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山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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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山慕影-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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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夜色静谧,那风吹着梨树的枝干,沙沙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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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浙军与江北的辽军皆是对峙多年,双方此消彼长,剑拔弩张,历年来大小战役无数,自初秋以来,贺季山领兵挥师南下,欲一夺江南的大好河山,浙军在冀州之战中,死伤惨重,更兼王牌军队七十二团尽数被贺季山歼灭,此役自开战后,两军因着实力悬殊,胜负其实已经定了下来,属于辽军的胜利,不过是时间的长短。

岂料,刘振坤恰逢此时,竟是公然卖国投靠了扶桑,不仅将汉中,湘南,广粤的铁路尽数拱手交到扶桑人的手里,更是与扶桑人结成同盟,一致对抗辽军。

消息传来,举国哗然。

这些年来,虽然双方大小战役不断,却从未有过如今这般借着敌国之手,干着公然卖国的事。

辽军后方的中军行辕里,指挥所的灯彻夜不息。

“妈的,刘振坤这条老狐狸居然来这一手,他也不怕被人骂死!”薛志奇忍耐不住,趁着贺季山去前线视察的功夫,在办公室里骂骂咧咧了起来。

“刘振坤这一招的确够狠,不惜背着千古骂名,摆明了是要咱们辽军腹背受敌。”李正平一脸忧色,眉头更是深锁。

“他娘的刘振坤能投靠扶桑,咱们怎么就不能去投靠美利坚英格兰去?上次美国的那个公使不是特意来见过司令,代表美利坚,说是要出兵相助司令南下来着?”薛志奇接着嚷嚷着,声音又大又响。

“这件事已经被司令一口回绝,往后谁都都不能再提。”李正平摆了摆手,示意他住嘴。

“司令到底是咋想的?咱们为啥不能和美利坚合作?有那些洋人帮咱们打了天下,甭管他是扶桑人也好,还是刘振坤也罢,还不是打的他们屁股尿流!”薛志奇满脸的不服气。

“你懂什么?司令拒绝美利坚,是不给他们插手的机会,列强狼子野心,不管是扶桑还是美利坚,和她们合作都等于是将大好的河山拱手相让,司令又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一直沉默不语的何德江终是开了口,他的话音刚落,每个人的脸上俱是沉重起来,就连薛志奇也是安静了下来,不再说话了。

等人都走光,办公室里只剩下李正平与何德江两人时,李正平抿了一口茶,道;“老何,这段日子司令跟疯了一样,打起仗来那个狠劲简直让人怕得慌,我在想,咱们要不要把夫人的事告诉司令。”

何德江心里一窒,沉吟片刻,道;“夫人的事的确是没法再瞒下去了,司令如今好每一场仗都是不要命的打法,这样下去,的确是容易出事。”

“我就是怕司令知道了真相,会受不了。”李正平狠狠的抽了口烟,眉头处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若不把真相告诉司令,还不知司令会做出什么事来,咱们要慢慢说。”何德江面色满是凝重,一字字道。

就听外间传来岗哨的的一声;“敬礼。”接着便是男人的脚步声,这样的架势,只有是贺季山回来了。

李正平与何德江俱是站了起来,两人对视了一眼,俱是满头冷汗,就那样互相望着,听着那足音渐渐的走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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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末。

北平的贺季山官邸,桂花都已是争相绽放,空气中满是清甜的香气。雨廊下更是一团团的菊花,姹紫嫣红,被花匠打理的齐齐整整,一盆盆的摆在那里。

何德江刚走到院外,就见陆志河提着药箱从东楼里走出来,不由得便是上前问道;“司令今天怎么样?”

156章 花落人亡两不知

陆志河便是道;“伤口好了不少,已经开始慢慢愈合了,估摸着在换几次药,就没什么大碍了。”

何德江听了这话,便是微微放下心来,他点了点头,道;“那我进去看看。”说着,便是走了进去。

贺季山正坐在窗前,胳膊上打着石膏,一动不动的看着窗外,听到何德江的脚步声,他便是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神色是极其平静的,只问了句;“军营怎么样了?”

“司令放心,李团长与杨军长都在,营里一切正常。”

贺季山便颔首,收回了视线,何德江站在他的身后,见他的脸色虽是平静,可却又是十分苍白,简直没有一点血色,遥想当初在前线,他与李正平将沈疏影葬身江底的事情告诉了贺季山,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贺季山在得知消息后,并没有如他们想象的那般一蹶不振,反而是仿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把,只紧急开往了西线,迅速在汉中一带连夜建筑起国防工事线,将扶桑军与浙军尽数堵在汉南,压制着令他们再也无法北上一步。

而贺季山本人,仍旧是亲临前线督战,肩胛处被炮弹扫中也是轻伤不下火线,双方激战月余,纵使浙军有扶桑人撑腰,却仍旧是不曾讨了好去。每一场都是硬仗,全是不要命的打法,直到扶桑方面实在支撑不住,不得不委托国际联盟派了公使前来调和,左右游说,双方方才暂停激战。

贺季山则是回到了北平。

想起前些日子,何德江心里便是止不住的后怕,贺季山在战场上仍旧是高高在上的主帅,沉着冷静,不怒自威,每一个手势仍旧是坚毅从容,每一个指令仍旧是清晰有力,挥戈一指,弹如雨下。可等他回到北平,整个人却仿似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躯壳,他二话没说,甚至连女儿都没有看,便是倒了下去。

他身上虽说有许多小伤,可全是并无大碍,而他当日的情形委实是凶险无比,纵使将德国的大夫请来,却也瞧不出他的致命伤究竟在哪,他就那样昏睡着,脉搏低缓,血压持续降低,甚至最严重的时候,身旁的幕僚没有法子,已经是开始着手准备善后事宜。

若不是后来陆依依坚持将囡囡抱到他的床前,让孩子一声声的哭着喊爸爸,说不准,他倒真是再也醒不来了。。。。。。

何德江念及此,在瞧着贺季山此时的情形,那心里便是止不住的忧惧,心里却也知道他在想着什么,忍不住低声言道;“司令,属下知道您心里难受,可辽军的担子都在您的身上,恕属下说句不好听的,夫人已经不在了,人死如灯灭,但小姐还小,您就是看在她的面上,也要好好爱惜身子才是。”

贺季山不言不语,只将头微微一转,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衫,雪白的颜色,衬着他清瘦的脸庞,倒显得脸上的轮廓格外英挺,简直说是如同斧削也不为过,这一场大病让他黑瘦了不少,却让整个人比起从前更是凌厉非常了起来。

前几日刚下过雨,透过窗户,便能看见院子里落了一地的雨后梨花,那样洁净的颜色,落在泥土上犹如一层薄薄的雪,他不声不响的看着,一旁的衣架上搭着他的军装,肩膀上的领章灿然生辉,被阳光照着,更是刺的人睁不开眼。

他蓦然想起那一年,他从中院里的办公楼走出来,就见她梳着清秀的小双髻,踮起脚尖去摘着树上的梨花,秋风吹起她的裙角,而她的面容便掩在那一片洁白的花瓣里去,专注的侧脸美若天仙,而他便站在一旁看着她,就是在那一刻,他心里便生出了一种念头,她就是他的,她这一辈子都是她的!

他一直到现在都记得她捧着花束,莞尔一笑的样子,那一笑间,远比梨花还要皎洁。就是那样的笑容,让他一头栽了进去,不管不顾,近乎于疯狂般的栽了进去。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他只觉自己眼前一黑,胸口处痛如刀绞,几乎连气都喘不顺了,他按住自己的胸口,脸上更是一片的惨白。

“司令————…”何副官瞧着便是大惊,刚要上前就见贺季山伸出另一只手,一个手势便让他的步子停滞在了那里。

如果早知会是如今这样的结果,他宁愿她还在法国,哪怕她是在法国嫁人了,哪怕她爱上了别的男人,哪怕她将自己和孩子忘得一干二净,他都无所谓!只要让他知道她还活着,好端端的活着!

而如今,他连这点要求都成了奢望。

他闭了闭眼眸,坚毅的脸上仍旧是面无表情,每次想起来,便是痛不可抑,便宛如整颗心都被人挖空了,轻飘飘的毫无重量,没有人知道,他情愿和她一起死了,他把自己所有的感情与精力全都消耗的干干净净,就好像是整个世界都死了,来到这世上走了一遭,活了一世,又死了一世。

“真***累。”贺季山仰头倚在椅子上,他的声音沉稳而低沉,缓缓的吐出了这几个字来,语毕,他的唇角微微上扬,竟是勾起一抹极淡极淡的笑意。

何德江一怔,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忍不住唤了声;“司令。。。”

贺季山没有看他,只道了句;“我没事,你下去吧。”

何德江见他开口,便是再也不敢多言,应了一声后,轻轻退了出去。

而贺季山依旧是坐在那里,整个人如同一具雕塑,一直坐到了晚上,都没有动一下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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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院子里的花全部都是谢了,就连池塘里也是满池的残荷,看着平添了几分凄凉。

沈疏影的腰身已是圆润了不少,竟连那窄窄的旗袍都不能穿了,她披着一件宽大的晨衣,小腹已是明显的微微隆起,她一手扶着自己的肚子,另一手舀起一勺子鸡汤,可还不等送进嘴里,那泪珠便是噼里啪啦的落进了碗底。

她的身旁仍是站着清一色白衫黑裤的女仆,每个人的脸上依旧是不带任何表情的,周身都没有点生气,就那样一个个的站在她的身后,冷冷的看着她。

她搁下勺子,只觉得自己再也受不了了,只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可还不等她走出饭厅,便有两个黑衣大汉悄无声息的冲了出来,将那饭厅的门给她牢牢堵住,逼的她不得不坐了回去。

“让霍健东来见我!”她的全身哆嗦着,眼瞳里满是绝望,苍白的指甲上没有丁点的血色,指尖微微的轻颤着,根本抑制不住。

“霍爷没空来见你。”为首的一个女仆开了口,冰冷的声音不带丝毫温度,居高临下的看着沈疏影。

女子的身影是那般的惶然无助,她被关在这里已经两个多月,整日里却连一张报纸都见不到,而这里更是如同与世隔绝一般,连电话都没有,平时除了这些仆人,她甚至连一声鸟叫都听不到。而当她知道自己怀孕后,心里更是悲喜交加,也曾想过逃跑,可这宅子极大,仆人又是众多,她若是想逃出去,简直是白日做梦。

她一天天的煎熬着,只能盼着霍健东来,而自从得知她怀孕后,他却是许久不曾踏足这里。

她恨极了,将那碗鸡汤砸到了地上,迅速的捡起了一块残片来,紧紧的抵上了自己的颈脖,对着那些人道;“你们快去让霍健东来,若他不来,我死在这里!”

岂料,为首的那个女仆依然是冰冰冷冷的样子,见她如此,也不过是道了句;“沈小姐肚子里还怀着贺司令的骨肉,若小姐狠得下心,尽管一尸两命。”

沈疏影的手颤抖着,近乎于崩溃般的喊了起来;“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没有人理会她,女仆上前将那一地的碎片整理好,又有人为她重新端来一碗熬得正好的鸡汤,方才的一切仿似从未发生过。

沈疏影彻底绝望了。

可她还有这个孩子,为了这个孩子,她总是要支撑下去。

她忍住泪水,颤抖着坐回了椅子上,那鸡汤熬得十分浓,却只放了一点点的盐,味道虽是难喝,却真正是大补的东西。

沈疏影端起碗,刚抿了一口汤,一大颗泪珠便是顺着脸颊滚了下来,她闭上眼睛,咕噜咕噜的将那碗汤喝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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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囡囡推开房门,见贺季山正站在露台上抽烟,看见她走来,贺季山将烟卷掐灭,对着女儿伸出了手,温声道了句;“过来。”

囡囡向着他跑了过去,而男人则是弯下身子,将女儿抱在怀里。

“爸爸,阿姨让我来喊你吃饭。”囡囡已是四岁了,说话早已比以前清楚了不少,她搂着父亲的颈脖,稚嫩的童音奶声奶气的,听在人耳里,只让人觉得十分柔软。

157章 好,爸爸不走(感谢密易花亲钻石)

贺季山闻言,只摸了摸女儿的头,说了声好。

父女两下了楼,就见陆依依与蕊冬已是守在了那里,见到贺季山下来,丫鬟们鱼贯而出,将菜肴一道道的捧上了桌子,虽然只有父女两人,各式菜肴却依然是摆满了整张桌子。

贺季山食而无味,只挑了点小菜喝了一碗粥,倒是囡囡胃口极佳,由着奶娘喂着吃下了一小碗米饭,陆依依早已盛好了汤,送到奶娘手里,见贺季山吃完,蕊冬捧着茶水上前,伺候着他漱了口,看爸爸站起身子,囡囡也是不安分起来,从椅子上跑到爸爸身边,抱住了贺季山的腿。

“爸爸,你要去哪?”孩子清澈的眼瞳里,是浅浅的惊惧,仿似是怕贺季山这一走,便再也不会回来似得。

贺季山蹲下身子,为女儿将唇角上的饭粒拭去,温声道了句;“囡囡听话,爸爸要去军营一趟,晚点再回来。”

这些日子贺季山一直待在官邸里,现在骤然见父亲要走,囡囡撇了撇嘴,竟是哭了起来。

贺季山看女儿哭泣,只觉得心里一疼,少不得将孩子抱起来,轻声哄劝。囡囡却只是紧紧的搂住他的脖子,就是不让他走。

“爸爸,你别走,妈妈已经不要囡囡了,爸爸不要走!”孩子只哭的泪流满面,稚嫩的童音清脆,却好似一把刀子,狠狠的割进了贺季山的心里去。

“好,爸爸不走。”贺季山脸色苍白,眉宇间更是一片沉重的疲倦,他声音低沉,轻轻的哄着女儿。

囡囡立时破涕为笑,由着爸爸抱着自己回到位子上,贺季山从奶娘手中接过汤,亲自一勺勺的喂着女儿吃下,看着孩子玉雪可爱的一张小脸,他闭了闭眼眸,待在睁开眼睛时,乌黑的瞳仁里,却是绵绵不断的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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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官邸,白雪皑皑,庭院深深。

幕僚长一路匆匆而来,汽车刚在雨廊下停下,就见侍从官上前亲自为他打开了车门,道;“这么冷的天,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幕僚长也不答话,开口就道;“司令在哪?”

见他如此,侍从官便知定是有要紧的事,只答道;“司令正在花园里陪小姐堆雪人。”

话音刚落,幕僚长便是一怔,“什么?”

侍从官便是笑了起来;“昨日里下了一场大雪,小姐嚷嚷着要去堆雪人,司令特意下了命令,也不许我们铲雪。这不,今天雪刚停,司令就陪着小姐去了园子,就连张团长求见,也都被挡了回去。”

幕僚长脸色顿时便是难看了起来,只摇头道;“司令这是要把小姐宠上了天,你们都是吃白饭的,也不跟着劝劝?”

侍从官则是苦笑;“司令的脾气您老又不是不清楚,又有谁敢多说一个字。”

“罢了,你快去通传一声,我有要紧的事。”幕僚长皱着眉头嘱咐道。

侍从官应了一声,转而向着花园里匆匆而去。留下幕僚长一人站在那里来回的踱着步子,愁眉不展。

少顷,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幕僚长抬头望去,却见来者并不是贺季山,而是何德江。

“怎么是你,司令呢?”幕僚长劈头盖脸的问道。

“小姐正闹着,不许司令走,司令没法子,只好让我来问问您究竟是什么事。”何德江解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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