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心一横拱手低头说:“高照容已怀有身孕,两月有余。如今晕厥时因为体虚,劳累所致。想来在尼姑庵中长期吃素,方才在墓中又长时间未有休息和进食,所以才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拓跋宏从床边“嗖”的一下站下来。太医吓得一哆嗦,腿一软,差点没有跪下。拓跋宏却说:“重赏!她何时会醒?烦太医给高昭仪开一些保胎,滋补的药。”
太医:“只要半个时辰她便会醒来。此后只要好好调养,安心养胎,便无事了。”
拓跋宏大喜,说:“赏,今日所有人都有赏!”
太医擦了擦额头的汗,行礼退下了。
拓跋宏屏退了左右,转头看着高照容略有些苍白的脸。他细细的算了算日子,应是那日在回来车上种下的因。他心中一阵狂喜,他又将有孩子了,而且还是花木兰为他生的。他俯身在高照容的耳边轻声的呼唤,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在怀中,然后转头吩咐说:“找一辆车来,要最好的,在车中垫上厚厚的褥子。请于成可汗进来。”
于成在外面静静的坐着,直到拓跋宏唤人来叫他进去。于成才站了起来,慢慢走进了房间。他看见高照容闭着眼躺在拓跋宏的怀中,心中又是一阵不舒服。
拓跋宏见他进来了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如今你可以告诉我了。”
于成叹了口气,将前因后果细细的讲了一遍。
拓跋宏一边听,心中一阵后怕:若不是的那个时候,于成收到消息,将解药换了;若不是自己体力不支晕厥过去,拓跋祥将花木兰迅速的葬了;若不是于成及时的给花木兰喂下解药,自己就要真的失去她了。
失去她的那种锥心刺骨的心痛,到如今还清晰的如同身临其境。他打了个寒战,收紧了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些,问到:“为何她又成了高照容,连冯太后和她自己的哥哥都没有识破?”
于成皱眉摇了摇头说:“我派出跟着她的人只跟到高照容家中,便失去了她的踪影。她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后来,你给我书信问我花木兰脑后的伤痕,我才起疑。命人查找,又得知高照容的种种事情,才怀疑高照容便是花木兰,她这是借着高照容进宫来复仇了。”
拓跋宏仔细的看着她的脸问:“她这脸上是何物?如何弄下来?”
于成叹了口气:自己也想取下这个面具,见上她一面,只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取。
拓跋宏见于成不出声,心里明白于成也不知道,便不再问他了。
拓跋宏心中记起自己这两年多的思念和痛苦,忍不住怨恨起来:他们竟然如此的狠心,这么久都瞒着不告诉他。更可恶的是那花木兰,日日在他身边,眼见着他如此痛苦,也竟然也不告诉他。
于成见到他眼中闪过的怒气,叹了口气说:“你不要怨我们不告诉你。兰儿险些被人弄死,我们自然是要小心。况且你那时态度不明,冯太后假传你的圣旨,我也拿不准你到底是如何想的。退一步说,即便知道你对花木兰是真心的,那时的冯太后只手遮天,若是告诉你,你对她情难自禁,走漏了消息,又被冯太后看出来,木兰岂不是又有危险?”
拓跋宏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脸上的神色却渐渐缓和。拓跋宏心中想来,花木兰这两年也受了不少苦。明明在他面前,却不能与他相认。他对她时有冷落,时有试探,却从未真心的相信过她。
拓跋宏对于成淡淡的说:“鉴于当时的情势,你的欺君之罪,我便不再追究。你救我妻木兰之事,我心中十分感谢。所以我赐你粮食万斤,盐千斤,当时酬谢。宴会结束,你便回柔然去吧。”
于成眯眼看着拓跋宏,知道他这是不想让自己在木兰醒来之后,再与木兰见面,所以急匆匆的要赶他回去。他苦笑了一声,看了一眼拓跋宏怀中那张绝美的脸。在别人眼中惊为天人,在他眼中却是个阻碍,让他见不着她最后一面。
拓跋宏低头,用拇指细细的蹭着高照容的脸,不再理会于成。
于成暗暗叹了口气,站起来,深深的看了一眼拓跋宏怀中的人儿,心有不甘的走了出去。
于成刚走出去一会儿,高照容便睁开了眼。她发现自己窝在拓跋宏的怀中,眼前是熟悉的,拓跋宏俊美无俦的脸。高照容想起方才他朝自己跑来之时,叫她:“兰。”她心中不由得一阵惊慌。她忙挣扎着要坐起来给拓跋宏行礼。
拓跋宏见她醒了,柔声说:“兰,你醒了。你觉得怎么样?如今你有了身孕,可不能再似过去一般舞刀弄枪了。”
花木兰见他已经全知道了,心中忍不一凉。她不甘自己的逃跑计划就这么泡汤了,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装出疑惑的表情,强自镇定的说道:“皇上说的什么?臣妾怎么听不懂。臣妾是高照容。为何皇上叫臣妾做兰?”
拓跋宏见她还要抵死不认,心中一阵恼怒,说:“是不是非要我把于成的内线揪出来,将高照容的父亲严刑拷打,问清楚了,你才肯认?”
高照容脸色一白,低下了头。拓跋宏脸上虽然冷冷的,眼中却是宠溺的温柔,他温柔的伸手将高照容揽了过来,搂在怀中。他轻轻的将她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再低下头吻着她的脸说:“是我不好,我不该没有认出你来,不该不相信你。只是你也不该眼睁睁的看着我如此伤心,却还瞒着我。你为何总想着离开我如今这魏宫中已是今非昔比,你不用再害怕。我说过,我要把你宠得飞扬跋扈,不可一世。”
高照容看着他那双眼,似烟波浩渺的深潭,又似薄雾轻漫的夜空,幽深不见底。高照容痴痴地看着他,有些鼻酸。
拓跋宏也红了眼,抬手轻抚着她的脸,呢喃着:“我们千辛万苦的走到现在,经历了那么多生离死别,才终于等到了能在一起的这一天。你还忍心弃我而去吗?”
高照容撅着嘴,留下了眼泪。拓跋宏搂她进怀中,摸着她的秀发说:“我爱你,兰,一直都只爱你。是上天可怜我的一片真心,才施恩将你还给了我,我怎么能再放手呢?如今你有了我的骨血,牵绊了你的步子,这也是上天的旨意。”
高照容说:“可是我曾发誓,再也不要拓跋宏做我的男人。”
拓跋宏黑了脸,却又不好发作。他想了想说:“这个好办。明日我回平城,便给你找个不叫拓跋宏的男人。”
高照容瞪大了眼说:“啊!?”
拓跋宏摸着她的脸说:“你脸上这个劳什子如何取下来?虽然如今你顶着高照容这个身份会安全些,但是无人之时我还是想看见你原来的脸。对着这张脸,我总觉得像是对着别人,心中别扭的很。”
高照容心中泛出一阵酸劲,转身背对着他说:“这张脸如此美丽,难道你不喜欢?你到底是喜欢这张脸还是喜欢我?”
拓跋宏说:“再美丽的脸对于我来说没什么不一样,我只要你。”
高照容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你骗我,没有男人不喜欢这张脸。”
拓跋宏说:“快摘了它吧。”
高照容犹豫了一下,拿出一把刀,刺向自己的手指。拓跋宏唬了一跳,脸色一白,一把捉住高照容的手说:“你干什么?我只是要你将脸上的东西摘下来,你不愿意便算了,切莫伤到自己。”
高照容叹了口气说:“这是朴家的祖传秘技,只有用血才能取得下来。”
拓跋宏立刻转头叫人进来,吩咐去杀只鸡把血端上来。高照容才想明白,人说是要血,没说要人血。自己如今划得手上东一到西一道的才想明白,真是……
不一会,有人端着新鲜的热腾腾的鲜血呈了上来。高照容看着腥红的血,忽然嘴中泛出一阵酸味,忍不住干呕起来。拓跋宏见她如此辛苦,十分心疼。他用手沾着血,滴在她的发际线上,揭起了面具。
拓跋宏看见朝思暮想的那张脸,低头吻着花木兰的唇,口中含糊不清说:“兰,我终于找回了你。”
拓跋宏深深的吻着花木兰,弄得他与花木兰都气喘嘘嘘的,意乱情迷,难以自抑。他艰难的从花木兰的唇上移开,用额头抵着花木兰的额头,气息紊乱的说:“如今你刚有身孕,孩子还不稳,不能承受我的爱怜。我便抱抱你就好。”
花木兰用高照容的口吻娇声说道:“皇上可以移驾到别的妃子处泄泄火,再来。”
拓跋宏一阵恼羞成怒,将花木兰扑到,压在身下说:“你这个小无赖,我……”
花木兰皮笑肉不笑的说:“你待如何?难道又要想那日在车上一般强要我,毫不怜惜的折磨我?”
拓跋宏想起自己那日的蛮横,心中涌起一阵后悔和心痛。花木兰见他不出声,知道自己戳到了他的痛处,心中又有些不忍起来。她抬头亲亲他的脸说:“我不怨你,从来也没有,只是我……”
拓跋宏低声说:“没有关系,我们还有很长的日子要过,我会慢慢的弥补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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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之人忽然得知,高照容怀了龙种,被拓跋宏从水月庵中大张旗鼓的接回了宫。高照容重又住在了漱兰宫中。拓跋宏立刻宣布恢复高照容的昭仪,并加派了几个一直在他身边服侍,他信得过的宫女来高照容身边。拓跋宏还增加了跟着高照容的暗卫的数量,足足加了一倍之多。
高照容见他有些过于紧张了,不由得有些好笑。她对拓跋宏说:“不需要如此紧张,我又不是那娇滴滴的小姐出身。”
拓跋宏却板着脸说:“若是我不在你身边的话,没有两个以上的人陪同,你不许出这个院门。否则我便对你禁足,禁足!”
高照容拧着眉,满脸愤然的看着拓跋宏。
拓跋宏又立刻柔声说:“你便让我省省心吧,不要让我整日提心吊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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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拓跋宏才隔了短短两三个月,便将高照容又接了回来,冯清心中十分气恼和嫉妒,却又没有办法。她父亲冯熙如今在朝中还有几分权力。冯熙多次对她说要拿着冯太后的遗诏,向拓跋宏施压,让拓跋宏立刻立冯清为后。可是冯清都拒绝了。她只说拓跋宏曾说守孝三年,此间不新立,擢升妃子,等孝期过了再说。
冯涵虽然对冯清的说法不以为然,也想不明白冯清心中到底是如何打算的。只是他这个女儿,自小便是如此,虽然表面温顺,其实骨子里极其倔强也极有主张,很有几分冯太后的风范。冯清自小就被冯太后另眼相看,待她与冯家的其他子嗣都不同。冯清在冯太后面前,一直比冯熙还要能说上话。加上冯清又是冯熙嫡出的长女,是冯太后指定的皇后人选,冯家的未来的兴旺便全指着她了,所以冯熙对冯清又爱又怕。
冯熙对冯清说过几次,冯清都是这般应答,冯熙也只得作罢。
冯清听说高照容怀有身孕,不由得大喜。冯熙见状,心中疑惑,问道:“高照容有孕,女儿何故欣喜至此?”
☆、第九十三章 龙子(下)
冯清答道:“她如今有了身孕,若是产下龙子,便可为我所用。她若听话,我便让她安心做那王爷之母,若是不听话,自是有办法除了她。”
冯熙恍然大悟,点头道:“高照容一直谨慎恭顺,我们应是可以对她放心。”
冯清眼中闪过一丝阴鹜,说道:“若是拓跋宏对她动了真心,便留不得她了!”
冯熙犹疑的看着她说:“她不是被我们特意找来绑住拓跋宏的吗?若是拓跋宏对她动心岂不是更好?为何留不得?”
冯清低下头,没有回答。冯熙也不好再问,只是叹了口气道:“女儿,我知道那拓跋宏长相俊美,风姿绰约,很招女人喜欢。可是你也知道,你嫁给他是保证冯家兴旺的手段。你切不可对他动真心。”
冯清抬头勉强笑笑说:“父亲放心。我自有分寸,不会坏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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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宏忽然着手一连做了几件大事,令朝中的官员都有些愕然和措手不及。可是细细想想,其实也是情理之中。
第一,继俸禄制、均田令、三长制之后,拓跋宏忽然宣布将鲜卑族的“拓跋”姓改为汉族的姓氏“元”。所有的皇族成员以后都姓“元”了。大臣们知道,这不过是一系列汉化新政中的一项,所以即便惊异,也都坦然接受了。高照容忽然想明白了,难道那人答应她的第二件事,要一个一心一意爱她的男人,而且不能是拓跋宏的这件事,便是这么实现了?若是这样,那个人实在是可恶得紧,无赖,泼皮,唉……
第二,元宏忽然大张旗鼓的将画屏赐给了花木清,将另一个女子赐给李迟,并说要亲自主持这两对人的婚礼。虽然是天大的圣恩,花木清却别捏的不肯接受。那日,元宏在御书房中向花木清与李迟说完他的想法之后,李迟默不出声,只是低头站着。花木清却立刻拧着脸,小声的抗议起来,他说:“皇上日理万机,就不要为这等小事操心了。臣自是会安排好。”
元宏说:“哦?你可有心上人?或是对那家女子中意?若有,我自当替你安排。”
花木清含糊不清的回答了一句。
元宏淡淡的说:“我没听清楚你的回答。”
花木清只得大声的说:“没有。”
元宏问:“那你如何替自己安排?”
花木清涨红了脸说:“皇上为何忽然给我赐婚?臣还不想这么早成家。”
元宏静静的看着他,看得他心发虚,别开了头,才说:“我知道你心中所想。其实这也是兰的意思。”
花木清猛的转回头,看着元宏上前一步说:“木兰在何处?”
元宏说:“她如今不便出来见你。”
花木清一听,沉默了下来。元宏知道他这边是应了。
元宏转头看着李迟问:“你如何想的?”
李迟说:“你让花木兰自己出来和我说,我便应了这桩婚事。”
元宏叹了口气说:“她出来又如何?都过了这么些年了,你为什么还要一意执着?你从一开始便知道,她是我的女人。你这么等着,算什么?”
李迟低下头。元宏有些头痛了,他这个表兄,平日谦和有礼,温润如玉,但若是真的犟起来,便死也不回头。即便是自己如今强压着他接受了这门亲事,倘若是李迟心中别扭,以后怕是也不好。
高照容一见,在屏风后待不住了,她慢慢的走出来,看着李迟说:“你答应过我的。”
元宏一见她走出来了,忙起身将她扶着坐下。
李迟看着小腹微微隆起的高照容,脸色一白,眼中闪过一丝哀伤,转开了头。
高照容心中有些不忍,笑道:“那花木兰长得又不好看,脾气又丑,整日似个无赖般四处惹事生非。李公子,多少女人比她强,你何苦眼睛总盯着这一处呢?”
元宏正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茶,听她说着,忍不住想笑,不妨吸了一口气,呛得直咳嗽。
高照容脸红了红,瞪了他一眼。
李迟也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
只有花木清,听高照容说着,脸上立刻显出愤愤的表情。只是见元宏和李迟在笑,他心中有些疑惑。他仔细的上上下下的打量高照容,忽然明白了。
高照容见花木清皱着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她知道他也终于想通了。她走到他面前,如过去她常做的那样,看着他摇着头咂嘴说:“傻小子,你什么时候能比李迟反应快些呢?”
花木清惊喜的红了眼,却又忽然咧嘴笑了,说:“我的头儿不在,我自然是想不明白了。”
如此李迟与花木清便乖乖的谢恩,成亲。李迟那边由拓跋宏去主持,花木清这边,便是高照容做高堂。高照容扶着肚子,看着穿着喜服的花木清,忽然带着泪笑了,这个傻小子,终于成家了。
画屏如同做梦一般,被人搀扶着走来走去,拜堂,入洞房。她没有料到,高照容答应自己的事情,竟然真的兑现了。那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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