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谁的仇恨
画屏想了想,慢慢的说了起来。冯清有日从冯府回宫时,忽然想起皇上爱吃城东点心铺的点心,便亲自特意绕道去那里去买。在路上遇见了几个有眼无珠的地痞流氓,想要调戏于她。正在危急之时,被一个年轻的公子救了。那公子也不知道为何,便对冯清一见钟情,日夜思念魂不守舍。后来在宫中他们又再次遇见。原来那人竟然是花木云将军。花木云到这时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是冯家二小姐,皇上的妃子,冯清。
花木云虽然对冯清爱慕,怎奈冯清已是皇上的人,他便忍痛将对冯清的心思埋在心底。得知花木云原来与花木兰感情极好,亲如兄妹,冯清便盘算着有一日也许能用得上花木云,所以虽然花木云对她淡淡的,冯清却常主动的约花木云出来悄悄见面。虽然他们见面也只是聊聊天,但是花木云对冯清的感情却一日盛一日的深。
花木兰入宫之后,冯清对花木兰痛恨至极。她虽然表面一点也不显露出来,但是却日夜想要除去花木兰。一天,皇上命人取了他最喜欢的淡青色布料,悄悄的按照花娘娘的身材做衣服。此事被冯清知道了。冯清还从花木云口中得知,皇上安排拓跋祥带着花木兰出宫散心,还安排花木云和花木清去见花木兰。她便想了一个计策,说与花木云听。冯清要命人找个得了肺痨,病入膏肓之人,给了他许多银钱,让他假装不慎,倒在花木兰身上。那人会吐许多血在花木兰身上。冯清要花木云将花木兰换下的衣服拿走交给她,然后冯清会让宫中之人染病,再归咎于花木兰。
花木云听了之后原本很生气,决计不肯帮冯清。可是冯清只说要救花木兰,说花木兰在宫中并不快乐。若是借着这件事情让皇上对花木兰生气,皇上又不舍得杀了花木兰,一定会将花木兰贬出了宫。那时花木兰才是真的自由了。花木云也是被他自己对冯清的爱慕迷了心窍,又禁不起冯清的苦苦哀求与软磨硬泡,便勉强答应了下来。
其实,冯清没有告诉花木云的实情。冯清的计划原本是:花木兰得了肺痨之病,死了最好。若是没死,拓跋宏将她赶出去也好。冯清思来想去,又想出了更阴狠的招,她悄悄命人将那肺痨之人的血放到冯澜的饭菜中。还模仿了花木兰的字迹给李迟写了纸条,让李迟与花木兰会面的事情被拓跋宏撞见。拓跋宏果然醋意大发,赌气不理睬花木兰,将监视花木兰的人也撤了,以至于后来花木兰在冷宫中生了病也无人知道,更是没人理睬。
冯澜由于被拓跋宏宠幸得较多,所以中毒深,体质弱,立刻染上了病,死了。冯润也染上了病,虽然没死,却被赶出宫去。只是冯清没有想到,画屏苦苦哀求太医,太医给花木兰开了药。花木兰吃了药之后大难不死,慢慢的好了。冯清又拿画屏心上之人来威胁画屏帮她,并应允画屏,说她只是想让花木兰失宠被贬,并不会害花木兰的性命。画屏被冯清胁迫,无可奈何,只得违心的帮着冯清诬陷了花木兰。
画屏原想着花木兰被贬为了庶人,关在冷宫中,至少能保住一条性命,等到有日拓跋宏不再受冯家掣肘之时,自然会恢复花木兰的身份,花木兰自然会有扬眉吐气之日。没想到,冯清又命人将花木兰在冷宫中的练字的纸拿出来,并按照花木兰的字迹,亲自伪造了那封通敌之信。
高照容越听越气愤,她的眼睛发红,捏得指骨头咔咔直响。拓跋宏也气得咬紧了牙关。
画屏说完趴在地上说:“这一切都是冯清一手策划执行的。冯太后也是冯清利用的工具。虽说冯澜已是弃子,但是冯太后也不会心狠到会将自己的亲侄女害死。冯太后打算只是将冯澜打入冷宫中,并没有打算取她性命。我知道皇上对太后多有怨恨,但是求皇上看在太后抚养您多年的份上,将解药给奴婢,让奴婢去救太后。”
拓跋宏淡淡的说:“你如今就算得了解药也没有用了,你看她那个样子,便知道她中的毒已经深入骨髓,什么也救不了她了。再说,我也没有什么解药。”
画屏哀哀的哭着给拓跋宏磕头。拓跋宏慢慢的站了起来,走近了画屏,一把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拉进,冷冷的说:“你知道她当时给兰喂毒药之时,我是如何求她的吗?她在那时竟然还不忘拿出封冯清为后的圣旨来要我盖上玉玺,最后还给了我假的解药,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兰在我怀里冷了。可有人想过我的感受。我那时别说是想杀她一个人,就是冯家所有人,我都恨不得拉来陪葬,你以为,我还会给解药给她吗?这是报应,这便是报应!!”
画屏往后一倒,捂住了脸,痛哭了起来,她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的说:“那你为何不杀了我?你杀了我我便解脱了。你为何要留着我,让我被自己的良心谴责,让我惶惶不可终日。让我连漱兰宫都不敢靠近,让我连睡觉时都不敢闭上眼。我害怕我一闭上眼,她便会到我面前来说:好妹妹,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可是我又不敢自尽,我怕就算是死了,她都不会原谅我,我都没脸见她。你若心有怨恨,便杀了我,放过太皇太后吧。”
拓跋宏挥了挥手,立刻有人进来。拓跋宏说:“将她送回凤栖宫。”
画屏扑到一直坐在一旁默不出声的高照容面前跪了下来,抱着高照容的腿说:“高娘娘,太皇太后对您一直如同亲人一般,求求您救救太皇太后,向皇上求求情吧!”
高照容坐直了身子,俯□子,盯着画屏认真的说:“我只问你一句,当时你救花木兰时可是真心的?”
画屏垂下了头,低声说:“花娘娘待人从来都是一副热心肠,从不虚情假意,真心的帮助任何向她求助的人,待我更是情深意重。当时我若有任何其它办法可想,我都不会做这两面三刀之人。我也曾向太皇太后求情,求她饶你一条性命,可是太皇太后直接将我关在了凤栖宫之中,不让我出来。等我被放出来时,花娘娘都已经被安葬了。我如今即便是再后悔,再说什么不得已,也没有用了。”
画屏抬头看着高照容说:“娘娘,求求你,救救太皇太后。”
高照容直起身子,往后一靠说:“画屏,你也知道。说得好听,我是皇上的宠妃,说得不好听,我不过就是这个重重宫殿中的一个小女人。皇上决定的事情,我也没有办法。”
画屏满脸的失望的看着高照容,瘫坐在自己的腿上。
拓跋宏默默挥了挥手,画屏被搀了出去。画屏出门时,忽然挣脱了束缚,指着高照容,对着拓跋宏大笑起来说:“你说你对花姐姐多深情,花姐姐才死了一年多,你便宠着她宠上了天,还让她占了花姐姐的位置,她不配,她不配,没有人配!!”
高照容忽然抬手,制止了正要扑上来捉住画屏的人。她慢慢的走到画屏的面前,说:“你若告诉我花木云是怎么死的。我便做主把你许给你的心上人。”
画屏盯着高照容的眼睛,高照容的眼神让画屏莫名的熟悉和安心。画屏咬着嘴唇,迟疑了一下,慢慢的说:“我知道的也不全。我只知道,花木云是被人暗箭杀死的。我觉得,应是花木云在边关知道了花木兰冤死的事情后追悔莫及。有人害怕他将事情告诉皇上,所以便杀了花木云灭口。”
高照容看着画屏一字一顿的说:“可是冯清派人去做的。?”
画屏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高照容微微点着头,说:“好,你既然肯以实相告,我自当信守承诺。你的心上人是谁?”
画屏脸上泛出淡淡的潮红,低下头说:“花木清,花将军。”
高照容很是惊异,脸上却不动声色。她问道:“花木清将军可知道你的心,他对你又如何?”
画屏摇了摇头说:“他并不知情,只是我一厢情愿。”
高照容恍然大悟的说:“冯清用花木清来威胁你,所以你才怀疑,花木云也是她杀的。”
画屏点点头。
高照容说:“你先去吧。冯太后那里,你也操心不到了。你便本本分分的守着冯太后,安心等着嫁人吧。”
画屏还要说什么,高照容却不再理她。画屏只得低下头,满腹愁肠的走了。
画屏来过御书房后不到两日,冯太后便已经一时清醒一时糊涂,眼看着不行了。凤栖宫中的嬷嬷来御书房中禀告过拓跋宏之后,拓跋宏才带着高照容去探望冯太后。
到了凤栖宫,便见冯熙和冯清坐在冯太后的床前的椅子上,而朴照熙则坐在冯太后的床边。众人看见拓跋宏进来,皆下跪行礼。
拓跋宏让众人免礼之后,便站在屋子里,慢慢的打量了一圈。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屋外是灿烂的夏日,屋子里却阴沉冰冷得让人忍不住打寒战。冯太后闭着眼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脸色苍白,形容枯槁,满头白发,老态龙钟。
一见拓跋宏,冯清眼中露出几分欣喜。冯熙则带着几分隐隐的恼怒。怕人被看出他的不满,他只能低下头。
朴照熙自从高照容进来,眼睛便一瞬不瞬的盯着她。高照容看了一眼朴照熙,不由得微微皱起眉来。朴照熙的脸色极不好,嘴唇苍白,带着几分病态的美,让人看了心里直发颤。
拓跋宏走到冯太后床边,低声呼唤着:“太皇太后。”
冯清站在拓跋宏身边,哽咽的说:“太皇太后从昨日起就一直这么昏迷着。醒着的时候极少。怕是不行了。”
冯清的话音刚落。冯太后却忽然微微的睁开了眼,看着拓跋宏。冯清一阵欣喜,扑上去,轻声的叫着:“姑姑,你醒了?你可要喝水。”
冯太后不理会冯清的呼唤,而是吃力的转动着浑浊的眼睛,慢慢的看着周围。她看见拓跋宏之后,忽然定住了,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她伸出枯槁的手说:“皇上,你来看臣妾了。”
冯清和拓跋宏一阵愕然,想来是拓跋宏穿着上朝的龙袍,有几分像他的祖父…先皇拓跋珪,所以冯太后才在昏聩之中,将他认错了。
冯太后拉着拓跋宏的手不肯放,忽然似个少女般嘤嘤的哭了起来,一边抽抽搭搭,一边呢喃:“你怎么这么狠心?自从李妃进宫之后,你便不再来我这里。无论我想什么办法,你都不理我。为什么啊?”
拓跋宏知道她此时并不清醒,只得哄着她道:“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吗?”
冯太后脸上泛出一阵潮红,娇羞的点着头。她转头看着屋子里的人说:“皇上,怎么这么多人,我想与你独处,让他们都出去吧!”
拓跋宏只得挥挥手,让众人都要外间去等着,却独独朝高照容使了个眼色,留下了她。
高照容心里有些好笑:唉,面对着这半疯的老太太,他又有些发虚啊,所以要留下她来给他壮胆。
拓跋宏果然从身后悄悄伸出另一只手,反手朝高照容轻轻招了招。高照容只得走近,站到他的身后。拓跋宏反手在身后握住了高照容的手。拓跋宏的手凉得似冰,冷得高照容一哆嗦。高照容有些心疼了,悄悄的靠近了一步,贴紧了拓跋宏的身后,握紧了他的手。她害怕冯太后看见她又做出什么癫狂的事情,便将自己的身影隐藏在拓跋宏高大的身影之后。
冯太后看着拓跋宏说:“皇上为何今日这么早就下了朝?”
拓跋宏微微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第八十六章 冯太后故
冯太后仔细的盯着他看,看得拓跋宏心中有些发毛。冯太后忽然松开了紧握住拓跋宏的手,说:“你不是皇上,你是谁?为何穿着皇上的衣服?”
拓跋宏微微叹了口气,说:“太皇太后,我是您的孙子,拓跋宏啊。”
冯太后皱着眉看着拓跋宏,似是在仔细地思索。好一会她才说:“原来,原来已经过了那么久了。”
冯太后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皇爷爷心中喜欢的,并不是我,自从那个女人进宫之后,便不是我了。”
拓跋宏在床边坐了下来,拉着高照容也不得不躲在他身后坐着。
冯太后看着床顶,脸上浮出一丝诡异的笑,说:“任皇上再喜欢她也无用。因为,她生了儿子。可惜的是,她的儿子拓跋弘,深得皇上的喜欢。可惜的是,她儿子做了皇上,她就得死。这么多年,我在宫中小心翼翼,恭顺隐忍,终于,上天没有辜负我。皇上觉得我是这宫中最贤惠,最大度,最有才德的女子。他弥留之际,只留下了我在他床边,将他的爱子…拓跋弘交与我抚养。于是我便成了这北魏至高无上的皇太后。”
她苦笑着接着喃喃的说:“拓跋弘小时便极聪明,他知道我不喜欢他。面上虽然恭恭敬敬,心里却总想着要为自己的母亲报仇。因为他知道,那道请求处死他母亲李妃的折子,是我的兄长暗暗找人上的。”
冯太后喘息了一下,略顿了顿说:“只是眼看着他日益的大了,越长越像先皇,我甚至有几分心软了,心想便放了他吧,放了他吧。”
冯太后眯起了眼,脸上带着几分阴鹜,狠狠的说:“只是他成了亲,还生了孩子。虽然他小心翼翼的,离那个女人远远的,似是对她毫无兴趣。我却还是知道了,他心中只喜爱那个和他母亲李妃长得极像的女人。可恨的是,这个女人竟然也姓李!!我不能容她,绝不!他知道我的心思之后,便想要反我。可惜,他太心急了。为了与这个女人厮守,他还未等到时机成熟便急着翻脸,结果被我反压住了。于是,我又杀了拓跋弘的女人,让他知道,他只能乖乖地听我的。他便用另一种方法反抗我,他竟然去出家。他那张脸,和先帝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看他为李妃伤心得如此,我便如百爪挠心,一日也容不得他了。所以我便毒死了他,从此眼不见心不烦。”
拓跋宏听着脸上显出几分痛苦的神色。他的指尖忍不住微微的颤抖起来。母亲被如狼似虎的侍卫们从宫中拖走的场面,又浮现在他眼前。还有那一日,父亲弥留之时苍白的脸色和嘴角那一抹殷红的血迹。这一切,都让他心痛得如有锥子再扎着一般,视线模糊。拓跋宏的呼吸急促起来,眼睛发红,盯着冯太后。若不是高照容握住他的手,若不是冯太后已经日薄西山,他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将她掐死,为自己的母亲报仇。
高照容悄悄伸出另一只手,从拓跋宏的腰间伸出去,环抱住拓跋宏,将脸靠在他的背上。拓跋宏垂下了眼帘,面无表情的继续听冯太后说。
冯太后转眼看着拓跋宏说:“我知道你恨我,你比你父亲还要聪明。你小时候无论我如何罚你,你都不反抗,只是默默的承受。我知道,一定是拓跋弘告诉你说,无论怎么孤独和痛苦都要忍受着,都要活下来。一定要熬到你自己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杀了我为他们报仇。我知道,所以即便是杀了花木兰,你心痛得想要立刻去死,也咬着牙,想尽办法让你自己忘掉她活下来。你知道吗,你与先帝,与你的父亲,长得极似。就连思念已去世的心爱女人的表情都一样,满眼的哀伤,似是周围的一切都与你无关,你都不在意了。而这便是我最不能忍受的!!”
高照容听了,心中酸痛得不能自抑。她靠在拓跋宏的背上,眼泪成串的掉了下来,打湿了拓跋宏的衣裳。拓跋宏感觉到了高照容的眼泪,收紧了手,将高照容的手握得更紧。
冯太后一边喘息一边说:“而清儿,便似足了那时的我,明明满心的哀伤和痛苦,嫉妒得要成狂了,却还要每日在人前做出平静如水,贤良淑德的样子。我知道,你日夜换着妃子临幸,你醉心朝事,日夜都在御书房中轻易不肯出来,都不过是想尽办法让自己能活下去。你知道吗?为何拓跋弘要给你取一个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