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内几经战乱的海阳城,正无所适从地俯视着不知意欲何为的林家仁所部。
谩骂还在继续,林家仁却领着部队大摇大摆地从城下溜过,他取的刚好就是敌人能看到但是弓箭抵达不了的距离。他这是吃准了秦议没有那个胆量出击,因为对方害怕再次在他手上吃瘪。
于是,林家仁等三百人可以毫无顾忌地在秦议面前走了过去,接下来就是拼了命的逃跑了。
………“这就是孙权的骑兵队么?!黑压压的一片,根本不知道有多少!”
“啊啊啊,大人,咱们是不是该继续逃跑?”
“不,这里已经是极限了!要是他们从这里往南去的话,主公他们根本逃不掉!所以……”林家仁眼神一沉,下达命令:“奋战吧,诸君!为了主公!”
“虽万千人吾往矣,虽然现在说这个话有点悲壮,但是还请主子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马忠都会让你,活着回到州牧大人身边的!”
“我们也是!”
“整军迎战!”
头脑发热不怕死么?还没来得及转身,箭矢便如暴雨一般从背后敲打起来,不畏险阻不惧死亡的三百死士瞬间化作斯巴达的战士,在山谷中奔走疾驰,受伤算什么,中箭算什么,他们眼中只有杀敌的信念!
无论是谁,身上都挂了彩,仅仅是刚一接触,连林家仁斗难以幸免。这边厢视死如归士气如虹,那一边也是杀气腾腾、气势非凡。步兵对骑兵,三百对一千,劣势可想而知,可他们竟也生生地抗下了第一波进攻!
赖与地势所限,一千骑兵并不能完全施展开来,但在他们眼里这伙人不多时便会成为强弩之末,只需要轮番进攻,迟早对方都是囊中之物。不知不觉间就放缓了攻势,打起了消耗战。
直到十多分钟之后,从后方传来加急口信,他们才又恢复了之前的战斗气势,对着林家仁的三百勇士猛冲猛打。
同时,林家仁甘愿为之在后方要道防止孙权军追击而死守不退的,孙尚香所部五千人,艰难的想着西南的江边挺进。
就是在这样一个生死时速的情况下,某狐狸还想着她的撤退情况。
突然,林家仁捆绑长发的头带被一支箭矢所击中了。
“我擦,谁他喵的这么准,差点我就挂点了啊!啊啊啊!”从心底最深处来讲,虽然抱着必死的决心,但他还是不愿意死的,没办法这就是人性。
“哎哟哟,真是麻烦诶,没我在身边,大人你就遭到如此不幸!那个花脸就这么不中用么?要是被一箭爆头,啧啧,这个死法实在是太没创意也太无聊了吧?”发动“嘲笑”技能的,是尚在十多步以外奋勇杀敌还耳聪目明的玲,一双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的双眼直直地盯着林家仁。
“啧,我会保护好主子的,你好好地去找那边的主将然后狙击掉吧!”难得马忠也爷们了一回,将玲的嘲讽直接顶了回去:“你没看见敌人好像知道了我们的意图一般,从刚才起又没完没了的冲过来么?”
“唔,确实呢。按照估计,他们应该还没到江边吧?”也就是说那五千人还没有成功逃离。
三百人遇到一千骑兵的攻击,原本就已经很困难了,更何况得知自己被耍了的秦议也出兵了,他要是直接绕到山谷的另一头,无论是追击尚香姐也好,还是包夹林家仁也罢,都是个不错的主意。当然了,前一种可能性压根就不存在,因为无论是向东还是朝南这里是唯一的通道。最有可能的事情是,秦议率兵前往山谷两边沿山路绕道包抄,但那极其耗费时间,即使成功,尚香姐他们也能顺利离开了。
这样还能坚持多久呢?
看着接二连三到底的亲兵,林家仁的心中说不出的难受,这些人终究都会和自己一道死在这儿吧?举着超级长枪像个中世纪骑士一般奔跑进入了战场深处,此刻已然满身是伤。仿佛秉承了斯巴达铁血的勇士们仿佛再次受到感染,瞪大了眼睛朝着敌人奔了过去,甚至不惜以命抵命。
“疯了,这群人都疯了!”
“大人!大人居然和我们一样在和敌人拼命,挡在我们身前和敌人的小兵拼命啊!”
“活下去,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机会,不要放弃!”林家仁吼叫着,他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听见。
“大人,大人您……兄弟们,跟他们拼了,为了主公,更是为了大人!!!”
“杀!!!保护大人!”
“杀!!!命不足惜!”
“大人,说到底,我们也只是卑微的小兵,为了主公,为了您,我们不惜代价!所以请毫不吝啬地离开此地吧!”
林家仁却笑笑,或许说此刻的他是在一边流泪一边苦笑,他摇摇头:“我总算体会到个中的痛苦了,生存死亡、勇气恐惧……我在想,我们都是人,都是一样的人。地位如何也好身份哪样也罢,不都是有自己亲朋好友,有自己的梦想的么?难道他们不在盼望着你们的回家么?所以……”林家仁朗声道:“我不放弃,我绝不放弃!请奋战到底!我与诸君同在!”
“哦哦,哦!”
终究还是没来得及习惯啊,战场上无差别的杀戮,生存与死亡之间的挣扎……呵呵,或许我,一辈子都不会习惯。
是呢,一辈子……这就是一辈子了啊。
224 海阳殿后(下)
一辈子很长,他由成千上万的日子所组成,却只争朝夕;一辈子很短,短到几乎弹指一瞬的数十年,却镌刻历史。
有的人默默无闻,却活的自在;有的人争名夺利,却心神俱衰;有的人充当勇者,却毫无勇气;有的人习惯懦弱,却无可比拟。
此时,两只天灯代替了被乌云遮蔽的太阳,在天空肆意游弋。俄顷,一支响箭射向天空,带着天灯的外壳直冲云霄。
天地动摇,两旁的峭壁不安分地抖动。
“趁现在!”林家仁大叫:“大家快撤!”两百余人的殿后部队一起转而背向孙权军,再度向山谷的另一头开启了疾奔模式。
“干得好主子!命令他们发动滚石之前,成功让孙权军的先头部队集中了起来。”不多时,马忠的笑却变成了尴尬:“只是,好像滚石不太多啊,这样也只能挡住他们一时罢了。”
“没关系,咱们再诈他一回!你只需要好好地逃跑就行了!”
下了决死信念的殿后三百人,虽然已经倒下了两成,但所有人仍旧保持着高昂的斗志支撑着,谁也没有落后。
孙权军的这支部队,大将是陈武,年轻将领仪表堂堂,就是脾气有点急。即使看到山谷两旁的滚石还没确定数量多少的时候竟然是不管不顾,下令无视之,继续率军猛烈地追击。
“敌人完全没有被两旁数量稀少的滚石所吓倒,依旧紧追不舍!”
听到后方出来的报道,林家仁微微皱眉朝着众人鼓劲道:“一刻也不要耽误,先到预定地点再说!”即使马术差劲也得全力赶路,忽然林家仁转过头去向玲问道:“那边还没好么?”
“依旧是远去的两盏天灯,并无新的信号!”
妈/的,要完不成了么?
“大人,请稍安勿躁,需要时间啊!”
“唔,必要时,全军堵住出口,让我上前拖延时间!”
林家仁担心的远远不止随时被玩命的敌人追上,更重要的是完不成殿后的任务。凌统临走时拜托的一千策飞军,现在尽数在山谷之上,如果连他们都不能在这段时间完成布置滚石的任务的话,那么就没有一支军队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既要爬上山谷高处,又要搬来石头,还要做好机关了。
“在那一个狭小的出口位置,他们应该是可以做到的!”
虽然冒失,但这是唯一可以有效阻挡敌军一段时间的方法了。
但尽管如此,林家仁的同伴却不可避免的越来越少。或许是有的人为了争取一点跑到出口的时间,抱着“不能因为受伤的自己而拖累大家”的想法,在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毅然决然地朝着反方向冲去了。
那个笑着说要一辈子跟随自己的浓眉瘦高个副将陈克,也不在了啊。
林家仁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撕裂的痛楚。
最后一段了,还不可以放弃。不可以哭,作为主将,在这紧要的情况下绝不可以!那样的话,最后的士气就不复存在……这种时候,只能咬紧牙关!
黄昏又见黄昏,无论是哪一个人,都是满身伤痕,身后的箭矢从来没有停止过,被敌人嚷嚷着“看到没,那个披头散发的家伙就是敌军主将!”而备受关注的林家仁,显然是这辈子都没得到过这样的青睐,满头满脸的血迹之下依然活蹦乱跳地驾马向前,他只知道自己暂时还没被爆头而已。
“呼~快要没有力气了呢!”辛酸的笑容挂在他的脸上,“不过也算是不错了,要是原来的自己,这会儿肯定不管说什么都已经昏过去了吧……”
喉咙渐渐干渴,脑袋也越发不清醒,只有眼神依旧保持着坚毅。
林家仁举起了长枪,狠狠地紧握了一下:“混账,混账啊!”
真的要在这里,在这里结束了么?
不,不,就算是这样,我也,我也要……
坚持,这么多人都在看着我呢,都在和我同生共死呢!
命运,我从来就不知道,如果这是最后的最后的话。
那就让我好好来见证一下,我斗争的结果!
一番自我决定,却被近在咫尺的声音所打破。
“不好办啊,大人。情况变得不太明朗了。”一旁一直百无聊赖的玲,此刻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凑过来小声说道。
“怎么了,玲?”
“咱们马上要到出口了,那些零散的滚石也只是稍稍减缓了他们的速度,就算是最远的这里也只有五十步不到的距离啊。更何况到现在,我也没有看到天灯的影子。”
“天灯?”林家仁抬起了头,只见天空中三个闪耀的影子,越来越高,从并排变为分散:“这不是天灯么……”
在玲的额头上,渗出了一丝汗水。
…来了。
在山谷的出口处,余下的一百多人组成了人墙,用自己**死死地堵住在那里。
“咯兹,咯兹,咯兹”,看到对方结成了战阵仿佛是想做最后的挣扎,陈武也下令摆好阵型,既然是对方最后的死战,还是得给他们最后的尊严,战阵对战阵就好!
仿佛有一堵远超长城厚实的人墙,在围拢着陈武一般。
早知事态严重的殿后军勇士们,一个个喘着粗气,吞咽着口水,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兵器,直勾勾地盯着集结完毕的敌军。
“这是打不过的吧!”
“就算是少一半,不少九成,咱们也……”
虽然不畏死,但心中仍然有人性最原始的恐惧。
满脸血污的林家仁捂着脑袋,策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他的身旁是玲,马忠则在整个阵型的前方指挥。
他的意识已经渐渐模糊,甚至满心的疲惫让他无法辨识,自己到底是否活着,手脚麻木,浑身都是汗水和血渍。他还是坚持着,来到了陈武阵前。
“现在是决定成败的关键时刻,我们都会感激你的!”玲在一旁小声地说着。
“嗯,我已经做好了觉悟。”
可以看到的是,林家仁轻轻地笑了一下,然后与陈武展开了对视。
未及他开口说些什么,玲突然从后面把林家仁抱住,手上多出了一把匕首。
“原谅我大人,对于想要战斗到最后的你来说,亲眼看着亲兵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应该是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痛了。”玲的表情让人琢磨不透,悲伤、无奈、痛苦、甚至有一丝诡异,说不清楚。
“呵呵,对面的陈武听着,用我的命来换他们的命,怎样?”
玲些微的表情变化却被对方捕捉住了,陈武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恐怕不由你说了算啊。”
“好了,其实我的真实目的是,用你的脑袋来临阵倒戈,不仅可以保全他们,还可以拿到封赏哦~~~”
全身沾满血迹的玲,看不清表情的林家仁,以及两人之间用以交流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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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 真实(上)
“主公,浮桥已经搭建完毕我们就要渡河了!如果能够顺利通过这里,剩下的就要好办多了!”
在海阳境内被动放弃林家仁的孙尚香,如今正骑着杂色名马在岸边踌躇。
从会稽出阵的时候,一路沿着钱塘江周边的平原,雄纠纠气昂昂地进军。然而如今,那条江上只怕到处都是敌人的士兵与船只,逼得只得从南边绕道,否则几乎没有逃离的可能。
从被击晕到转醒后的挣扎,再到现今的大局为重。可以说尚香姐也闹不清楚自己的心究竟是个什么状态了。
眼泪只有走在最前方的时候才敢流,到如今也只有强忍不落。呼吸急促的就像缺氧,后悔、心痛,她再也找不出更多的形容词来自己的感受。
心里堵得慌,撕裂和纠结的痛苦此起彼伏,仿佛在下一刻自己的胸口就要被摧毁炸裂。
然而,现在的自己,必须做出残忍的决定,必须承着这份好意,活下去!如果不,那么家仁的牺牲就会变得轻于鸿毛,跟着他的三百人的勇气也会被完全否定。
咬着牙,孙尚香率先踏上了浮桥,心中的信念更加坚实。
愤怒,几乎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愤怒,将整个江东的前途,将孙尚香好不容易燃起的对结束乱世希望的燎原之火,同时也将林家仁无限美好的未来,狠狠地浇了一盆冷水的人,自己的二哥,前所未有的恨意,在这一刻点燃了她。
紧紧地抓着缰绳,将愤恨与痛苦死死地压在忍受范围以内,这种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大人请稍等!”凌统从后队慌忙的赶了上来。
“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支部队,一个个不要命似的朝这里冲了过来,这里看来是无法轻易通过的。”
“这么说来,他是失败了么?”
“无论是哪种情况,身为主公的大人必须尽快回到会稽才行!否则的话‘孙安已死’的消息不胫而走,会稽就会陷入危险之中。所以,在下会在此挡住他们,顺带等待那只狐狸,就算是只有一丝希望,在下至少也会等到策飞军带回来的消息!”
如此的话,孙尚香就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了,行军速度上能当最快二字的就只有——骑兵。
五百骑兵,一人双马的配备已经是极限了。原本的骑兵毫不犹豫地让出了一半的马,他们和步兵一道,准备背水一战。
什么都没说的尚香姐则是面无表情地继续朝前方行进着,空洞的双眼,迟钝的动作,根本就没办法急速的起来。
“……吕蒙呢?”走过浮桥,她似乎才想起来这么一个人。
“为了让林大人能够安全归来,吕将军已经率部去清扫障碍了。”
“为什么……实在是没有必要再损失一个大将啊!”她知道吕蒙要做的远没有那么简单,只怕他也是想要舍弃自己,为她争取时间。“死地,那都是死地啊!”
“主公,还请不要这么说!”唯一跟着尚香姐的是参军简海,泪水此刻也噙满了他的眼睛:“大家都在舍命奋战,还请主公鼓起勇气,为了他们为了会稽万民尽快回去啊!”
“将家仁抛弃在那里的是他们,现在却又要假惺惺地去救他么?”尚香姐终于将堆积的情感爆发了出来:“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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