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少同不曾想到他竟会如此,一时间瞳孔剧缩,脸色顿时就是一变。
“怎么不开枪?”男人的声音冷冽,英挺的眉宇见竟是带着几分嘲讽,唯有那一双眸子却仍旧是黑亮不已,深邃的令人心悸。
薄少同只觉自己的手腕被他紧紧扣住,握着枪的手指抑制不住的开始颤抖,而他的脸色也是渐渐变得苍白起来,他知道,在这个男人面前,他早已一败涂地。
“明明是拿刀的手,又何苦要来动枪。”贺季山淡淡开口,手上却是猛然一个用力,就听“喀拉”一声响,薄少同眉间骤然一蹙,剧痛下的面容更是苍白无比,而他手中的枪,已是落在了地上,乌黑而冰冷的光泽,刺痛了人的眼睛。
身后的近侍冲了过来,将薄少同紧紧按住。
“承泽!”沈疏影听得那一声清脆的声响,知道定是他腕骨断裂的声音,刹那间的心如刀绞,忍不住便要向着恋人奔去, 无奈她的身子依旧被贺季山禁在怀里,急怒攻心中,她竟是转过身子,一个巴掌便向着男人的脸上挥了过去。
“啪”的一声,在寂静荒凉的傍晚,是那般的清晰。
她从不知道自己竟会有这样的勇气,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她竟然打了贺季山一个嘴巴子!
贺季山动也没动,军帽下的容颜一片淡淡的阴影,他看着她,乌黑如墨的瞳仁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贺季山,你卑鄙!”沈疏影知道自己和薄少同再也无路可走,那一双宛如秋水的眸子,却是带着那般决绝的神色。
她故意要激怒他,惹得他失去理智,最好一枪将她杀了,一了百了。
贺季山唇线紧抿,他一语不发,却是向着薄少同抬手就是一枪。
沈疏影的惊呼声响起,姣好的容颜上却再无一丝的人色,那一枪正打在薄少同的肩头,鲜红而刺目的血顿时汩汩而出。
“这一枪是给你一个教训,若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和她在一起,我要你的命。”男人说完这句话,便将惊骇不已的沈疏影一个横抱,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小影……………”薄少同忍着剧痛,那一声呐喊,好似从胸腔里迸发的悲鸣。
007章 初见
一年前。北平。
时值金秋,官邸一片姹紫嫣红,蝴蝶兰、美人蕉、木芙蓉争先绽放,甚至还从蜀地移来了珍稀的蜀葵,花园里更是摆着许多盆景,团团簇簇的模样,煞是喜人。
午后的阳光分外的暖,不远处的李管家正领着仆人忙着团团转,再过不久便是贺季山回府的日子,官邸早已被收拾的纤尘不染,整日里的仆人来来去去,让人眼花缭乱。
沈疏影午睡后,抱着自己的书本向着后花园走了过去,一个多月前,沈志远远赴法兰西,万不得已,只得将她送到了以前在军校时的好友,贺季山的府上。
沈家本是江南望族,到了沈志远这一代,却是人丁单薄,空留偌大的家业,却只有沈氏兄妹二人相依为命。
贺季山出身草莽,十几岁时便投入了当时赫赫有名的孟大帅麾下,凭着一身的本事,年纪轻轻便是平步青云,又兼得为人义气爽朗,敢作敢为,没几年便成了孟玉成身边的左右手。
平梁山一役,贺季山硬是领着手下的兄弟,打出了震惊中外的平山大捷,以少胜多,置之死地而后生,此役后,孟玉成通告天下,将贺季山收为义子,贺季山一跃而上,在关中军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没过多久,便掌握了关中军中所有的军政大权。
孟玉成去世后,贺季山不甘屈居关外,领着关中军自关外而下,一路枪林弹雨,终是连夺江北二十三省,凭着枪杆子打下了天下。与江南浙军,华东护国军,成三足鼎立之势。
沈疏影来到官邸时,恰逢贺季山远在西固督战,一个多月来,她虽一直住在官邸,却并未见到他的人影。
来到凉亭坐下,沈疏影将手中的书本摊开,花园中花木繁盛,秋海棠已经开了花,隐在那沁人的翠中,只显得格外好看。
她静静的看着书,午后的阳光映在她的身上,将那柔美的侧脸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越发的显得柔婉清纯,如雪似玉。
直到听到“啪”的一声脆响,她抬起眸子,却见前方不远处,一条红鲤竟是从水中跳了出来,不偏不倚的摔在了池塘边上,在那挣扎不已。
她放下书本,从亭子里匆匆跑了出去,蹲下身子将那红鲤抓在了手心,那鱼不停挣扎着滑溜的身子;甩出来的水渍溅的她一身都是。
她倾着身子,将那条红鲤放到池中,就见那尾鲜艳的鱼甩了甩尾巴,眨眼间便游的远了。
她微微一笑,抬起衣袖将自己脸上的水珠拭去,刚转过身,却见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男子,这一吓非同小可,只让她脚底一滑,整个身子向着池塘倒去。
而那男子却眼明手快,大手一个用力,便揽住她的腰肢,将她抱了过来。
“你是谁?”沈疏影挣开男人的大手,雪白的小脸上却是染上一抹红晕,宛如初绽的清莲,清冽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008章 你再过来,我可要喊人了
那男子一袭铁灰色的军装,魁梧的身躯笔挺如剑,约莫三十来岁的年纪,一双眸子深邃黑亮。听到她开口,却也并不答话,而是淡淡一笑,那一笑间长眉入鬓,磊落的眉宇间满是运筹帷幄,统帅三军的将帅风采。
“你是哪房的丫头,躲在这里偷懒?”他看着她一袭清茶色衣裙,领口绣着兰花,梳着清秀的小双髻,站在自己面前,打扮的十分素净。虽不过十六十七岁的年纪,却生的清丽动人,微风轻拂,竟好似是一副活生生的美人图。
沈疏影一怔,见他穿着军装,只以为是府中的侍从,北平的贺帅官邸是水泥砖石结构,石砌台基,原本是逊清的庆亲王府,贺季山虽出身草莽,却有王侯之心,是以整座大帅府完全保留了原本的王府风格,雕花琉璃,古色古香。
前院乃贺季山接待客人的地方,中院则用来办公,处理日常军务,而后院则是日常起居之地,虽然贺季山并未娶妻,可后院女仆众多,是以素来不许近侍进入。
“你又是哪里的侍卫,难道不知道后院是不可以随意进出的吗?”沈疏影凝视着眼前的男子,眉目宛然,字字清脆。
那男子闻言,又是一笑,军帽下的容颜是极其英挺刚毅的,见她那一双小鹿般乌黑澄澈的眼睛里满含戒备的看着自己,不知为何,心头却顿觉有趣,就想逗她。
他上前一步,只将她吓得往后一退,道了声;“你别过来!”
男人不以为意,脚步却迈的越发快了,大步向着沈疏影逼近,沈疏影吓得花容失色,直到后背抵在了园子中的桂花树上,却是避无可避。
“你再过来,我可要喊人了!”她仰着小脸,望着眼前那个高大的男人,声音中满是女孩家特有的柔嫩,即使是呵斥的语气,却仍然是清甜的无孔不入。
男人却是嗤的一笑,竟是一手抵在了树上,似是将她圈在了怀里。
沈疏影惊讶于此人的胆大包天,不仅敢闯进官邸的后院,居然还对着自己做出这等孟浪之举,任谁都知道,即使是贺季山官邸里的一个丫鬟,却也是不能随意戏弄的。
沈疏影恼怒他的无礼,也不愿与此人多费口舌,无奈两人距离极近,她就算想跑,也寻不得机会,只得看着他的眼睛,温婉的声音清冽透骨;“请让开!”
男人看着她白皙如玉的一张小脸,冰肌如雪,纯净端庄,的确是容不得丝毫轻贱。
他收回自己的手,黑亮的瞳仁中却是浮起一抹淡淡的玩味之色,看着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沈疏影不在看他,乌黑的长睫毛轻如蝶翼,也不曾回到他的话语,只径直从他的身边跑开,留下一道纤细而动人的背影,柔软的腰肢不盈一握,很快便隐身在那花丛中,消失不见了。
男人站了片刻,眼眸一扫,却见那凉亭中隔着一本书,正被微风吹得哗啦啦的响。
他走过去,将那本书捡了起来,扉页上是三个清秀婉约的篆体小字,沈疏影。
009章 居然是他
“沈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司令刚才回到府里,还问起您来着。”柳妈站在廊下,看见沈疏影回来,立时便迎了上去。
“柳妈,您是说贺司令回来了?”沈疏影闻言,心头就是一突,跳的十分厉害。
“可不是,本以为还要再过几日,谁知竟回来的这样早。”柳妈笑脸盈盈,眼眸一转,却看着沈疏影的衣衫上满是水渍,不由得诧异道;“小姐这衣裳是怎么了?”
沈疏影想起方才花园里的一幕,顿觉一股赧然,只摇了摇头,道;“那我先去换身衣裳,然后就去给司令问好。”
柳妈却道;“小姐不用着急,司令回到府里,连水都没喝上一口,就去前院处理军务去了,等晚饭时候,小姐自是会见到司令的。”
沈疏影知晓贺季山平日里诸事众多,此时又听柳妈如此说来,自是不好再去打扰,只点了点头,回到自己的屋子换了件干净的衣衫,便走到客厅,静静的等了起来。
眼见着日头偏西,天色一分分的暗了下来,却仍是不见贺季山的人影,沈疏影纤瘦的脊背挺的笔直,正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一想起马上便要瞧见那江北二十三省的总司令,只让她心跳如鼓,紧张不已。
不知过去了多久,眼见着外面的天色已是全部暗了下来,黑漆漆的一片,客厅里却是亮如白昼,屋顶的水晶灯剔透晶莹,将一切都映照的清清楚楚。
就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岗哨的“敬礼”二字在黑夜中只显得格外响亮,沈疏影知道这定是贺季山回来了,当下连忙站起身子,向着门口望去。
当先一人一身的立领戎装,走进屋子后遂是将帽子取下,递到了一旁的副官手里,露出了一张英挺果毅的面容。
沈疏影瞧见他,却是大惊失色,一双美眸里满是不敢置信。
她站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那男子向着自己走来,姣好的脸蛋上却是苍白起来,她抿着嘴唇,怎么也没想到下午在花园里戏弄自己的男人,居然会是鼎鼎大名的贺季山!
“司令,这位便是沈小姐。”柳妈领着下人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瞧着贺季山一双黑眸落在沈疏影身上,赶忙儿上前言道。
贺季山点了点头,漆黑的眉毛英挺如剑,在灯光下越发的显得棱骨分明,将那一双黑亮的眸子衬的格外深邃,简直说成利如刀刃也不为过。
“疏影见过贺司令。”沈疏影垂下眸子,刚要行下礼去,不料贺季山却是上前一步,将她扶了起来。
“你既是明轩(沈志远的字)的妹妹,自然无需多礼。”男人的声音低沉,眉眼间却是温和,满是一副兄长的口吻。
沈疏影那一张柔软红润的小嘴轻轻抿着,却是不留痕迹的后退了一步,将自己的胳膊从他的手中挣脱了开来。
柳妈悄眼看到这一幕,心头却是一惊,赶忙去瞅贺季山的脸色。
贺季山倒是不以为意,只淡淡一笑,向着下人吩咐道;“开饭吧。”
010章 为什么不换个大点的碗
席间,虽只有贺季山与沈疏影两人吃饭,各色佳肴却依然摆满了整整一张桌子。
“在北平还住的惯吗?”贺季山坐在主位,夹着面前的一道菜,也并未看向沈疏影,只随口问道。
沈疏影正埋着头吃饭,听到男人的声音,便将手中的碗筷搁下,轻声回道;“谢司令关心,我住的很习惯。”
贺季山这才抬眸看了她一眼,四目相对,沈疏影只觉心头一紧,慌忙垂下头来,举起象牙筷向着碗里的米饭拨去。
“听说你现在去了圣颐女中读书?”贺季山微微一笑,接着问道。
沈疏影点了点头,道;“哥哥临去法国前,就将学校帮我安排好了。”
贺季山颔首,不再多言,许是常年在军中的缘故,他吃饭间并不习惯多语,一碗米饭吃完,连忙便有下人重新递上了一碗。
沈疏影那一碗饭只吃了半碗,贺季山却已是接连吃了好几碗米饭,只让她在一旁瞧的暗暗心惊,竟是脱口而出了一句话来;“你为什么不换个大点的碗?”
她这一语言毕,屋子里的人都是怔在了那里,唯有贺季山那一双黑眸雪亮,看了她许久,只将她看的脸庞通红,心中暗自懊悔不已。
就在她手足无措时,耳旁忽而听到男人的一声轻笑,对着一旁的下人道;“去,换个大的来。”
沈疏影再也不敢说话,也不敢抬眸,只将碗里的米饭干干净净的吃完,立时又有下人端上来一碗燕窝粥,摆在了她面前。
贺季山已是吃好了,大丫鬟蕊冬端着茶水来侍候着他漱了口,沈疏影刚要站起身子,便见贺季山看着她言道;“你慢慢吃,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下面的人去做。”
语毕,便是起身离开了饭厅,身后的侍从快步跟上,只能看见他从副官的手中取过军帽带上,一行人未过多久便是走得远了。
直到他离开,沈疏影方才觉得舒了口气,这一松懈,竟惊觉后背上已是起了一层冷汗,滑腻腻的粘在衣裳上,十分难受。
窗外是漆黑如墨的夜色,天边悬着半弯冷月,透过餐厅的窗户仰望过去,那月亮却好似是被挺拔的冬青树给挡住了,好虽好,终究是残了。
她望着眼前的那一碗燕窝粥,却再也没有了胃口,只回到了屋子,匆匆洗了个热水澡,便早早歇下了。
自从那日在饭厅与贺剑山共进晚餐后,沈疏影便又是一连十多天不曾见到他的人影。平日里只由司机接送着去圣颐女中上学,其余时间便是在府里看看书,偶尔也与蕊冬之类的丫鬟踢踢毽子,逗逗鹦鹉,整座官邸里的下人都是将她当公主一样的供着,虽是寄人篱下,日子倒也轻松自在。
这一日,学校放学的早,沈疏影回到帅府时正值午后,正是一天中最为清闲的时候,整座官邸都是静悄悄的。
她也不愿惊动旁人,只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不料经过侧厅时,却听见里面传来一道娇媚入骨的声音。
011章 我刚才什么都没看见
那声音宛如豆沙,让人听着仿似连骨头都要酥了似得。
沈疏影微觉奇怪,只不知道会是谁竟有这样大的胆子,青天白日的敢在官邸里笑出声来。
鬼使神差的,她转过身子,向着侧厅走去。
这一眼,却让她倏地怔在了那里,简直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原来侧厅中的不是旁人,正是贺季山,只见他坐在沙发上,似是刚喝过酒,英挺的眉眼中带了几分醉意,就连军装也是随意的搭在一旁,露出里面一件雪白的衬衫。
而在他的身旁,却是依偎着一位身姿曼妙,容貌娇艳的女子,想必方才那笑声,就是从此女的口中发出的了。
沈疏影到底年轻,脸皮子浅,瞧着这一幕,那一张白净柔美的小脸顿时浮起一抹绯红,当真是尴尬万分。
她转过身子,刚要落荒而逃,却听得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让她的脚步顿时停在了那里。
“这位想必便是沈家妹妹吧,果真是个可人儿,也只有江南的水,才能养出这般标致的美人儿。”相较于沈疏影的羞窘,那女子倒是一派的落落大方,一眼便瞧见她站在那里,只笑着从沙发上支起身子,款款走到沈疏影面前,将她的手一把握住,亲亲热热的说道。
沈疏影见她穿着一件玫红色的乔其纱旗袍,那般的鲜艳的颜色,生生被她穿的艳丽逼人,人还未至,一股子香水味已经飘了过来,随着她的步子,那雪白的耳垂下一双碧绿通透的翡翠塔子,沙沙作响。
直到自己的小手被她攥在手心,沈疏影方才回过神来,见此女打扮的如此妍丽,方才又与贺季山那般亲密,想来自然便他的情妇了。这样一想,那一声沈家妹妹,只让人听得直觉别扭。
念及此,沈疏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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