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迟一见好说歹说花木兰都要到那山顶去,便急了。他将马赶到木兰的马前,拦住,然后翻身下来,牵住木兰的马儿的缰绳,仰头问道:“你便实说吧,你这么把自己做饵到底是想招惹谁?”
花木兰转头看别处,有些底气不足的说:“没什么,我只是想出来走走,我要招惹谁?我不要命了!”
李迟冷笑说:“我看你就是不要命了!你若现在乖乖的和我们回去便罢。不然我一定会向元宏说你与柔然人私会。”
花木兰一听李迟这么说,气急了。她转头瞪大眼睛看着李迟,说:“你看着斯斯文文的,怎么也这般满嘴跑马,胡说八道。我几时与柔然人私会了?”
李迟说:“你此刻不就在故意等着柔然人发现你来捉你吗?”
木兰按住了自己的脾气,柔声说:“我没有。我不过是想去那顶上看看风景,看了我就下来。”
李迟说:“再多呆一刻都危险。你还是立刻同我们回去吧!你这些日子在养伤,所以不知,那柔然人如今恨你入骨。那人若真来了,定会捉住你。倒时,不论你等的人是谁,你都没有好果子吃。速速与我们回去吧。不用再说了。”
李迟平时说话彬彬有礼,几时有人见过他这么言语激烈,说话刻薄的。木云和木清心中有些吃惊,却知道他是为了木兰好,想把木兰劝回去,所以他们两个都只是默默的站着。
木兰知道今日若不就此罢休,自己回到城中定是再也莫想出来了。而且,今日都来了这么久了,还不见有动静,莫非是自己多心了。木兰在心中暗暗的叹了口气,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对李迟说:“好吧,今日便听你们的,先回去吧。”
木兰垂头丧气的调转马头,往山下走。刚走到山脚,木兰和其他人都忍不住勒住了马,倒吸了一口气。
只见眼前黑压压的一片柔然人士兵,少说也有两千人。木兰冷笑了一声,那人还真看得起她,竟然出动这么好几千人来捉她。
木兰叹了口气,如此自己就连假假的打上两局,做做宁死不屈的样子都没有必要了。
李迟和木云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还是迟了吗?”
李迟、木云和木清策马拦到木兰的前面。木兰说:“不用做无谓的牺牲了。我们这么几个人,对着他们几千人,再好的身手也是鸡蛋碰石头。你们若想我毫发无伤,便好好的站着别出声,别妄动手。”
说完,她便策马走到临头的柔然人面前,冷冷的说:“何事?”
柔然人笑了笑,说了句蹩脚的中原话:“有人想见你?所以派我来请你回去。”
木兰冷笑说:“我跟你们回去可以,你要保证他们的安全。放他们安全返回比干城。”
那人仰头大笑说:“我只收到命令说要请你回去,没有人告诉我要放了他们。”说完他低下头,目光变得狠辣起来,冷声说:“你说如今这两国交战之时,我还会放北魏士兵活着回去吗?”
木兰闲闲的抽出了自己的刀,吓得所有的柔然人和北魏人都紧张得“刷”的抽出了刀,架上了弓箭。
木兰笑笑说:“若是我没有说错,你得到的命令应是,把我毫发无伤的捉回去。说若我受了伤,便唯你是问。”说完便把刀闲闲的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李迟、木云和木清一见,都心中一惊,忍不住策马上前一步,却又怕木兰轻举妄动,只能又生生勒住了马。
那人瞪着木兰,气得满脸通红。木兰依旧闲闲的看着他。他咬牙瞪了一会,却只能侧身让开,并一挥手,所有的柔然士兵齐刷刷的让开了一条道。
木兰笑笑说:“你要送他们到安全的地方。”
那人气极了,大声说:“我堂堂柔然人的勇士,怎么会做护送你们这些北魏人的事情。”
木兰像是漫不经心一般的说:“这里是柔然人的地盘。你们虽不为难他们,却难保没有不识相的其他柔然人冲出来为难他们。”
木兰收起那嬉皮笑脸的无赖样子道:“再说,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谁知道我们那天就不打仗了呢?我们现在不就好久没打了吗?你的头肯派你来,定是极信任你,若是我有个好歹,你便满身张嘴也说不清了?所以委屈一下你送他们一程。只要你送他们安全回了比干城,我便乖乖同你回去。否则,我若真拼命起来,你们也要折不少人才捉的住我,还难保不会伤到我。”
那个柔然人心中有所触动,木兰说得也没有错。这么打下去也不是办法。听人说这个花木兰惯会泼皮耍赖,没想到是真的。他恨恨的说:“我只管送到比干城五里外。此后就看他们自己跑得多快了。”
木兰点头,说:“成交。走吧,我要看着他们平安到比干城外。” 可是手上的刀却依旧架着,不放下来。
那人只得命令自己的士兵,将他们围在中间,往比干城走。他们慢慢的走,日薄西山之时,才到了比干城外。
木兰头也不回的说:“你们便速速回去吧。不用管我。”
木云他们策马走到木兰面前。李迟说:“要回去便一起回去,我们不会丢下你一人在这龙潭虎穴之中的。再说你和柔然人回去了,我要如何向元宏交代?”
木兰笑笑说:“如今只有你们脱险,元宏才知道我在哪里。元宏若是问你,你便说,我会一根头发都不少的回来。”
木云想想那日被追的情形,也明白了。他拉着李迟走了,李迟和木清带着士兵一步一回头的走了。
李迟问木云:“为何拉着我走?”
木云说:“那日水淹粮草之时,我们差点被柔然人追上。那时我就觉得奇怪,那些柔然人似是有些忌惮,不敢放箭。今日才明白,原来是怕伤了木兰。只是不只是为何?所以木兰一定无事,你且相信她吧。”
李迟虽然心中惴惴不安,却也暂时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这样了。
☆、第二十七章 他乡故人
木兰被带回了柔然人的大营中。领头之人将她送到在一个布置得极其舒适的营帐中,便走了。然后便有人送来了一些吃食。木兰微微皱眉看着案上摆的精致的汉人的点心,心中越发好奇:在这粮食奇缺的时候,捉她之人是如何弄到这些点心的?看来此人品阶一定不低,到底是谁呢?
木兰看着盘子中的美食,忍不住腹中觉得饿了起来。她想:“既来之则安之,且吃些东西再说。”她转头看了看帐中,确定见帐中无人,也顾不得手脏,用手捏了几块糕点便放到嘴中,狼吞虎咽的开始吃了起来。
木兰忽然听见帐门口一阵笑声,是一个年轻男子略带磁性的笑声。她愣住了,口中那美味的点心立刻变得像是那白蜡一般,淡而无味,咽不下去,吐不出来。那个笑声,花木兰太熟悉了,就像院子中那棵桃树上,年年来做窝的小鸟的叫声一样熟悉。木兰艰难的咽下了口中的点心,却不敢回头。
门口那人却说:“兰儿,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么淘气。方才你吃东西那样,真是一点也没有变。”
花木兰听见这句话,心狂跳起来。她不由的眼中湿润,喉头发紧。难道自己又是在做梦吗?就像她常梦见的那样,他站在那开满花的桃树下,用这带着笑的声音和自己说话。木兰捏紧了拳头,闭上了眼,深呼吸了一下,慢慢的睁开了眼,转身看向营帐门口。
她睁大眯眼打量着门口的高大身影,想要看清楚。此时已经是掌灯时分,帐外的天空已经全黑了。营帐内的火把发出微弱的光,营帐里的一切都被照的半明半暗,在营帐上投下了晃动的影子。那人身量极高,那人抱着胳膊站在门口处,只能看见身影,脸却隐在黑暗中,看的不很真切。木兰只觉得他的身形比元宏还略要高些,肩膀宽厚,臂长,虽然还是个少年,却已经有着一副典型的柔然人的身形。他穿着柔然人常穿的淡色暗花长袍,外面罩着皮袄,只是做工要精细许多。那衣服在他高大的身形上穿着,很是好看。
木兰只是盯着他,不出声,也不动。那人一见便松开了手臂,慢慢的走到了亮处,站在木兰的面前。
木兰仰头看着他,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有些不敢确定。这个人像于成一般有着削尖的脸颊,深邃狭长的眼睛,黑亮得似夜空中的星星一般,也和于成一样有着浓密的剑眉,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可是他脸上的线条却比于成的脸要刚硬得多。虽然只有十五六岁,却坚毅、彪悍。
木兰喃喃的说:“成,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我这又是在做梦吗?”
于成眼神波动,嘴唇微微的抖着,他又走近了一步,抬手轻轻的握住了木兰的肩膀,将木兰拉到自己的怀中,低下头,深深的嗅着木兰身上那熟悉的香味,像是桃花一般淡淡的香味,低声说:“是我。这些年你受苦了。”
木兰靠在他的胸前,听见他的心在他胸膛中沉稳的“咚咚,咚咚”的跳动,于成温暖的气息将她包围住,她才相信自己不是在做梦。自从那一夜之后,她便用坚硬得像盔甲一般的外壳将自己包了起来。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不知道痛,不害怕前进。可是现在,靠在于成的怀里,任是她给自己冰封上再坚强的外壳,也都在这一瞬间崩塌。
她将脸深埋在他的胸前似是梦呓一般的说:“成,这些年你去哪里了?我好想你。”
于成收紧了手臂,说:“我也好想你,我无时无刻不再想你。我真害怕那一夜你会被伤到,会……”他哽咽了,顿了顿才说:“我总是作恶梦,梦见那一夜,梦见你死了,梦见我抱着你,你浑身是血,毫无气息。不论我怎么呼唤你,你都没有回应。还好,那都只是梦,还好你安然无恙。”
木兰猛地想起什么,她推开于成,往后退了几步,说:“既然你无事,为何这些年不回花家村?即便你不能回来,也应该托人告诉我你在何处,你是否平安。为何任我担心了四年这么久?既然打算与我们断了联系,为什么又要把我弄来这里?!”
于成上前一步,想要伸手重又揽住木兰,木兰却又往后退了一步。于成只得在原地站住。他脸上带着几分急切,说:“兰儿,你听我说。我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木兰咬着牙说:“好,我倒是要听听你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如今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倒是告诉我啊?”
木兰看着他,眼神冰冷,又恢复了那个包着厚冰的,杀人不眨眼的将军木兰。
于成沉默的看着木兰,眼神变得深邃带着淡淡的忧伤。好一会,他才垂下了眼帘,浅浅的吐了一口气,似是下定决心一般慢慢的说:“我本就是个柔然人。那年我与父母本在草原上过着自由自在的日子,后来柔然人和北魏开始打仗,我在乱军之中和父母失散。花叔从路上将我捡了回去。那一夜我被掳走后,中间辗转多次,才又回到了柔然。回来之后,柔然与北魏一直纷争不断,我害怕我若与你们联系,会让人误会你们,若是有人去告密,你们便会落下个通敌叛国的罪名,让你们身处险境。所以我……这些不管有多想你,都不敢、回去找你们。”
于成一边说一边慢慢的靠近木兰,他低声说:“抱歉,让你担心了。这些年,当我颠沛流离之时,一人独坐之时都会忍不住想起花家村,想起你,想起以往的一切。草原上的冬天冷孤寂冰冷,只有想起你,我才能觉得温暖一些,才能撑下来。多谢苍天让你回到了我面前。我再也不会放开手了。”
木兰听着他那略带沙哑的声音,不由得恍惚起来:他来她家之前受尽疾苦。后来离开他家之后,被强人所掳,这些年一定是过得极不好,说不定还会被那些掳走他的大汉们打骂,转卖,后来好不容易逃回了故乡,又要担心她。
木兰想到这些,心不由得软了下来。她为了那夜之事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想来他也一定也是如此。
正在她恍惚之间,于成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于成伸手轻轻抚着木兰的脸颊,木兰看着他闪亮的眼睛。于成低声唤道:“兰儿,留下陪我可好?”
花木兰像是中了魔一般,低声回答道:“恩……”
于成笑了,像是这草原上闷热的夏夜里的凉风一般,虽然不似那花园中的微风一般温柔细致,可是却瞬间吹散了烦闷。
于成伸手搂紧了她,说:“就这么一辈子陪着我可好?”
木兰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元宏那双似幽潭似的眼睛,隐约浮现的落寞神色。木兰忽然觉得一阵心痛,她立刻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从于成的怀中挣扎出来,低下头说:“不行,我要回去。我要回到北魏。”
于成眼睛中浮出一丝危险的神色,他的心似是被蚂蚁啃食般,让他又酸又痛。他害怕木兰看见他眼中闪过的阴鹜,他低下头,一边把玩着自己腰间佩刀把柄上的宝石,一边说:“可是为了他?”
木兰仰头吃惊的看着于成,于成抬眼盯着她的眼睛。木兰神色不自然的转开头说:“你说的是谁?”
于成嘴角微微上扬,似是漫不经心的微笑说:“那个元宏啊!”
木兰低下头,叹了口气,在心中自己对自己说:“是啊,为何在元宏身边时,你便不由自主的想起于成,如今见到了于成,又惦记着元宏?难道是你太贪心了吗?”
于成见木兰低头不出声,他心中更加难受,似是自己的珍宝被人染指一般,恼怒无比。他放冷了声音说:“那元宏远非你想的那么简单。”
木兰疑惑抬头看着他说:“什么不简单?”
于成看着木兰那双圆溜溜黑水珠似的眼睛,心中软了下来。他在心中暗暗的叹了口气,放软了声音说:“你要离他远些,他不是你能接近的人。他只会伤害你,不能带给你幸福。”
木兰更疑惑了,问:“我为什么越听越糊涂,他不过就是家中人口多谢,有个严厉的祖母。别的也没有什么啊?”
于成转开了头说:“你便留在这里吧。我不能放你回去,眼睁睁的看你进到那龙潭虎穴之中。这里远比那北魏要简单得多。我虽然与他一样,但是至少能保证你的安全和温饱。你在这里多住些日子,便会喜欢这里的。”
木兰刚想说问他到底为什么这么说,想要告诉他她要即刻回去,因为比干城中尚有人担心着他。可是、,于成却已经转身,掀开帘子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木兰听见于成在帐外说话,似是在吩咐卫兵什么。 卫兵们忙齐齐的应声回应,很是很是恭敬。
花木兰忙掀开帘子跟了出去,却只看见于成的背影渐渐的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在微凉的月光下,风从远处吹来,吹动了没过膝盖的厚厚绿草,像是波浪一般起伏,刷刷的响着,带了了绿草的清香和悉悉索索的虫鸣。
花木兰站在帐门口,愣愣的看着于成的背影,在月光下越走越远,直到卫兵用蹩脚的汉话低声说:“夜色已深,请花将军回帐中去。”木兰才惊醒过来。
木兰只得回到帐中。木兰在帐中走来走去,思索着自己要如何逃回去。她被于成的话搅得心神不宁,一时间也没有办法静下来仔细的思索。她只能停了下来,躺在床上。
花木兰仰面躺着,看着头顶上哪带着漂亮花纹的圆拱帐顶。她心中烦乱得似一团乱麻一般,反反复复的思索着于成的话。于成话中有话,她也隐约的觉得于成的话是对的,却又想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木兰闻着柔然帐篷中特有的奶香,听着帐外的马嘶虫鸣和帐篷里火把爆出火星的劈啪声,心中渐渐安定下来,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十八章 比武
早晨,帘子的缝隙中传来帐外马儿的嘶鸣和士兵盔甲铿锵的摩擦之声,花木兰迷迷糊糊便下意识的一下翻身坐起来。她逼着眼睛伸手到床边去捞自己的盔甲。可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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