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传- 第48部分

第一百六十七章　若嫣之死

　　　　繁花竞逐，百草蓊茸，芳香逸满园林，群蝶飞舞。

　　　　晨曦，风旖旎拂窗，碎花帘子翻飞，一股掺杂着百花精华的香味，飘进并坐落满屋。

　　　　床上，女人抱着婴儿，一脸知足与幸福洋溢。

　　　　“海尘，你说我们的女儿叫什么？”女人开口道

　　　　床边的男人轻抚着她的发丝，其乐融融“现在正是百花争妍，姹紫嫣红的季节…嘿，就叫若嫣”

　　　　于海尘接过婴儿，小心翼翼抱在怀里，为人父的喜悦尽显“嫣儿，快叫爹爹啊…”

　　　　于夫人掩嘴偷笑“嫣儿才刚出生，最快也要十个月才会说话”

　　　　“哈哈，到时爹爹就教你武艺”于海尘倒是乐不亦乎

　　　　于夫人看着这温馨的画面，心想一切都值得了。

　　　　他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如今组了家庭，有了孩子，她只愿若嫣能健康无忧地成长…

　　　　画面瞬转，于海尘夫妇看到，远处的白花丛中，晕开一地鲜艳的红色。

　　　　天阳抱紧若嫣，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他无法接受，脸上尽是痛苦与悲伤

　　　　“天阳…”若嫣疲倦地眨眼，嗫动着唇，微笑地说

　　　　“我欠你的…一剑…终于还你了……”

　　　　“不…我不要…我不要你还我，我只想你活着，好好活在我身边…”天阳心痛地摇头，为什么上天那样残忍，他不想以这种方式结束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

　　　　若嫣眼角，落泪两行，但依然是笑着的“天阳…今世得已相遇，于我，足矣…”

　　　　天阳握住她的手，悲伤淋漓“我也是…我也是…”

　　　　这一刻，天阳悔不当初。

　　　　若是那年，他没有捡到若嫣的玉佩，又或者在若嫣寻回玉佩的时候就还给她。

　　　　那么她的命运岂是后来的不堪，原来始作俑者竟是自己，是自己害了她…

　　　　看着鲜血渐渐晕开，云崖不知几时跪在了地上，一直处于极度的愕然中

　　　　他伸出手“嫣儿…嫣儿…我…居然杀了你？我…我都干了些什么？”

　　　　云崖霎时像疯子一样，一会狂笑一会悲怆地泪语

　　　　他跪着来到天阳和若嫣身边，抓紧她的手“嫣儿，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我…”

　　　　云崖转向天阳“杀了我，天阳…我居然杀了我最爱的女子…哈哈…我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足以赎罪…”

　　　　若嫣欣然一笑，微笑的脸上始终泪流不止“云大哥…你清醒…太好了…天阳…不要杀云大哥…不怪他…”

　　　　云崖从天阳怀里接过若嫣“嫣儿，你若死了，我生有何意？你忘了吗？此生天涯海角永相随”

　　　　若嫣摇摇头，神色痛苦万分“不…不可以…你要，好好活着。。。”

　　　　“今世我让你遍体鳞伤，我愿来世被你伤得体无完肤，并生生世世偿还”云崖冷静地说

　　　　若嫣泪水潸然，眼前逐渐变得灰暗，她放心不下这个世界的好多人

　　　　可是真的累了，再也无力支撑

　　　　“嫣儿…”“姐姐…”于海尘夫妇和若雪都跪倒在地上，颤抖着，不论怎样，云崖都不肯放开她

　　　　“姑姑，姑丈…对不起…若雪…对不起…我不能把嫣儿还给你们…我们生死相随…”

　　　　于夫人不停捶打着他“你还我嫣儿，你害死我的女儿…”

　　　　于海尘抱住她，痛心疾首地安抚她

　　　　若雪泪流满面“姐姐…姐姐…”

　　　　若嫣别开头，用微弱的声音说“爹娘…嫣儿不孝…若雪…代我尽孝…对不起…原谅我的自私…”

　　　　他们拼命地摇头，都泣不成声

　　　　天完全亮了，朝阳洒遍四野，一阵风，无情卷起地上的红色花瓣，蹁跹于半空，并越飞越远。

　　　　花瓣落在了天涯彼岸，在风的漩涡中来回旋转着。

　　　　云崖低下脸，一丝暖意萦缠她的唇畔，而她却永远地沉睡，到另一个世界，也许那里没有尘世喧嚣与丑陋。

　　　　云崖的泪亦滑落她的唇边，再感觉不到她的气息。

　　　　天阳呆滞无语，眼里只有满地鲜红和她冰冷的笑靥“若嫣……”

　　　　她走了，像一只蝴蝶，走了不再飞回…

　　　　“姐姐…不…不要…”若雪无法接受，她们才刚刚相认啊，为何苍天如此作弄人？

　　　　回忆如剪影，一幕幕在眼前重演。

　　　　从她们最初的相遇，分别，再重逢，一切仍历历在目，转眼却天人永隔。

　　　　任凝悠黯然神伤，第一次看到若嫣，她才十岁，一个聪明安静的孩子。

　　　　当时若嫣是以南宫烨的身份被南宫庭送到忘忧谷，其实任凝悠早看出她是女儿身，不过一直没有拆穿罢了。

　　　　南宫庭有意将她培养为冷酷无情，然而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的。

　　　　任凝悠知道她生性善良，也正因此自小受了不少折磨与痛苦。

　　　　冷风吹过，不禁令人打了个寒颤，任凝悠一抹泪痕，叹息着“你总算解脱了…”话毕，她转身，踉跄而摇晃地走了，离开这事非之地

　　　　记忆犹新，那年山崖上开满白色桔梗花，一个穿着白衣裳的少年，翩翩舞剑…

　　　　轩浪苦笑着，一种不知名的情愫在心里作祟

　　　　从小，他最讨厌的人便是南宫烨。

　　　　不为其它，只因南宫庭一直看重他，逸浪最疼他，轩痕格外照顾他，伊汐特别喜欢缠着他，无论做什么自己都比不上他…

　　　　后来知道这个所谓的“他”原来是于若嫣，便更受打击。

　　　　轩痕死了，曾几次想杀她泄恨。

　　　　如今，她死了，心里却没有半分欣喜，反而沉重。

　　　　一切想来真够滑稽，轩浪笑得很没心没肺…

　　　　白花瓣，红花瓣，清风千里传送，云烟袅袅，泪雨泫然。

　　　　谁染红尘，涂一纸韶华；

　　　　谁拈芬芳，残一季萧败；

　　　　谁与携手，赴天涯？花开花落终有时，聚散本相依。

　　　　人生匆匆数十载，人如浮萍，何是归处？何以安生？

　　　　“嫣儿，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去一个没有人找到的地方。一个美丽，没有纷争的世界，只有我和你…”

　　　　云崖抱着若嫣，缓步行走在花海上

　　　　大家只是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却不加以阻止。

　　　　直至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越小越模糊，最后完全消失…

　　　　天阳眼神涣散，思绪极其紊乱，心里的痛不亚于云崖，毕竟若嫣是为自己而死的。

　　　　想罢，他悲怆无言，是命运的捉弄，亦是因果循环。

　　　　一剑之缘，由一剑结束…

　　　　等大家回过神时，竟看到西门枫挟持了若雪。

　　　　他一直在看热闹，更多是享受别人的痛苦。

　　　　但令他诧异的是云崖的操心蛊居然解了。莫非，解药就是心爱的人的生命？

　　　　“若雪…”于夫人刚遇丧女之痛，这会若雪又被西门枫捉住，一时激动便昏了过去

　　　　“于落烟在哪里？”西门枫在她耳边质问道

　　　　若雪的眼神落在天阳身上，他立在原地，一直望着若嫣消失的尽头

　　　　若雪倍觉沉重，心想：姐姐你怎能就这样离开？留我一人如何面对？

　　　　“说…”西门枫对她不理会更显恼怒

　　　　若雪方才恍过神来，而天阳也意识到还有一个最大的危机没有解决

　　　　“西门枫，有种我们单打独斗”天阳抑制内心的悲痛，重握烈阳剑

　　　　“我最后说一次，于落烟在哪？”西门枫将短剑悬在若雪颈边

　　　　“西门枫，这辈子，你别想知道…”若雪冷若冰霜，落烟剑滑落到手心

　　　　她轻轻一闪，便躲开西门枫的束缚，瞬间来到天阳身边，与其并肩

　　　　众人看傻眼了，一宿功夫，若雪居然成了高手？

　　　　西门枫大吃一惊“你…”细想，一夜之间变成高手的可能只有于落烟把内力传给若雪，尽管如此，也不可能立刻融汇贯通

　　　　西门枫随之露出笑意，天阳受了伤，若雪又是半斤八两，再没有人能阻止他了“让你们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地狱”

　　　　她的衣袖中滑落一柄剑，带着严寒剑气

　　　　“那剑…”天阳记得寒冰剑碎了，然而那柄剑，无不渗透着与其相同的剑气

　　　　“哈哈…看出来吧？我告诉你们，这才是真正的寒冰剑。云崖那柄，不过是取寒冰剑身的小部分，经过铸剑师模仿出来的赝品罢了”西门枫笑道，这些人终究活在自己的设计中，就像扯线玩偶，任人摆布。

　　　　话音刚落，西门枫轻轻挥动寒冰剑，其威力的强大连同白花下的冰层都震碎。

　　　　一卷寒烟，尤如巨兽猛扑，所穿过之处都溅起白茫茫一片。

　　　　正当西门枫狂笑胜负已分之际，只见白雾中闪过两道旋转相交的光，冲破这股寒气，再直向西门枫汹涌而来。

　　　　他立即以剑身抵挡，身体却不断后退。

　　　　紧接着，天阳与若雪双剑合璧，两股剑流相融，正对西门枫。

　　　　千钧一发，西门枫将寒冰剑射向天阳，剑急速穿梭，直达天阳心脏。

　　　　若雪闻状，一掌推开了天阳，原本集结的气流亦瞬间瓦解。

　　　　一时间，天阳携烈阳剑倒向侧边，这股冲击伤到了他，若雪觉得这样总比被寒冰所伤好。

　　　　而寒冰剑仍急速穿行，远远射向前方，不知落在哪个地方。

　　　　西门枫失去了他的武器，他却跃向若雪的方向。

　　　　若雪微愣，莫非他还另有计谋？

　　　　不管他再耍什么花招，这一剑便定胜负

　　　　若雪毫不退缩，只见西门枫迎面而上，抱住若雪。自然，落烟剑一剑穿心。

　　　　“为什么？”若雪惊愕，不解地盯着西门枫，他完全可以躲开再攻击的…

　　　　西门枫抚着她的脸“即便是死，我也宁愿死在雪儿手中…”他微笑着，神情纠结，让人看不清

　　　　若雪仍在诧异中，西门枫吻住她的唇，随后笑着说“永别了…雪儿…”

　　　　他一把推开若雪，落烟剑离身，鲜血溅开…

第一百六十八章　冥冥注定

　　　　熏风和煦，一只纸鸢搁浅在阁楼的窗棂上。

　　　　大树下，小女孩仰望着纸鸢，哇哇大哭，身边比她年长几岁的小男孩，微笑着抚去她的泪珠

　　　　温婉道“萱儿乖，不哭，哥哥帮你取回它”

　　　　小女孩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泪中带笑地点头

　　　　随后，小男孩便爬到大树上，小心翼翼地伸手，眼看就要勾着纸鸢，他粲然一笑

　　　　当他触碰纸鸢的同时，树枝折断，他撞到窗，类似破窗而入，滚进了阁楼里

　　　　不知撞到什么，轰的一声，从天而降的东西砸在头顶上“好痛…”

　　　　小男孩抚着脑袋，眼睛却不时注意到地上的一卷书画

　　　　他疑惑地把画打开，霎时愣住了

　　　　画中，在院子的某个角落，一女子安静地微笑，有风拂过她的衣裳和发丝，空灵而栩栩如生

　　　　“好漂亮的姐姐，她是谁啊？”

　　　　小男孩好奇着，把画卷起来，呵护有加地抱在怀中，便兴高采烈的下楼

　　　　这里，是西门旧宅的阁楼，自西门家没落后，尘封于此。那个小男孩便是西门枫…

　　　　檀香芳幽，西门枫将画挂在自己的书房，正当他看得入神时，一个男人把画取下并扔到了地上

　　　　然后大声呼斥“谁让你捡这东西？你知道她是谁么？就是她害得西门家一败涂地”

　　　　西门枫嘎然无语，神情呆滞地看着画中人

　　　　随后他紧握拳头，一直以来对西门家的没落都耿耿于怀，没想到竟是因为画中人

　　　　“枫儿，这个女人是于家先祖于落烟，你要记住，红颜祸水，长大以后千万别重蹈覆辙步西门胤后尘啊…”男人意味深长而感慨地说

　　　　“爹爹放心，枫儿绝对不会像西门家的罪人一样。总有一天，我要让于家庄偿还我们失去的一切一切”西门枫立誓，小小年纪的他已然活在仇恨中

　　　　自此，他跟随父亲实行复仇计划暗中寻找玉佩，即便父母双亡后，西门枫依旧没有放弃，并以其过人的智慧生存下来。

　　　　当年他送走唯一的妹妹，又入朝庭，等待时机再重现江湖。

　　　　那么多年过去了，西门枫从未爱上任何人，尽管他身边不缺女子。

　　　　直到某一天，他遇到了她，一个特别的女子，清秀纤弱，有着画中人的气质，那女子就是于若雪。

　　　　在那次到南宫家的途中，轩浪正围攻竹忆和若雪。

　　　　当时西门枫并不知道她是于家后人，若有所思，带丝惊喜。

　　　　而当他知道真相后，理智与仇恨随之泯灭了所有的希冀。

　　　　暖光，风寒，衣裳残裂，血液溢落白花丛，晕开大片灿烂的鲜红。

　　　　西门枫落在西门萱怀中，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靠近哥哥身边，没想到是此番情景

　　　　西门萱怆然涕下，无尽的伤痛“哥…哥…”

　　　　“萱儿，为兄…对不住你，你要…好好…活下去…”西门枫此刻很安祥，没有怨恨，只因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

　　　　“哥，你说的什么话，萱儿永远都要陪着你…”西门萱抱紧他，泪水滴落在他脸上

　　　　“不…萱儿，要活着……”西门枫痛苦地摇头

　　　　只见西门萱的发簪已刺入心脏“哥，原谅萱儿的…任性…”

　　　　泪水交织，重叠，兄妹二人就在大家面前死去

　　　　然，在场的人并未觉得开心，虽然恶人已绳之于法。

　　　　许是因为，这恩怨纠缠牵涉的太广，祸及的太多，到最后失去的人也越多…

　　　　烟雾终于完全消散，一望无际的花海，翻滚，荡漾出层层波浪。

　　　　温暖晨光照，冰川融化的水珠，沾湿花瓣，闪烁着耀眼的斑驳，璀璨而琳琅。

　　　　空气中，偶尔还飞舞着朱红花絮，如一只只红蝴蝶，蹁跹在覆没的白色里。

　　　　天阳的手搭在若雪肩上，让她倚靠自己“一切都结束了…”

　　　　若雪眼含泪痕，她嫣然一笑，慨言道“是啊，结束了…一场无谓的纷争，终结了好多生命…”

　　　　天阳沉默，极有同感，为了玉佩与宝藏牺牲了太多太多了。

　　　　“若雪…”大家都围了上来

　　　　“爹，娘，大姐…”若雪拥抱于夫人

　　　　“太好了，你没事，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嫣儿走了，娘不能再失去你”于夫人忍不住又泪眼朦胧

　　　　“娘…”一提起若嫣，她就心痛不已

　　　　“若雪，你，怎么一夜之间武艺如此精湛？”竹忆既欣喜又迷惑，不管怎么说是若雪结束了这一切

　　　　“是啊，于落烟人呢？”于海尘也疑惑道

　　　　若雪仰天长叹“我带你们去看看…”

　　　　此时，东方季珲和东窗月带出一群紫衣女子，她们来到紫冰和紫云儿面前，一群人相拥落泪。

　　　　在昨夜，东窗月化身的邵绝，未曾出现参与争夺，是因为他伺机救出被囚禁的紫仙教教众

　　　　“谢谢你，窗月兄，我们又欠你一个人情了”紫冰感激万分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东窗月伤得颇重，脸色略微发白

　　　　其他人都随若雪到洞穴，东方季珲叫住天阳

　　　　“爹…”天阳掺扶着他

　　　　“你打算怎么处理你和若雪之间的事？若嫣为你而死是事实，也算我们亏欠于家。爹想通了，日后你定要好好对待于海尘一家”东方季珲亦是无比感慨

　　　　“爹，孩儿自有分寸，暂时不做何考虑”天阳这会心乱如麻，没有心情面对残局

　　　　浅蓝苍穹，浮云朵朵，风和日丽，一切尽显祥和。

　　　　噩梦过去，迎来了崭新的黎明。

　　　　洞穴的冰石上，躺着一女子，雪白色的衣衫还在微风中轻曳。

　　　　女子沉眠，一头如丝绸的白发吸引众人眼球。

　　　　“这…怎么变成这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