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托汾王给顺王捎两个宫女,这一路上,都是郭山家的在打点。自然与雪心等人打过交道,虽然知道自家姑娘有本事。但仍不免替汾王妃忧心,旁人不愿将如此佳丽给自家男人收用,王妃却偏向虎山行,就不知王妃打那儿看出来,顺王不会收那两个宫女的?
听说是女子进了院里,郭山是男人,自不好出去查看。院中诸事又是妻子料理的,便对妻子悄声嘱咐几句,正说着。就听到敲门声,外头小丫鬟脆声禀着:“郭嫂子,你快出来呗!雪心姑娘和翠眉姑娘都过来了。”
郭山家的微愣,“怎么今儿晚上就来了?”
郭山却嗤笑:“还能为什么?怕耽搁了,咱们王爷改变主意,她们两头落不着好,自然要上赶着巴紧咱们王爷!”
郭山家的捋捋耳边碎发,开门出去了。
小丫鬟见她出来,忙跟她禀着:“郭嫂子,那方嬷嬷好生气哪!追着两位姑娘后头过来,就在咱院门外指着雪心姑娘她们骂呢!”
“由着她去骂,别理她,走,咱们去安置两位姑娘去。”
方嬷嬷万万想不到,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雪心那两贱丫头明明是娘娘给顺王备下的,怎么顺王不接,倒让汾王看上了?一样是亲王爷,对雪心她们来说,进那个王爷府里,差别并不大,她们一样是侍候男人,讨男人欢心宠爱,若邀天之幸,生得一儿半女的,下半辈子也有靠了!
但对方嬷嬷来说,可就是天与地的不同,雪心她们进了汾王府,便是她这嬷嬷办事不力,这一路上看顾不周,让她们两勾引了汾王,顺王才不肯收用她们两,反倒让汾王收了房,德妃那儿她要如何交代?
娘娘想的是安插人到顺王身边去,要是老天不开眼,真让太子登基为皇,至少在顺王身边,能有娘娘的耳目在,美人儿枕头风一吹,还怕顺王不被拢在手心里吗?可是现在……
方嬷嬷把心一横,既然不能为娘娘效命,就把她两弄臭,让她们进了汾王府,也得受人指指点点没好日子过才行,心底主意一定,当即披发顿足捶胸痛哭,数落着雪心两人的忘恩负义,狐媚子手腕蛇蝎心肠,哭喊着要汾王张大眼,别被那两个不要脸的下作东西给骗了云云。
院子里的仆佣皆是自京中来,听从郭山夫妻二人行事,郭山家的命人关门不予理会,就无人敢大着胆子去与方嬷嬷说话,但此地并不止汾王在此落脚,当有随顺王同来的官员及其仆佣,听闻外头动静,无不好奇打探的,待得知在外闹腾的是德妃娘娘身边的嬷嬷,机灵点的便报予自家官人老爷知晓,也有往顺王那儿送消息的。
东方朔喝得不似汾王那么多,他回房后,便即更衣洗漱,将沾染酒气的衣物换下,一身雪绫中衣,披散长发走出浴间时,却看到慕越睁着圆亮双眼坐在床上等他。
“怎么醒了?”他同汾王去用饭时,她才刚饭毕服过药睡下了。
慕越朝他点头微笑,“听说德妃也送了两个宫女给你?”
“你听谁说的?”东方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是追问是谁说的。
慕越撇了下嘴,“没人说,我听到的,我又不笨怎么看不出来,德妃那个方嬷嬷老带着两个弱柳扶风柔不胜衣的美貌宫人来给我请安为的是什么?”
东方朔微笑道:“这都看出来了?确实是长进了!”草儿端着醒酒汤进来,嘴角翕翕想说什么,可是又不好插嘴,便紧抿着唇退下。
慕越托着腮看丈夫将醒酒汤饮尽。问:“德妃怎么会想到给你送人呢?”
东方朔指了她的肚子:“说你有了,怕侍候不周,所以让汾王给送人来,不过你不用操这个心,我没应下,而且问题也解决了。”
“咦?”慕越原本有些懒懒的,听到这话有精神了。
“十一皇兄跟我把人要去了。”
“不是说十一皇嫂也有喜了吗?怎么……”
“不是人人都像我这样,宁愿后宅清静也不要养一堆闲人的。你十一皇嫂可大方了,一知道有孕,就给十一皇兄添了两个宫人。”
慕越嗔他一眼,“哦!嫌我不够大方,成啊!明儿我就找人来,给你挑几个知冷知热的来侍候。”
东方朔忙道:“别,千万可别!”他急急摆手:“我不想找麻烦,光你一个我都摆不平了。”他坐在慕越身边把人拥入怀,遇到挣扎他也不以为意,把人紧紧拥在怀里。“你可千万保重好自个儿的身子,我可不想再来一次。”说到最后声嘶黯哑。紧箍着她的铁臂结实微颤,想到这几日一睁眼,就见他眼也不眨的紧盯着自己瞧,又想到这些天,贺嬷嬷等人在她耳边叨念,自她毒发到真正清醒过来,阿朔做了些什么。心中不由一软。
“知道了!”慕越正色道。
东方朔将她松开,双手扶着她的肩头,仔细的端详她好半会儿。才郑重其事的道:“我与你说过,不娶侧妃不收通房,就咱们两夫妻过日子。”
“嗯。”
“日后若有人往你这儿走动,欲从你这儿给我塞人进来,你若应了,可别怪我恼了你。”东方朔直视慕越的双眼道。
慕越被那双眼逼视得无处遁逃,不过,重来一遭,她本就不愿重蹈复辙,既然阿朔有心,坦言只愿与她过日子,她也不去深究其原因,反正她也不会让人有可趁之机。遂郑重其事的与他击掌约定。
“那两个嬷嬷若有意劝你,给我收通房,你知道怎么回答了?”
咦?慕越诧异的望着东方朔,不解他怎么会有此印象,东方朔嘲讽的笑了下道:“德妃的人都送上门来了,她们两是你外祖母身边的,怎不替你急!虽然是好意,但我见多了,举着为你好的旗帜,却干尽伤人至深的事,她们两有这想法,也不难看出来,只是你记得,她们两是奴才,可不代表你外祖母,别被她们两给哄了就应下来。”
慕越傻笑以对,两位嬷嬷说旁的事都是侃侃而谈,只是偶有欲言又止,让人看得焦心,还是草儿机灵,偷偷去打探了情况,她才晓得两位嬷嬷深恐她如今不好侍候阿朔,德妃的人进门后,万一不安份兴风作浪,让本就不怎么稳的孩子有个好夕,不论现在阿朔待她如何,事关子嗣大事,鲜有男人不为此与妻子生隙的!
所以贺嬷嬷和朱嬷嬷两人,就想着给她身边的丫鬟开脸,也好为她固宠,只是瞧她情况不稳,才不敢贸然开口,没想到,阿朔都看出她们两的心思了!
东方朔叮嘱再三,慕越一一应承。
隔天一早,贺嬷嬷她们过来时,东方朔已与汾王一同去见南猛使者去了,朱嬷嬷难掩惊讶的对慕越说起雪心二人的事。
“……没想到王爷竟能舍下那两个女人,与汾王爷交换他手里的几样药材。”贺嬷嬷笑盈盈的道:“这几样药材,这几年可难寻了,汾王跟王爷说了,他这就捎信回京,让汾王妃向卫王要去,定不会耽搁了您养胎的。”
慕越面上微笑,心中腹诽,这几样药材她宁夏家里就多着呢!阿朔却拿两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儿去换这几样药材,就不知,是药材较贵重还是美人儿较贵重?
第五百九十一章 秋禾 六()
看到内室熄了灯,草儿对来送消息的小厮道:“王爷已经歇下了,哪!给。”顺手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把果子,给那年约七、八岁的小厮,小厮甜笑接过,一口一个姐姐叫得欢,圆儿却板了脸,轻斥道:“行了,甭耍滑头,快说,究竟怎么回事?”
小厮揣着果子,倒豆子般的把方嬷嬷在汾王院前破口大骂的事说了,圆儿和草儿听完之后,脸色颇为难看,圆儿给小厮打了赏,让他出去别将这话传出去,小厮不解颇为疑惑的看着圆儿,圆儿见状便道:“方嬷嬷是宫里来的,她要败坏娘娘的名声,是她的事,但要让娘娘知道你们把这事传扬的人尽皆知,可就不好了!”
德妃娘娘会不会计较?或说有没有能耐计较到这么远的事来?圆儿不知道,但把事情传得人尽皆知总是不好。
小厮点点头,他是南临当地人,是这宅子总管的孙子,先在顺王这儿卖了好,拿了赏银回去后,不免在祖父、父亲跟前眩耀一番,总管拍拍孙子的头,让儿媳这几日拘着他,别让他出去乱跑后,对儿子几个道:“这是他们这些贵人们在斗气,咱们不掺和进去,今儿这事全都给烂在肚子里,谁问都不能说。”
几个儿子点头,独小儿子不以为然的大声道:“爹啊!这事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两个宫女的事,值得大惊小怪的吗?”
总管摇头道:“你们啊!年轻不懂,这事虽只是两个宫女不跟顺王,改跟汾王,但这两宫女是谁给顺王的?是德妃,若是皇帝赏的,那倒也还罢了!不就两个女人水性杨花,从京里出来后就勾搭上了汾王,但她们两偏是德妃给的,那个方嬷嬷不大声乱嚷嚷也就算了!她硬是大声肆宣扬一番。”
小儿子不明白。“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同样的问题从草儿的嘴里冒出来,圆儿也不甚明白,还是纪芳亭为她们解了惑。
“方嬷嬷不知两位王爷是如何说的,只知道雪心她们最后跟了汾王,她大概以为雪心她们不知何时,勾搭上了汾王,才会进汾王身边去侍候,德妃知情后。定会责她个督管不周之罪,她要脱罪就得把责任先推出去。”
“她把责任推给那两个宫女了!”
“是啊!”方嬷嬷这也等于是切断了雪心她们的退路,并且选择与德妃决裂!“德妃要是知道,是方嬷嬷弃了雪心这两颗棋子儿,不晓得会有多恼!”佟雪也来凑热闹。
纪芳亭看她一眼,没说什么,心底却叹,佟雪跟在十七公主身边日子不短,不知有无掺和贤妃和德妃之间去?
圆儿听懂了,沉吟半晌后道:“就不知方嬷嬷会不会再跑来跟王妃请安?”
“她不会吧?”草儿哀嚎。这几日方嬷嬷她们来,圆儿几人都提心吊胆。深怕方嬷嬷不识相,圆儿这么一说,大家不禁担忧起来,虽然雪心她们让汾王收用了,但方嬷嬷也恼羞成怒口不择言啦!万一她到王妃跟前去胡乱编派一番……
佟雪抿着唇,道:“不知王爷几时要带王妃回京。”
“咱们不是在等王妃的胎稳了,就要往宁夏去的吗?”草儿怔怔的问。
纪芳亭点头。伸出素指戳了佟雪额头一记,“这笨丫头给忘了!”
“汾王这趟来,还要代替王爷去东猛贺喜吧?”佟雪不以为意的拨开纪芳亭的手。“汾王都从京里到南临镇了,怎么北胡的送亲队还没到?”
纪芳亭打了个呵欠,“你想做什么?”
“找那个贱人算账啊!”佟雪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草儿听了拍手叫好,“对,就该好好的整治那两个坏女人,没的咱们王妃受苦,她们却没事人一样儿,一个嫁人,一个只被拘起来而已。”
白露她们也同仇敌忾,“是该给那两贱女人好看。”
草儿悄悄的道:“我听厨房大婶们说,那个格根塔娜的娘虽然被拘起来,其实也不过是不许她出家门罢了!还不是好吃好喝的养着。”
大家一致对草儿投以异样的眼光,“厨房的大婶们怎么知道的?”
“哦,厨房有两个大婶的儿子,往来南临和南猛之间当小贩,就跟走货郎中一样,还有个大婶的侄女儿嫁到南猛,婆家正好在南猛王家里的厨房当差。所以什嬷消息她们都比外头灵通呢!””
佟雪和纪芳亭互交换了一眼,佟雪拉着草儿细细问起来,纪芳亭则与圆儿商议,谁留下来上夜,圆儿看佟雪和草儿有话说,便自己留下,让大家回去,纪芳亭几个应诺,拉着佟雪和草儿走了。
隔日一早,慕越的大嫂赶到了,看到原本健康圆润的小姑,被折腾得面青唇白好生憔悴,心里万般不舍,忍不住抱着慕越哭了一场,还是朱嬷嬷瞧着不妥,赶忙上前劝了,才缓下泪水。
“瞧我,都忘了你怀着孩子,情绪不好太过激动,还引你哭。”
慕越接过圆儿递来的巾子,按在哭得酸涩的双眼上,银铃似的笑声从巾子后传出来,“没事,我倒觉得哭一场,心情好多了!她们啊!成天小心翼翼的,深怕我多动一下,孩子就有什么不测,让我被她们盯得动都不敢乱动。”
慕越生性好动,要不也不会在军中混得好,远大奶奶来时,还怕慕越待不住,会与这些从头管到脚的嬷嬷们起冲突,现在看起来,倒也还好,心里暗松口气,她坐在炕上拉着慕越的手,打量她好一会儿,才对圆儿几个道:“我有话要跟你们王妃说,你们先下去吧!”
圆儿见慕越颌首示意,便福了福与远大奶奶身边的一起退下。
远大奶奶待人都下去了,才对小姑说:“父亲知道你有了孩子,却因王爷的烂桃花中了毒,原是气得不行,喊了你哥儿几个,说要把祸根给去了!”
祸根?“父亲要把阿朔给……”
“嗯。”远大奶奶点头,“父亲心疼你,亏得你大哥和二哥拦住了!”
“六哥不用说。肯定父亲一说,就冲在前头要杀过来了?”
远大奶奶掩袖而笑,“可不是。你六哥那性子!你那小侄子像他,要饿了,奶娘动作稍慢些,就哭得震天价响!有几次夜里,连父亲都给吵起来,派人过去查看。还说奶娘动作慢,就换个快的。”
慕越也跟着笑,“六哥没跟着来吧?”她就怕他来了,阿月娜又起心动念可就不好。
“没有,他自个儿倒是想来,后来想到有个麻烦人物在南猛,父亲就不许他来。”
“那……谁送嫂嫂来的?”
“是佟军师,他说你们两个毕竟是他的学生,知道你受了难,怎么说都该来走这一趟。”
慕越大为吃惊。印象中佟军师与窦将军夫妻两总是同进同出,正想怎么只有他来。窦将军没来,远大奶奶又道:“窦将军也来了,他们夫妻在外头跟王爷他们说话,我先进来看你,我们这一路走得慢,都是因为还带罗大夫同来,老人家禁不起颠簸。所以车速慢了些。”
“罗大夫也来了?”慕越这下是实打实的震惊了,“他不是不愿出宁夏的吗?”
“呵呵,有明师父在。你说他能怎么样?只得乖乖的来了!”
明师父连他们成亲都没赶去京城,没想到竟也来了。
远大奶奶见慕越悬然欲泣,赶忙安抚她,“你可别哭啦!明师父说啦,你中毒之后,身子虚,将来孩子一生下来,可能先天就体弱,他师门有门功法,能让这样的孩子强壮起来,不过越早学越好。”
见慕越收了泪,她才又道:“我看罗大夫累了,就让他先歇息,晚些再来给你把脉,也不知道南临这儿的大夫好不好,看样子,没把你调养好啊?”她心疼的看着慕越,原本养得光滑乌亮的长发,现在像失了生命的光泽,“你放心,嫂子帮你好好的补一补,把你补得比之前还要水灵。”
姑嫂两闲话家常,但都不约而同的避开了严氏不提。
远大奶奶说了一会子话,见慕越累了,便起身离去让圆儿她们侍候慕越睡下。
这一睡,就睡到了华灯初上,慕越醒来时,屋里点着盏散着温婉光芒的羊角宫灯,草儿听到动静进来,见她醒来,忙侍候她更衣。
“王爷呢?”
“王爷晚上宴请窦将军和佟军师他们,稍早王爷回来更衣,见您还睡着,就不让人吵您,换了衣服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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