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子可真是吓死人了。”
李欣拉了关文进屋,关好门道:“阿妹被你吓得路都走不稳当了。到底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回家来发脾气。”
关文长长地吐了口气,“啪”一声往自己腿上拍,惹得李欣一下惊呼,只听得他说:“我说呢,本来还问着我和二弟四弟要钱,怎么转眼间人家就能拿出钱来了?搞了半天是一直有人在后边撑着的!这关止承勾搭上镇里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姐,钱都从那小姐身上得来的!真是我关家的好儿孙啊!”
说着益发冷笑起来:“前头那字画就是拿去哄人家小姐,哄得人家给了五两银子;五十两差着钱凑不上也是伸手跟那家小姐拿的。说是笔墨纸砚的钱;这回说他中了秀才有了出息,只是家中无钱,无法继续下去,又哄得那小姐给了他银子。这要是让人家小姐家里知道了,他还能有活头!”
李欣听得皱眉:“你慢点儿说。//”又问他:“你怎么去一趟就问清楚了?关止承告诉你的?”
“他跟爹都瞒地死死的,怎么会告诉我?”关文止不住地发怒:“我去找他们想问个清楚,恰好两个人商量事儿说到这件事被我听着了。我人都没见他们就回来了。我怕当着面问他们他们承认了,气性一上来我想掐死我那好弟弟!”
李欣让他好好消消气,不要气性那么大,对身体不好。一边给他顺气一边问:“镇上哪家姑娘?他们俩……除了私相授受,那小姐给你六弟银子,其他的……可有其他事儿?”
关文明白李欣话里的意思,摇着头说:“我怎么知道。我听到半茬就走了。怕受不住冲进去打死他!”
“那到底是唬的谁家姑娘,你听到没有?”
“没听到。”关文狠狠吐了口气:“要不是看着外边儿那么多人,我能忍才怪!”
不知道是谁家姑娘,道听途说得来,就算关文心里信了个十成十,到时候问上关止承,人家就是不承认,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而且也不知道从那家小姐手里顺了多少银子过来……
李欣皱了皱眉。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这件事要怎么处理才好。
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真的了,背着别人那俩父子嘀咕的,肯定是他们之间才知道的事儿。
那也就是说,关止承勾引了镇上某位富裕人家的小姐,也不说“勾引”吧,就是才子佳人一堆秘辛,唬得小姐心甘情愿掏钱给他。这事儿关文和关明一直捂着没跟人说的,关文要不是偶然间听到了,也不会知道有这么回事儿。
现在有两种处理办法。要么关文当自己没听到,这事儿权当他不知道了,以后不管怎么发展,东窗事发也好,不了了之也罢,他都从头瞎到尾,不管就是不管;要么关文等老屋那边酒席散了,他上去把这事情捅开了来说,关止承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关文都要参一脚进去了。
当然,两种处理办法中李欣自然偏向第一种。她嫌麻烦,给关止承收拾烂摊子,她更嫌麻烦。
但是要是不管,若那家小姐家还有点儿来头,关家可就危险了。关文身为关止承的大哥,能逃得过去?
悬。
李欣一边纠结,一边心里骂关止承。读书人的气节修养都丢了个遍,吃喝玩乐倒是学了不少,现在还学起人家花前月下,浪漫无边了。
关文气得不行,李欣也好不到哪儿去,两口子静默不语了好半晌,李欣才开口道:“阿文,这事儿你先装作不知道。”
关文立马要说话,李欣止住他道:“你先听我说。”
李欣说:“你听我跟你分析一下。这事儿是你偷听来的,你不知道你六弟嘴里那个‘小姐’是谁,更不知道他从人家那儿拿了多少钱,他们瞒着你就是不想让你知道,你觉得他们会一听你问,就跟倒豆子一样什么都跟你交代清楚了?我看,任你说破了嘴皮子人家也不会承认一星半点儿的。”
“不承认?我亲耳听到的!”关文寒声道:“不承认我就打死他!”
“你能打你弟。你能对你爹下手不?”李欣白了他一眼:“你可别忘了,这事儿你爹也有份!”
关文顿时不说话了。
“这事儿我们不管也说不过去,既然知道了,少不得要从中做一番功夫。现在也不知道你六弟跟那位小姐到底是个什么光景,只是佳人仰慕才子所以给钱倒还好办,要是你六弟跟她……这事儿可就难办了。”
说到这儿李欣神色也凝重起来,大户人家比起他们这种村户人家要重名誉清白地多,要是那小姐破了身,要么就死要么就出家,还有一条路就是嫁给破她身的男人。基本上爱闺女的人家会选择最后一条路。当然这也要双方遮掩才能保密下来。
“现在不知道到底是哪家,直接捅破了说也不好,我看不妨你暗地里查查,看你六弟跟哪些人联系去过哪些地方,把那户人家给摸清楚了,再说其他的。”
李欣苦口婆心地跟关文分析利弊,关文长吐了口气说:“我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就是控制不住。关止承现在要是在我面前,我能下死手打他。”
他要是在我面前,我也能可着劲儿打他呢。李欣腹诽道。
关文着实气得不轻,刚才拍大腿那一下竟然还把自己给拍疼了,这会儿缓过神来才下手去摸。李欣让他脱了外面的袄子给他揭开一看,竟然都拍出红印子来了。
“手劲那么大,刚才那脚不也踢凳子了?脚疼不?”
不由分说便脱掉关文的袜子。见脚趾上有两三处冻疮。却也没见踢破皮什么的。
关文忙说:“脚没事儿,脚没事儿。”
“自己不知道自己腿脚不好,还能自己糟蹋自己?”李欣横了他一眼,蹲下身去把袜子给他套了,搓热了手给他揉腿上的红印子,不一会儿就散了。
关文穿上裤子披上袄子,低垂着头坐在床上,李欣在一旁嘀咕道:“脚上什么时候长了冻疮。我都没注意,你怎么也不小心点儿,等晚上我拿烧热的醋给你擦擦,再找姜给你擦……反正都是有用……”
还没嘀咕完就听关文喊她,忙回头应了句:“怎么了?”
“欣儿,我都不想管他了。”
当我想管他?李欣撇了撇嘴,人家说的是“不想管”而不是“不管”,这事儿他要是不管才叫坏了呢。要任由着关止承继续这样下去,出了事儿他们担?她才不乐意。
关文沉沉叹了声说:“这次真的让我寒了心了,他为了自己,把人家不相干的人都扯进来了,一点儿道德都没有……读这些年的书不是白读了……”
李欣走过去拍拍他的背:“这又不是你的错。”
“也许是我的错……”关文咬了咬牙:“当初要是没供他去学堂上学,可能他就不会是这个样子,说不定跟一般的村头小伙子一样,这会儿身体强健,地里是一把好手,人也憨直没那么多弯弯心思……”
“阿文,人不能老想着过去。”李欣手搭在他肩上认真说道:“发生的事情就已经发生了,要是可以重头再来倒是还好,可你觉得能从头再来吗?你送他去读书是事实,他欺骗了人家小姑娘的感情冲人伸手拿了钱也是事实,不可能当做没有发生。”
“我只是觉得很无力。”关文叹了口气:“从来没有觉得那么无力过,好像我所做的所说的,我想的好多事情都发生了偏差。”关文拉了李欣的手握在手里:“幸好,你还在这儿。”
男人示弱的时候,女人是不是该主动点?
李欣想了一秒,果断地靠过去将关文的头抱在怀里,轻轻抚着说:“傻子,我们是夫妻,同甘共苦,患难与共,才叫夫妻。”
“嗯,夫妻。”关文搂住她的腰。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阿妹怯怯地在外唤道:“大哥,大嫂,吴师傅来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阁楼壁炉
吴师傅是个年近五十的汉子,长得浓眉大眼牛高马大,看上去不怒自威。//他早前是在镇上给大户人家做工的,手艺绝活就是起阁楼。经他手起的阁楼不管是坚实度还是美观度,都得人称赞。
但是俗话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吴师傅岁数渐渐大了,人也老了。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后来居上的青年们比他更有活力和激情,于是渐渐的吴师傅失去了他的“市场”,一场大病以后,决定回乡养老。
因为他早年是在辉县镇上发展的,村里认识他的人多,知道他是个匠人师傅的倒是少。关文也是七拐八拐拐了好些关系才打听到他这个人。
说起来吴师傅也算是退休了,同意这趟活儿还是听了关文说那个啥“壁炉”的东西,激起了年轻那会儿的开工热情,这才答应了来商量商量。
关文迎了人进堂屋,李欣舀了烧开的水泡了壶热茶端了过来,另外还夹了烧得通红的木炭块添进了炭盆端了去。
吴师傅年纪虽然大了,但看着精气神不错,身边跟了个小学徒,吴师傅介绍说是他远房侄儿,叫吴彪,跟着他学手艺的。
吴彪名为彪,看着却是个清秀寡淡的少年郎,左不过十六七岁,身子还很单薄。
吴师傅不是个拖沓的人,进了屋就开始言归正传。
“屋子都起好了才想要建阁楼,是有些个困难。”吴师傅说:“镇上人家屋子一般造个两层,设阁楼也不过是有没出嫁的姑娘家才会设。那些人家青砖碧瓦的,硬度够,起阁楼好起些,咱们村户头。泥瓦墙,木头桩子,有些个困难。”
关文看了看李欣,李欣笑道:“吴师傅,我们也不懂您说的那些个意思,我们也是瞅着阁楼好。又实用。不占地面上的地方才想起一个。我家小姑年纪小还要再加待两年,也合适。别的我们也没接触过,不太懂,您就说。这阁楼能不能起?让我们心里有个底。”
吴师傅道:“那我得看看地基打得结不结实,还有你那墙承受力咋样。”
关文忙道:“我带吴师傅去看看。”
一行人一边走,吴师傅一边说:“我听你讲过。是想把西屋这一边儿都连一串儿起两间隔开的阁楼是吧?灶间上边儿也起一个做拿烟熏制的小空间。工程是有些大。”
说着便开始查看,不时问问关文一些当初起屋子时候的问题,听关文说起了屋子也没多久。点点头道:“你们这屋子造得结实,初步看来也没觉得有偷工减料。。”
关文笑道:“都是乡里乡亲的来帮忙做的,肯定都是尽心尽力的。”
因为吴师傅在镇上干活久了,偷工减料,以次料充好料的事情也遇到不少,所以他才会这么说一番。
从柴房、备用屋子、阿妹卧房和灶间都转了一圈,吴师傅点头道:“能是能起。就是有些耗功夫,时间可能会长些。怕是要一两个月。”
一两个月后差不多就是过年的日子了。
李欣算了算时间,觉得还行,冲关文点了点头。
关文便道:“吴师傅,这个时间我们可以等,就是不知道您那边……”
“我闲着没事儿干,也不拘这些个日子。”吴师傅望了望屋顶,这才问关文:“你说那个啥壁炉……”
“这个是我媳妇儿想的。”关文牵了李欣过来,揽着她说:“媳妇儿,你跟吴师傅说说。”
李欣早就准备好了,趁着去倒茶的功夫摆了纸笔到堂屋。
请吴师傅往堂屋去,李欣执了笔一边画草图一边跟吴师傅细细说明,吴师傅有遇到不解的地方也会出言问两句。吴彪在一边看得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倒是有两分学手艺的样子。
关文和阿妹守在一边,李欣也不时会回过头来问他们俩的意见。这期间老关头也出了屋来旁听,不过他大概听不懂,拿着烟杆子敲烟枪里燃过的烟屑。
等李欣和吴师傅商量完后,吴师傅整个人已经是荣光焕发了。
“这东西好,要是造得好,那屋子里就跟灶间一样暖和了。”
吴师傅双眼微微眯着,对关文道:“你媳妇儿真是个有本事的!”
关文乐呵地笑道:“她就是有个想法,这不还得吴师傅你来想法子办吗?”
吴师傅脸上也笑了开了,原本严肃着的脸被这一笑倒是松了些,看着温和了许多。
“我先回去再琢磨琢磨,上工的话可能要后日去了。”吴师傅对关文道:“趁着这两天你们把东西都搬一搬,住人的地方就不要住了,灶间倒是不用搬走,那处工程不大没啥妨碍。等后日我再带人来。”
关文忙应道,又问吴师傅:“那这工钱……”
“我做事儿的规矩,料子你们自己买,我就只负责工上的事情。”吴师傅跟关文说道:“我带来的人都是老实可靠的,绝对不给你偷工。这样,如果一个月以内能完工,总共你付我五两银子的工钱,超过一个月,就算是两个多月,你也只多付我一两。手下人的工钱我来分,不跟你扯,午晌一顿你们管,早晚晌的你们不管。如果你信得过我不偷工不故意延期,那咱们就说定。”
关文看了看李欣,家里的财政大权可是在媳妇儿手里,这起阁楼的事儿也是媳妇儿起的心思,当然得媳妇儿拿主意。
李欣觉得这吴师傅也是个爽快人,她也听关文说过,吴师傅做事勤恳认真,的确有两把刷子,而且口碑很顶顶的好,想来应该不会贪她的钱。
料子她出,尽可以找便宜的好料,托关系找熟人都可以。而工钱他们自己算,省了她很多事儿。
权衡利弊,李欣也不含糊。冲关文点了点头。
关文便当即拍板道:“吴师傅,咱们就这样说定了。”
李欣笑道:“午晌那顿吴师傅放心,绝对让你们吃好管饱。”
吴彪一直只在旁边听,李欣这话说了他才算找到了插嘴的地方,带有少年郎的兴奋劲儿笑着说:“早就听说关嫂子做的大锅饭味道顶呱呱,比自家做的还好吃。顾家的奎子哥还跟我炫耀过。说要是关嫂子去镇上开饭馆肯定生意好得不得了,那味道比福满楼的味道还好吃……”
吴师傅咳了咳,吴彪立马噤了声,讪讪笑着。
吴师傅板了脸训道:“跟你说过多少次。做人要稳重踏实,多看多听多想少说话,学那么一嘴油嘴滑舌没半点儿益处。才安分了会儿就原形毕露了。让你关家大哥嫂子看笑话。”
吴彪慢小声地道:“知道了师傅……”听着挺有点儿可怜兮兮的味道。
李欣和关文都笑了起来,留吴师傅和吴彪吃了午晌饭,吴彪又嚷了起来:“师傅。师傅,你瞧我没骗你吧?没骗你是吧!这味道是不是特别好啊……”
吴师傅这回没训他了。
走时吴师傅还一板一眼地跟关文说:“你媳妇儿的手艺的确不错,我也去福满楼吃过的,中等宴席,那会儿一个东家请的。那菜跟你媳妇儿也比不上。要是真的去镇上开饭馆,能行。”
关文笑着点了点头,送走吴师傅跟李欣说:“都夸你手艺好呢。”
“他们没吃过而已。你吃惯了不也没天天夸我吗?”
关文笑着撵上来:“这是不高兴我没夸你了?以后我天天夸成不?”
李欣推他一把,瞅着他这会儿又忘了关止承的事儿。也不想提,勾着关文跟他算账,“这一下子工钱料钱的就又要花十两银子出去了,咱们手里头还捏着十来两。钱不经花,还是要好好找点儿生财的营生。”
关文点头道:“是应该找找。不过现在冬天休猎,咱们没田也没法子种庄稼,就只守着这一亩山林子……”
“你傻呀,山林子才遍地都是宝,不用你费心力。”李欣掰手指跟他算:“水田里吧,你要种庄稼要种子、要人力,人力不够你得要买牛买铁犁,弯腰撒种拔草什么的,顶着大热天大雨天儿的都不消停,累了一年下来收获那么点儿口粮还要往上缴那么些,你看着都觉得疼。但是山林可就不一样了。树木林子都是现成的,竹子也是自己土生土长的,不要你撒种不要你灌溉,想要的时候去山林里取就成了,动物也好,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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