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珍珠叹了口气,将薛大夫人口出不逊的事说给慕越听,“其实,也不怪姑奶奶会想要她们的命,谁让薛大夫人口无遮拦呢?你想想,我一个新进门的媳妇都听到她说的那些话了,这事还能瞒得了谁?要是传到皇上耳里,以为薛娘娘亦做此想,倒还罢了!要是连我公爹和相公都带进去……”
慕越安慰她,“皇上圣明,定知与你家相公、公爹无关的,你别自己吓自己了!”
“不是我吓自己,是我家姑奶奶这么想啊!”龚珍珠摇头,没成亲时,她觉得娘家大嫂辛苦,现在觉得自己也好不到那儿去!相公虽不似自家大哥不着调,但有个秦王妃这样的姑奶奶,日子也不好过。
“还有一件事,我婆婆她们都不知道。”慕越见龚珍珠脸色一沉,暗想还有什么事,比秦王妃与母共谋杀人更严重?
“前几日,不知打哪儿来的一行人,因雨借宿庄子上,与薛家的女眷攀上了话,那庄头得不太对头,便匆匆来报。”慕越手指微抖抿紧唇,会让庄头急着上京来禀报,可见不只是攀上话那么简单而已。
“那你婆婆她怎么会不晓得?”既然是庄头来禀报,怎么会,靖川侯夫人不知,倒让龚珍珠知道了?
龚珍珠重重的叹口气:“那日恰巧秦王妃回娘家来,与我婆婆商议那事·庄头来了,我婆婆没空见他,就让我去见,谁知竟是这么一件事。”薛家女眷如今是罪奴,自家不会她们当罪奴使唤,还好吃好喝的供着,皇帝若不计较就没事,若皇帝不喜呢?
大周朝明订,因罪判入教坊司之罪奴·不得为人正室元配、继室续弦,且所出之子女不得参与科考入仕为官,亦不能承继爵位。
薛家女眷如今在靖川侯名下产业上,若被伊家父子收用,倒还罢了!名义上伊家父子是主,她们是罪奴,比一般卖身的奴仆便低一层,奴仆若得主家开恩,放了籍便成良民,罪奴却不得放·主家要收用她们,她们还不能拒绝,但是不代表主人没同意,她们就能与人发生关系,否则被视为私通,一样要浸猪笼的。
“她们与人私通了?”
“嗯。听说那位爷长相俊美又能言善道,三言两语就哄得庄头的老婆让他们借住,这一住就十来天……”她顿了一下,声若蚊蚋的续道:“听说是薛家的一个媳妇和两位姑娘都······你说这种事儿,我怎么处置啊!”
“呃···¨你知道后·怎不跟你婆婆说?”慕越也为难,心里却想,那庄头怎么会让外人借住这么久?莫不是从中拿了好处吧?后来发现事情不对头·才急忙上报,不想理事的是甫进门的世子夫人,而非侯夫人,估计那庄头想死的心都有了!
龚珍珠语带哭音,“怎不跟她说啊!问题是谁知好死不死,就让我听到姑奶奶斩钉截铁的要置薛家女人于死地,我当下那还敢把这事说出去。”不说,秦王妃都要她们死了·这一说·薛家的女人们还有活路?
“你婆婆也同意要把她们给······”
“我听她的口气,似是不同意·但要是让她知道,她们在庄子上与人私通…···”
“那她们肯定只有死路一条了。”慕越轻声叹道。
龚珍珠点头:“正是·我连相公都不敢说。”
慕越反握住她的手,“这事你做不了主,你还是赶紧跟你婆婆说吧!”
“嘎?”龚珍珠一愣,“可是这会死人的!”
“她们做下这事时,就该知道后果为何!凭什么要你去担忧她们的生死?又不是你叫她们与人私通的,是不?她们既犯大错,就该自己承担后果,你若隐瞒不说,日后事情爆发开来,被毁的可是你婆婆和你的名声!”
见龚珍珠一脸茫然,慕越索性挑明了讲:“靖川侯府是你婆婆管家,你是世子夫人协管着家务,虽然她们在庄子上,但管理松散致使外男入住庄子,并与罪奴私通,事情一旦被揭发,庄头可推说已上报主家便可推卸责任,侯夫人和你却要落人诽议,薛家是什么人,是薛嫔的娘家人,薛嫔与秦王妃近来关系不睦,侯夫人收容薛家女眷,是不是一开始就存着毁人名节的恶心?”
慕越看龚珍珠似明白了,又悄声道:“若不是薛嫔派宫人把持了秦王府大权,孝郡王也不会早早夭折,谁知你婆婆是不是这事算在薛嫔身上,要叫她娘家人身败名裂?”
“不会吧?”龚珍珠讪讪然道。
慕越却道:“薛嫔曾得罪许多人,你自小在京里长大的,相信比我还清楚,若有人算计她,却把事儿推到你婆家······”这可不是不可能的!正如慕越说的,龚珍珠在京里长大,当然清楚京里头有多少人暗恼薛嫔。
“说起来,最恼恨她的,当数太子和顺王了?”
“嗯,那是,不过你觉得太子和我家王爷会浪费时间在算计薛嫔身上吗?”他们两兄弟当然有算计薛嫔,将她拉下皇贵妃的位置后,他们兄弟就收手了,因为后头不用他们出手,自有人对付她。
龚珍珠想到太子和顺王如今正忙着呢!丈夫近来随五城兵马司及顺王、晋王在京里巡查,每日回来累得连饭都吃不下。
慕越看龚珍珠似犹豫不决,便又推了她一把:“你还是赶紧跟你婆婆说吧!她要是追问你为何拖到今日才说,你就直言你怕她们被发落会失了性命,别说你听到了她们母女两的对话啊!”
“知道了!”龚珍珠深吸口气脸上挂着浅笑,慕越轻拍她的背以示支持。
目送龚珍珠走向靖川侯夫人,定平大长公主抬头见慕越傻站在那儿,就喊她过去,“慕越丫头快过来,你来瞧瞧,这副画眼熟不?”
慕越走过去,没看案上那画一眼,只挽着定平大长公主的手道:“大长公主又欺负人了!明知道我对画没慧根,偏要问我。”
围在桌案旁的女眷们,纷纷轻笑出声,慕越眼一扫看到人群里有些黯然的汾王妃,便道:“都说十一皇嫂都画最有研究了!问我还不如问她!”
第五百三十八章 白眼狼 四()
将话引向汾王妃后,慕越觑了个空,就悄悄的溜出来,定平大长公主看她一眼,没说什么,与众人凑兴,与汾王妃谈画论诗,慕越见旁边坐着晋王妃与和王妃,便信步往她们那儿凑兴去,晋王妃笑眯眯的拉了她坐,指了方才龚珍珠出去的门问:“弟妹与靖川侯世子夫人很熟?”
“嗯,我去年甫进京,得龚家姐姐多方照拂。”
晋王妃点头,“我瞧她是个知礼的,听说靖川侯世子成亲后,长进不少!”
“都说成家立业,娶了媳妇成了家,自然就长进了。”和王妃浅笑道。“十一皇弟不也是如此,成亲之后,也懂事了。”和王妃直接忽略汾王三月三失约而被掳的事,只说汾王扯下东南沿海官场上不少官员的事,汾王给人的印象,一直是跟在逆王身后疯跑的傻小子,谁知头回领差出击就立了大功。
“十四皇弟也功劳不小,只是年纪小,父皇怕人夸坏了他。”晋王妃掩唇笑道。
“十二弟妹见过十四皇弟吗?”
“没什么印象。”慕越歉然道。
晋王妃不以为意的摆摆手,“你要是见过他,肯定不会忘了的,这小子是个吃货,又不爱动,若不是与十二皇弟不熟,怕是日日上你府里蹭酒喝了。”
蹭酒喝?慕越一悚,双目圆瞠,“可别啊!这季新酿的酒都被四哥搜刮一空,再没有多的了!”
看慕越一副护犊的惊慌模样,晋王妃忍不住笑出声来,伸了纤纤素手戳了慕越光洁饱满的前额一记。“瞧瞧你这出息,十四皇弟才多大啊!他喝也喝不了多少!”
和王妃笑道:“十四皇弟还是一副孩儿样,重吃好玩,这趟出门可遂了他的意,前两日进宫,在德妃那儿遇见云嫔。云嫔正求着德妃帮忙相看媳妇呢!”
“十四皇弟才多大啊!她就急着相看媳妇了?”
“不小了!”和王妃端起茶盏笑道,“再说云嫔要求高,不早些相看,不知十四皇弟得等到几岁才娶得老婆。”
云嫔就两个孩子,十九公主爱跟十七公主斗气,事事样样与十七公主比较。贤妃仅十七公主一个女儿,自然是什么都紧着她,云嫔还有个儿子,心思也就复杂了点儿,再怎么说都是个皇子啊!皇帝虽然已立太子。但逆王还在外头逃窜,谁能保证太子一定能登基为帝,这事儿还悬着呢!
她原以为太子之位非秦王莫属。皇贵妃迟早当皇后,结果……现在在宫里,薛嫔的位份不高不低,德妃虽时不时的找麻烦,但有贤妃在旁劝着,日子倒也过得去,但,那与她风光时相比。实是云泥之别,云嫔看着都觉心酸,然也让云嫔起了心思。诚王没有母家,妻族也不怎么显贵,如妃死了那么多年。还能靠着儿子成材晋封皇后。
皇帝心软,未对逆王下重手,逆王若寻太子晦气,顺王肯定也逃不掉,要皇帝对逆王心狠,怕是太子和顺王都遭难,他才会痛下杀手吧!云嫔在心里拨拉一番,儿子要翻身上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啊!只消她帮儿子找个有力的妻族,说不准那日天上掉馅饼,就这么砸中儿子也说不定啊!只是她身处深宫,娘家人不出挑,帮不上什么忙,她只能忝着脸请德妃相帮。
和王妃倒是不知云嫔的打算,凑巧遇上也被托了帮着相看,她素来不善交际应酬,遇着这事正头疼着,拉着晋王妃说此事,想要让她帮忙。
晋王妃心里苦笑,面上不显的扯开话题,慕越在旁看着不搭话,和王妃起身去更衣,晋王妃才对她道:“你这九皇嫂心太实了,云嫔未必真心相托,偏她就当回事放心上了。nbsp; 慕越点头:“这帮人相看,实是吃力不讨好,咱们看着好,可不知云嫔觉得好不,若是不好,碍于咱们的面子硬是订了人家,日后小夫妻过得不好,就全成咱们的不是了。”
“谁说不是。”晋王妃不想慕越能说出这样的话,微笑道:“十二皇弟长年不在京里,与众兄弟们都不熟稔,十九皇弟他们几个小的,更是见他就怕!”晋王妃如数家珍的与慕越说着众皇子们的事,慕越一听才知原来阿朔的兄弟姐妹这么多,早夭的也不少。
厅里角落里的定国大长公主冷眼瞧了晋王妃和慕越好一会儿,才对身边的心腹嬷嬷问:“还是没有消息吗?”
“没有。”那嬷嬷垂首低眉道,“咱们的人送她们出城后,因恐被人发现,出了城门就与她们分道扬镳,后来再追上去,就找不到人了。”那瘦高个儿的嬷嬷悄悄的看定国大长公主一眼,右手不着痕迹的在裙抓了下,还是觉得手心汗水淋漓,又再抓了两下。
她不敢与定国大长公主明说,其实她们的人把北胡公主送出城后,还在后头跟了一阵,看着阿月娜公主被蓝家人发现,将人捆了,交给几个g悍的汉子,蓝家人继续上路,那几个汉子趁夜将人送走,她们的人遍寻不着,只得回来复命。
“真是没用!”定国大长公主怒道,“你与德妃身边的嬷嬷通了声气没?”
“说了,说了!”那位嬷嬷见大长公主不再揪着阿月娜公主,如释重负的道:“安王大安,德妃娘娘就盼着抱孙,到时候安王妃与徐夫人去庙里上香求子,让那老道说薛嫔与安王妃生肖相冲,为了抱孙,德妃怕不往死里整薛嫔。”
定国大长公主似想到了薛嫔被恶整的样子,一高兴脸上就带出浅浅笑意来。“该!让她害得延禧滑了胎,这一调养还不知何时能再有好消息!”
她身边的宫女及嬷嬷们都不敢接话,定国大长公主沉吟片刻,又对那嬷嬷道:“你放心,只消这事办好,我便会如当初议定的,消了你儿孙的籍,让他们成为良民。”
“多谢大长公主。”那嬷嬷喜出望外,忙要跪下磕头谢恩,定国大长公主却冷哼一声,她身边的大宫女连忙上前扶住那嬷嬷,不让她往下跪,那嬷嬷犹待挣扎硬要跪下,那大宫女听到身后茶盖轻碰茶碗的清脆响声,连忙对那嬷嬷耳语几句,把那嬷嬷吓得面色青白,却是直起身子不再下拜。
“你且去吧!有什么事,我再使人去唤你来见。”
“是,是,谢大长公主,老奴告退。”那嬷嬷迭声道,定国大长公主懒懒的抬了眼,示意大宫女领她出去,待人去了,另一名大宫女才小心试探的道:“大长公主怎不在府里见她,却让她到定平大长公主府来见您?”
“哼,她是早脱籍的,若非她儿孙还在我手里,她岂会乖乖从命,让她到这儿来见,自是不希望有人从她那儿牵连到我来。”定国大长公主睃了那大宫女,“你们也听到她方才说的了,觉得可信否?”
几个大宫女互相交换一眼,其中一个大宫女道:“奴婢无能,看不出可信否。”
“奴婢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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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国大长公主见她们口径一致,一晒,便起身走向定平大长公主处,她们还在谈诗论画,汾王妃应众人之请,画了一副艳冠天下牡丹图,众人拍捧着汾王妃,定国大长公主瞧了一眼,也加入赞赏的行列,倒惹来定平大长公主侧目。
散席后,定平大长公主把侍候的人找来问,得知定国大长公主利用自家府邸见昔日放出去的宫人,不由挑高了眉头,她的儿媳随侍在旁,见状不由问:“母亲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让人留心那个婆子,她那个人若不是有什么心虚的事,大可在自家见那婆子。”定平大长公主可容不得定国大长公主踩到自个儿头上来,“原以为薛嫔倒霉后,她会收敛一些,她就不怕皇帝那儿知道她动的手脚?”
“皇上都厌了薛嫔,还会为此怪罪定国大长公主?”定平大长公主的儿媳问。
“再怎么样,那都是他的女人,皇上怎容得了旁人对他的女人指手画脚的。”见儿媳一副不相信的脸,定平大长公主淡笑道:“我与先皇是一母同胞,但我可曾对皇上指手画脚?”
定平大长公主的儿妇摇摇头,说起来,论亲,自家婆婆与皇帝最亲,但她就没看过婆母插手皇帝的家事,向皇后还在世时,就曾试图拉拢婆婆,却让婆婆给挡了回去,说她是外嫁女,不好插手掺和皇帝的家务事。
倒是定国大长公主涉入甚深,她与向皇后不睦,听说当年定国大长公主欲将女儿嫁向国舅,却被拒,从此定国大长公主就与向皇后结下梁子,后来更是明白力挺皇贵妃及秦王,向皇后孝期还未满,就有传言皇帝将立皇贵妃为后,这传言隐约就是自定国大长公主府传出来的。
“她为儿孙前程打算,虽是无可厚非,但硬要干预皇上的决定,就犯大不讳,只盼皇上能放心不与她计较,否则定没她好果子吃。”
活到这把岁数了,见识过悲欢离合,看过许多人家从花团锦簇到繁华落尽,定平大长公主真心希望,定国能有个好下场。
第五百三十九章 避暑一()
从定平大长公主府出来,马车走没多远,就停了下来,慕越正觉怪,就听外头的侍卫向东方朔请安,不一会儿东方朔上车,雀儿福了福,拉了圆儿下车,坐后头的马车回府。bsp; 东方朔面若冠玉身礀挺拔,看似英礀风发光采耀人。慕越却觉他嘴角眼梢微沉,似压着千斤重担似的,便拉他坐到身旁,从身旁的暖倒了杯热茶给他,挪身到他身后,抬手在他额角轻揉着,“不是与七皇兄带着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去巡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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