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宏在院子里站得太久,回去便有些伤风了。高照容很晚才回到漱兰宫中,第二日也头晕鼻塞的,很是难受。高照容一早起来,硬撑着到凤栖宫中请安。冯太后问她拓跋宏这几夜有没有去漱兰宫中。高照容摇着头。冯太后沉默了一下说:“你要想法子,让皇上继续宠爱你。不然我们的苦心就白费了。”
高照容低头应了。冯太后拉过高照容的手说:“你前几日命人送来的人,我很喜欢,你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孩子。”
高照容低头行礼道:“太皇太后喜欢便好。”
原来高照容给高丽国国王写了封信,说上次自己差点遭遇不测,请高丽国国王物色一个面貌英俊身材魁梧的侍卫前来魏宫中保护她。高丽国国王立刻明白,高照容这是在为冯太后寻找面首。高丽国王便从他的侍卫中挑出了几个相貌好的,且愿意来北魏的人,送了过来来。
☆、第七十八章 面首朴照熙
冯太后见了这几个年轻貌美的男人,果然欣喜若狂。不久前,拓跋宏悄悄处死了冯太后的面首,让冯太后非常的伤心。如今高照容送来这些人,对冯太后来说,有如雪中送炭一般。
高照容从冯太后处出来,才走了不远,便听见身后有人用高丽语叫她:“照容。”她回头一看,原来是个二十三四岁的高丽小伙子。她想了想,心中明白过来,这人定是高丽国国王送来的那两个侍卫之一。想来,可能是在高丽时曾见过高照容,所以才特地的在此等她。
高照容屏退了左右,静静的看着他走近。高照容在心中盘算着,虽然高照容见过她,但是她这假冒的高照容却没有见过他,该如何是好。
那人快步走到高照容面前,神色激动,满脸的惊喜。他将高照容拉到稍偏僻处,才说:“你在这里过得可好。”
高照容此时才发现,此人长相极其俊美,皮肤白皙,看上去还有几分面熟。只是她搞不清他与高照容的关系,所以只是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还好。”
那人温和的笑了,眼中的光芒,让人移不开眼,更显得他面如玉雕,秀雅精致。他伸手过来便要搂高照容。高照容一惊,往后退了一步,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他叹了口气说:“照容,你还在怨哥哥吗?哥哥确实是不该留下你在家中,便一人去了高丽王宫。但是你也知道,哥哥并不是贪图荣华富贵之人,我也不会娶那高丽国的公主。只是我去的地方不便带你去,况且我也怕你担心,所以我走时才没有告诉你。我在那里,无时无刻不再想你。你知道当我得知父亲将你嫁给了别人我有多着急吗?我苦苦的哀求父亲告诉我你在哪里,父亲只说,让我当你死了。我多方打听,才知道你被父亲送到了这里。我想了许多办法,都没能从高丽皇宫中脱身。一直不久前,我听说你向高丽国王请求他送侍卫来。我一得知这个消息,便知道,这是你借机在告诉我你的所在。所以我立刻来了。我找到你便好了,我这就带你走。你莫生哥哥的气了。”
高照容听得有些晕了,此刻才明白,原来他是朴照熙,难怪看着如此眼熟,他们兄妹两个本来就长得有几分相似。
朴照熙见高照容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心中有几分慌张起来。他哀求的说道:“你不要生气了。我执意去那高丽国王宫中,不过是想自立,这样我才能反抗父亲的阻拦,和你永远在一起。容容,过去我们总畏首畏尾,考虑良多,却没人顾忌我们的感受。如今我什么都不想再管了,我只想带着你远走高飞,找个无人的地方,不管别人怎么看,只要我们在一起便好。”
高照容倒吸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真正的照容与这朴照熙,也就是她的亲生的兄长,竟然有了那不论的男女之爱。所以,照容苦苦哀求父亲,不愿意来北魏,又不敢告诉她父亲原因。高照容想起那日她替照容清洗之时,她觉得怪异的原因是什么了。那时她见照容小腹隆起,原来是高照容已经有了身孕。此时瞒不了多久便会败露,高照容才会不得以的用死来保全自己和全家之人。
那时的照容该有多么的悲伤和绝望啊!无人诉说,身边唯一的亲人还逼着她往死路上走,心爱的人却在遥远的地方,一无所知。高照容想到这里,不由得红了眼眶。
高照容愣愣的听他说着,心中想着那个可怜的女子。朴照熙见她神色哀伤,眼眶湿湿的,似是要哭了,不由得心痛起来。他伸手揽过了她,温柔的替她沾去了眼角的泪水,说:“莫哭,你只要多忍耐几日,待我探清楚了这里的守卫和布置,便带你走。”
高照容满心怜悯的看着这个可怜的男人。他爱的人已经死去多时,他却一无所知的,还满心欢喜的以为自己已经寻回了心爱之人,憧憬着未来。
她叹了口气慢慢的用照容的声音说:“这里人来人往,多有不便。你今夜到荷花池边上来。”说完便快步走了。
朴照熙皱着眉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高照容匆匆远去的背影。
夜里,等到宫女们都睡去,高照容悄悄的来到荷花池边。荷花池里如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如一面巨大的铜镜一般,将明月的光芒反射到四周,亮晃晃的十分耀眼。高照容远远的看见荷花池边站着一个人。那朴照熙果然已经在池边等着了。
高照容看着他高大修长的背影,叹了口气,自己要如何跟他说呢?若是告诉他真相,她怕他会受不了,干出什么傻事来,连带着将她也暴露了。若是不告诉他,他便会真的傻傻的一直在宫中等着她,她又不可能跟他走。即便有一日她真的要离开这里,也不可能再戴着这个面具生活,也绝不可能做他的照容。自己便生生的耽误了他,也于心不忍。
朴照熙听见身后的动静,回过头来查看,一见是高照容,忙走了过来,朝她伸出手来。高照容不露痕迹的躲开了,走到池边说:“我们就这么说说话吧,不然被人撞见了会很麻烦。”
朴照熙愣了愣,勉强笑笑说:“好吧。容容若是担心,我便远远的站着。”
高照容听了,心中一阵发酸,她抬头看着朴照熙,心中想着要如何跟他说。她努力的想朝他笑笑,却瞟见他脖子上的淤痕。高照容心中一惊,微微蹙眉说:“她折磨你了?”
朴照熙红了红脸,沉默了片刻,才说:“我没有关系,只是你。我一想到你每日在他怀中,我便寝食难安。容容,我们不要再留在这里了,我带你走吧!”
高照容心中有些后悔,不该为了自己报仇,便把这些无辜的人也牵扯进来。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她犹豫了半天,才从嘴中挤出来几个字:“你走吧,不要管我。我已经不是过去那个照容了。”她狠了狠心,接着说:“我如今已经嫁做人妇,已不是从前的照容,过去照容与你说的话,也都不能算数了。”
朴照熙后退了几步,脸色变得苍白,满眼的惊慌,似是不肯相信高照容的话。他慌乱的微微摇着头说:“容容,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但是你不能这样惩罚我。你知道你在我心中有多重要,若是没有你,我宁肯去死。”
高照容一听,更不敢告诉他真正的照容已近死了的事实。她看着朴照熙,一字一句,话中有话的说:“高照容如今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照容是爱你的,只是高照容却不同了。你不要等我了。你快走吧,离开这里,回高丽,回你家去吧。”
朴照熙急了,往前一步,捉住高照容的手说:“容容你不要吓我,为何你说的话这么奇怪。可是这宫中有人威胁你,你不敢和我走。不要怕,我都想好了,我们便逃去南齐,逃去契丹,总有地方可以让我们活下来。”
高照容狠心的将手一甩,从他手中挣脱出来,转身说:“我只能跟你说,不要再等我。我还有要事去做。你要是不明白,就回家问你的父亲去吧。你不用再来找我,我也不会再理会你。我不想因为你,在这危机四伏的宫中,为自己招来风言风语。”
高照容说完便狠心的要走。朴照熙忽然说:“你可是要对付那冯太后?”
高照容愣住了,脚步一顿。
朴照熙接着说:“容容,你变了,变得和过去判若两人。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知道恨冯太后。你若是我帮你对付了冯太后,你是不是就会告诉我实情?”
高照容回头看着他说:“你为我,不值得。你快离开这里吧!”说完便立刻快步离开,再也不敢逗留。她实在是没有办法站在这里,面对这个可怜的男人,却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
她离开荷花池,朝不远处替她放哨的内侍点头,快步的回到了漱兰宫中。高照容在漱兰宫中徘徊了一夜,思索良久。她想:这件事情,像是个一大漩涡一般,越来越多的人被牵连进来,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她不能再拖了,必须尽快的查清楚,解决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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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宏好多日没有去高照容那里,心中十分挂念,只是那高照容也不主动来找他伏低放软,这让拓跋宏的面子放不下来,心中很不是滋味。这一日下了朝,他有些心不在焉的坐在书桌前批着奏折。内侍和宫女们战战兢兢的在一旁伺候着。自从高照容进宫之后,拓跋宏又忽然变得易喜易怒。特别是围猎回来后,他更是喜怒无常。虽然他不说,但是脸上的神色却足以吓得下人们脚发软了。这时一个内侍上来禀报说:“皇上,高照容求见。”
拓跋宏一听,心中狂喜,她终于来了。他立刻说:“让她进来。”他却按下心头的欣喜,面上不露声色,依旧坐在书桌前,眼睛盯着自己面前的奏折,耳朵却在听着门口的动静。
不一会儿,脚步声响起,拓跋宏知道,那是高照容进来了。高照容娉婷的进来,款款的行了礼。拓跋宏却想是没有听见一般,依旧看着自己的奏折,不理她,也不出声叫她起来,而是让她继续跪着。
高照容等了一会儿,没有听见拓跋宏叫她起来。她抬头静静地看着桌前的拓跋宏的侧脸,忽然想起花木兰刚进宫时的情形。那一日,冯太后让她跪了足足半个时辰才让她起来。高照容垂下了眼帘,嘴角浮上一丝苦笑:“拓跋宏,你若知道了我是谁,会怎么样呢?是对你隐瞒实情,罚我继续跪下去,还是心痛得立刻让我起来?”
拓跋宏等着高照容向自己求饶。可是等了许久,高照容却像无人一般的自顾自跪着。拓跋宏有些恼了,狠心不去理她,高照容却倔强的依旧跪着不出声。拓跋宏有些心痛了,她与她一样,都是那么倔强,轻易不肯放低服软。他冷冷的抬起眼问道:“你求见朕,所为何事?”
高照容依旧礼数周到的跪着说:“请皇上屏退左右。臣妾有话说。”
拓跋宏微微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左右,内侍和宫女们会意,立刻都下去了。拓跋宏恍然大悟,莫不是有人在,她不好意思撒娇求饶?!他放下手中的笔,嘴角浮上一丝讥笑:“她与别的女人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终究是为了荣华富贵,要放下自己的傲气。”
高照容见人走完了,也不等拓跋宏叫她起来,便自己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拓跋宏吃惊的看着她。
高照容微微一笑,说:“皇上莫惊,今日我并非以您的妃嫔的身份来求见您。而是以您的盟友的身份来同您商量。”
拓跋宏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他淡淡的说:“哦,朕的盟友,朕看不出你有什么资格和本钱做朕的盟友。”
高照容慢慢的走到桌边,说:“皇上可是在头痛要如何争那三公的位置?”她扫了一眼那桌边的软榻,她这次进宫之后,虽然进来过御书房很多次,却从没有敢看这张软榻。而如今无意中瞟上一眼,她还是觉得心中一痛。她悄悄吐了一口气,转身背朝软榻站着。
拓跋宏眯着眼看着她,眼中闪出一丝危险的光。这些,他并没有告诉过她。冯太后也不会将这些事情同她说,她是如何知道的。
高照容嘴角微微扬了扬,说:“皇上莫疑,这些都是臣妾猜的。如今皇上在军中已有了绝对的控制权。只是这朝中的文臣大半是冯熙的门生,冯太后的旧臣。所以您一直很头痛要如何掌握朝政。如今三公之中有两个年事已高。除了太师冯熙,太傅和太保都要换人。若是此次争不到,以后就麻烦了。”
☆、第七十九章 三公之争
拓跋宏垂下眼来,看着自己手里的笔,说:“你有何高见?”
高照容说:“我知道,李迟是太保的合适人选,冯太后也不会反对。只是太傅,必须是个学识渊博德高望重之人。若是让冯太后安了她的人,三个里面,皇上只有一个人是自己的,也会很麻烦。皇上要找的是,一个明里是冯太后的人,暗中却是你的人,来做这个太傅。这样不就两全其美了。”
拓跋宏依旧不动声色的说:“此事说得轻巧,这个人要如何找?”
高照容转过头,脸上淡淡的看着拓跋宏说:“这个人我来替您找好。”
拓跋宏冷笑了一声说:“我又凭什么相信你?我怎么知道这不是冯太后的圈套。”
高照容摇了摇头说:“这便是我找您结盟的原因。因为我们有个共同的敌人,那便是冯家。”
拓跋宏有些不解的问:“冯家不是你的恩人吗?为何说她是你的敌人?”
高照容叹了口气说:“那冯太后与我本无恩怨,只是不该她害死了花木兰将军。”
拓跋宏的眼波闪了闪,并不出声,他低下头,拿过一支白玉杆狼毫的毛笔,在手中把玩着起来。许久,他才问道:“你与花木兰有何关系?”
高照容看着拓跋宏握住毛笔的修长白净的手指,竟然比那白玉的笔杆还要白皙匀净。高照容有些走神,忽然听见拓跋宏这么问,恍惚了一下,才慢慢的说:“我小时曾与父亲兄长一同游历。有次路过偏僻的山岭时,忽然被人截住。”
高照容的嘴角微微上扬,似沉浸在回忆中一般说:“那时正是夏日,我才不过十一岁,我的兄长也不过十五岁。一个人忽然从树上跳了下来,拦在我们的马车前,吓了我们一跳。兄长本以为是劫财的强人,却不料只是个俊俏的小公子。兄长问她何事,那人只是笑嘻嘻的说,她不劫财只劫人。她问我兄长可有娶亲。我兄长说虽未娶亲可是已有心上人。她便说只要未娶亲便不妨,说完便要捉我兄长回去。我兄长本不放在心上,以为是小孩子玩游戏。谁知道那人虽然个子小巧,可是力气很大,功夫极好,几下便把我兄长和父亲给捉住了。我害怕得在边上直哭。她一见我哭得凄惨,似是心中不忍,又放了我兄长。她满脸无奈的对我说,‘美人,莫哭。我不捉他便是。’说完便要走。才走出去几步,她又回头走回来。我们以为她又反悔了,吓得直哆嗦。”
高照容似是好笑般,摇着头说:“可是她一边摇头一边叹气说:‘你这公子和老爷也太不济了,我一个人都能捉住你们。前面多是偏僻的小路,若是真遇见了强人,你们还不遭了殃!你们这是要去哪里?我便做个善事送你们去吧。’说完真的送我们到了人多的官道上,才离开。我后来才知道她原来是个女的,而且还成了花木兰将军。我心中对她很是仰慕,所以不自觉的模仿她的行为举止,皇上是否也觉得我与她有几分相似之处。”
拓跋宏一直垂着眼看着手里的笔,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听高照容说着说着,他的手慢慢的停了下来,只是看着自己的手发愣。
高照容心中有些紧张起来,想:“莫不是我说的这些他不信。”
高照容又接着说:“我不久前得知花木兰将军被安了个叛国通敌的罪名处死了,心中悲痛,气愤难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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