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木兰一听,想起自己前些日子的惨状,心生恻隐,不顾画屏的苦苦相劝,跑去那澜宫中看冯澜。
☆、第五十六章 深宫怨(下)
花木兰走到澜宫外,不由得感叹起来。想来两个月前这里还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那冯澜得宠,又有冯太后、冯太师撑腰,在这宫中的地位如日中天,眼看着不久就要做皇后。谁知道着情势急转直下,竟然变化得如此之快。才隔了这么久,这里便门可罗雀,比那她那漱兰宫还冷清。
花木兰叹息了一下,便进去了。澜宫连大门都是打开的,里面一个宫女都不见。院子中一地的落叶和灰尘,不知道多久没有人来过了。说起来,这还是花木兰第一次来这里,没想到却是在这种情形之下。花木兰苦笑了一下,若不是如今冯澜也落了难,以她花木兰的个性,她怕是还不会来这里的。
花木兰走到主房外,只见房门紧闭。她小心的推开门,里面一股怪味扑面而来,熏得花木兰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在阴暗冰冷的房间中,花木兰站了一会儿眼睛才适应了这里。只见窗户紧闭,桌上灰尘遍布,那床上有个黑影,似是躺着个人。
那人听见有房中有动静,用微弱的声音惊喜的说:“大姐,是你来了吗?”
花木兰走到窗边,奋力推开了所有的窗户,让阳光照了进来。风儿吹了进来,房间中的味道也好了许多。花木兰这才走到床边说:“是我。”
冯澜躺在床上,一见是花木兰,脸上显出惊奇、气愤和失望的复杂表情。她一边剧烈的咳嗽一边说:“你来干什么?是来看我有多惨吗!!?”
花木兰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她。才短短两个月,冯澜已经面目全非。虽然过去她也比较瘦弱,但是肤色白皙红润,脸颊丰满,美目流转,美貌得让人惊叹。现在她瘦的,脸颊下陷,眼睛大而无神,身子似乎只有一层皮贴着骨头,空荡荡的支着衣服,让人看了心酸。
花木兰叹了口气说:“你要喝水吗?我倒给你。”
冯澜艰难的说:“不用你来可怜我。”她脸上忽然闪过一丝诡异的笑,说:“你要真给我倒水,便倒一杯来吧。”
花木兰点点头,找遍了房间却没有找到水。她只得到院子的井中,打了些凉水上来,端了进来说:“只有生水,你要不是很渴,便等等,我去烧开了端给你喝。”
冯澜摇了摇头说:“不用了,这些日子都是我自己打了便喝,没有那么娇贵了。你把水端过来便是。”
花木兰洗了个杯子,盛了些,坐在床边,小心的扶她起来,端给她喝。冯澜等花木兰靠近了,却忽然一把抓住花木兰的手,把她拖到自己面前,眼睛亮得骇人,脸上带着怪异的笑,说:“你不知道吧?我这病是传染的,若是得了,就会像我这般,没有救了。你如今离我这么近,回去可是要得病了。”
花木兰手中的杯子被冯澜一碰,应声而落,掉在地上碎成了片,水也撒了一地
冯澜拼尽了全力捉住花木兰的手,力气大得连指甲都嵌进了花木兰的肉里,疼得花木兰微微皱起了眉头。
才一会儿,冯澜便脱了力,可是她却奋力支撑着自己,不肯撒手。
花木兰叹了口气,她也是个倔强的人啊。花木兰淡淡的说:“那日在花园里面见了你们之后,回去我也病了,和你如今一样的症状。只是没有人知道。兴许是我的病要轻些,现在已经好了。”
冯澜一听,脸上显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她以为是花木兰想要脱身,才向她说谎,便死死的盯着花木兰的脸,观察花木兰的神色。
花木兰始终淡淡的看着她,花木兰说:“我们家乡的老人说过,这病只要好了,一辈子都不会再犯。”
冯澜终于相信了花木兰,而且她也实在是支撑不住,便松开了花木兰,靠在枕头上只喘气。她剧烈的咳嗽着似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般,头上还冒着冷汗,脸上显出不正常的潮红。
花木兰笑笑说:“你看,我都能好,你打起精神来也会慢慢好起来的。”
冯澜苦笑了一声说:“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我这次是好不了了。”
花木兰一听,不由的鼻子一酸,忙低头。花木兰又倒了一杯水端过来,扶起了冯澜,喂她喝了两口,对她说:“莫这么说,说不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冯澜忽然哭了起来,说:“你为何来看我?你为何不像他们一样,离我远远的。你知道我曾有多恨你吗?我恨不得你死!!你知道吗?!”
花木兰说:“我听说拓跋宏宠幸你的时候,也恨不得立刻跑到你的澜宫中掐死你。只是我不想惹事,所以便强压住了。再说,我后来也想通了,即便不是你,也会有别人,这种事情事是免不了的。”
冯澜抬起泪眼看着花木兰说:“我恨你,是因为,我那么爱他,他的心中却只有你。连和我交好之时,叫的都是你的名字。”
花木兰一听,愣了。她勉强笑笑说:“我们的名字叫起来有些相似,你怕是多心了。”
冯澜摇着头说:“你知道他为什么在三个人中独独选了我吗?论相貌我不及大姐,论脾气和才情,我不及二姐。那是因为,我有一个和你一样的名字。因为我和你长得最像,我们的眼睛有几分相似。他为了区别我们,从来都是叫我澜儿,叫你兰。可是他与我欢好之时,却从来没有叫过我澜儿,而是叫兰。他是在把我当成你才愿意与我……所以我恨你,我费尽了心机和手段,就是想要你被他冷落。所以你现在知道了,你还愿意来看我,待在这里吗?!!”
花木兰叹了口气说:“其实我们还有一点很像。”
冯澜看着她。花木兰接着说:“我们为了得到他,独占他,都抛弃了本性,扭曲了自己。我想你进宫之前,也不是这般的心肠和脾气吧!我也一样,我被这重重的围墙改变了许多。”
冯澜垂下了眼帘。花木兰说:“你不要想那么多了,好好养病吧。”冯澜点点头。
花木兰打了些水来,烧了热水,帮冯澜洗了个澡。花木兰替她擦头发之时,忽然听见外面大门一响。冯澜叹了口气说:“那是宫女送饭来了。她们不敢进来,便放在门口了。”
花木兰走出去,果然看见有个篮子摆在门口,里面装了些饭菜。花木兰拎了进来,拿出来一看,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饭菜也太差了,连下人吃的饭菜都不如。花木兰心中很是气愤,这些人也太势力了,如今冯澜落了难,又不能去告状,他们便如此对她。
冯澜苦笑了一声说:“唉!拿过来给我吃吧!如今还能计较这些吗?一天也就这一顿,他们只要记得送来,便阿弥陀佛了。”
花木兰只能端了给她。花木兰看着她狼吞虎咽的吃着,有些心酸:想她也是个太师家的千金,何曾受过这种苦?花木兰说:“你想吃什么,改日我来看你的时候,给你带来。毕竟我现在可以进出。”
冯澜停了下来,侧头想了想,脸上显出几分天真的神色,说:“我想吃燕窝粥。若是有,便帮我弄些。若是太麻烦便算了。其他什么都行。”
花木兰点点头。冯澜忽然笑了摇头说:“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我要是不害你,你至少还是个昭仪,如今也能多帮我些。如今我将你弄得到了这个境地,你就是有这个心帮我也帮不上了。”
花木兰笑笑说:“不怕,我能弄到。”
花木兰等她吃完了,才离开。冯澜勉强起来,站在澜宫的大门口默默的看着花木兰远去。花木兰走远了才回头看了看冯澜。此时已是黄昏,天边的晚霞红的像火,照得冯澜身上通红,像是血一般的诡异。花木兰心中忍不住一惊,强按下那不详的预感,朝冯澜微笑的招招手,才转身走了。
过了几日,花木兰熬了燕窝粥,用篮子盛了,准备拿去给冯澜。
画屏一边替她装在篮子里,一边嗔怪的说:“就你心好!她那么对你,如今大家都躲着,你却要上杆子的去伺候她。”
花木兰咧嘴笑笑,捏了一把画屏的粉脸说:“美人乖,我去去就回。不妨事,你在家等着我。”
画屏惊叫了一声,佯装生气的瞪着花木兰。等到花木兰走远了,她却又忍不住自顾自的笑了。
花木兰走到那澜宫之外,远远的便看见宫门紧锁,门上还贴着封条,门口站着许多士兵。花木兰心中一惊,加快了脚步,走到门边。
守在门口的士兵一见花木兰靠近,立刻拱手道:“娘娘,请不要靠近。如今这澜宫已经封了,任何人不得靠近。”
花木兰皱眉说:“封了,何时的事情?澜夫人呢?她去了哪里?”
士兵说:“别的我们不知道,只知道,上峰要我们守在这里。”
花木兰心中一凉,想:难道?!不会的!!冯太后不会这么狠心,冯澜毕竟是她的外甥女啊!她站在墙外朝里面大声的呼唤:“冯澜,你在里面吗?我是花木兰,你在的话就回答我一声。”
她停住了,竖起耳朵听那院子里的动静。院墙内外都很安静,只有呼啸的秋风吹起那落叶的刷刷声,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动静。
花木兰还是不放心,又这么叫了好多回,还是没有声音。花木兰放下心来,想:“莫不是他们把冯澜转到了别的地方养病,怕有人进了这澜宫中被传染,所以才将这里封了。我真是有些过虑了。”
花木兰转身,正准备抬腿离去,却听见院子里传来很微弱的咳嗽声和哭声。花木兰一听,汗毛一竖,转身扑到门边大叫:“冯澜,你在里面是不是?!”可是这里的一切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只是花木兰的错觉。
卫兵对花木兰说::“夫人请不要为难我们了,快些离开吧!”
花木兰说:“我只是要给她送些粥,打开门我放进去就好。”
卫兵说:“里面没有人了。”
花木兰说:“不可能,我明明听见有哭声的!!”
卫兵不再说什么,而是齐刷刷的跪下了。花木兰回头一看,便看见了拓跋宏站在她的身后。拓跋宏朝士兵们抬了抬手,士兵们都站了起来,继续沉默的站岗。
花木兰眯眼看着拓跋宏。
拓跋宏冷声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花木兰没有出声,只是看着他。拓跋宏上前一步,拉起了她的手便走。花木兰也不挣扎,任他拉着。拓跋宏拉着花木兰一路快步的走,一直回到了澜宫卧室中,反身关上了门,才松开了花木兰。
花木兰默默的看着他。拓跋宏叹了口气,伸手抚着花木兰的脸说:“这阵子忙,宫中出了许多事情,我也没有空来看你。你可还好?”
花木兰垂下了眼帘,冷冷的说:“冯澜去了哪里?”
拓跋宏说:“你不是不喜欢她吗?她不在不是更好,冯家也少了个人。你便不要管她了。”
花木兰抬眼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悲伤。她声音微微的颤抖着说:“她毕竟与你有过肌肤之亲,行过夫妻之礼,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拓跋宏放下手,背过了身子,看着窗外冷冷的说:“这宫中本来就是你死我活。你对她仁慈,她却会对你残忍。你如今已经被她们逼到了现在这个境地,还不明白吗?”
花木兰哀伤的看着他依旧英俊非凡的侧脸,幽幽的问:“若是有日,你对我的心也淡了呢?你也会对我如此的冷酷吗?”
拓跋宏回头,满眼惊异和愤怒的神色。好一会,他才努力平复了心情说:“我对你的心,你到如今还不明白吗?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这么说来伤我的心。我知道我这一阵子冷落了你,等我从南齐回来,你便知道我的心了。”
拓跋宏走近了花木兰,伸手拉过她,双臂抱着她的肩膀,转身将她靠在门上。拓跋宏默默的搂着花木兰在怀中。好一会儿,他才低头在她耳边说:“我还是你的元宏,从来都未改变。只是在这里,我有太多的不得已,我必须做拓跋宏。你别的不用多想,也不要去管冯家到底要干什么,只需关上门,坐在漱兰宫中乖乖等我回来。”说完伸手托起花木兰的脸,低头吻住了花木兰。
花木兰睁大了眼睛,麻木的承受着拓跋宏的温柔。拓跋宏恋恋不舍的从花木兰的唇上离开。用头抵着她的额头,微微喘着气说:“我五日后便会开拔南齐边境。我会尽快回来。你等我。”说完便松开了花木兰大踏步离去。
花木兰不敢出门看他离去的身影,她像是忽然被人抽干了力气一般,无力的靠在门上滑落到了地上,闭上了眼:“好吧,我便等你……”
☆、第五十七章 谁的狠计?(上)
第二日,花木兰便听说冯澜死了,草草的被葬在了郊外。花木兰一听,便知道那日冯澜确实是在澜宫中,那咳嗽声不是她的错觉,那是冯澜在向她道别。
花木兰坐在漱兰宫的院子里,身上晒着午时似火一般温暖的阳光,却依旧冷得不住的发抖。花木兰忽然对着宫中的一切极其厌恶。画屏站在花木兰的身后,默默的看着她。
这时,有人猛的推开了门进来了。花木兰和画屏转头看过去,原来是两个凤栖宫中的嬷嬷,也就是上次打花木兰耳光的那两个人。那两人看见花木兰,便冷冷的说:“太后有请,花夫人和我们走一趟吧。”
画屏紧张的捉紧了花木兰的手臂。她上前一步,拦在花木兰的面前,向两个嬷嬷赔笑着说:“两位嬷嬷好。不知是何事需要惊动两位嬷嬷大驾呢?”
两位嬷嬷冷笑了一声说:“你是个什么东西?!就凭你也想拦住我们?”
花木兰在画屏身后,轻轻握了握画屏的手,低声对她说:“莫怕,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再说我不会吃眼前亏的。”
花木兰从画屏身后走出来,对两个嬷嬷说:“那便走吧。”
嬷嬷冷哼了一身,转身走在了前面带路。花木兰被她们带到了凤栖宫的大殿中。只见那大殿上的首座坐着冯太后和拓跋宏,下首坐着冯清。花木兰心中有些诧异,这又是怎么啦?什么事情需要这么大阵仗,搞得好像三堂会审一般。
冯太后一见花木兰进来,便冷声说:“你个狠毒阴险的贱人,还不给我跪下!!”
花木兰眯着眼看着冯太后,又看了看拓跋宏。她想起拓跋宏那日说的话,捏紧拳头,咬着牙跪下了。
冯太后说:“带翠啼。”
花木兰回头一看,只见多日不见的翠啼从门口进来。
花木兰听画屏说过,翠啼在花木兰被降级做夫人之后,便常往冯澜宫中跑。如今更是又到了冯清的宫中伺候。初初听说此事时,画屏还咬牙切齿的说:“娘娘对她这么好,没想到这个小蹄子这么可恶,如此的势力。”
当时花木兰只是笑笑,说:“人往高处走,这是人之常情。反正她也没有妨碍我们,若是她的心不在这里了,人留在这里还更麻烦。由得她去吧。”
翠啼进来,低头跪在花木兰身后。
冯太后说:“你便说说,花木兰要你做什么?”
翠啼低头怯怯的说:“花夫人要我在皇上不在澜宫中时,将一件衣服悄悄的放在澜宫中,说那是皇上不小心留在漱兰宫的,她怕冯澜夫人发现,所以要我送回漱兰宫中。”
冯太后说:“是件什么衣服?”
翠啼说:“是一件淡色的绸衫。那颜色和质地和皇上常穿的一样。”
冯太后指着翠啼身后说:“可是那一件?”
花木兰回头一看,一个嬷嬷用一根竹竿挑着一件衣服远远的站在门口。花木兰细细的看了看,那分明就是自己那日穿着上街,后来在成衣铺子里换下来的那一件。花木兰倒吸了一口气,脑子里飞快的将事情前后连起来想了想。她越想心越沉。
冯太后点点头,说:“带那侍卫上来。”
接着,就有一个小侍卫被带了上来。冯太后问那侍卫说可曾见过这件衣服。侍卫在冯太后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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