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和小厮面面相觑,蓝老太爷这谁啊?这都什么时候了,去人家家里拜访,要不要这么急于一时啊?
但吴主事非常坚持,车夫和小厮只得忍着饥挨着冻,还得慢慢找路,谁让他们主仆三个都不识蓝府所在何处,总算在宵禁前将吴主事送到蓝府。
车夫和小厮两本以为蓝府的人不会理他们,谁晓得,蓝老太爷却让身边的心腹大管事出来相迎,倒让车夫大大吃惊。
“你家老爷认得这家人?”
“不知道。”小厮和车夫窝到车里取暖,“我跟在老爷身边四年了,总不曾听闻老爷提过这位老爷子。”
吴主事这一去便是通宵,蓝府的人昨夜得知老太爷要留客,就将吴主事的两个家人请进府中,好吃好喝的款待着,天亮了。又请了顿丰盛的早饭,吃得饱饱。睡得舒坦,车夫精神奕奕的随蓝府小厮去照籵马车,小厮则被领去侍候吴主事。
小厮端着热水入屋,才发现自家老爷眼睛赤红精神萎靡,身上的衣服也十分凌乱,看来似乎一宿没睡,小厮嘴角翕翕,想要开口问什么,却终究还是作罢。侍候吴主事洗漱完毕,就有蓝府小厮来请。
今日不必上朝。因而吴主事上了自家马车后,便是回府补眠,兴许是前一夜有人来传话过,吴夫人见到一宿未归的丈夫,倒也没有抱怨,只安静的侍候丈夫歇下,让小厮看得惊讶的瞠大了眼。
“老爷昨儿上那去了?”
“回夫人话,老爷昨日先随部里的大人们一同去见豫王。出府后。老爷便去见了蓝老太爷。”
吴夫人听闻之后,顿了好一会儿,才道:“老爷昨晚就待在蓝府了?”
“是。”得了肯定答复的吴夫人挥手让小厮退下。她的心腹丫鬟低声道:“夫人,难道昨日老爷见豫王,说了什么?”
“亏得老爷忍了这么些年,总算在豫王跟前说上话了。”吴夫人面露欣慰。
“可是夫人,老爷才在豫王那儿说上话,回头就钻进蓝府去,要是让豫王知道了,会不会引人怀疑啊?”
吴夫人啐了一声。“怀疑什么?老爷本就是蓝家大老爷提拔上来的,又当了蓝大爷两年的上峰,咱们与蓝家的关系,若豫王想知道,岂是瞒得过的?再说了,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爬,他也不能肯定咱们就一定与蓝府站同边吧?”
官场上关系错综复杂,谁也不能肯定谁是谁的人,有利可图,自然有人依附上来,就算二皇子也不能保障,支持他的人全永远支持他不改其志不改其意,只消确定二皇子与太子之位,与皇帝宝座无缘,那些现在支持他的人,只怕会立时改变立场,去支持比他更有希望的人。
京里朝官众多,难道二皇子还能派人一个个的盯着吗?
蓝老太爷毕竟有年纪了,因而吴主事找上门来,蓝老太爷与他说了几句话,便将他交给长子,自己则是回房歇息去,等到早上起身,得知长子竟与吴主事彻夜长谈,不由讶然的挑高眉。
“去,找大老爷请来,我有话跟他说。”话声方落,外间已响起蓝守山低沉醇厚的声音。
“爹想问儿子什么?”
“你一宵没睡?”老太爷将抹脸的帕子投回铜盆,穿上天青夹棉团福长袍,才掀了帷幔出内室,看到儿子眼下乌青一片,不禁没好气的道。
“吴主事在礼部待了四年,才有机会到二殿下跟前说上话,咱们也难得与他连络,自然就多花了些时间。”
“倒也亏得他能忍。”蓝老太爷捋着胡须道。
蓝大老爷则是笑道:“他一心只盼他那儿子有出息,这两天,三弟来了信,说到吴主事那儿子,倒还真给他爹长脸,闯出点名堂了。”
本来文武不相属统,吴主事夫妻两仅有一子,偏偏这个宝贝儿子喜武不喜文,怎么办呢?他要是继承父亲衣钵,吴主事还能请同年或同僚相帮,偏他要从武?吴主事思来想去,总算想到自己老上司,他的三弟不就是个将军吗?
当时,吴主事就外任,想请托蓝守山,觉得只一封信,不足以表逹自己的诚意,正想利用返京述职时拜托蓝守山,谁知这良缘竟从天而降,蓝守山的儿子竟然调来他的辖下,担任他的下属,一来二去的,吴主事的独子就由蓝守山引荐去蓝守海麾下当差。
不久吴主事也返京述职,进了礼部当差。
“你倒也好耐心,他在礼部四年,什么回报都没有,你也由着他?”
“当初出手相助,本就没打算挟恩求报的,这一次只能算是机缘巧合,再说,那些人一直不愿拉他入伙,应是对他存疑,不过没关系,知道豫王现在想做什么也好,总是能有所准备。”
蓝老太爷点头,复又交代长子:“给你三弟写封信,提醒他注意一下,皇帝年纪大了,他们不敢强逼,只怕是要将你三弟抹黑,好逼皇帝动一动。”
第三百二十六章 各怀鬼胎 三()
过年是大周国一大盛事,不论是逹官贵人,还是平头百姓,人人都期盼来年是个好年,平安年。 /》
对淑妃和皇贵妃而言,更是希望自己来年能上位压对方一头。
与这两位相比,德妃相形便沉寂甚多,出席宫宴时,一身茶色锦绣宫装看来显老,虽然精心打扮了,还是一身掩不去的沉沉暮气,同时,相比与各家夫人簇拥着淑妃及皇贵妃二位的热闹,德妃身边可谓凄清孤寂,随侍的心腹大宫女思起往年,再看看如今主子的处境,就不免有些伤怀。
德妃拍拍大宫女的手,“你瞧着吧!今日由着她们得意,哼哼!来日,我要她们为欺凌我儿付出代价。”
“娘娘?”大宫女错愕的低头俯视坐在席面上的德妃。
德妃面上挂着微笑,但笑意不及眼,“她们两个都不是好东西,养出来的混账胆敢挖我儿的墙角,那家伙死了不打紧,竟还害得我儿到现在还是昏昏噩噩,好好的一个人如今成了痴傻,哼!害死了我的外甥还不满足,还安插了人在昌儿的府里,夺走我父辛苦为昌儿培养的人脉,又将父亲拉拢过去……”德妃看着席上笑如春花盛开的淑妃和皇贵妃,不停的喃喃自语。
大宫女暗暗叹气,心里却想,靖南侯又不是傻的,十皇子安王如今成了痴傻之人,太子大位予他是不可能的了,可怜安王成天傻呼呼的,却还是引来皇帝怀疑他的病情是造假。
靖南侯为这个外孙花费了多少心血?如今全泡汤了!老人家如何能不为家族日后打算,皇贵妃与三皇子一派已然是结了仇,就算外孙废了,他也不可能投靠皇贵妃一派。那么,能与他合作的,放眼望去除二皇子还有谁?杨家表小姐又早入豫王府为夫人,有她牵线,靖南侯与豫王合作是水到渠成。
娘娘对此颇有怨言,可旁观者清。大宫女在旁看得最是清楚。说起来,是娘娘一开始就做差了,喜欢杨家表小姐,常常接进宫来小住。对外只需说是心疼长姐孤女,娘娘没女儿,拿她当女儿疼就是。偏娘娘不这么做,不管对内、对外都说是喜欢这外甥女,打算娶回来当媳妇的。
杨表小姐也一直以为自己将来会是个皇子妃。靖南侯府也拿她是皇子妃来教养,谁知道,真正议亲时,娘娘却舍了她,另择名门佳媳,杨家表小姐茫然失措,娘娘还自以为是的安抚她。会安排她嫁其他皇子,就算不是皇子妃。也是侧妃。
杨家表少爷才会心急立功,妄想以此为妹拚个好归宿。
大宫女低声安抚德妃,边小心的打量四下,深怕娘娘刚刚的话入了有心人的耳。
不过她们身边空无一人,就连侍候的宫人也不在,统统都围到皇贵妃及淑妃身边去了,就连最近失宠的龚美人也围着皇贵妃转。
大宫女松了口气,轻声劝着德妃也去凑凑兴,德妃不肯,大宫女只好半哄半骗的,将她哄回宫去。
待她们主仆两缓缓步出宫宴,席面后方的屏风才慢慢走出皇帝身边的心腹内官,及他的两个小徒弟。
“你们好好盯着德妃娘娘。”
“是。师父,安王现在还病着呢!”内官冷冷的瞟说话的小徒儿一眼,另一个小徒弟板着脸道:“正因为安王还病着,德妃娘娘心头的怨气才消不了。”
内官颌首,赞赏的看着后者,“安王若好好的,德妃娘娘兴许忙得很,现在靖南侯靠向二殿下,德妃娘娘失了一直以来她最大的支持者,这心里头怎么会好受。”
他们师徒三人并未引起众女的注意,皇贵妃正笑得开怀,佳酿美酒与热烈拍捧的奉承让她脸红微醺,秦王妃跟在她身边,也受了不少奉承,她抿着嘴强忍着得意,想要摆出一副谦逊的模样,不想却生生扭曲了面目,端庄温婉却仅清秀的脸让人望而生畏。r /》
另一侧端坐的淑妃与豫王妃婆媳两,就比皇贵妃婆媳技术高超些,淑妃懂医,近来保养得不错,已不见丧孙时的惨样,反而比新丧子的皇贵妃看来年轻。
今天这场宫宴,不见八皇子妃,也没看到四皇子妃,一个已经确定将守寡终身,另一个就等消息落定也是守寡的份儿,因此今日未见她们二人也属正常,至于十皇子妃,安王都成了痴儿,她不好撇下丈夫,所以她也没有出席。
她们三人的缺席,除了皇贵妃对宁王妃有些不舍外,其他二人,倒是不曾引起旁人关注。
诚王府里气氛萧瑟,诚王的死讯被皇帝重病的消息压过去,日前接到宁夏城送来的节礼,王妃问了押车的人一些话,听说王妃问完话,就哭得几欲昏过去,府中众人为此更认定了,自家主子凶多吉少,因此这个年,过得实在凄清。
诚王妃紧闭门户,以前常上门来打秋风的娘家族人,今年压根就没上门,倒是诚王妃的父母很难得的登门探望。
听说,诚王妃抱着父母痛哭,把少爷、小姐们吓得放声大哭。
大家听闻后,心里头更加不好受,老天不开眼啊!自家主子人好,虽然管人管得严,可待人大方,瞧瞧,十二殿下送来的新酿,除了送进宫孝敬皇帝之外,顶多王妃搬了几坛回娘家孝敬,其余的全便宜了他们。
可惜啊!好人不长命!
仆役群房里的众人,正围炉喝酒闲聊着,有人蠢动着想换东家,也有人盘算着想从府里挖些东西出去卖,不过瞧了瞧,油水实在不丰啊!几个人喝多了,合计一番后,决定还是换东家吧!至于拿府里东去卖?还是算了,诚王实在穷啊!诚王妃娘家也不是什么富豪名门,值钱的都是内府送来的,那都有印记啊!偷盗出去贩卖,那就是找死啊!
当仆役群房里的众人担心着钱途时,正房里,诚王妃却懒懒的摆了手,让人将炕桌的膳食撤下。
“王妃,您总不吃,王爷回来,可要怪我们侍候不力了。”
“吃不下。”诚王妃摇头将丫鬟呈上的鸡汤推走。
“王爷也真是的,若人好好的,为何不早些回来?”大丫鬟忍不住抱怨起来。
女官看了王妃的神色,转头嗔了大丫鬟一眼。“王爷不回来,自然是有事在身,不便回府。”
大丫鬟原想顶她两句,复又忍下,抿着唇对诚王妃道:“王妃,王爷没事,为何要瞒着府里的人?”
诚王妃抬睫看她一眼,没有说话,倒是女官又道:“咱们王府里头,大部份侍候的人是来自内府,谁知道那些人原先又是来自那里,背后的主子是谁,我猜啊!皇上的病说不得也是假的,只是为了将王爷遇刺身亡的事坐实罢了“。
大丫鬟还是不懂,“那么说,皇帝知道咱们王爷没事喽?可那个当爹会拿儿子生死的事来作假啊?”
“他是皇帝。”诚王妃懒懒的道。“你们看,京里近来是否热闹异常,就算年初出孝期后,请封皇后最热烈时,也不曾像现在这么热闹。”
为了拉拢对手的人脉,稳固己方势力,年底前家家户户邀宴不断,而诚王府门庭稀落显得异常凄凉。
诚王妃摇摇头,“我只在乎王爷平安,孩子都平安,其他的都不重要。”
女官听了暗地里点头,大丫鬟则暗暗撇嘴,王妃自小就不是长袖善舞的,不用应酬那些别有居心的夫人、太太,只怕是再高兴不过的了。
诚王妃说的话,不多时,便传入皇帝耳中,至于下人房里的言论,则是在皇帝授意下,传给二皇子、三皇子知晓。
三皇子倒还好,二皇子颇有兴致的听来回报的小厮说完,身边的幕僚见他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有些担心的开口:“王爷…… ”
“先生放心吧!四皇弟那儿我是不会动的。”
要动也是先动十皇子,安王那府邸不论地点、装饰都比四皇弟那里强,谁让他外祖父会捞钱,当初他一开府,靖南侯便迫不及待将自己私藏的珍玩往安王府拉。
他本不在意,谁知昨日杨丽轩语带怨妒的跟他说,靖南侯偏心眼,一样都是外孙,对安王就处处讨好,反观她们兄妹两个,就只有被人欺凌的份儿,甚至吃了亏也只能隐忍下。
豫王知她在挑拨,但她说的话偏偏敲中了豫王心底的痛。
自小,淑妃就在他耳边抱怨,一样是生儿子,他还较秦王早出生,他的母妃只得了淑妃,皇贵妃却被封贵妃,他们两兄弟年岁相差无几,最常被拿来比较,早年,支持他的人不多,而三皇子却得力于外祖父一家帮忙,当差办事,无一不压他一头。
把他逼得几乎喘不过气,若不是皇后把四皇子提溜出来,他肯定早就被三皇子一派打压得爬不起来了。
四皇弟虽然后来居上,比他们两个更受皇帝青睐,但他的母妃早逝,母家早没人在朝为官,只消皇后抽手,四皇弟就无可惧了,三皇子却不同,他怎么都打不死他,设计陷害抹黑样样来,偏偏三皇子助力太多,轻易的将他施的技俩给戳穿。
八皇子的事,让他成功抹黑了三皇子在皇帝心中的印象,也成功的拖迟了皇帝意欲封后的旨意,但是他为何还是觉得惴惴不安呢?
第三百二十七章 各怀鬼胎 四()
在蓝家过年,对四皇子来说,不是第一次了,虽然挂记京里的皇帝和妻儿,面对蓝府众人时,他倒是一副轻松自在的神色。/》 席散回房时,东方朔忍不住对喝得微醺的四皇子道:“四哥,你一直待在宁夏城,四嫂那儿可知你平安无事?”
四皇子脚步一滞,推开扶着他的黄内官,示意他们退远些,黄内官颌首领着侍候的人往后退了约二十步,四皇子含糊笑道:“来,咱们兄弟好好的聊一聊。”
边说边还伸手往东方朔肩上一搭,不过,不知是喝多了,还是脚下绊了东西,四皇子这一搭手,没搭到弟弟的肩,反而整个人往东方朔身上一倾,看似瘦削的东方朔眼疾手快将四皇子扶正,感觉到手掌下的四哥似乎撑不住他自己,索性将人扶持着,快步往自己住处去。
“诶,诶,咱们聊聊。”四皇子脸色驼红口齿有些不清的道。
“知道。外头风寒,指不定又会下雪,夜深了,咱们要说话进屋里说吧!”东方朔温言劝哄着,扶着四皇子的手坚定的压着他,脚下不停的将人硬带回小院,一见小院,就见管事打扮的王麻子笑脸迎人的请了安,似乎没看到东方朔看似扶持,实则篏制住四皇子不让其乱动,“房里已经备了热水,也备好解酒汤,您想先洗漱还是先喝解酒汤?”
东方朔将四皇子半扶半扛的弄进次间的暖炕上,见其半卧半躺的靠在姜黄色翠竹迎风大风枕上,才对王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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