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错处了。你也不想想,这皇宫里那些小崽子 们做梦都想得到我的照应呢!”
拂影这才低头,半讽半笑:“谢谢曹师傅提点。”
曹应田末加注意,只以为她明白过来,赞许的点头:“你先去吧,我叫人领你过去。”
走到半路,似是起了风,那风吹得衣角乱飞,腰间的玉环随风飘动,玲珑作响,她收拾了细软随一个太监 挑着灯笼来到了浣衣房,周围暗黑没有一丝光亮,只见白日里那朱色的宫墙也成了暗红色,深邃的像是能随时 把人吞进去,抬头只见得巴掌大的星空,碎银子一般的撒在天空,淡略闪泺。
她估摸着这半天的工夫轩辕菡只怕已经出了皇城,他说要去属地,那自是回他的家,想起初到轩辕府,他 便告诉她要看书便带她回家看书,她当时只当是这里,这会子才觉悟错了,心却在这时常常的来回荡着,只觉 滞痛,她这才体会到什么叫相似之苦,像是心被生生撕开了两半,一片在这里,一片却在他那里,像是彼岸的 曼珠沙华,明明同根生,却硬要隔江相望,不得相见。
那内监将她人高马大到住处便走了,她独自进了屋却见西墙的矮坑上还坐着两个宫女,见有人进来都齐齐 望过来,靠前的那个生的柳眉弯弯,想是方才在说什么喜事,脸上的喜悦颜色还末褪去,这样一看,倒觉甚是 讨喜,后面那个只觉周正秀气,并无什么特别,拂影一进来,两人便都不作声了,两双眼睛直溜溜的往她脸上 瞧,她只直直的走到矮炕旁,放了包袱,正要铺炕,就听那相貌平凡的笑道:“哎呀,新来的吧,也不懂得规 矩,这炕也是你随便能睡得么?”
那模样讨喜得听她这样说忙推了那宫女一把,抬起头来对拂影笑道:“看你这样子,恐是哪家小姐吧。”
拂影不由抬眼看她,淡淡道:“不是。”
两人一怔,又问道:“也是不为官的?”
拂影便不再言语,两人当她默认,立即面露鄙夷之色,回过头又说起话来,声音越说越大,只笑得抱成一 团,两人偷眼看见拂影低头铺炕,便站起身来,将自己的床铺向一旁推了推,只给她留星点空间,拂影见状不 由抬眼看她们,眉目清冷,犹见高贵之色,只看得两人心里打鼓,又顺手拖了回来。拂影便不再理她们,翻身 躺下,却没有半丝睡意,阖上眼满目都是他的脸,鼻端依稀残留着他的气息,他的吻灼热的落到她的颈上,低 低笑着唤她:“拂儿……”
却是越发睡不着了,身后两人似也说的倦了,吹了灯双双躺下,夜渐渐深起来,只闻外面似是起了大风, 枝叶摇摆沙沙作响,吹得那窗上糊的窗纸嗡嗡一阵低鸣,她侧了侧脸看向外面,只见外面树影乱撒,打到窗纸 上留下细碎的乱影,这会子门上却“突突”轻响起来,像是有人敲门,却又不像,她心中一禀,忙坐起身来, 看了身侧的两人睡的沉,便轻手轻脚的下了炕,侧耳过去,果是有人在敲门,微微蹙眉,轻声开了门,只见门 前立了一个身影,不由微惊,却听那人低低道:“姑娘莫怕。”
拂影听着突觉耳熟,似是在那里听过,不动声色阖了门出来,这才看清那人穿着暗色的侍卫服饰,腰上佩 刀,却低着头看不清容貌,看清他的身份,拂影暗惊,皇宫之内过了戊正时分,宫门便锁,且任何人不得随意 走动,这人倒是大胆,这未及想,那人却缓缓抬起头来,眉目在月光下轮廓渐清,目光平静的看她,低低唤道 :“姑娘!”
那人神色冷洌,平板严谨,就像第一次见到他,他垂首站在门外,不让她出行,拂影心中不自觉地暖了起 来,像是见了亲人一般,低声喃喃唤道:“羽……”
那人不由低头笑道:“正是云穿。”
羽云穿。
屋外风声愈大,吹得衣角飘决,拂影站在风中,像是随风飘摇的乱花,羽云穿一抿唇,方才低低道:“姑娘 ,长话短说,属下会暗中保护姑娘,宫中也有主子的眼线在这里,姑娘大可放心,只是我们在暗处,难免有力 不能及的地方,许多时候还是要靠姑娘自己。”
拂影闻言不禁一笑,轻声道:“我自然知道。”
羽云穿看她一眼,才道:“主子有话要带给姑娘。”
拂影不觉心中一酸,低头去看随风飘动的裙角,素净的颜色不及雪白,却似水面荡动的涟漪,在风中缓缓 的化开来,隔了半晌,她才道:“请说。”
羽云穿道:“主子让姑娘一定要等着主子回来接您……”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一个锦盒交到她手中 ,低头念道:“主子说了‘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拂影一时间便怔松站在那里,眼前似乎浮现他炙烈看她的样子,深邃的轮廓在风中若隐若现,他便那样遗世孤 立的站在乱舞的风中,低低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心中顿时酸甜难辨,腔中肿胀的厉害,她的指紧紧 扣在那锦盒上,掐起细细的褶皱,她看着月光下锦2缎上的细腻纹路,耳畔风声滑过,她只喃喃道:“我心匪 席,不可卷也”。
她依风而立,低头敛眉,只看不清神情,娇俏立在那里,只觉柔弱怜惜,听她语气微颤,只怕是极力压抑, 羽云穿半晌才低低道:“属下记住了。”拱手要走,拂影却叫住他,再抬起脸,眼中已恢复那份纯净清明,她 上前一步,低声问道:“羽大哥可有让人又聋又哑的药?”
羽云穿闻言一惊,不由惊诧看她,拂影才道:“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诸多时候你们也不方便出手救我, 皇帝既然那日早已认出我的身份,只怕是早已预谋将我留在宫中牵制……你们主子,就算我不进宫, 他只怕也会有此打算,现在他已得逞,若是肆意妄为,我丝毫没有还手之力,我若又聋又哑,他便可以对我放 松警惕,又对我失去兴趣,你觉如何?”
羽云穿心中是一痛,满目动容,却不敢发现出来,只声音沙哑得道:“这种药倒是有的,虽有解药,对身体却有伤害,也有可能倒时不能恢复,姑娘可想好了?”
拂影不由一笑,淡淡道:“拿来吧。”
羽云穿方才迟疑着从怀中掏出两个瓷瓶交到她手上,道:“白瓶的为解药,红瓶的便是那药了,此药为韩落 所配,一般大夫觉察不出,姑娘尽可放心。”见拂影伸手欲开,他忙道:“姑娘定要尽快服下解药,否则,后 果谁也无法预料。”
拂影这才抬头看他,见他目光诚挚,心中一暖,满目却是那人的如玉的脸,又是一酸,将药扣在掌心,服下。
风愈发大起来,吹得鸟发乱飞,发丝甩到脸上生生的疼,她直直的站在门旁,像是一株临风不动的虞美人,羽 云穿眼中一涩,深深俯身行了一礼,他低着头,眼中愈加酸涩,只吸了口气沙哑道:“姑娘对主子的这份心, 属下……”他愈加说不下去,别过头朝她一拱手,转身大步消失在院落间。
夜色如故,耳中的风声却越发小了,突觉手背微凉,拂影抬眼看去,只见手背上水渍微漛,凉凉的像是清 淡的荷香,却原来是……下雨了……
晚上睡得极不安稳,还在凌晨时,似是有人推她,她迷蒙的睁眸,就见屋内燃着灯,同住的两人早已穿戴好,一个个对她冷眉竖目,嘴唇一张一阖,声音似在远处遥遥的传过来,似在说:“还不起来干活!”
她依言起了身,潦草的梳洗一下,便随她们出去,院里早已站了几十个宫女等在那里,见她过去齐齐的望 了过来,那目光却存着不怀好意,一个个分明幸灾乐祸,她心中一禀,这才看到前面站了一个中年妇人,一身 宫装,头上斜插着一支银簪,神情肃穆,目光凌厉,想来是这里的管事。
夜里的雨似是下了一会,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湿润气息,那妇人上下打理拂影一眼,满目厌恶,她最是讨 厌这种仗着有几分姿色想攀高枝的人,语气中不由多了几分严厉鄙视,厉声道:“新来的也没个规矩,不知请 安么,昨个死哪去了?”
拂影只见她两片唇时开时阖,却听不真切,只困惑的看她,那妇人当她不屑一顾,不由恼怒,伸指指她, 怒道:“你这个小蹄子,才来就这么没规矩,以后可怎么办,我待主子好好调教调教你。”说着,她唤了两个宫女,厉声道:“给我看着她,让她跪个一天一夜,看她还敢不敢尥蹶子!”
和拂影同屋的两人不由相视一笑,过去对着拂影的膝后就是狠狠一踢,拂影腿上一软,历时跪了下去,地 上铺着的是冷硬的青砖,又下了雨,只觉凉的刺骨,她挣扎着起来,两人又是狠狠一按,拂影不由抬头凌厉扫 了两人一眼,两人脸上一俱,本欲收手,却立刻明白过来,长相平凡的那个仗着胆子对着她的脸抬手就是一个 耳光,“啪”的一声,在寂静的晨曦甚是响亮,拂影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像是烧了起来,屈辱的漫布全身,随即 冷了脸看向两人,目光冷洌,像是能刺透人的心脏,她直直跪在地上,衣衫略略凌乱,却难掩那份高贵,两人 一时害怕,不由一愣,身后妇人见状,顿时恼怒,怒道:“还反了你了!”说着抬手拽下头上的银簪对着拂影 的肩头狠狠地刺下去,拂影微惊,本欲要躲,却突地想到什么,只是一笑,便不再动,簪头狠狠的刺入,肩头 像是被撕下一块皮肉来,痛的仿佛整个肩膀都被卸下,她咬紧牙关死死忍住,素色的衣服,立即浮现鲜艳的血 色,花一般的绽放开来。
众宫女见了血不由一阵害怕,几个人忙上去拦住那妇人,劝道:“嬷嬷,罚她一下也就罢了,您老可别气 坏了身子。”
那妇人一时冲动,末及后果,想要收手已经来不及,宫中最忌动用私刑,见了血她自然也害怕,众人一劝 她便找了一个台阶顺势下了,这时天色阴沉沉的厉害,似又要下起雨来,她方才敛了神色道:“若不是她们求 情,我能饶你,先跪着吧。”她看了看天色,怕主子们派人来取衣服,这才想起正事,忙道:“别闲着,快去 干活,主子们的几套衣裳还没熨呢!”
夏日的雨来的急,不一会便斜斜的冲下来,硕大的雨点打到身上脸上,像是被浇了冰,身上又极是疼痛, 跪了一会,她已不知道是冷还是痛,像是站在水火交融的交接处,一阵冷一阵热,她的意识渐渐迷蒙起来,脑 海中依稀浮现一个人的身影,黑衣如墨,修长如竹,她不由缓缓的笑,喃喃的唤道:“流景……”
屋外,大雨瓢沷,独独一个素色身影挺直跪立,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要倒下,拿着熨斗的手迟迟没有落 在该熨的衣上,长相平凡的那个宫女担忧的凑过去,轻声道:“我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长相讨喜的闻言不由瞪了她一眼,道:“怎么,心软了,这也怪不得我们,她才来,我们怎么能记得要叫 她,她去迟了惹得嬷嬷生气,和我们什么关系?”
那宫女闻言微微蹙眉,又道:“你看她长得那么好看,不怕她以后直成了主子……”
“呸呸……”长相讨喜的道:“你是盼着咱们受罚是吧,你不想想这皇宫里哪一个没有几分姿色 ,皇上还能挨个看不成,再说,她那身子,让雨一淋,不留下点病才怪,宫里最忌讳这个,一个病秧子还能有什么高枝可攀?”
那宫女这才松了口气,向窗外看了一眼,回过头默默做起事来。
《囚奴》 VIP第6部分69~72,苦橙子手打
皇帝起得早,下了朝却不想下起雨来,雨珠子“噗噗”的落到窗纸上,打得水花乱溅,他突觉的烦躁,坐在案前随手拿了一本书翻着,看了没有一会,突听外面传来细微喧哗,他一皱眉,问道:“什么事?”
门帘被撩开,一个纤小身影急匆匆的走进来,想是走的急,脸上淋了一层水珠,映在脸上,越显红润可爱,一旁的宫女忙过来解了她身上的披风,她方才对皇帝盈盈一拜:“皓月见过皇兄。”
皇帝见她冒雨前来,一脸急色,不由微斥:“下这雨怎么跑过来了?”
皓月这才笑着依过去,讨好的道:“皇兄,皓月想向皇兄讨个人。”
皇帝闻言方才笑起来,挑眉道:“你的公主府人还少么,倒到这里来要人了?”
皓月见他心情还算不错,胆子也大了,扯住他的袖子道:“皓月要的那个人可是只有皇兄这里有……”撇眼看到曹应田她使眼色,她只不理,转头对皇帝眨眼道:“就是菡哥哥的婢女白墨姐姐啊。”
气氛似是突然冷了下来,宫殿里燃的似是檀香,让人闻着只觉难受,窗外的雨还在下着,传到殿内噼啪有声,皇帝不由眉一皱,道:“燃的什么香,还不换了!”
曹应田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忙招呼着太监宫女们去换香,脚下绵绵无声,只见宫女的纱裙来回扫过,人影晃幼,皇帝岔开话题,对皓月道:“等会只怕雨愈加大了,你且先回去。”
皓月本想再说,见他脸色不渝,不由住了嘴,却是不走,只撅唇站着。
皇帝不由扫了她一眼,皓月只觉冷意一闪,突觉阴蠡,她惊的心头直跳也不敢再逗留,忙行礼退下。这时,一个太监悄声进来,在曹应田耳畔低声说了几句,曹应田脸色一变,偷眼瞧了瞧皇帝颜色,方才上前低低说了。
皇帝脸色不变,却不易察觉的皱眉,只淡淡道:“去看看!”
脚刚踏出一步,皇帝突又停了步子,负手而立,变了主意,他突玩味一笑,说道:“不过一个宫女,值得朕亲自过去:”遂看了曹应田一眼,漫不经心的道:“交于你了,着太医好好看看。”
曹应田忙应了,躬身退下。
浣衣房里听说御前来了人,都唬得一愣一愣的,她们只以为有什么大的物什要洗,纷纷出来迎接,这种时候也把拂影的事忘在了脑后远远的就见,一行人打着油纸伞过来,到了廊牙下,把那油纸伞收了,只见一个中年的太监抖了抖身上的雨水,露出一身姜色的云合纹的暗花朝服,才道是总管曹应田亲自来了。
曹应田着了人匆匆从雨里将昏迷不醒的拂影抬回了屋里,又奉命召了太医来看,方才回去复命。
“哑了?”
皇帝所料未及,端着手中的茶碗久久没有动,半晌才问道:“人呢?”
曹应田伏在地上战战兢兢的答道:“回皇上,人还在浣衣房歇着呢。”
皇帝闻言不由皱眉,指尖滑过黄底鎏金的团龙瓷茶碗,发出细细的摩挲声,殿里静的只听得到曹应田略略紧张的呼吸声,雕花的薰炉播散淡淡轻烟,映着窗外照进来的微暗光晕,飘过皇帝如玉的眉目,只觉异常清朗俊美。
曹应田大气不敢喘一下,候在地上等他说括,隔了一会才听他道:“带回常清宫吧。”
曹应田才低声应了一声,躬身欲退,却被皇帝唤住,他吓了一跳,皇帝不紧不慢的低头抿了口茶,淡淡道:“那些人,你看着办。”
他自然知道是指浣衣房里的人,这句“看着办”却是份量极重,沉沉的压在肩上,连冷汗都惊了出来,却不敢耽搁,忙答了,这才退下。寝床上的轻罗帐薄透温香,枕间也是香气浓郁,拂影幽幽醒来,只见脸前鲜艳的锦缎丝绣灼灼乱晃,晃得头脑肿胀,喉间干涩难忍,想唤人却发不出声音,像是喉咙里塞了颗核桃,透不出一丝一毫的声响,她一时才有些恍惚,似是几日前还在轩辕府里,清晨晚起,晨光洋洋洒洒的透过薄纱照进来,暖洋洋的一片,朦胧中到他在自己额上轻轻一吻,她伸臂去拢,他却低低笑着将她的胳膊放在薄被里,在她耳畔低声道:“再睡会。”
她闭着眼一笑,却觉他抽身离开,只听帘细碎的碰撞声,一时情不自禁,起身唤他:“流景……”
心突然一痛,几乎窒息起来,眼前的鲜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