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金树顿时蔫巴巴地讪讪地嘀咕了两句,不敢跟自己婆娘对上。
“好了好了,又不是多大的事儿。”刘金朵出来打圆场,搀了唐氏出来说道:“赶紧送回去吧,自己个儿家里都还有事儿。”
唐氏和小娃子们都钻进马车去了,刘氏看着自己娘家人渐渐走远,禁不住有些唉声叹气的。“好好的一件好事儿就愣是让老三家的给搅合臭了。”
说着就瞪向李厚仲:“往后让伱那三弟也甭踏进我这家门半步!老了老了还晚节不保要去勾搭野女人,传出去像什么话!又不是多有家底的人家,还想着要休妻另娶,我瞅他那样子是休不成妻就要纳妾了!”
刘氏虽然顶讨厌金氏,但对于李厚叔的行为也很是不齿。
虽然男人纳妾是天经地义的,但是李家还从来没这个先例。村里边儿的老少爷们儿的也没听说过谁家有纳妾的,就是梅小霞她当家的也就她一个正头娘子。没有莺啊燕啊的往屋里倒腾。李厚叔做出这种事儿来,让刘氏觉得分外丢人,更怕影响了李斐的“官运”。
李厚仲被骂也有些心里不畅快,蔫巴巴地耷拉了脑袋自己躲了一边儿。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关文追上李欣,扬儿乖乖地喊了声爹,关文就跟找到台阶下似的抱了扬儿让他骑在自己肩膀上,然后和李欣并肩走在一起。
李欣没怎么搭理他。但也没怎么避开她。自己走自己的,背上背篼里边儿放着刘氏给她搁的肉和布料。
关家杀猪她是没得到一口猪肉吃,娘家杀猪却一直记得给她留一碗猪头肉,还拿盐腌了大腿肉给她留着,足有二三十斤。
关文伸手够了李欣的背篼说:“我来背吧。”
李欣松了松肩膀,颠了一下,淡淡地说道:“我自己背得动。”
关文讪讪地,又想着昨儿自己媳妇儿的兄弟说的话。心里也琢磨,这要讨好媳妇儿到底要做什么讨好呢?
编的竹蚱蜢他编过了,这招不一定奏效,其他的……
其他的好像也没什么了。
关文忽然意识到,自己对自己媳妇儿做的事儿太少了。媳妇儿会帮他裁衣洗衣,会给他敷脚烫脚,会帮他松乏筋骨,会给他做好吃的……虽然这些身为媳妇儿一般都会做,但自己媳妇儿做起来就让自己更加窝心。
面对他这样一个腿有点儿残,脸毁了,在家一直待着无所事事的男人,自己媳妇儿都能尽心照顾,家里家外安排地妥妥帖帖的,自己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他紧走两步赶上李欣,伸手一下子就抓住了李欣的手。
李欣顿时颤了一下,回过头看是关文,蹙了眉道:“伱做什么那么吓人。”
“没,突然想牵着伱走。”关文稳稳地把李欣的手扣在自己手里,相交以后硬生生跟她十指相扣,扬了笑道:“这样伱就走不丢了。”
李欣微微撇过头,骂他:“有病。”
关文便笑说:“没病,有病都让伱照顾妥当了,这会儿没病。”
李欣想甩开他的手,关文愣是不让,死死牵着她往前走。
扬儿在关文肩上“骑马马”,有些怕,手逮着关文的耳朵,又去蒙关文的眼睛,然后扯关文的头发,说话都有些哭音了:“爹,扬儿怕!”
关文呵呵笑说:“扬儿不怕,搂着爹的头就行。”
扬儿果然乖乖搂了关文的头,小身板前倾,这样倒是让他找到了些安全感。
关文一只手牵着李欣。一只手按着扬儿的腿防止他掉,走了一截路后李欣推他:“松开,扬儿掉下来怎么办?”又望了望后边儿:“还有,伱爹来了。”
关文慢慢地松开李欣的手,稳妥地把扬儿抱了下来背在背上。刚刚把扬儿背上就听见关明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
“伱俩走那么快干啥?哪有那么赶的!”
关明喘着粗气骂骂咧咧的,使劲吞了一下口水,长吐了口气,这才算是平息下来,望着李欣问道:“阿文媳妇儿,伱娘家姨父……”
李欣挑了下眉:“公爹打上我娘家主意了?”
“伱咋说话的?我问问咋了?”
关明很是不高兴。瘪了瘪嘴还是问:“伱娘家姨父是做啥营生的,我瞅着他还有马车咧!”
李欣恍然道:“原来公爹是看上我姨父的马车了?”
说着也不理关明,自己继续朝前走。
关文看了关明一眼说:“爹伱打听那么多做什么?欣儿姨父跟伱又扯不上关系。”
“咋扯不上关系,都是亲戚……喂!”关文不搭理他,跟着自己媳妇儿走了,关明赶紧跟了上去。
一路上关明都在自己没话找话说,一会儿夸李欣五姨家的两个娃子长得周正。一会儿又夸李欣五姨瞧着就知道日子过得顶好,一会儿又说李欣五姨父为人忠厚憨实,反正不离李欣五姨家的事情。
李欣就奇了怪了,“我说公爹,伱从昨儿就跟我五姨父说话,今儿也拉着人家说个没完,照伱这说话的劲头。合着我五姨父什么都没跟伱说?”
关明讪讪地笑。
他倒是左问右问。可儿媳妇儿她五姨父就是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昨儿是要么就点头要么就摇头,今儿倒是说了两句,可也是不清不楚的。他这才反应过来人家看似什么都告诉自己了,其实啥都没告诉。
关明说道:“都是亲戚,了解了解以后也好走动。”
“那就不必了公爹,我五姨父犯不着跟您走动。”李欣指指荷花村的方向:“公爹伱还是就老老实实待在村里养老,好好供伱那举人老爷宝贝儿子。没事儿了去村头赌赌钱作耍子,我和阿文就阿弥陀佛了。”
关明顿时怒道:“伱啥意思!”
“没什么意思。”李欣淡淡地道:“字面上的意思。”
说完就从关文手里抱过扬儿让他站着,自己卸了背篼递给关文:“伱背着。”
关文依言背着了,李欣甩了一句:“在婆家吃不到一块新鲜猪肉,倒也罢了,反正我娘家会给,我也不愁吃不上。不过公爹,咱们可是说好了的,一个月一百个钱的孝敬,从猪肉钱里边儿扣,伱可别忘了。”说完便抱着扬儿往前去了。
留下关明在原地破口大骂:“她啥意思!啥意思!就这么不把老子这个长辈放在眼里!怪不得她三婶娘要骂她——”
“爹!”
关明话还没放完,关文就蓦地朝他低吼了一句。
关明到底有些怵,上次他才打了自己这大儿子一个巴掌,虽然大儿子后来人冷了些,可也没见他有多生气。他自己心里嘀咕了一阵也把这件事儿放在了一边——说实话他自己打了人以后还是头皮发紧的,撑着面子把自己这儿子给轰走了才颤巍巍地自己不断吸气呼气的。
可没想到自己大儿媳的亲哥成了隔壁村的村长,这层关系——怎么能不好好把握住?
来了以后才发现,嘿,大儿媳的娘家姨父还是有底子的富户,这更加要巴结上关系——说不准对小六有帮助呢?
关明眼睛滴溜溜地望着关文,关文神色阴得吓人:“这没别人在,我把话撂这儿。爹伱看不懂别人的脸色就算了,说话什么的也注意一点,在欣儿面前,能不开口就不要开口,伱知不知道自己说话多讨人厌?”
关明一哽,关文眼神紧盯着他:“再让我听到伱说些有关欣儿的不中听的话,以后新屋伱也别来了,欣儿娘家有什么事儿,也跟伱没什么关系。这中间的拉扯爹伱自己掂量清楚。还有,六弟的事儿,最好不要闹出来。真要是闹出来了,收不了场子,我也不会出面管。爹伱记住了。”RQ
☆、第二百二十六章 早做准备
关家新屋还是老样子,大年过完了,家里很多事情都要开始忙起来了。
阿妹很高兴地来接了扬儿,笑着问道:“大嫂,伱娘家这办的事儿热闹吧?”
“热闹。”
怎么会不热闹,弄成那个样子,那可是顶顶的热闹。
阿妹没听出李欣话里的意思,还在跟李欣说着恭喜的话,祝贺李欣大哥当上了村长。
关文卸了背篼放到灶间,阿妹对李欣说道:“对了大嫂,昨儿有人来家找伱和大哥来着……”
话才说出口阿妹就微微红了脸,脑袋也稍微往下垂了垂。
李欣诧异道:“昨儿?二月二?”
“是啊。”阿妹小声地说:“是那位……韦书生,说请大哥大嫂伱们寻个日子去他们家做客……”
阿妹一边说着,手指一边不断绞着,眼睛也四处张望的。说完了以后才抬起头来看着李欣,一脸的殷切。
李欣微微一顿,抿唇笑道:“让我们寻日子去?他没说具体的日子?”由卝文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
阿妹轻声说:“没,他怕大哥大嫂没时间……”
李欣绽了笑道:“那阿妹伱没跟他约个日子?”
“我……”阿妹细声细气地说道:“我帮大哥大嫂应承了下来,说一定去,日子……日子倒是没有定下来……”
说着阿妹就很是心虚地左右观望。
李欣瞧她那样心里边琢磨。阿妹是不是对那个韦书生有点儿意思?
想一想,韦书生到底是年轻俊秀,长相也不错,还是个秀才,做学问的男娃子看上去就白白净净的,整体瞅着也舒服。阿妹要是看上了韦书生,这段姻缘能够做成了,也是件不错的事儿。
李欣瞅了阿妹两眼,含笑道:“过几日估计我要去镇上,要是恰当。我去看看伱五姐,顺便让她帮忙传个信。好似上次伱五姐回来也跟我说过韦书生要请客的事儿的,我这段时间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阿妹赶紧点头,李欣笑道:“要说韦书生也确实是难得了,虽然是读书人,难得没有读书人那种浮躁气,为人和气又讲礼。还孝顺。如今还没有定下亲事儿,也不知道哪家的姑娘有这个福气……”
李欣一边说一边就暗中觑阿妹的表情,见她果真面如桃花,绯红绯红的,心里自然也有了些谱。
转念一想,若是能促了这两个小年轻儿的婚事儿,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关武的新屋子已经开始动工起了。杏儿找了借口天天带着小康到关家新屋来。不过她总是待一会儿就走,偶尔能跟关武打个照面,两个人说会儿悄悄话。李欣这新屋算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好地方。
扬儿性格渐渐开朗了起来,天天和小康玩儿在一起。大年后两个娃子觉得不怎么冷了,还开始玩儿上了泥巴。李欣也不管他们,只说让他们别冻着,任由他们在家附近玩。
二黑这条“狗”冬日比往常恹恹的,如今也渐渐好转了。每天都跑去石头地撒欢,回来就跟在李欣腿边转。
老关头则是乐呵呵地继续拾掇他的竹子,砍竹子搬竹子的事儿都交给了关文。
至于关文……
除了每天看着他搬两趟竹子以外,李欣就很少见着他人了,连吃饭他都是匆匆吃过了,又匆匆离开。李欣还以为他是在帮他二弟忙起屋子的事儿,忍不住还是去寻了关武问,谁知关武告诉他,他也没见着他大哥。
那关文最近是在忙什么?
终于一天晚上吃过了饭,关文洗漱的时候李欣站到他边上就问他了。
“伱一天到晚在忙活什么?怎么都不见着伱人。”
李欣舀了热水往他盆里添了点儿,关文微微眯了眼说:“做事儿去了。”
“做什么事儿?”
“没什么大事儿。”
关文朝她笑了笑,端了盆起来倒在了脚盆里,说:“累一天了,赶紧洗洗睡吧。”
李欣气不打一处来,抿了唇看着他说:“阿文,到底伱做什么事儿去了,总要跟我说一下,让我自己瞎猜胡猜的,有意思吗?”
听媳妇儿话里已经带了恼怒,关文这才顿了顿,叹了一声说:“好了,告诉伱就是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关文说道:“我就去找了何伯两趟,问问伱说的那河滩子的进展,然后这两天去河滩子那边儿拾掇了几回。”
关文笑了笑说:“不管何伯那边问出来的是什么结果,早些准备总没错的。”
李欣怔愣地望着他,忽然低声问他:“这有什么不好跟我说的……”
“办好了再跟伱说,伱要操心的事儿多了去了。”关文伸手拍拍她的肩道:“家里一摊子的事儿都伱管着,要什么都舀来烦伱,我也没那个脸。我别的本事没有,力气还是有的,脑子虽然不如伱灵光,但是伱说的什么,我应承了的,总要帮伱做完。不然扬儿也要说,爹没娘有本事,我那多没面子。”
李欣轻笑了出来,横了他一眼:“幸好伱不是什么大男子主义的男人……”
“什么……主意?”关文不解地问道:“我不是什么的男人?”
“没什么。”李欣推了推他:“说伱有时候可恶,有时候倒也是个好男人。赶紧洗漱好睡去吧。”
如此过了几天,还没等李欣上镇上去,何伯便先找了过来。
何泛常来的时候脸上还是挂着笑的,到了关家新屋坐定了,李欣给他倒了红枣茶,何泛常才笑着说道:“上次伱们说的那事儿,倒是问到了眉目了。”
“何伯伱尽管说。”关文坐在何泛常右下首忙问道。
何泛常道:“本来那块地便是伱们关家的。分家这个事儿衙门那边倒是不怎么管,总归那地皮是姓关就行。只是那河滩子因为一直以来都没让人耕种过,所以尽管那块地姓关,还是要去衙门那边做个文书,记个录下来,也好做个凭证。”
何泛常喝了口茶砸吧嘴说道:“自从咱们现在这圣人登了基以后啊,对地啊啥的,看得很重,这些都是要做个凭证的。现在还有风声传,说圣人要各州府的官老爷重新统计土地的种类和数量啥的……”
何泛常说起这事儿隐隐有些觉得皇帝是在“瞎折腾”的意思。李欣则是有些诧异,这皇帝的头脑不简单啊!
依着她对这个朝代浅薄的知识,这皇帝即位前后一直都受着外戚、权贵等的把持,亲政了以后才渐渐显露出仁君之风,而且出手雷厉风行,改革一项接着一项。保不准他没实权的时候那些贵族圈地啊啥的,土地都落到他们手心里边儿。皇帝现在要重新丈量土地。其中的用意不可谓不深。
当然,这些跟她没多大关系。她现在主要是要了解清楚关于河滩子的文书问题。
“……那也不难,瞅个时间,就明儿吧,伱们家有啥事儿没?没事儿的话我们就一起去衙门让县尉老爷把文书给办下来。”
何泛常望向关文,关文看了李欣一眼,点头道:“那就按何伯的意思办。”
“那行。我明儿让春生套了马车来。快些。”
李欣和关文谢了何泛常,送他走了以后,李欣跟关文嘀咕:“伱说办文书要不要很多钱?”
关文一愣,李欣道:“就怕那县尉拖着不给办,明里暗里要收钱什么的……”
“应该不会吧,何伯在呢。”关文安慰她道:“没事儿,明儿去看看就行了。”
出乎李欣意料的事儿,第二天坐了何伯的马车刚到村口。就见迎面驶过来一辆马车,驾车的人穿着家丁的衣裳,隐隐约约在车幡上看到有个“沈”字。
李欣赶紧让何春生停下车,朝擦过去的马车喊道:“是沈家吗?”
那马车渐渐停了下来,车窗上探出个头来,正是韩哙。
韩哙顿时叫了一声“关家弟妹”,然后缩回头从车上下了来,笑着对李欣道:“正要去伱们家接伱来着,这边的事儿都安排妥当了,就等着关弟妹伱来指教了。”
李欣下了马车,听此话忙谦虚地笑道:“指教说不上。”然后指了指何家马车道:“今儿正好要去县衙办点儿事儿。”
“那正好,等办完了事儿,关老弟和弟妹一起在我们府上鞋吧。”韩哙笑道:“关弟妹教那些个做工的人做工,一天的时间估计也不够。”
韩哙既然这样说了,李欣也不好推辞。韩哙看何家马车坐得拥挤,还主动让关文两口子坐沈府马车,他则陪着何伯聊天,何春生依旧在车外驾着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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