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飞。
水榭上垂挂的轻纱薄帘分两侧挽起,挂于金钩之上,微风浮动,吹动纱帘,带起阵阵清新的莲香,而湖面上荡漾着的莲花也不由得让水榭中安坐饮酒的众人心驰神往,好一派神仙画卷。
酒宴上的食物清朗爽口,并不会十分的油腻,有些菜色甚至用莲花所做,或白或红的莲花瓣飘于汤上,盘碟中也有用萝卜等雕刻得栩栩如生的莲花,引得众人食指大动,情景交融,自然畅快非常。
酒宴正酣之时,皇后海兰珠身穿荷色旗袍,裙摆处绣着层层叠叠的荷叶,娉娉婷婷风姿迤逦,扇着翠玉的象牙扇子走了过来,众人不敢怠慢,连忙起身跪倒,“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太极心中得意,这株美丽至极的莲花是他的,抬手道:“海兰珠,坐到朕身边来。”
“是,皇上。”海兰珠扬眉而笑,坐在皇太极身边,清脆的说道:“众卿平身。”
“谢娘娘。”众人这才起身重新落座,忍不住偷瞄着皇后,心中感叹不已,她这身打扮清雅高洁,让人见之忘俗。
海兰珠亲自斟酒,甜甜的一笑,“皇上还满意臣妾的安排?”
“朕的海兰珠何时让朕失望过?”皇太极直接从海兰珠手中夺过酒杯,放在自己面前一饮而尽,问道:“你不说还有惊喜的吗?朕可是等着呢。”
海兰珠心情愉悦,神秘的一笑,刚想揭开谜底,就听见旁边有人谈论女子的三寸金莲,岳托大大咧咧的说道:“三寸金莲?握在手中倒也有点情趣,这中原女子终究是不同——”
旁边的汉大臣摇头晃脑说着三寸金莲,频频引用前人的诗词,那副赞叹的样子让海兰珠怒火突生,岳托很感兴趣,还不停地追问,却看着沉默不语的多铎问道:“十五叔,你怎么不出声?”
多铎老实的垂着眼睛,遮住了眼底的怜悯,果然,一朵萝卜莲花砸在了他头上,“岳托,你在说什么?”
“皇后娘娘,我——我只是——”岳托想要实话实说,被多铎拉了一下,“闭嘴,认错。”
“娘娘,奴才知罪。”岳托连忙起身,跪了下来,轻声说道:“请娘娘恕罪。”
汉大臣面露尴尬,讪讪的望着皇后娘娘,有不服气的低言:“三寸金莲就是女子应该的。”
“什么是女子应该的?”海兰珠一下子暴怒的起身,皇太极都没有拉住,见到她眼底的火焰,皇太极微微摇头,端着酒杯沉默下来,汉大臣也曾建议八旗女子裹脚,当时海兰珠知道了就很是发了一顿脾气,自己哄了半天才哄好,并答应绝不提这事,可是今日——皇太极环视一周,惊喜恐怕又没了。
“这是人说的话吗?”海兰珠直指着汉大臣怒道:“你们口口声声说三寸金莲美,你倒是同本宫说说,三寸金莲美在何处?”
众人不敢出声,海兰珠将手中的扇子狠狠地扔在地上,指着一名刚刚侃侃而谈三寸金莲好处的人说道:“你,就是你,你来说。”
“娘娘——臣——不敢。”那人惴惴难安,低声辩解道:“这也是女子应守的妇德,娘娘,您是女子,并不晓得三寸金莲把玩在手时的——”
“病态的心思,真是病态的心思,为了你们这些人的龌龊情趣,残害了多少的女子?”
海兰珠更是气愤,娇躯忍不住颤抖,脸色煞白,眼眶微红,只要一想到在现代时看的画面,她就忍不住冲天之怒。
“妇德,妇德,一句妇德让女子流了多少的眼泪?当你们看着自己的亲身女儿因缠足疼痛而哭喊的时候,你们这些当爹的还有兴致去把玩妻子的三寸金莲?简直——简直——”
“三从四德,洁身自好,这是世间女子的规范,不得有违。”一向重视理学的陈大人出来昂首陈词,“皇上,臣刚刚听说大清治下也有贞洁之事,同前明海瑞——”
“住口。”他这句话彻底引爆了海兰珠,“海瑞是大清官,可是他竟然因为自己五岁的女儿吃了别人一块饼就生生的饿死自己的女儿,虎毒不食子,他——前明的清官,连畜生都不如。”
“海兰珠。”皇太极起身扶住了由于气愤激动而摇摇欲坠的海兰珠,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静一静,顺顺气。”
“皇太极,我——我——”海兰珠喘着粗气,众人‘嗡’的一声,海瑞是名臣也是清官,当初就有海青天一说,更是他们这些迂腐文人的标榜,没想到却被海兰珠说成这样,自然不忿,上前道:“娘娘,话不能这么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所以,因为一块饼就饿死了自己的女儿?”海兰珠更是不屑,“你们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汉大臣点头,海兰珠一拳捶在桌子上,上面的盘子颤动着,狞笑道:“你们还点头?那是你们身为男儿的耻辱,护不住自己的妻女,养不活子女,还有何面目留在世上?我听说,因为贫苦,将自己的妻女卖入青楼楚馆,拿着她们卖身的银子寻欢作乐,这就是大丈夫所为?”
“左拥右抱,妻妾成群,没有任何的节操,却要求女子为你们守节?为了你们那变态的欲望,让女子将好好的一双玉足裹成三寸金莲,你们——您们——”
海兰珠站不住靠在了皇太极怀里,咬着泛白的嘴唇,最后说道:“你们才应该学学什么叫夫德,什么叫人伦。”
海兰珠轻轻地推开皇太极,站在众人面前冷冷的说道:“你们不是认为三寸金莲好看吗?本宫成全你们,从今日起都给我裹脚,把玩自己的三寸金莲更有情趣,不是吗?”
“娘娘。”众汉臣忍不住高呼,求救一样看着皇太极,“皇上,娘娘这是——这是——”
“朕觉得海兰珠说得没错,就这么办。”皇太极抓住了海兰珠的胳膊,俯身将她打横抱起,海兰珠靠着皇太极朗声说道:“你们中任何人,若是能裹成三寸金莲,本宫就——”海兰珠虽不认为他们能受得住那种苦,但还是留一线比较好,“本宫就下旨认错,若是不能,从今日起,凡是在朝为官之人,女眷放脚,其三族宗亲的女子不得裹脚,违令者——本宫也不杀你们,违令者就亲自品尝裹脚的快感吧。”
“满德海。”皇太极高声说道,“就依皇后海兰珠所言拟旨,颁布天下。”
“喳。”满德海跪地应道,多铎、叶布舒、阿尔萨兰等旗主亲王起身,单膝跪地,“皇上圣明,奴才附议。”
海兰珠此时心情才稍好,靠在皇太极的肩头,守在一旁的乌玛挥了一下手,早已经暗藏在水榭棚顶的花团开放,洁白的、嫣红的莲花瓣凌空飞舞飘落下来,微风浮动,使得这一刻更加的唯美,海兰珠阖眼低声说道:“皇太极,我——谢谢你。”
第三百九十二章 誓废陋习
帝宠深厚的皇后海兰珠因缠足而暴怒,大清皇帝皇太极颁布诏书大清治下废除缠足的陋习,源自北宋又经历明朝兴盛的缠足一下子被废除,引起的动荡自然不小,始作俑者海兰珠身上承担的压力同样不小,汉大臣的反对、旁人的不理解都没有让她退却,海兰珠明白,只要稍稍露出犹豫就会前功尽弃。
翌日,凡是反对废除缠足的汉大臣府门口站着几名手持皇后令牌缠足经验丰富的嬷嬷,见到府中的老爷笑道:“奉皇后娘娘凤喻,伺候老爷缠足。”
没等他们反映过来,嬷嬷身边的侍卫上前二话不说,绑了大臣,让缠足的嬷嬷行缠足之法,大臣看见面前摆着的缠足用具,心中发慌,“士可杀不可辱,臣要见皇上,皇后娘娘行的是祸国殃民之事——是祸水红颜——啊——是祸水——啊——”
缠足嬷嬷下手不轻,他们又都是成年人,自然要比幼时少女更疼,大臣眼泪横流,俗话说十指连心,几乎将脚趾骨打碎的锥心疼痛他根本承受不住,不消片刻便泣不成言,再也顾不得怒骂海兰珠,疼痛得几乎昏厥过去,他的夫人小妾不敢上前,凄凄哀哀的哭泣着,她们都是经历过缠足痛苦的,自然晓得其中滋味,“老爷,您——老爷——”
等到缠足完毕,旁边的侍卫说道:“奉皇上命令,三寸金莲不成不得出门上朝,皇上让卑职留在你府中,另外,娘娘说了,您在府缠足一样有俸银,您尽管放心就是。”
这几句话让缠足的大臣彻底晕了过去,可是双足的疼痛让他很快的清醒过来,尤其听见嬷嬷的话——“大人的脚还是有些硬,实在不成,去掉一块骨头,定能达到三寸,皇后娘娘定会满意。”
这日之后,整个京城都轰动了,缠足嬷嬷们行动起来为这些大臣们缠足,使得所有的人都明白皇后娘娘的决心,而冒死劝谏的大臣却被皇太极重责,赶回家去。
半月之后,那些因反对而被强迫缠足的大臣文人也都老实下来,纷纷忍痛上书认错,皇太极随意的看了两本,感慨的说道:“他们都是不打到脚上就不晓得疼,哼,还是皇后这招有用。”
“皇上,臣弟也明白娘娘此举的深意,只是您——”多铎是最清楚皇太极对海兰珠疼爱之人,却也同样明白皇太极心思深不可测,皇太极钟情海兰珠不假,但也绝不会拿他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只为讨得红颜一笑。
“十五弟,外面的人不都言朕因美色误国吗?”皇太极眼里透着深意,低声说道:“朕疼海兰珠是真,朕同时也想让汉人接受咱们的习俗。”
皇太极随手翻动一本服软的折子,意味深长的笑道:“他们既然能接受废除缠足,那将来——剃发易服也不会引起太大的动荡,十五弟,朕的海兰珠走出了另一条路,让朕反思,不是只有砍头杀人、血亣腥镇亣压才能——”
“皇上,皇上。”内侍跑了进来,跪地道:“启禀皇上,娘娘出事了。”
皇太极一下子起身,焦急的问道:“海兰珠到底出了什么事?”
“皇后娘娘接到了外面的消息,吐了一口血就不省人事——”
皇太极推开尚未回禀完的内侍,迈开大步向关雎宫疾驰而去,多铎眼里闪过担忧,靠近内侍轻声问道:“皇后娘娘听到了什么消息?”
“回豫亲王,是——是——放足女子悬梁自尽的事情。”内侍小心翼翼的回答,多铎攥紧了拳头,向关雎宫方向走了几步,却慢慢地停住了,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掉头出宫,海兰珠,你不会被这点事击垮的。
当皇太极来到关雎宫时,海兰珠已经清醒过来,在她身边围着婢女,皇太极说道:“都给朕闪开。”
“是。”婢女退了出去,皇太极来到床榻前,海兰珠的脸色煞白,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往日明亮的双眸黯淡无光,垂下来的睫毛虽然盖住了眼底的哀伤,却掩不住身上的忧伤以及更多的迷茫。
“海兰珠,朕的海兰珠。”皇太极心疼得不行,在来时的路上已经问明白了海兰珠吐血昏迷的原因,低声安慰道:“是她们想不开,不关你的事。”
“皇太极,我——我——我没错。”海兰珠抓住了皇太极的手,眼角滚落泪珠,不停地重复着:“我没错,我没有做错,我没错。”
皇太极拉起海兰珠,让她靠进自己的怀里,像是哄受到惊吓的小孩一样,坚定的说道:“嗯,朕的海兰珠没错。”
海兰珠泪水涌出,在他温暖厚实的怀里痛哭起来,皇太极心疼的安慰着:“别哭了,海兰珠,哭坏了身子,朕会心疼的。”
哭了许久,海兰珠将心底的悲伤发泄出来,眼睛红肿,坐直了身子,声音低沉呜咽,却带着更多的坚决:“皇太极,我海兰珠不会放弃,废除缠足的陋习,不能因为自尽女子而停止,哪怕被世人咒骂我也要继续下去。”
皇太极将海兰珠耳边的碎发拢在她耳后,指尖滑过她重现明亮火焰般的眼眸,笑道:“这才是科尔沁的明珠,朕宠眷一生的皇后海兰珠,你尽管大胆去做,朕永远站在你身后。”
勾住皇太极的脖子,海兰珠吻上了他的嘴唇,蜻蜓点水,浅尝即止,却格外的醉人,海兰珠头靠在皇太极的肩头,低声说道:“我不是样样出色拔尖的女子,也不想凭一己之力同整个——相抗衡,我其实也看不惯一夫多妻,看不惯三从四德,可是我——我从来都没想过要改变这些,因为我性子懒散,更因为我明白,这些改变起来太困难,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只有缠足——我最恨的就是这点,所以哪怕我累了倦了,也不会放弃,我海兰珠这辈子杀的人也不少,心疼因放脚而寻死的人,但并不会后悔,缠足残害了多少女子?我不能让这项陋习继续下去,哪怕我只能撬动冰山的一角,我相信总有一日这座压在女子身上的大山会崩塌。”
皇太极欣赏疼惜的看着怀里的海兰珠,低笑道:“朕喜欢这样的海兰珠,骄傲、任性、肆意,朕的海兰珠哪怕面对荆棘之路,也会拔剑斩断荆棘。”
谁都喜欢听好话,尤其是在遭遇挫折的时候,海兰珠深吸一口气,嘴角上扬,“我不会再莽撞行事,皇太极,是我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低估了礼教对女子的束缚,三从四德,我也能用得上。”
由于发生了三十多名女子因为放脚而悬梁自尽的事情,使得慢慢平息的废除缠足的反对意见增多起来,大臣百姓的目光再次凝聚在关雎宫,凝聚在皇后海兰珠的身上,所有人都在猜测,皇后娘娘是会妥协,还是继续固执己见?
波澜不惊的十日过去了,关雎宫不见一丝的动静,外界放足的事情好像停止了下来,可还没等那些迂腐的文人欢呼胜利,海兰珠再次出招,她亲自训练出来的嬷嬷宣传队诞生了。
这些能言善说又被海兰珠仔细地调亣教过的嬷嬷们自然更能抓住女子的心思,这些嬷嬷持着皇后娘娘的令牌走府串宅,说着放脚的好处,让那些因为放脚整日哭哭啼啼仿佛天塌地陷的女子,有了诉说委屈的人,在谈话中,也有女子向嬷嬷恳求,请求皇后娘娘继续让她们缠足,更有人怒骂皇后海兰珠不守妇道,不讲贞洁,是红颜祸水,妖孽惑国,而同她们对坐的嬷嬷也不恼,更不会让守在外面的侍卫进来治她们怒骂皇后的大不敬之罪。
嬷嬷只是淡淡的说道:“三从四德,讲究出嫁从夫,府上的大人都对放足没有意见,你们这些熟读三从四德的反而不晓得从夫命?皇后娘娘说了,你们哪个再因为放足而寻死,娘娘也不怪你们,只是你们的儿子孙子,仕途就此断绝;府上田赋税赋加重两成;而你们的丈夫,由于没有看管好你们,违背皇后娘娘的旨意,每日重责十军棍。”
“这——这——”有心寻死守节的女子再寻死就要衡量清楚了,这毕竟不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关系到子孙后代,家族昌盛,而有心仕途的士大夫,私下里也严防死守,怒骂也好,劝解也好,再也不敢让自己的妻子悬梁自尽,放足在权贵阶层慢慢地展开,逐渐的扩散到整个大清。
这些出色完成任务的嬷嬷,海兰珠拿出自己的私房银子给了她们重赏,应付完世家大族,海兰珠开始在百姓只能关键推行放脚。本来贫苦人家的女子一般是不缠足的,因为缠足就意味着做不了重活,民间百姓经历明末清初的战乱,深知缠足的女子就连逃难都是不易的,有过这种教训的百姓对放脚的抵抗反而更小,再加上就连百姓眼中高不可攀的读书人和当官的女眷都放脚了,他们又有什么可反对的?
虽然波动不大,但是海兰珠再怕出现意外,在酒楼茶楼设置宣传人员,不停地宣传放脚的好处,甚至通过皇太极下令,让县官老爷派人到各家各户进行动员,最后海兰珠颁布命令,凡是放足的百姓,每户奖赏三两纹银,如此一来,放足之风逐渐的盛行,几年之后,大清再无缠足之人。
而海兰珠的嫁妆和亣平日里积攒下来的近三百万两纹银全部用于废除缠足的奖励和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