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都是奴婢不争气,让娘娘为难了。”繁花苦笑的对席美人道。
“说的什么傻话。”繁花的脸颊迅速消瘦,笑容比哭还难看,席美人鼻头一酸,强忍着泪哄着。“你只管放心,龚妹妹心善肯定会帮忙的。”
繁花却摇摇头。心头难得清明起来。
三皇子送进宫的美人儿,前前后后算起来,也有十几二十个,但是真正得皇上眷宠的。倒是没几个,龚美人相貌好手腕好,但脑子不好使,若不是主子护着,她能一路安然活到现在吗?
但,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如此吗?与主子一同进宫的其他美人儿,赴了一次宫宴,连同侍候的人,就再没回来过,那日,龚美人不适,心里头不安,硬拉着主子不放人,那时她和繁茉、繁红她们还怨怪着,让主子失了一次在皇上跟前出头的机会。
谁知却是误打误撞的,侥幸逃过一劫!
那时想,真是老天爷帮忙,才让主子逃过劫数,可是现在想来怎么有些不对头呢?繁茉、繁红她们后来都犯了错,让淑妃、德妃寻了由头发落了,为何她们不对冬瑶、春梅几个下手?
因为主子们是三皇子敬献给皇帝的,所以特例允准她们带了四个贴身侍候的丫鬟进宫,结果唯独龚美人身边的四个丫鬟还好好的,主子身边却仅余自己一人,管事姑姑还盯上了自己,自己若被留在夏宫,那主子身边不就一个得用的都没了?
龚美人才是个聪明人吧!
繁花正想着,那边龚美人已经进来了,互相问安后,龚美人惊呼一声。“繁花这是怎么了啊?怎么瘦成这模样?可怜见的,姐姐可请了御医诊脉了?御医怎么说?”
席美人摇头。“御医说是心绪不宁,思虑太过所致,要好好的调养。”
“姐姐也是的,繁花再得用,你也不能把事儿都压她身上,其他侍候的宫女们是吃闲饭的啊?”
“也不是。”席美人为难的看了龚美人身边侍候的人,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龚美人知机,将屋里的人全遣了出去,“姐姐有话就直说吧!”
席美人毫不介意,龚美人反客为主,在宫人们都退下后,才偏着头凑过去,低声的说了几句,龚美人大大的眼儿满是惊骇的望向繁花,那一瞬间,繁花却有种错觉,龚美人是知情的,她表现的惊骇太过了。
“繁花……幸而你没事。你们是不是……是不是做了什么事,让三殿下不快了?”龚美人疑惑的问。
席美人和繁花互相交换了一眼,繁花嘴角翕翕,席美人朝她肯定的颔首,她才迟疑的道:“其实,我们也没想什么,只是,那个小内侍来说了件事儿,主子说我们见都没见过那小内侍,如何知道他真是他口中的主子派来的,冒冒失失的,说不得他弄错人了,也指不定。”
“单就三殿下对我的知遇之恩,我就不可能背叛他的。”席美人斩钉截铁的道。
龚美人掩嘴轻笑。“瞧姐姐说的这般严重,像是在跟人表忠心似的。”她眼珠子灵活的转了转娇嗔着。
看起来很俏皮的动作,却让繁花心底一冷,不禁微微的颤抖起来,席美人见她抖颤不止,便问:“你是怎么了?”
繁花眼角一扫,见龚美人兴味盎然的看着自己,便将原本要说的话咽下,“奴婢是想到,那人好利的刀,一刀下去,那小内侍的头就……”繁花抬手掩口难受的闭上眼,似乎无法从那场梦魇里挣脱出来。“刀过了之后,血隔了好一会儿才喷出来。”
“繁花看来是真给吓着了啊!”
“可不是。”席美人将话引回来。“管事姑姑却硬要说她染了恶疾,要把她留在夏宫里养病。”席美人气恼的道,俏脸绯红双眼被怒火燃得发亮。
“其实管事姑姑职责所在,也怪不得她,要真是身染恶疾,姐姐却还硬要带她回宫,姐姐又受皇上眷宠,倘若有个万一,层层追究下来,只怕管事姑姑那儿头一个就要吃挂落。”
席美人闻言一怔,她倒是没想到这点,立时就有些慌急了。“那,那该怎么办啊?”
“其实姐姐就老实跟御医说,繁花是被魇着了,请他们开宁神的汤方,反正夏宫位处山区,人烟稀少之处,本就容易招惹不洁之物,姐姐也不用与御医解释太过,只消说繁花八字轻,他们就懂得了。”
席美人点头,当即命人请御医过来。
龚美人告辞离去之后,席美人握着繁花的手道:“看来,她果然是三殿下重用的探子。”
“主子?”繁花大惊。
席美人苦笑。“你也看出来了?”
“主子怎么看出来的?”
“那个小内侍与我们说话,可从不在宫里,都只在园子,但三殿下却晓得此事,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
繁花想到方才席美人像是表忠心的那番话。“主子,是故意与她那么说的?”
“三殿下为何要召我们去,却只杀了那小内侍?”
警告罢了!
“娘娘。”繁花反握席美人的手,“那咱们……”席美人摇头叹道:“我们两个只是棋子儿,她留下我们,是拿我当挡箭牌,淑妃和德妃几个,再怎么挑刺,都只针对我来,她来助我留下你,也是因为她脚跟还没站稳呢!所以我这个挡箭牌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去掉。”
“那她何时才能站稳?”
“等她生下孩子,孩子长大一些吧!”自己这个挡箭牌到时只怕已是浑身伤痕累累了吧!
繁花浑身一抖望着席美人艰难的道,“娘娘,您和龚美人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子嗣的。”
“你说什么?”席美人大惊,“你怎么知道?”
“娘娘,您和龚美人早在楼子里的时候,就被嬷嬷灌了绝育药,您难道不知吗?”
“这怎么可能?”席美人反驳,心里却隐约明白了,她和龚美人被送进宫里头来,不是为了给皇贵妃添堵的,是为了给三殿下当探子,时不时搧些枕头风,皇贵妃和三殿下怎么可能会让她们生下自己的孩子,一旦她们有了自己的儿子,就会为了自己的儿子打算!
皇贵妃怎么会容许这种事发生?
淑妃和德妃几位,之所以会将三殿下送进宫来的美人儿一次拍死,也因怕她们若能得宠,时时在皇上跟前给她们下绊子,或是生下子嗣,来跟她们的儿子争宠吧!
“娘娘?”看着席美人脸上表情不断的变幻着,繁花有些不安。
“没事。”席美人回过神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您想做什么?”繁花问。
席美人露出灿烂的一笑。“向皇上输诚,将那个小内侍和三殿下给供出去。”
“可那小内侍已经死了,万一皇上不信……”
“左右都没个好下场,不是吗?不管皇上信不信,龚美人经此事后,只怕再也不会得宠了。”
繁花纳闷。“您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她要往上爬,要人挡在她前头,那她一旦不受宠,还有必要拉人挡在她身前吗?”
“可您就不怕,到时她反过来踩我们一脚?”
席美人嘴角上扬,“只怕到时候,有人会不准她动我们了。”
“谁啊?”
“三殿下啊!”
第二百七十一章 秋风起 一()
朝阳殿顾名思义,是座面向东方迎接旭日升起的大殿,此处乃是夏宫的正殿,是给皇帝理政召见大臣的地方,不过此地已多年不曾迎接过主人到来。/》 此殿的管事内官,乍一得知皇上将在此见左右二相时,差点吓得腿软,冷汗湿透重衣,他本就无啥表情的脸,今日看来更是严肃,分派工作时,口气较平日更加严厉,一众内侍动作麻利的收拾好大殿,管事姑姑更是喊了两个脚程快的小内侍,跑去花房与管事内官拿当令的鲜花过来插。
管事内官指挥内侍将御座擦拭净,在座下高几燃上熏香。
当皇帝在宫人簇拥进殿时,见皇帝一路行来并未停下脚步挑毛病,直到皇帝走上御台在御座上坐定后,隐在屏风后的管事内官这才暗松口气。
皇帝一点时间都没耽误,甫坐定就让人传左、右二相进殿。
听到他们禀告之事,管事内官腿一软,差点就坐到地上去,幸而身边的小内侍扶住了他。
他赶紧对小内侍摆手,示意他将自己扶出去,小内侍有些不愿,他好想听下去啊!
管事内官在他耳边哑着嗓子道:“你若还想活命,就赶紧扶咱家出去。”
小内侍一听攸关小命,连忙扶着管事内官连走带拖的避出去。
皇帝身边的御卫们听到屏风后的动静,低垂着眼,互使了个眼色。
京里头传来消息,从宗人府逃出来的八皇子。在被追捕的过程中,被乱箭射死。
消息一出,京里头的勋贵大臣们皆一致保持缄默静观其变,御史们也按兵不动,小言官们却是磨刀霍霍,因为率领五城兵马司前去追捕八皇子的人,不是旁人,就是与八皇子一母同胞的兄长三皇子。
平头百姓们为之哗然。
左、右二相就此事。帝面前为此事激辩着。
左相道:“八殿下不肖,已被陛下关押在宗人府令他思过。他竟胆敢从宗人府逃脱,三殿下领人追捕其回宗人府,并无过错。”
“谁说他无错,他与八殿下乃同胞兄弟,如此对亲兄弟赶尽杀绝的作为。岂是一个兄长该为之?”
“右相此言差矣!三殿下是为陛下尽忠。八殿下犯错在先,又逃脱在后,罪行重大,三殿下亲自压阵也是想护八殿下周全……”
右相立刻反击,“追捕犯人一事,自有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去办,何需三殿下亲身涉险?”
“毕竟是亲兄弟啊!三殿下也是担心八殿下!”左相继续为三殿下说话。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三殿下此番如此涉险,若有个闪失。岂不叫陛下心伤?”右相紧抓着三皇子不该亲身冒险,左相则是处处维护三皇子。
御座上的皇帝听他们两,你来我往争论不休,面上毫无表情。其实心里哀痛欲绝,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个父亲,八皇子再有错,也还是他自小疼爱的孩子,他派人去西宁大营,意图对十二皇子不利,皇帝立时派出隐龙卫保护十二皇子,那些按兵不动,隐龙卫奉命出手扫平西夏余孽,顺道盯着那些人。
但是他没想到,八皇子竟然四皇子下重手,事前毫无防备的皇帝,直到那时才惊觉,八皇子魔症了不成?四皇子和十二皇子是何处招惹了他,让他这般紧抓不放,一个个的要致他们于死地?都被关在宗人府里了,他还能如此兴风作浪!
皇帝怎能不怕?
他不曾想过,儿子竟这般有能耐,被关在层层看守的宗人府中,他还能指挥人去狙杀四皇子!
想想看,如果他今日指挥那些人将手里的刀指向自己?
光是想象,就够皇帝不寒而栗!
正愁不知如何处置他,他竟然逃出宗人府了!又一次让皇帝感到震惊。r /》
生平第一次,皇帝对这个儿子起了杀心。情况却急转直下,他死了?!
皇帝拨弄着手上的扳指,心神有些恍惚,他心不在焉的听着左、右二相的争辩,忽然他们的对话跳入他的心里“三殿下……”、“…三殿下…”
明明在说八皇子的事,怎么一直绕在三皇子身上?再一细听,皇帝的脸色变了,变得有些铁青。
“两位爱卿就此事再继续争论下去,于事已无补,还是先处理八皇子的后事吧!”
“启禀陛下,对外该怎么下诏?"
这话问的是要如何对外公布,八皇子的死因。
“此子不忠、不孝、不悌,爱卿看着办吧!”皇帝哀痛欲绝,将事情甩给了左、右二相,径自起身离去,左右二相躬身恭送皇帝离去,一同离开夏宫时,左相问了右相一句。“你看陛下可是拿定主意了?”
“不敢妄测圣心。”右相丢下这么一句,爽快走人。
左相在后头咕哝着。“不理我啊?正好,宁夏快马送过来的好酒,就用不着分你了。”
※
等到四皇子他们收到讣文时,已是七天后的事了。
四皇子这些天都住在蓝府里头,与第一次来小住时不同,他此次前来,因不是公开来的,所以知府等人就算明知他在蓝府,却都不敢明目张胆公然找上门求见,倒是让他难得的度过一段悠闲时光。
四皇子让人去请东方朔,东方朔虽然放大假,陪四皇子养伤,但是他名下的产业也有不少事情要他处理的,明师父去江南办事,吴木森一个人忙里忙外的,黎内官留守永宁山庄,四皇子的内官还留在那里养伤,就靠吴木森两地穿梭传送消息。
讣文是先送到永宁山庄的,再由黎内官命人与节礼一并送过来。
东方朔先去看了节礼,才按着礼单点到一半,就让急急请回来,他快步的走进院子,俊朗的脸上满是忧心,直到冲进次间,看到安坐在窗前罗汉榻上的四皇子,才松了一大口气。
四皇子知他以为自己出了事,不免有些内疚,“都是四哥不好,让你担心了。”
“没的事。”东方朔倒坐在一旁的交椅上,“四哥急召我回来,是为了何事?”
“老八死了。”
“咦?”死了?“怎么会?怎么死的?”东方朔眉心拧成川字形。
四皇子低语数句,又道:“……依我看,只怕老三是相准了机会出手的,左右二相在父皇面前,没少为此事争辩。”
“争辩?他们两个恐怕是为了踩三皇兄去的吧?”
“不论如何,他都不该亲自领军去。”四皇子心道,就不知其中是否另有猫腻。
东方朔沉吟半晌后道:“三皇兄不是个傻子,但此事可能真是他下的手。”
“为何这么说?”
“四哥你看,他亲自带着人去追捕,八皇兄却死了,大家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出手的吧!但是这么浅白的事,父皇、朝臣们谁看不出来,可是三皇兄又不是个傻子,真会丝毫不避嫌的,在自己领兵追捕时,让八皇兄出这种事吗?事后想想,大家就会质疑了,会不会是有人故意趁机要栽赃抹黑他,才刻意挑在这个时候除掉八皇兄。”
四皇子端起身边茶几上的茶碗,慢慢的摩挲着杯身,温热的茶水飘逸着淡淡的茶香,似有若无的撩人心魂。
“但他这么做有什么好?陡然在父皇心中,添了怀疑。”
十二皇子却笑道:“四哥,这当然有好处的,最大的好处就是除掉一个拖他后腿的弟弟,你我不在京里头,谁是除了三皇兄之外,最想除掉八皇兄的人?”
“那可多了!靖南侯当属第一个,老八诱拐了老十,靖南侯为此折了个外孙,还与女婿彻底撕破脸,再有嘛!老十和德妃自然也想教训他才是,不过会否想置他于死?那就不得而知了,还有二皇兄,他倒不是为了老八碍了他的路,才想除去他,他应该会想要老八活下来,继续给老三添堵,但是,若能栽赃老三让他背杀弟不悌的罪名,就有可能出这个手。”
“所以喽!他自己出了这个手,但却让众人怀疑他没那么笨,此事可能不是他自己所为,进而去怀疑可能出手的人。”
四皇子转头看东方朔,“看样子,真可能是他下手的,再祸水东移到其他人的头上去。”
东方朔颔首,对四皇子道:“四哥跟四嫂报平安了没有?”
“没有。”四皇子异常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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