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停下手里的活计,心里更加沉重起来。
要是关止承原先打的是安家的主意,如今……却打起了沈家的主意呢?
李欣蓦地睁大了眼睛。
“大嫂……”杏儿连叫了她两声,总算是把她叫回了神来。杏儿说道:“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吧,如今最主要的是等这半个月平平安安地过去……我可不像再遇上今天这样的事情,太让人悒郁了。”
“你别跟她计较了,本就是跟我们不相干的人。”李欣说道:“年岁小不是借口,十四五岁,足够能辨清是非黑白了。我们也劝过的,只是她不听人劝,一意孤行,我们又有什么办法?这更不是我们的罪过。”
“……但总归,始作俑者,是我们的小叔子。”
李欣冷哼了一声:“小叔子……这个小叔子,不要也罢。”
想起安萱在阿妹屋中对她们说的那番话,关止承那颠倒是非黑白的功力简直让李欣佩服地五体投地。睁着眼睛说瞎话,关止承的确是有一手。
连杏儿平时少有动怒的人,也犯了真怒。
今日事情过后,倒也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五天。这期间,关文去顾家找了人,谈妥了起屋子开工的事情,找了十八个顾家汉子来帮忙。李欣也联系了董三公这个杀猪匠提供新鲜猪肉,自家菜园子的菜不够吃,还专门跟别家订了菜蔬。鸡蛋倒是管够,每天都有十几个。
这般过了五日,姜师傅再次登门了。
第四百二十五章 协调
跟往常一样,姜师傅言简意赅直奔主题:“人是否找齐了?”
“齐了。”关文一边迎了姜师傅进堂屋,一边说道:“总共十八个人,按照姜师傅你说的,十五到二十人。”
姜寒点了点头,放下身上挎着的包袱,接过李欣递来的杯子喝了口水:“什么时候能开始动工。”
“明日吧。”关文说道:“我今日准备一下,再去通知他们一番。”
李欣在一边也说道:“还有姜师傅住的地方,还请姜师傅先去看看是否满意。”
“无碍。”姜寒说:“有个可以打盹儿的地方就行,住的地方不拘多好。”
关文和李欣对视一眼,关文说道:“我带姜师傅先去看一下吧。”
阿秀那间屋子给腾了出来,女儿家的东西都搬到了阿妹那边儿去。李欣换了被套和帐子,把阿秀的屋子打扫了一番,用作是姜寒这两个月的住所。
姜寒看了一圈就点了个头,倒是真的不在乎自己住在什么地方。
当日下晌关文就去顾家通知明日开工,顾家跟关文合作过一回,这也自然是熟悉的。虽然关文说起屋子的师傅有些不好相处,但顾家的汉子倒是都觉得没关系——只要自己做工不偷工减料,偷奸耍滑,那师傅也不会无缘无故就骂人不是?
料材方面也是顾家人那边儿提供,姜寒只说料材须得他过目才能用,并不走他这边儿的工程。这也没有什么大碍,顾家人实诚。自然不会做坑骗关文和李欣的事情。
这事儿还有个更高兴的,那边是阿妹了。
因为顾家人都往这边儿来起工,她那两个闺中小姐妹顾牡丹和顾芍药都答应了她,那段时间往她这边儿来说话。待在自己家中就能跟好姐妹说话。阿妹自然喜不自禁,招待起姜师傅来也格外热情,帮着李欣做家务干劲十足。
日子一天天过去。离沈安两家结亲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而他们这边儿,因为一直在忙活着地基的事情,房子几乎没起色,已经有一些顾家汉子开始急躁了。
关文只能一边担心关止承那边会不会出幺蛾子,一边儿还要协调顾家和姜师傅之间开始逐渐冒头的矛盾。连荷塘子和石头地都少有去,家中很多事情都依靠着关武来办。
眼瞅着烈日当空,盛夏到来。大家本就火气重,脾气那是点火就着,关文心中也有些急躁,有时候那姜师傅说话的确有些太直接露骨,好几次差点就跟顾家汉子闹了起来。
若不是关文在。顾家人卖他面子,没有起大冲突,说不定真的就会打作一团。
在这种时候,李欣也少不得每日煮了降温去火的绿豆汤,搁在凉水上边儿镇一镇,并且万分怨念在这山坡上边儿不好打井——若是有井水冰镇,效果或许会更好。
老屋那边儿却是没什么大的动静,听说关止承如今也挪了尊臀肯去学塾上学了,关明呢也恢复本性。日日往村头去赌博,输钱赢钱的李欣不知,但总有风言风语地传进她耳朵里,说她公爹如今跟一些老混混搅合在一起,聚在一起不是抽旱烟就是说黄段子,咧着口大黄牙笑得嘻嘻哈哈。
那刁老妖如今也是孙家关家两头跑。一边儿讨好着孙培孙喜鹊,去瞅瞅他那“女儿”孙云静,一边儿巴着关明,虽不再说让关明娶他娘的事儿,但是在外人看来,那就是跟关明日益亲密,更是对关止承跟亲兄弟似的。
期间何春生来找过关文和关武一趟,说是替他爹问的,问关明究竟怎么回事儿。
关武脑子虽然直,却也并不是个笨蛋,自然是知道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所以什么都没跟何春生说,只道:“他爱咋样就咋样,我们还能管得住他不成……一大把岁数了,他能听自己儿子数落?”
关文只是低了头,等关武说完话,回何春生说:“何伯要是觉得我爹那样做不妥当,尽管开口训斥他。他如今是不听我们兄弟的话的,何伯说说他,或许有效些。”
何春生只能这般去回了何泛常。
白慧也来找过李欣两回,带着她家蘅儿芜儿来,拉了扬儿一通夸赞,似是还没放下让扬儿跟蘅儿或芜儿定娃娃亲的念想。
李欣也只能含糊过去,好在白慧也没提,只是跟李欣和杏儿拉了会儿家常,委婉地提了提关明如今跟那些个老流氓们“聚众赌博”的事情,言中之意是让李欣和杏儿让她们当家的去劝一劝她们公爹——总归是影响不好,关明从前可不是这样“混混”级别的人物。
这般看来,白慧倒像是替孙鸿雁传话来的。
新老村长都关注上了关明的“赌博问题”,关文有些意识到这问题的严重。
距离沈四爷和安家小姐大婚的日子还剩五天,关文就关明赌钱的事儿跟李欣商量:“你说何伯和孙鸿雁是什么个意思?难不成是爹他惹了什么祸?”
“惹祸应该不可能的,真惹了祸,纸里包不住火,肯定就传出来了。”李欣摇头道:“大概是你爹从前不这么混的,如今越做越过了,所以何伯和孙鸿雁都看不下去了,才来提醒你的。”
关文顿了顿说道:“欣儿,你还记不记得我以前跟你提过,怕爹赌钱赌上了瘾,输红了眼,把家产都赔进去?”
李欣顿时笑了笑:“你爹还有多少家产?就那六分水田?那一个破破烂烂的小院子?”李欣叹了口气:“他还能有多少家产?”
“家产是没有……”关文动了动嘴,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算了,我去找他一趟,跟他说一说。他始终是要名声的。”
李欣点了个头,见关文迈步出去,忙叫住他,想了想自己是为什么事儿叫住关文,想了半晌才猛地拍了下额头,拿了一串钱给他说:“这一百个钱,你提早交给他。下个月怕是更忙,我估计会忘掉这事儿。”
关文笑了笑,点头说道:“知道了。”
去了没一会儿关文倒也就回来了,只是脸色不大好,李欣问他怎么了,关文说道:“话是跟他说了,钱也给他了,不过刁老妖在那儿,我看着心里不爽快。”
李欣失笑道:“最近他不一直都跟刁老妖混一起的吗?”
因为二黑的事儿,刁老妖是记恨上了李欣了。虽然至今也不知道刁老妖那腿是不是二黑咬伤的,但李欣估摸着,刁老妖这就是认定了她挡着他生财的路子了。想讹诈她没讹诈成,反倒被人恨上,李欣也不得不说她很冤枉。
抬头想劝关文两句,却见关文仍旧是脸色不大好的样子,李欣不由道:“你见不过眼就把你刁老妖赶出去,反正如今我们跟他也是撕破了脸皮,不用惧他。”
关文鼻翼翕动了下,这才说道:“刁大娘也在。”
“……啊?”李欣有些不敢相信:“你是说,刁老妖,刁大娘,还有你爹……坐一块儿?”
关文点了点头,轻叹一声:“所以我这会儿在想,他们是不是说让爹跟刁大娘……的事儿。”
关文叉了手,神情微敛:“要真是这样,我们要怎么做?”
虽然关文以前说了,关明爱怎样就怎样,但是真到了关明要娶妻这个阶段,关文是不可能不管的。他好歹是关明的长子,关明真的娶了刁大娘,刁大娘就成了关文的后娘,刁老妖那就是他兄弟。村里对这个还是很看重的,后娘兄弟的,那就是关文的亲人。兄弟不说,至少他必须得给后娘养老送终,披麻戴孝。
李欣眉眼沉了沉:“这个……不是还没确定吗?你别自己把自己吓住。”
良久关文才低应了一声,恰好这时听到外边儿姜师傅那儿有些嘈杂,关文恐又是姜师傅和某个顾家人吵起来,忙出去协调。
很快就到了沈四爷和安小姐成亲的日子,也就是明日了。
这日清早李欣就有些烦躁,想着明日就是沈安两家的大喜日子,她虽然一直记得这事儿,想着到时候去观礼要是被沈夫人拉了说话,要怎么镇定地与人交谈的事情,可竟然疏忽地忘记了自己还没准备送去的贺礼。
阿妹带着顾牡丹和顾芍药坐在院子里边儿,一边儿小声说话一边儿坐着针线。见到李欣步履匆匆地来回走着,阿妹不由叫道:“大嫂。”
李欣刹住脚,望向阿妹问道:“什么事?”
“你很忙吗?需不需要我帮把手?”
“关大嫂,我们也帮忙。”
“是啊,我们也帮忙。”
顾家两个姑娘也殷勤地说道。
顾芍药很快也要嫁去镇上了,整个人如同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一样,粉嫩红润的脸,笑意盈盈地望着李欣。
李欣摆了摆手:“你们小姐妹继续聊天儿做针线吧,我这边儿的事儿你们也忙不过来。”
“不是的大嫂……”阿妹抿了抿头发笑说:“芍药姐姐听说大嫂明天要去喝富贵人家的喜酒,看那些小姐少爷的成亲,想让大嫂仔细看了,回来学给她听呢。”
李欣“哦”了一声,疑惑地望向阿妹。阿妹笑说:“芍药姐姐嫁到镇上去,想知道知道镇上人家娶媳妇儿嫁姑娘是怎么弄的。”
李欣便笑起来,面上点点头,心中却是想着,自己到时候怕是只会担心会碰上安家老爷,或者是被沈夫人叫去看新娘子,又或者,会碰上薛谦——那日他也应该会来,好友的弟弟娶亲,在一个镇上,怎么着也不会落空观礼之事。
她还哪有什么心思看人家怎么办婚事?
第四百二十六章 错位
当晚关文和李欣就明天的事情商量了一番。
他们是夫妻俩,一个是新郎官沈四爷请的客人,一个是沈夫人请的客人,两人都不能落空。
关文找了身体面的,剪裁得体的缂丝衫子搁在床头打算明日穿,李欣也找了件干净的酡颜色衣裳,不至于与新娘子的大红相冲,穿着也喜庆一些。想了想,李欣还把关文买给她的那朵绢花搁到了桌上,明日记得戴在头上。
躺在床上,李欣有些心绪不宁。她侧过身子推了推关文问道:“跟你二弟都说好了,让他看住你六弟的?”
“说好了。”关文沉声回道:“今晚让冯家兄弟帮我们守在老屋边儿上,担心他半夜的时候趁人熟睡出去。凌晨二弟就去换他回来。”
李欣点了点头,长吁了口气:“希望明天一切皆好,不要出岔子。”
关文眉目微沉,轻声说道:“我们能掌握的,也就只有这边。安小姐那边如何,却是顾及不了的。”
“想来安老爷不会让自己女儿在关键时候做出什么丢人的事情。”李欣道:“明日守在安小姐身边的丫鬟仆妇的,肯定是安老爷信得过的人。”
关文轻轻颔首,动了动身体,说:“别担心了,能做的我们都做了,真的要发生什么事情,那也没有办法。明早还要早起,睡吧。”
李欣打了个哈欠,躺了下去,慢慢闭上眼睛说道:“真希望明日过后。不需要那么辛苦了。”
黑暗中,关文却是张开了眼,望着上方的帐子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直到听到李欣发出了轻微的稳定的呼吸声,关文才无声地叹了口气。阖上了眼睛。
一大清早。关文和李欣就起了床,悦哥按照约定早早地驾着牛车过了来,从坡口上来。
李欣招呼他再吃个热腾腾的馒头,问了他两句他媳妇儿的状况。
关武已经去换了冯德发回来,冯德发说昨晚老屋那边儿没什么动静。他虽然不解为什么关文和关武让他去“监视”关家老屋里的父子俩,但他还是照着做了。李欣让他饱饱吃一顿,到底是熬了夜的,让他吃过了就去好好睡一觉。
吃过早饭,关文和悦哥一起把备的礼给搬上牛车。东西也就一个筐子。里面是李欣装的一些蜂蜜,捎上的自家积攒的一些鸡蛋,还有阿妹做的一个喜鹊登枝的大结子。除此以外。再送点儿礼钱,也就差不多了。
不知道镇上人家送礼会送什么,依着李欣这样的送法,那在村里边儿也是十分豪奢的了。
一路平安地到了镇口,关文和李欣另换了马车,径直驶到了沈府。
还没看到沈府的宅邸就已经可以听到那热闹的声音,鞭炮声不绝于耳,空气中似乎都有那种硫磺火药的味道。人来人往的,街上堵着好些马车,来来往往的乞儿撒丫子地跑着。一个说沈家那边儿有吃的,一个说安家那边儿摆流水席,穿来穿去地只为了能好好吃饱一顿饭。
还有许多看热闹的路人、百姓,出声谈论这沈家和安家这一场婚事。
箭在弦上,若是安家小姐真的当众悔婚。或者是出了什么岔子。沈家和安家会沦为整个辉县的笑柄。
车把式扭头说道:“二位,这前头过不去了。得等着,前边儿宾客怕是多得很,马车一个一个挨过去,等着人家沈家管事安排呐!”
李欣微微一怔,没怎么明白车把式的意思。
关文倒是一下子就懂了车把式这委婉的说话,拉了李欣下车,搬下那一筐子东西,递给了车把式车钱。车把式笑着接过道了谢,驾着马车一溜走了——想必是还想着能再装一拨这样的客人。
“还没到地方呢。”李欣看向关文说道。
关文轻抿了抿唇道:“大户人家有喜事,例如寿宴、喜宴之类,很多想跟人家攀上关系的,都会借此机会上门。你瞅着今日沈家门庭若市,不一定就全都是沈家请来的。”关文说道:“我们俩看上去也不像是有多少家底的人,那车把式的意思是,沈家管事不一定能让我们进去。马车排着过沈家大门,车把式是不想跟着我们丢人,怕那管事轰我们走。”
李欣顿时好笑道:“是那车把式嫌弃懒得等吧。有这等的功夫,他都可以再拉一次客了。”
关文笑着点了点头。
“再者说了,今日是沈家大喜的日子,沈家管事又不是傻子,不可能给人捏住把柄,哪会轰走送上门来恭贺之人?除非那沈家管事不想在沈家做下去了。”
李欣说着指了指地上的筐子道:“那车把式怕是看到这个,觉得我们送礼都送些不上台面的东西,所以才忙不迭地走了吧?”
关文耸了耸肩,扛起筐子道:“算了,我们手上有喜帖的,拿给那门房看,总不会不让我们进门。”
不让进门倒好了,省事儿。
李欣瘪了瘪嘴,跟在关文身边儿。
比起那车马来说,到底是人要瘦小地多,灵活性也更加好,马车堵着不能近前,关文和李欣这边走着倒是很容易地就走到了沈府门前。
那两尊石狮子上也绑上了大红花结子,整个沈府门前俱是喜气洋洋,就连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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