不能想。而且过了这么些天,皇上那儿都没什么动静,想来福玉是扛住了,什么都没说吧?
相对于薛嫔,贤妃看得开,日子也过得顺遂!她虽生了两个女儿,长女还早早去了,十七公主虽娇惯,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啊!跟十九公主相比,十七公主简直就可爱太多了!
看着十七公主的来信,慕越笑嘻嘻的把信给圆儿念给大家听,十七公主信中抱怨着。贤妃娘娘卸下宫务后,便整天盯着她,叫她学绣花,佟雪噗嗤一声,惹来大家的白眼,圆儿往下念,十七公主又抱怨,她母妃教她算子。从一加到一百,她回回总数都不同,把贤妃气得半死,她的额头都快被她母妃戳成筛子啦!
十七公主细诉了贤妃不管宫务后,德妃一人独大,却忙得焦头烂额,德妃还想把事推回来给贤妃,说事情一开始是她独断独行,不曾问过她意见,现在她又撒手不理。她就算要更动,时间也来不及。下头当差的也不理会她云云。
十七公主除了幸灾乐祸在旁看热闹,也总算明白过来,贤妃为何会毫不栈恋的把权柄交出去。
自皇上回宫后,德妃虽仍与贤妃共理宫务,但她却是诸事不管,现在她独揽大权得意了,却发现下头的人不买她的帐。于是她就怪到贤妃头上,说她独断独行了!真是可恶!十七公主在信里不胜遗憾,若是佟雪在就好了。她可以让佟雪暗地里给德妃下绊子。
大家忍不住神色不善的看着佟雪,佟雪两手一摊,“我早说了,公主那需要我带坏啊!她的鬼点子才多呢!”
慕越笑嗔她:“看来,还是赶紧给你找个女婿嫁了,免得你回去后,又被十七要回宫里去。”
“十七公主也该议亲了吧?”
“嗯。”皇帝要退位,倒是出乎慕越的预料,若他退下来后,能安心静养多活几年也好,就怕他其实已经油尽灯枯,藉此将大权先交给太子,以期平稳政局,毕竟之前逆王的事拖得太久了!
放眼满朝,有能力、有野心、有背景,能与太子一较长短的皇子,都没了!加上如妃追封为纪皇后,太子是嫡子,晋王就不用说了,他自小看着太子被二皇子他们打压,深怕自己会是下一个被整的,不敢冒头为太子说话外,也不敢表现自己,当然,他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那个才干,但他想过吗?
当然是想过,只是一直耳闻太子兄弟两遇刺,为保小命,他便放任自己纵情诗画间。和王更不用说了,他是个憨的,就是他的外家、岳家也不看好他,安王之前因宁王故,遭薛嫔使人暗下毒手,好不容易恢复健康,可向来力挺他争太子一位的外祖父,早在他病时,转支持逆王,最后还因此而死,军中人脉被瓜分一空,就算德妃不死心,安王也没那心思了!
而且只要有人跟他说起争储的事,他便不由自主想到宁王在他面前被当成箭靶,活活被射死的惨状,接着就是几日恶梦不断,吓得安王妃哭求德妃,别再跟安王提这事了!德妃方悻悻然放弃。
慕越将这些皇子的情况在心里过了一遍,方道:“希望皇上能看着十七公主出阁。”
众人噤声,皇帝年事已高,现又传出要退位,自来历代皇帝都舍不得放权,怎么可能未死就传位,所以大家心照不宣,暗想,皇帝命不久矣!
除夕的脚步近了!虽然磕磕绊绊,德妃终究还是完成任务,把家宴办得热闹非凡,皇上在席间特别嘉奖她一番,把德妃乐得,一整晚眼风扫过贤妃时,总不免得意自傲,无奈,人贤妃连个眼风都不曾给她,德妃暗恼在心,宫人又时不时过来请示,晚宴上的好酒、好菜她都没沾到口,安王妃因怀相不好,皇帝免她出席,安王虽来了,但早早就回府,德妃除夕这晚又忙又累,却连儿子都不曾怜惜问候一句。
除了口头上得了皇帝一句好,什么赏赐都没捞着,真个是劳心劳力吃力不讨好!
大年初一大朝拜,德妃脸色灰败的受了众诰命夫人们的礼,过后就传出病了!真病、假病不知道,但她好不容易拿到的大权,被太子妃轻轻巧巧的接走了。
合家用过年夜饭后,东方朔便带慕越回别院了。
毕竟是出嫁的女儿,总不好大年初一还在娘家赖着,别院里一切都井井有条,慕越颇为诧异,东方朔却笑着悄声跟她说:“是你大嫂命人打理的,欸!你大嫂真是厉害,不止把将军府打理的好,连咱们这儿也让人整理得规规矩矩的。”
慕越白他一眼。“那是当然的,在别院里当差的。可有不少是大嫂从我娘的庄子上调来的,我又时不时派两位嬷嬷回来瞧,她们怎么敢翻天?”
朱嬷嬷她们是郑老夫人身边出来的,别院里添上的人来自慕越娘亲的庄子,都是从郑家出来的,她们见了朱嬷嬷等人,无不矮一截,她们若侍候的好。可能就转给王妃留在别院里当差了!许了这前程,谁不尽心尽力?
东方朔只笑,慕越推他去洗漱,就有几个新来侍候的丫鬟抢着要跟进去,圆儿看慕越一眼,见慕越没反应,就站在不动,东方朔闻到身后混杂的浓香,板了脸斥道:“滚一边去!谁允你们进屋的?”
几个丫鬟推搡成团,不敢再跟。委委屈屈的退回内室,圆儿这才朝外扬声。“去请内院管事的来。”
听到要请内院管事来,方才那几个丫鬟变了脸色,惶惶不安的望向慵懒的坐在炕上的王妃。
内院管事来得很快,她一进门,见那几个丫鬟跪在角落里,心道不好,脸上陪着笑上前给慕越请安。
“我和王爷房里有人侍候了。她们,就改派去别地方当差吧!”
“王妃,她们……”
慕越打了个呵欠。以手托着腮,“怎么?这府里还有我不能处置的人?”
“不是,是……这两丫头是宁夏知府送来的,这一个是银川知县送的,还有这个是……”内院管事一一细数她们的来历,原来都是这附近的官员们送的。
慕越闻言拿眼好生打量那几个丫鬟一圈,嗯,一个个娇美可人,泪痕犹在我见犹怜的小模样儿,看来都是怕东方朔无人侍候,才特意送来的。
为何不送到将军府呢?而是送到顺王别院来呢?他们又不是傻的,送男人美婢,送到岳家去,这不是找抽吗?
朱嬷嬷她们当然知道,这些人送了美婢给王爷,可是王爷不在,早早跟王妃说了,只是白让王妃生气,又不能出手把人撵了,人,是送给王爷的,王爷表态看要留要遣,王妃才好出手嘛!等王爷回来了,又镇日与老将军他们忙活,有时夜里都没回来,直接在外书房睡下了。
谁知道一回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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