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即使是藏在沉静之下,依然让人侧目。
此时阿秀便双手后背昂首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曹管事,再后边便是关明一行人——原来阿秀趁着曹管事去请人之机,也溜了出去,想打关明和关止承一个措手不及,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阿秀一脸轻讽,进了屋来后便坐到了关文左手边的位置,端了茶喝了一口,先关明等人开口道:“大哥,我可是听见他们在说着,什么爷爷的宝贝的事儿,你这个可要好好问问。”
阿秀斜睨向关止承:“爷爷临终前说了,他的东西不管给谁,都不能让他们得了去。”阿秀指着关明和关止承:“大哥可要把爷爷的遗物要回来。”
李欣本垂着的眼顿时亮了一下。
老关头的东西可不就是那三样极像是现代电子设备的金属物吗?那会儿老关头几乎是肯定是被关明给偷了去,因此才气得加重了身体的病情,不久之后溘然长逝。听阿秀这般说,老关头实在是没冤枉了他们!
关文想必也是和李欣想到一处了看向关明和关止承的眼中也顿时寒冽了起来。
曹管事弯了腰禀道:“老爷,夫人,人都带到了,小的告退。”
见关文点了头,曹管事垂眼退下,带上了门。
青丫跟在李欣身边,关文身边也只跟了个何仔除他们俩,其余的都是关家人。李欣留了个心眼,让关文不叫上妹夫韦行知。三妹阿荷没在。
关家人见到关明和关止承,要么是愤怒,如关武;要么是漠视,如关全,要么是心酸,如阿妹但的确是没一个人表现出惊喜的。李欣看在眼里,暗暗点头。只要家里人都不欢迎他们,这事儿便好说多了。
“考虑地怎么样了?”
关文端了端茶撇了撇浮上来的茶沫子:“给你们的时间应该也够久了,差不多能告诉我个结果了吧。”
“大哥,你真有要那么狠心吗?我们······”
“停。”关文抬手打断关止承:“前头要说的话我已经说了,我做了我最大的退步,你要是还不知足,那就别说我欺负你。这是关宅,是我的屋子,我不让谁住,谁也住不下来。你要是识相,就告诉我结果好让我能告诉下边儿的人安排。否则,我们本已没有兄弟情份,我又何必要看你脸色?你那时候离开,可曾料到自己还会有回来的时候?”
关止承面目铁青,关武愤愤骂道:“大哥肯浪费粮食养你们这几日已经是厚道的了,要换做是我谁稀罕搭理你!得了便宜还卖乖,杵在这儿跟牛皮糖似的不走,嗦嗦没个正经的话意思,你还是不是男人?”
杏儿拉了关武一下,道:“听大哥说,你别激动。”
关全轻笑着瞥了关明等人一眼,又移开目光,一派无所谓的态度。
阿妹吸了吸鼻子,像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只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关文。
阿秀却是毫不客气,冲关武竖了下大拇指,也催促道:“赶紧着说你们的决定吧,大哥事儿多着呢。”
“说吧。”关文搁了茶盏,面上一派“没得商量”。
关止承咬咬牙,崔姨娘去拉他的袖子都被他毫不客气地甩开,眼中也泛上了戾气。
“行,那大哥就好好地把爹伺候妥当,我走!”
关文不置可否地轻“嗯”了一声,吩咐何仔道:“去叫曹管事来。”
“是,老爷。”
何仔听了吩咐出去,不一会儿曹管事便跟在何仔身后回了来,依旧低眉顺目的,道:“老爷。”
“你跟他去看他收拾东西,待会儿帮我送他出门。”关文指向关止承,简单吩咐道。
曹管事一愣,看向关文所指的方向,顿顿方才应声道:“是,老爷。”
“阿文······”关明脸上表情复杂,糅杂着喜、惊、无措:“你、你现在就赶你六弟走……”
“我只有二弟和四弟,没有六弟。”关文冷冰冰地道:“曹管事,你还愣着做什么?”
“是,是是是······”曹管事立马躬身对关文点头,又朝向关止承,做了个手势道:“这位公子,请吧。”
关止承愤而转身。
然而李欣却忽然叫住他,道:“方才听阿秀说,你们商量着要处置爷爷的宝贝?”
“对!”阿秀高声道:“东西呢?爷爷的遗物你们没有资格拽在手里边儿!”
关止承豁然转身看向李欣,眼中射出寒芒:“有本事你就搜我的身,搜得到,算你厉害。”
李欣表情未变:“我搜你的身做什么?你没藏在身上,我就是搜一百遍一千遍也搜不到。”
关文道:“爷爷的东西呢。”
关文说话的声音很轻,却也夹杂着一股冷气,离他稍近些的关明打了个哆嗦,无措地望向关止承。
“爷爷的什么东西?五姐怕是听岔了,我可从没见过爷爷的什么东西。”关止承一口否认,脸上表情还颇为镇定自若。
阿秀反倒被气笑了:“你还真别狡辩,我又不是七老八十已经眼瞎耳聋了,亲耳听到的话还能有假?你谎话说得多,不代表我谎话也说得多,你不肯承认也没关系,反正想来东西到了你手上,能留得住才叫怪事。”
关文猛然站起身,厉声朝关止承道:“我再问你一遍,东西呢!”
关止承也梗着脖子:“我说了,没东西!”
关文冷哼一声,忽然指向关明道:“你说,东西呢!”
“我、我······”关明支吾半天,颓丧地低头说:“我不知道……”
“是你拿了爷爷的东西,你说你不知道?”关文冷笑一声:“你不照实说,以后想在我家里吃好喝好,可不容易!”
关文话音刚落,崔姨娘怀里抱着的暮春忽然“哇哇”地哭了起来。崔姨娘一脸愁苦地忙哄着他,拍打着他的背,暮春却哭得连脸都涨红了。
李欣瞧着不忍心,道:“是不是饿了?”
崔姨娘摇头:“不会啊,来前才让他吃饱了的······”
“哭哭哭,哭什么哭!你爹还没死你哭丧啊!”关止承怒火直烧,火气直往崔姨娘怀里的暮春发去,崔姨娘忙抱着暮春退了几步。
阿秀看不过眼,朝关止承大骂道:“他一个奶娃子懂什么?你倒是好意思冲他破口大骂!自己个儿没本事反倒怨上旁人,投胎做你儿子也是他命不好,生错了人家!”
李欣脑海里顿时闪过一丝恍惚……相似的话,昨日她跟沈夫人也这般说过。
李欣叹了口气,道:“阿秀帮暮春看一下,是不是身上哪儿不舒服了。”
崔姨娘忙看了一遍,小心地对李欣道:“没、没事儿······”
李欣便皱眉看向关文:“怕是你声音太大,吓着这小娃娃了。”
关文只觉得听暮春哭得烦躁。自己闺女哭的时候少,他听到闺女哭的时候不多,若是听到了,心里只会觉得心疼,也会在心上泛上怜惜,从来没有不耐烦过。今日听到暮春哭,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当然不会觉得多心疼。
但是关止承是暮春的亲爹,听到暮春这般哭,他却能对一个还没断奶的奶娃娃这样呵斥。
这哪里像一个当爹的样子?
关文揉了揉额角,道:“抱暮春下去吧,好好哄哄,别让他哭了。”
崔姨娘许是怕关文会因为暮春啼哭而厌烦了暮春,忙抱着暮春下去了,一会儿后便也听不见暮春的哭阄声。
关止承甩了袖子,这会儿倒是双手后背,冷冷站在屋子中间。关文道:“最后问你一遍,爷爷的东西,现在哪里?你便是给当了,也有个当的地方!”
关止承便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你再问也是没有。没有我还能给你变出个‘有,来不成?我要是能变,我还会来找你?”
关文气极反笑:“关止承,你可真能干。我是问你问不出什么来了,你一路走好,恕不远送。曹管事,送客!”
关文大手一挥,打头离开厅堂。
李欣看了关止承一眼,给阿秀使了个眼色,不让她再说话,随后跟了上去。
其余人也跟上。
阿妹有心想留下来说点儿什么,却被阿秀给拉走了。
关明缩手缩脚地看着关止承,刚冒出一个字,曹管事便开口道:“这位爷,咱们请吧?”
关止承愤而甩袖,跨步出门。
☆、第六百六十二章 天降大财
关止承走了,关文没有去在意他去了何处,将来要做什对关文来说,关止承今后如何,与他再无关联。
老关头的东西没有要回来他有些遗憾,关止承不肯说,关明也只说不知道,这样的态度让关文恼火却又无可奈何。
消停了两日,关明便开始找碴了。
他不敢对现在的“衣食父母”有什么意见,李欣也从来不会去见他,省得自己眼见心烦。关明以为的“老太爷”生活没有到来,这两日也和当初关止承还在的时候一样,一日三餐会有人按时端来,衣裳倒也有人会帮他洗,屋子也有人收拾,只是,他说的话,没有人听。
关明便开始骂崔姨娘。
他先是怨崔姨娘身为女人却不跟着自己男人出去伺候,让自己儿子孤零零地一个人出门儿;又怪崔姨娘没本事,生个小子本来是很可喜可贺的事情,偏生让她生了个病秧子,要不是为了这病秧子,他们手里边儿的钱哪会花得那么快?
崔姨娘在关宅里虽然是寄人篱下,但也没让她干活,李欣放了话,她的主要责任就是照顾好暮春。
被关明这般骂,崔姨娘颇为委屈。
到后来关明骂得难听了,崔姨娘脾气也上来了,冲他吼回去道:“爹你要是这样说,那既要我去伺候止承,又要我照顾暮春,爹你干脆拿把刀把我劈成两半,也好过我左右不是人!”
“你还跟我犟嘴了是不?你以为你在这里就是个姨奶奶了还能呼奴唤婢的?你再咋也就是个妾!我儿子要是不高兴了·能把你买回来也能再把你卖出去你信不信!”
关明在关文和李欣身上找不到自己的威严和存在感,便只能来哄吓“出身极差”的崔姨娘。
崔姨娘本来是大家小姐,上京途中遭遇厄运,辗转被卖到勾栏院,又被关止承给买了回来当妾。本想着生了孩子就算是站稳脚跟了,岂料关明却这般说她,言下之意是还要将她发卖掉。
虽然崔小茹心里已经明白自己是不可能再回到崔家去了,但她骨子里还是有大家小姐的气性的,她虽然怕死·所以忍辱偷生,但她也不是个蠢人,她自然看得出来关明在这个家里没有丝毫地位。
反倒是自己,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大嫂”对自己还算客气,但好歹她还有暮春这个护身符在身边,关宅里的人也都没有为难过她,那个女医大姑子还替暮春看过病。
比起自己这个公爹,自己摇杆要挺得更直!
她知道,只要自己听话·就不会少了她一口饭吃。
她不用劳作,不能“伺候”男人,只需要照顾好自己的生身骨肉,一日三餐都不会欠下她的,她还怕什么?
崔姨娘当即便推了关明一把,尖声道:“你想发卖我,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你连门儿都出不去!”
偏院的事情传到李欣耳朵里,李欣也没亲自去看,据说后来关明居然还真的对崔姨娘动手。崔姨娘是个女子,关明虽是上了点儿岁数·但力道还在,崔姨娘还是吃了亏。要不是门口守着的人报信,曹管事及时带人来阻止·恐怕崔姨娘没好果子吃。
李欣只吩咐了青丫给曹妈妈带话,让曹妈妈带崔姨娘和暮春搬院子,挪到西南角的一处偏屋去。这和东北角的偏院就隔得远了。
崔姨娘乐见其成,老老实实地收拾了东西跟着曹妈妈离了偏院。
偏院便只剩下关明一个人,李欣倒要看看他在这么个空旷的院子里要怎么蹦。
与此同时,关文也在沈夫人给的最后一天期限里,约了沈四爷,将关止承和安萱的事情娓娓道来。
沈四爷一直只安静地听着·低垂着头·看不见表情。
待关文说到关止承在安萱成亲之际便不见踪影时,沈四爷才抬起头来·对关文淡淡笑了下:“这事文哥也知道很长一段时间了吧,怎么忽然决定要告诉我了?”
关文抿了抿唇:“本来是打算不告诉你的·毕竟,这样的事情说出来不光彩,我也不像再在你伤口上撒盐。只是这件事被沈家人知道了,我想着,与其别人来告诉你,不如,还是由我来告诉你比较妥当。”
沈四爷静静地看着关文,关文道:“你拿我当兄弟,我虽以前觉得你轻浮放荡,但这两年相处下来,我是看着你一点一滴改变的,如今的沈四爷,已经没了大家嘴里轻佻的名声,是以我也拿你当兄弟的。”关文顿了顿,道:“兄弟,对不住,这件事我瞒你在先,是我不对,你心里要是气不过,打我骂我我都忍受。只希望你别就此心灰意冷,垂头丧气的。我不想看到已经成长的沈四爷,又变回原来的样子。”
沈四爷轻轻笑了声,看定了一处,似是在出神。
关文没打扰他,一炷香后沈四爷才回神过来,看向关文轻声问道“你那个弟弟呢?”
关文答道:“兄弟既然问了,我也不瞒你。他回了来想赖上我养他,我撵了他出门。这已是两日前的事情了。”
沈四爷轻轻颔首,又问关文:“沈家人知道这事······是哪个沈家人?”
“沈夫人。”
沈四爷脸上顿时一顿,低声呢喃:“是母亲啊······”
关文叹了口气:“这事你已知道了,我听说四太太······不大好。冒昧问你一句,这件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沈四爷斟了杯酒,一饮而尽:“如何处理?我能怎么处理···…”
“长……”
“文哥,你觉不觉得我很失败?”沈四爷忽然趴伏在桌上,仰头看着关文道:“我母亲不喜我,压根不搭理我,不关心我。从前疼爱我的三哥后来也对我冷淡许多。大哥二哥大我年岁多些,我甚少跟他们往来……整个家里,就只有父亲疼着我宠着我,但给最多的,也不过是钱财富贵······没有谁的真心是纯粹的……直到那次在府里遇上你,你碍着宾客的身份不好对我大加斥责,但还是对我说了两句重话····…那会儿我想着,终于有个肯跟我说实话,肯关心我的人了,就好像三哥从前一样……即使你只是看不过眼我的所作所为,我还是觉得高兴万分。”
关文恍然,原来那时候沈四爷的异常表现,是源自此。怪不得他后来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着他。
“如果我是你的弟弟,就好了。”
沈四爷歪着头看关文,忽然笑道:“我要是你的弟弟就好了。”
瞧着他这模样,关文忽然一阵心酸。*记住牛屁屁书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
在关止承这个弟弟眼中,他这个做大哥的,是挡箭牌,是生钱工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打从心里关止承就没有真心把他当做大哥,而且还很理直气壮地认为,他这个做大哥的,就该养他,包容他的所有,一旦不如意,就是他这个大哥不讲兄弟之情,没有兄弟情份。
而在沈四爷眼中,“哥哥”是个何其让他敬佩且依赖的词。他渴望的不是一个能给他荣华富贵的兄长,而是一个能真心为他好,会关心他,会严厉地斥责他的哥哥。
关文不由想,如果沈四爷是他的弟弟,事情或许就不会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吧。
沈四爷抹了把脸,对关文笑道:“文哥,这事儿我知道了,你别担心。”
“你······打算怎么办?”关文还是忍不住道:“别勉强自己。”
“我不会。”沈四爷笑道:“你也说了,我不是以前那个纨绔子弟。我知道我想要什么。”
沈四爷一脸平静地离开,关文心中却仍旧有些惴惴。
他看不懂这个男子离去前眼中的坚定代表的是什么。
然而隔了十日之后,沈家忽然传出消息,沈四爷要带着沈四太太离开辉县,去外地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