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做什么?大哥你做什么!大哥!”
关止承惊骇莫名地看着关文,当场就想脚底抹油溜了——关文拿了墙上挂着的一条用粗棕麻搓成的鞭子,在空中甩了甩,发出骇人的破空之声。
关止承浑身止不住发抖——这东西抽在身上可是痛得很的啊!比黄荆棍还要厉害,因为是软鞭子,抽在人身上更会让人皮开肉绽……
关止承瞅着个空就要溜,可关文哪儿容得下他溜,伸手一把就抓了他领子把他倒提起来,手下丝毫不留情,对着他背就“唰”一声抽了下去。
关止承顿时一声惨叫。
李欣也愣住了。
她一直以为那条鞭子挂在那儿也就是个摆设,或者是用作其他用途,反正她从来没用过。也就让它搁在那儿,当做装饰也不错。
可没想到,关文今天却拿了它来抽人,而这个被抽打的人。竟然是关止承。
“上次用了黄荆棍,你没吸取教训,非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还偷上其他的,都偷上瘾了,还要拐带着人家大户小姐私奔。”关文每说一句就往关止承身上抽一下,起初关止承还会叫唤两声,可后来却又不叫唤了,或许是没力气叫唤了也说不一定。
但当关文说到“私奔”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字咬地极重,而手上想必也是使足了力气,关止承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背上的衣裳已经被鞭子带来的鞭气给抽裂了,整个后背也隐隐渗出了血丝。
李欣不忍看,试着说道:“阿文。够了……”打坏了关明不会善罢甘休的。
关止承抱着关文的腿瑟瑟发抖,也不知道他嘴里嘀咕着什么,看那样子当真可怜得很。
关文却一点儿没收手的打算:“说得动,说得通,我也想用说的法子。可是你说不通,我就只能打,打钥匙也打不通,那我也没办法了。”
关文往关止承身上又抽了两下,听到他咳嗽了才停了下来。收了鞭子又搁到了墙上挂着。
关文看向趴在地上的关止承,呼了口气道:“我不想打你,费力气,我瞧着心里也不好受,好歹也是同一个娘生的,身体里边儿流的血都是一样的。你痛,我也不见得就舒坦。”
关文也没去扶他起来,就站在他面前,说:“我上次去镇上遇见了安家老爷,他说你诱哄着安家姑娘让他跟你私奔。关止承,你好歹也是读过几年圣贤书的人,拿钱送你去读私塾,你成天想的却是这些污七糟八的事情?名节对女子何等重要,而你却要让安家姑娘为了你损坏她的名节?你到底图的是什么?”
关文蹲下身去,道:“这顿鞭子,足够让你休养个十几二十天了,这段时间你就在家好好想想,你到底做了些什么事情,你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关文伸手提了他的胳膊,一下子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说:“自己走回去。”
关止承踉跄了两步,许是扯到了哪儿的上,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关文就站在他后边看着他,没打算上前扶一扶,瞧着他步履慌乱地急忙下坡去了,还差点顺着斜坡滚下去,只是轻微皱了皱眉头。
李欣轻轻蹙眉道:“你就让他这样回去。”
“他知道自己找大夫,他素来就爱惜自己的身体。”关文淡淡地道:“想打他一顿也想了好久了、上次你去沈家,我在茶寮喝茶,那茶寮老板就跟我说,说不通,便要打得他能记住。他记住看,记住那种痛了,他才不会再犯。”
李欣想了想,还是问道:“那你觉得他会不会就被打清醒了?”
关文苦涩地摇了摇头:“我不信他能清醒,打他只会让他恨我。”
“那你还打他做什么?”李欣道。
“难不成我不打他他就不恨我了?”关文笑了笑:“他是认定了我们扣住爷爷不把爷爷的财富分给他。”
李欣摇了摇头:“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怎么就认定爷爷有财富,而我们把爷爷的财富占为己有了呢?”
关文苦涩地一笑,叹了口气。
他走向李欣,忽然轻声问:“刚才吓着了?”
“有点儿……”
确实有些被吓着了,毕竟在李欣心里,关文一直是一个很温和的男人。
关文轻笑了一声,却又叹了口气,道:“只希望他以后能怕我,不再来我们这儿招惹你,这顿打,也算有了意义。指望他一下子学好,不可能的。”
然而不得不说,李欣还是觉得关止承被打的这一顿简直是十足解恨。
☆、第三百七十三章 撒娇
关文上前去把关止承扔在地上的老关头攒的钱捡了起来,拍了拍钱袋子上的灰。
李欣动了动嘴,到底还是没多说什么,只轻声道:“爷爷我让二弟背他那儿去了,他屋子这会儿乱兮兮的,我先去给他把屋子拾掇拾掇。”
关文点了点头,抬脚往老关头屋里去。
李欣也随后跟上。
老关头屋里当正有些被翻得狠了,床褥子也好,柜子箱子也好,都翻了个底朝天,乱作一团。老关头这间屋子并不算太大,但东西还是放了不少的,这会儿被翻成这样,要重新收拾回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李欣叹了口气,看了看关文,道:“今儿你跟爷爷睡我们那屋,我去和阿妹挤挤。”
暂时这一摊子是收拾不了的,单就是那落在地上沾了灰的床褥、被子什么的就不能用了。
关文沉沉地点了点头,转身朝关武那边去。
李欣本来极其喜悦的心情被关止承的这一番混闹给弄没了,整理好明日要回娘家带的东西,李欣和阿妹钻进了被窝。
扬儿在里侧已经睡熟了。
如今扬儿一直是跟着老关头睡的,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了,晚上睡觉自觉就去了老关头的屋。
是该给扬儿准备一间他自己的屋子了,李欣想道。
李欣摸了摸他的额头,再给他掩了掩被子,躺了下去。
阿妹侧着身,静默了会儿还是开口问道:“大嫂,六哥被大哥打了。爹那边……”
李欣抬了抬眼,道:“你爹肯定是要上来兴师问罪的。”
阿妹轻叹了一声,说话声音里也有了一点儿忿然:“六哥他自己说那些话……”话说到这儿却是顿了一下,李欣听得出来她的迟疑。轻笑一声说:“他说他的。嘴长在他脸上,别人还能管得住他说什么?”李欣叹了一声:“今儿没来,明后日也总要来的。不过明日我与你大哥不在家,就你跟爷爷在,你爹要是横起来你也拦不住。明早起来叫你大哥去把你二哥叫过来,有你二哥在,你爹也不敢硬来。”
阿妹长长吐了口气,方才点头道:“都听大嫂的。”
李欣闭了眼道:“睡吧。”
第二日起早,李欣下了碗臊子面让一家人吃了。又去让关文叫了关武过来,让他照看着这边。
关文脸色略沉,关武自然是知道昨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对于关文打关止承一顿这事儿关武是极其赞同的。
“就该让这小子受点儿教训,不然他就只当自己是大爷!”关武哼了声说:“大哥,这顿打你可是打得好,早就该打他了,读了两本书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关文只是敷衍地点头应了两声,其余的却也不发表观点。
李欣提了背篼让关文背着,自己牵了扬儿对阿妹道:“家里就拜托你了,今晚上不知道赶不赶得回来。要是没赶回来,明儿午晌前一定回来的。”
阿妹点头说道:“大嫂放心,家里没什么事儿的。你娘家这是喜事儿。回去好好乐呵乐呵。”
李欣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
“走吧。”关文掂了掂背上的背篼道:“天都亮了。”
路上关文异常沉默,李欣瞧他脸色不大好看,心中有些叹。但到底今日回李家村是为了她小侄女儿办洗三,新生儿头等的大事儿。关文挂着这么一张脸回去。她娘家人要怎么看?
李欣不由开口道:“你六弟的事儿,打也打了。他这估计十天半个月都不敢到外边儿去晃悠,你也就别多想了。”
关文扯了扯嘴角说道:“我倒是没想他如何。”顿了顿关文道:“欣儿,爹他肯定不会就这么让六弟被打的,估计这会儿都上门找我要个说法了。”
李欣暗暗撇嘴,早就知道你爹不会善罢甘休要找你兴师问罪,家里就阿妹和爷爷在,哪儿招架得住?不然叫关武过去照看做什么?
“你二弟在呢,别多担心。”李欣劝了一句,关文说道:“就是二弟在我才有些担心。爹要是只找上门来,也不过是阿妹难应付一些,阿妹跟爹总是吵不起来的,她就从没跟人吵过嘴。可二弟对爹跟六弟……你也知道,要是爹又说了什么不中听的,难保两父子不会闹起来。”
那就闹呗,关武还能吃亏不成?这会儿关武腰杆挺得不知道多直,事实证明人家不是个废物男人,又因为杏儿怀了孩子,他责任心不知道多重,断然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关文说道:“六弟昨日说爹的那些话,听着夸张,但也有一部分事实。”关文看了眼李欣,轻叹了口气:“四弟和四弟妹搬去镇上了,新家的地方也就我们知道,他又特意说了别跟别人说的话,摆明了是要躲着爹和六弟。分家的事儿他这会儿也不提,从根儿上就没断开跟爹和六弟那边的关系。如今老屋那边没了他们做活计揽进项,地也没人好生照看,爹跟六弟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李欣抬了抬眼,漫不经心地问:“听你这话的意思,是要接济你爹跟六弟?”
关文望向李欣,好笑道:“我头前都不管他们,这会儿他们才受教训我就上去帮他们?我又不是傻子。”
“我看你就是个傻子。”李欣翻了翻眼皮:“那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怜他们又冷眼旁观,我还以为你想跟我商量去把你爹接来照顾,再好好供养你那已经要十七岁了的弟弟了呢。”
关文叹了一声:“我就那么受不住教训是不是?他们前头做得这般,我还巴巴赶上去对他们好?”关文看向李欣:“对他们好他们也不一定就感恩了,不说其他的,你的感受我总要顾。”
李欣心里高兴,面上却还是淡淡的,“你要是想让我心里高兴,这会儿就别把那张臭脸挂着。今儿是我小侄女儿洗三的日子,你摆那张脸回去,我爹娘看到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想呢。”
关文“嗯”了一声,拉了拉嘴两边说:“这样成吧?”
李欣“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别作怪,多大的人了,还跟你醉酒那会儿似的。”
李欣这句无心之言倒是让关文听了个真切,想起自己还真没打听出来跟孙鸿雁喝了酒以后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只知道自己“撒娇”,那他到底都撒了什么娇啊?
这会儿旁边没人,关文一把就搂住了李欣的腰,把李欣吓了一大跳:“你干嘛?扬儿还在前边儿走着呢!”
“他小娃子,蹦蹦跳跳自己知道一边走一边玩儿。”关文背着背篼,那手可没被占着,一只手搂着李欣的腰,脸就往她跟前凑:“跟我说说,我那天到底撒什么娇了?”
李欣一愣,顿时好笑道:“你还念叨这个呢……”
关文不自在地微微红了脸,但他肤色本就是古铜色,倒也看不出来,只追问李欣道:“那你说说我到底怎么了?”
“都说了你跟个小孩儿似的,没怎么。”李欣摸了摸他的头,佯装哄小孩儿一样:“阿文乖,要听话。”
说完这话李欣自己都绷不住笑了出来,收回手乐不可支地捂着肚子“咯咯”笑起来。
跑在前面摘野花玩儿的扬儿听到李欣的笑声忙回过头来,疑惑地叫道:“娘,笑什么?”
李欣笑眯眯地看着扬儿说道:“没说什么,娘说你乖,很听话呢。”
扬儿脸上有些迷糊,但听李欣说他乖,顿时也高兴起来,小脸扬起,笑眯眯地回说:“扬儿一直都很乖的。”
李欣便更加大笑起来,然后拽了关文搂着她的胳膊下来抱着,额头抵着他的手臂闷笑。
关文无奈又好笑地低头看了李欣一眼,心里微暖,口中却是问道:“真有那么好笑?”
李欣忙不迭地点头,扬起笑脸来说:“我忽然就想起你跟孙鸿雁来,你小的时候到底乖不乖,听不听话啊?”
“小时候的事儿谁还记得。”
“我就喜欢猜。”李欣乐呵呵地说:“你小时候肯定特调皮,不然为什么喜欢给人取外号。孙鸿雁偏要叫人家红颜,白谷良偏要叫人家姑娘……”
关文无奈地道:“那不都是小时候不懂事儿,再说大家都那么叫,我顶多就是叫得大声些罢了。”
李欣更加笑起来,拍拍关文的肩说:“你叫人家孙鸿雁为红颜倒也罢了,那白谷良明明‘良’和‘娘’读音不一样,怎么还能那么叫人家?”
“谐音也一样叫。”
关文觑了李欣一眼,见她还在笑,还捂着肚子,好像肚子都笑疼了,无可奈何地伸手拍了拍她的背说:“别笑了,等会儿到了岳父岳母那儿,看到你笑成这样,脸都要抽筋了似的,还不知道要怎么想呢。”
“你臭着张脸,就只能我傻笑了呗,两个都怪异,正好中和一下。”
李欣饶了揉肚子,呼了口气说:“哎呀笑得我肚子疼。”
关文便伸手到她肚子那儿揉了两下,道:“谁让你无缘无故就那么笑,扬儿会笑话你的。你瞅扬儿这会儿不都望着你一脸疑惑了?”
李欣朝前看去,果然扬儿正望着她,见她望过来,扬儿才开口道:“娘,扬儿听话娘也不用这么笑的。”
李欣笑眯眯地点点头,埋在关文肩窝里边儿抽了抽——笑的。
气氛总算缓和了些,接下来路程也走得快当了不少,到李家的时候正好赶上李欣小姨一家也到了。
☆、第三百七十四章 妾(上)
李欣五姨来得正好恰当,马车停在李家门口,见到李欣和关文,立马漾出笑来,道:“欣丫头也来了?”
“嗳,小姨。”李欣也笑了出来,冲着她小姨姨父打招呼。
余图冬脸上挂着笑意,听李欣叫他,笑着打趣道:“欣丫头又当姑姑了,心里可高兴?”
“高兴。”李欣笑着道:“头前几个月就知道自己又要当姑姑了,做了好几个月的准备呢。”
余图冬便笑了起来,左右望望没瞅见关文他爹,心里稍稍舒了口气——上次因为刘氏请客吃饭,关文他爹一直拉着他说话的事儿,余图冬这会儿心里还是有些膈应的,生怕自己媳妇儿娘家侄女儿的婆家公爹又寻上他问七问八——隔了两层亲戚,他哪好跟人家说那么多?
这会儿李家正热闹,刘氏想来极为高兴得了个乖孙女儿,请客吃饭也颇为大方,四方处得好的乡邻乡亲都请了来了,见到了李欣他们来也就只是吆喝了一声儿,转而热火朝天地去忙自己的了。
关文和余图冬往前去,李欣便要上前去帮她娘的忙。刘金朵拉了李欣,赶着自己一儿一女让他们往前跟上他们爹去,似是有话要跟李欣说。
李欣意会,放慢了步子挨着刘金朵站着,等她表弟表妹撵上去了,这才低声问刘金朵道:“小姨,你有事儿跟我说?”
“你三叔他们这会儿也要来的吧?”刘金朵低声对李欣说道:“他这是带你那正经三婶来,还是带他那小的来?”
李欣微微一愣。
她其实很久都没去关注她三叔家的事儿了,也只是从娘家听说。三叔到底还是纳了那个窑子里的姑娘做了妾,然后那妾被自己那三婶给弄滑了胎,三叔自然就更加不待见三婶了。她那三婶跟她那堂妹也是可怜,母女两个都面临着丈夫纳妾的境况……还真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般说可能有些不地道。李欣虽觉得她们可怜,却也不会烂好心地为她们鸣不平什么的。路都是自己走的,生活也都是自己过。过成这个样子有时候也不能怨别人。况且她们侮辱谩骂说她这样那样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要口下积点儿德呢?
李欣便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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