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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江浙传来八百里加急军情,陛下看了之后,便召左、右二相进宫,未几便召各部大人进宫,其他的,小人也不知。”这日不比平常,派往各府宣召的内侍并非平常往来蓝府的内侍,蓝老太爷看他的杂色服饰,知晓这内侍等级低,问再多也是枉然。
让人打赏后,就命人好生侍候着。等蓝守山更好朝服,好一道进宫去。
内侍躬身谢过,随小厮退下,蓝老太爷有些意兴阑珊的遣退屋里侍候的人。蓝守海起身去沏茶,边整理方才得到的消息。
北胡政局不稳,就怕蛮族趁隙作乱。偏生这时,南方边关告急,他想到修四老爷所言,在回京的半道上遇到的那个人……那真是豫王吗?豫王有这么大的能耐?同时引发南北两地之危?
东方朔自发现傅内官的异状后,便派人盯着他,皇贵妃使人往秦王府,傅内官领一葳了脚的内侍。搭了便车出宫,他们也都知道,那人离车自行后,他们的人也盯着的,可惜后来还是被那人逃脱了。
算算时间。修四老爷路上巧遇那人,是完全有可能的,而且豫王在南方经营多时,他从京里逃出去后,一路往南行,也不是不可能…。。
这日宫中的动静不小,奉诏入宫的百官家人难免心中忐忑,经过豫王谋逆一事之后,这些朝官家眷们犹如惊弓之鸟。深怕一个不好,自家人会被牵连进去。
在蓝府做客的夫人、小姐得知自家老爷奉诏进宫,一个个惶急起身告辞,老夫人也不留她们,吩咐大夫人送客后,便自去佛堂诵经祈福。蓝慕葭的丈夫已外放,但因她当时状况有些不妥,与丈夫商议,丈夫先行赴任,自己则待状况好转,再斟酌情况前往会合。
大姐夫就将妻儿寄放在蓝府,自己先往郑州就任,蓝慕葭的公婆四月初离京就任兰州,因此她回娘家住,公婆也放心,至于蓝慕金和蓝慕意的夫婿,都在京里当差,职位都不高,但对大夫人和二夫人来说,两个闺女儿成亲后,都没好消息,正好趁她们在京里这种时间,好好的帮她们补一补。
蓝慕意的公婆虽不在乎,但亲家为自家子嗣上心,他们也乐得让二夫人去操这个心,蓝慕金的公婆已有内外孙数个,对这小媳妇迟迟没好消息,也仅在口头上关注了下,并未如亲戚们所怂恿的,给儿子纳妾添人。
因此这日三个出嫁的姑奶奶都在,得知宫里宣诏,蓝慕金就有些坐不住了,想回家去看看,蓝慕意也有些担心,二夫人不肯放女儿回去,怕她回去之后,若有什么变故的,自己一个人做不了主。
大夫人倒是拉着女儿殷殷交代着,“回去后先去给你公婆请安,那事才发生不久,宫里又宣诏朝官,他们肯定心里不安……”蓝慕意点点头,心里却道,她公爹也在朝为官多年,婆婆也不是经历过事的人,那需要她去安抚啊?说不得老人家还会安慰她呢!
她这厢翻白眼,坐在旁边的蓝慕葭厉眼已经扫过来,蓝慕意立刻乖乖应诺,这边还在啰唆,那边仍不放人,最后还是老夫人开口:“得了,你们两个当娘的拦着闺女儿,是好心,可她们如今都嫁人为媳,家中上有公婆,下有夫婿、叔伯、妯娌,还有家里人瞧着呢!你们是希望她们在婆家的日子不舒坦?”
大夫人一噎,正待说什么,二夫人已抢着开口:“母亲您这话可冤死媳妇了,媳妇儿就这么个指望,怎么会不希望她好呢?”
二夫人委委屈屈的抹着泪,大夫人冷睇她一眼,起身敛衽福礼,“母亲见谅,都怪儿媳一时慌乱失了分寸,也怪儿媳没把慕金教好,您瞧她,成亲都快两年了,就毛毛臊臊的跟个娃儿差不多,叫媳妇怎么放得下心……”
老夫人板着的脸稍缓,“知道你担心她,不过,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她婆家人也不是没见识的,不过是皇上宣诏,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慕越坐在一旁垂着眼盯着自己身上那条挑线裙,蓝慕葭坐在她旁边,也不发不语,老夫人训斥完两个媳妇之后,也不多言,让两个孙女回家去。
此时已近掌灯时分,老夫人让人去外院问老太爷,要不要回来用饭,不多时,派去询问的小丫鬟气喘吁吁的跑回来,道老太爷和三老爷要在外院书房用饭。老夫人忍不住叨念一句,让人备些清淡的菜色过去,又交代别送酒,只准上茶。
安置好了,自己才有心思用饭,却是心不在焉的,大夫人也是,蓝慕葭身为长孙女及女儿,只得边吃边哄着两位长辈,看得二夫人双眼直冒火,显摆啊!明知她女儿才赶回婆家去,这般作态实在太可恶了!
慕越见蓝慕葭只顾哄两位老人家,浑然忘了她自己是孕妇,便对老夫人道:“祖母啊!您要担心大伯父,也别忘了多疼疼姐姐肚子里的曾外孙,可怜他饿着肚子没吃的呢!”
老夫人微怔,待发现长孙女一直在招呼自己和大儿媳妇,不禁有些不好意思的嗔道:“傻孩子,怎么只顾着我们呢?饿坏了我的小曾外孙,我可不饶你。”
说着就挟了块葱烧鸡块给蓝慕葭,大夫人也歉疚的为女儿舀了碗鱼汤,熬成乳白色的鱼汤很鲜美,但对蓝慕葭来说却有些腥,她甫接过汤碗,肚子里的娃儿立时起了反应,让他娘一阵作恶,这下子老夫人和大夫人可忙了。
“快,来人。”喊着要人上茶,上痰盂,又嚷着让人请大夫,忙乱一番后,好不容易蓝慕葭的状况才稍稍好转,闹了这么一番后,老夫人和大夫人都觉饿了,也不用人劝,用了一碗饭还喝了汤。
待用过饭,二夫人立时青着脸起身告退,老夫人则让大夫人和慕越陪蓝慕葭回房,“让她早点歇着。”
“知道了,祖母也早些安歇。”蓝慕葭温言提醒老夫人,待回房后,蓝慕葭便借口方才闹了一阵,没吃饱,让大夫人亲手给她做碗面。
大夫人对侍候蓝慕葭的人耳提面命一番,便去小厨房亲手做面给闺女吃。
蓝慕葭让丫鬟去外头守着,才伸出手指戳慕越光洁的额头。“你啊!”
“怎么,我做的不好?”
“没有。”蓝慕葭看看时辰,有些担心。“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都下朝了,皇上还急召众臣进宫?”
慕越摇摇头,她是真的不知道,虽然这一世与前生有不少地方雷同,但还是有许多事情是截然不同的,她不晓得皇帝为何会急召众臣进宫,外院的消息也不曾传到内院来,所以她们只知皇帝接了八百里加急后,便召朝臣进宫,可想而知,定与这八百里加急有关,可是,是从何处传来的八百里加急,她们就不知道了。
“地方上常有八百里加急的消息吗?”慕越一直生长在宁夏城,有许多事情对她来说是很陌生的。
“嗯,会用到八百里加急的事儿,除非是军情或是灾情。”说到这儿蓝慕葭微顿了下,现在是四月,有什么事情需要用到八百里加急呢?
慕越问:“那有什么样的事情,会宣召六部官员进宫?”
“这就难说了,若是军情,要备战,六部都不可能置身事外,各部都有事要得做,若是遇到天灾,六部也都得动员。”
那就不能从召进宫的官员,来看究竟发生何事了?慕越想了下,便对蓝慕葭道:“我去问我爹,大伯父奉诏入宫,是宫中来使宣诏的,我爹肯定会问他话。”
“那妹妹快去吧!”蓝慕葭轻声催促她快去,“有什么消息,别忘了通知我一声就是。”
慕越颌首,交代蓝慕葭的丫鬟们小心照顾,径自去了外院。
到了外院才知,蓝老太爷及蓝守海召了幕僚在商议。
“七姑娘您先回房吧!三老爷忙完,小的一定会跟三老爷说您找他。”
慕越站在月洞门看着不远处的书房门,沉吟片刻后,“好吧!你记得跟三老爷说”
“是。”慕越朝他摆摆手,领着丫鬟回房。
谁知,隔天一早起来,才知道半夜宫里下旨,命衡国公陈子昕、辅国公黄朝信领兵前往南疆,襄助当地卫所抗敌。西宁卫除留下蓝慕远、东方朔及蓝慕越三人麾下驻军外,其余皆尽速回防。
第三百七十六章 兵分多路 一()
白露她们侍候慕越洗漱更衣,“快一点儿。觉得自己来还快些,可是丫鬟们死活不让她自己动手,她只得频频催促。
“姑娘别急,三老爷和六爷才接旨,没这么快出门。”琉璃温声劝道。
回防与衡国公他们不同,衡国公与辅国公将领京都三大营南下,他们是出兵,得看日子、吉时出征,回防就是回去原驻地,接了命令就能走,所以慕越很急,待在内宅里头,什么消息都不知晓,让她备感无力。
慕越心烦着,没理会她,琉璃继续叨叨絮絮的轻声劝着慕越,若是平时,慕越或许制止她,让她别再唠叨,但今日她心烦得很,急着想见父亲,偏偏琉璃不会看脸色,以为慕越不制止她,是觉得她说的有理。
心里一得意,就忘了分寸,原是劝慕越别心急,西宁卫大军不会很快离京的,后来内容就越来越偏,偏到数落起慕越这般急切,未免有失女子贞静、有损仪态云云。
琉珑拿着玉梳小心的为慕越梳顺长发,对七姑娘竟能容许琉璃这航犯上,她微偏着头扫了琉端一眼,只见琉璃口沫横飞,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数落得非常痛快。
慕越见琉珑打算梳一个繁复的发式,正不耐烦的她便直言道:“随意梳个纂儿就好,反正时间还早,又没要见外人。”
“七姑娘,话不是这么说的,您再急,也不急在这么点时间。若让人知道您这般急臊,只怕那些夫人又要说您的闲话了。”琉璃顿了下,又继续干涉慕越的穿著、梳妆打扮,慕越微眯了眼。神情颇为不善的看着她,不过她却毫无所感,犹自叨念着。
自从那则流言又开始流传后。琉璃的态度就微有转变,时不时在与慕越说话时,会用种纡尊降贵的口气对慕越说话而不自知,琉珑暗示了她几次,她却毫不加以理会。
今日算是她做的最过火的一次了。
琉珑为慕越重梳头,这回她帮慕越在头顶梳了个简单的纂儿,琉璃看着又挑刺了。“姑娘。这发式太简洁了吧?……”又插手?
慕越沉着脸,紧盯着身后的琉璃,琉璃也不知是那根筋不对,硬是没感觉。夏香瞧着不对,她觉得琉璃着魔了。遂喃道去端早饭,拉了两个屋里侍候的小丫鬟避出去。
镜奁前的慕越板着脸,由琉珑为她梳头,白露捧着刚从床后箱笼取出的首饰盒走过来,听到琉璃碎念不止,忍不住斥了一句。
“琉璃你安静些,没看到七姑娘正心烦着吗?你在边上叨念什么?”
琉璃原正说得欢快,被白露突然这么一斥道,不由又羞又恼。她转过身,正要反唇相讥几句,慕越冷冷的道:“都给我闭嘴。我这儿正急着,你们两个还在边上添乱?”
见琉珑已为她梳好纂儿,取来一只芙蓉头玉簪,为她固定在发间。慕越起身冷冷的瞅着琉璃看了好半晌,“若是你觉得侍候我,不如你意,那一会儿我便回禀祖母,让你回祖母身边侍候去。”
琉璃一悚,慌张跪下伏地求饶,“姑娘,姑娘,奴婢知错了,请姑娘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慕越看着她,美眸不含情绪的道:“哦,知错了,好吧!你给我说说,你究竟是做错了什么?”
琉璃瞠大了水眸,樱桃小嘴微张,她并不知自己那儿错了,只是主子动怒,便出于习惯的下跪求饶。
“你们说,她做错了什么?”白露她们也怔了下,没想到慕越会问她们,琉珑觉得琉璃不该唠叨主子,白露则认为主子正心烦着,琉璃不该在此时唠叨多嘴,惹主子心更烦。
慕越听她们两个说完后,微笑的点头。“你们说的都算对,不过她最不该的是想指挥我做事。”
这位七姑娘自进京以来,都是一副云淡风清温婉有礼的模样,白露和琉珑较常跟随她出门,也见识过她与亲卫们相处的场面,七姑娘待她们很和气、很亲热,但是七姑娘要做什么,只消一说,那些亲卫们二话不说的照办,没有质疑的。
白露和琉珑两个私下道,七姑娘还真威风。
琉珑点头,神态有些忡怔,因为还没自慕越那不怒而威的态度中缓过气来。
原以为七姑娘不会这样对她们,毕竟她们是大夫人和老夫人给七姑娘的,都是长者赐,虽是丫鬟,就算做错了,也会客气些。
不想,七姑娘竟会冲着琉璃来。
“如何?你们觉得她只有这个错处?”
“七姑娘饶命!”琉璃迭声求饶,纤纤玉姿泪珠儿纷纷,梨花带泪娇弱可人,让人看了不禁生怜,很可惜,慕越丝毫不受影响。
“我现在没空跟你磨牙,你就跪在这儿好好想明白,若是想不明白,就别怪我这儿小庙供不起你这大菩萨。”
说完便拂袖而去。
琉珑几个不曾见慕越生气,一时间全怔在原地,夏香匆匆自外头进来,见状便跺脚急道:“白露还不快跟上去,姑娘都走远了,身边没人侍候着呢!”
白露一惊,急急忙忙追出去,琉珑看伏地痛哭的琉璃,抬头问:“她怎么办?”
“看样子是得请老夫人另派人过来侍候了。”夏香看着琉璃叹了口气道。
琉珑与琉璃毕竟是一起进府侍候的,对样貌娇美的琉璃本有些嫉妒,琉璃长得娇又美,说话如鶑声燕啼,手又巧,在老夫人身边侍候时,她总是被琉璃比下去,但是总归是一同进府的情份,又一起被指来侍候七姑娘,琉珑不希望琉璃是当不好被姑娘退回去。
“你也做得太过了,你以为姑娘是好欺负的?也不想想……”
“她不过是命好,投在三夫人肚里,可她命硬啊!还没出生就先克父克母,若非如此,她凭什么能嫁顺王?”
夏香乍闻此言有些不解,后见琉珑伸手扯了琉璃一下,电光石火间,突然醒悟过来,原来琉璃芳心暗倾顺王?所以才会对七姑娘怎么瞧都不顺眼。
琉珑尴尬的朝夏香笑了下,琉璃话一说口,就知自己错了,惶急的扯了夏香一下道:“姐姐帮我,若妹妹他日飞上枝头,定不忘报姐姐大恩。”
夏香一听,乐了。“你打算怎么谢我?”
“只要我能力所及,荣华富贵任你选。"
话说得很慷慨,但也自大,夏香望向琉珑,琉珑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人,贵自知。
琉珑凭什么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
她嫉妒七姑娘得配顺王,看到了顺王日日往府里送东西,各式各样精致的点心、田府春宴前送来头面、衣饰,皇帝御赐汗血宝马。她看到了来自皇家的恩宠,可她没看到七姑娘的付出,蓝家人对顺王的付出。
她与白露随七姑娘出府赴宴,近来也不知为了何事,七姑娘出门时,身边除了府里的护卫,还有七姑娘的亲卫。
当那则流言又开始在京里流窜时,她曾与七姑娘的亲卫们询问过,亲卫们气恼流言不实,见琉珑问,一个个慷慨激昂的将当时发生的事说给她听,她们嗓门大,又气愤不实流言伤人,对她说及此事时,竟引来其他人家的护卫们好奇发问,待得知她们竟是随同七姑娘进宫的亲卫后,眼神就变了,变得钦佩、艳羡与嫉妒。
想想也是,他们是男子,寻常的工作便是护送主家女眷出门访友、上香、踏青等,应对的不是些街头混混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