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菡闻言不禁戏谑而笑,道:“是,我的拂儿好手艺,要什么赏,本候定满足于你。”
听他说得好笑,拂影又是“嗤”的一笑,他胸前的九蟒绣线织的甚是紧密细致,洛在脸上,犹能触到上面纹理,她抬了手用指尖轻轻描摹,脸上笑容却缓缓滞在脸上,不自觉地叹道:“也不知家中怎样了。”
轩辕菡闻言脸色一顿,方才低头道:“可是想家了?今晚面见皇上以后就连夜赶回去,以解你思乡之苦如何?”
拂影不由一喜,眸中柔情万千,仰头轻声道:“那我在皇宫外等你。”
他却是微微皱眉,上次她失踪之事犹历历在目,万不敢再冒什么险,遂命人送了一套侍卫服过来,拂影诧异看他,他方才低低道:“你时刻随在我身边,我才放心。”
新帝在万隆殿设宴款待群臣,轩辕菡自然在应邀之列,拂影穿了一套赫色的普通侍卫服与轩辕菡一起乘车到宫门不远处方才下车,跟在阎雷阎火以及阎风阎云四人身后进了宫,她身形瘦小,与他们站在一起甚是醒目,为此,轩辕菡特意挑选了几名身材矮小的侍卫跟随,一来可以掩护拂影,二来也可以防不测,暗中保护。
按照规定,武官卸盔甲刀剑,群臣进攻下车而行,独轩辕菡可乘撵入内,面圣免跪,接受群臣叩拜,轩辕菡换了辇,阎雷他们步行跟随其后,拂影混在其中,却也不敢多看,只见脚下砌的严丝合缝的青玉砖擦得纤尘不染,走在上面,那砖上人影攒动,只见诸多赫色连成一片,倒也分辨不出来,她头上戴了侍卫专用硬盔幞头,盖到眉梢可遮半张脸,只是夏日炎热,戴久了便热的难以忍受,又不能松开,只积在颈边,湿溺难耐。偏偏宫道漫长,一直走了半个时辰方才到了殿门口。
轩辕菡下了步辇,有意无意向身后扫了一眼,依稀见的其中的身影,气喘吁吁,脸色潮红,只怕累极,不由微微皱眉。
万隆殿外垂首立了四个侍候的内监,见轩辕菡的步辇过来早已进去通报,到了近前忙俯身参拜,却偷眼看到他皱眉,只以为出了什么岔子,禁不住有些忐忑,这时宫门大开,雕花的朱红宫门发出沉重的闷响,便有一抹明皇颜色率着重臣迎出来,未到跟前已先开口笑道:“流景,你总算到了。”
那声音拂低沉悦耳,甚是愉悦,拂影觉得那声音耳熟,想要抬头去看,站在前面的阎雷他们已经单膝跪到地上,口呼:“万岁。”她心中一惊,忙低下头规规矩矩的随他们跪到地上,地面冷硬,硌的膝盖生疼,她不由支撑不稳,腿部隐隐的发抖,皇帝却迟迟不叫众人起身,心中焦急,只听又是一阵高呼,却是喊得:“轩辕候千岁千岁千千岁。”她不由自主地跟着念,脸旁的硬盔沉沉的压下来,只觉头脑沉重,低低吸了口气,只闻男子身上散发的细微汗液味道,越发难耐起来,拂影离轩辕菡有一段距离,只听到他们低低的说了些客套话,皇帝方才淡笑道:“平身吧。”说罢便与轩辕菡并肩进了殿。
众人方才陆续起身,拂影起的急,眼前忽一黑,膝上一软,差点跌倒,只觉一侧有人扶了她一把,她方才站稳,抬头就见是一个长着一张娃娃脸的侍卫,见她看他,对她点头而笑,拂影方才低低道:“多谢。”
殿内自是金碧辉煌气势颇人,排排临立的朱色柱子上雕着双龙戏珠,那龙柱尽头便是纯金打造的龙椅,椅前的御案上铺着明皇的帷布,垂到地面铺就的乌金砖上,史见的上面绣着的五彩长龙。
轩辕菡坐在皇帝最左首,那便是除了皇帝最尊贵的位子,与百官不同,椅前卓案上也铺了帷布,绣着繁杂的蟒凤百花百花纹,在金色为主的调子里,倒是极为和谐,百官称颂行礼,言黑方才赐座。
大殿中央留了诸多空间,用以欣赏歌舞,皇帝按照惯例说了一些称颂河山的话,饭菜方才陆陆续续上桌。
拂影随阎雷他们站在轩辕菡身后,两人隔的甚远,透过缝隙只见他蟒袍上繁杂的纹样,她只看得眼花缭乱,越发觉得体力不支,昏昏沉沉的站着,突觉有人拉她的衣袖,回头就见又是那个娃娃脸的侍卫,那侍卫朝她挤眉弄眼,她有些恍然,这才听的轩辕菡低沉熟悉的声音遥遥的传过来:“你,过来。”
他转头看着她所在的位置,映着身后光晕,只看不出什么神情,那目光却分明是瞧着自己的,拂影不由心中一揣,只怕出了什么差错,垂着头走过去,毕恭毕敬的拱手,低声道:“候爷。”
那样子极是规矩,头上硬盔幞头似是极沉,她的头垂的像是被果实压弯的枝头,只见浓密的睫毛轻轻而颤,扇子一般。
轩辕菡见状不由侧头勾唇,似笑非笑,忍得很是亲苦,拂影听他没有回应,忍不住微微抬头看他,未及看到他的脸,身旁躬身走过来一个内监,手中捧来一双银箸停在她身边,她一愣,见轩辕菡身后的阎雷朝她使眼色,她方才领悟,原是要她试食。
遂拿了银筷在那精致少有的盘里夹了一块,送在嘴中尝试,方才重新夹了放在轩辕菡面前的小碟中。
轩辕菡不由看她,她低头而食,神情专注,朱唇轻轻抿起,映着她身上那件赫色衣服,只觉红艳诱人,仿佛比盘中的菜食好吃许多。
拂影正欲夹菜,突觉脸上灼热,抬头就见轩辕菡目光幽深的注视着她,双瞳黑的不见底,仿佛能映出自己的倒影,直直的看到心里,两人隔的近,依稀可以听到彼此呼吸声,甚至他身上的气息淡略的拂到面上,只觉燥热,拂影不自觉地耳畔一红,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他方才无声的勾唇一笑,别过头不再看她。
腹中填了些食物,方才感觉好些,轩辕菡见她似已吃饱,方才朝她无声摆了摆手,拂影规规矩矩的放下银箸,退回原地,刚一站定,却觉有一道目光阴蠡的投过来,不由自主地抬眼一眼,却见那高高的宝座之上,新帝一身金地缂丝孔雀羽龙袍端了玉杯优雅而坐,一双丹凤眼狭长深沉,淡淡的朝这里瞥了一样,犹如光电闪过,带着转瞬即失的玩味。
拂影不由暗暗一惊,忙低下头不再看,猛地忆起在藏书阁遇到的那人,容貌依旧,只是穿了龙袍坐在高处,便不自学地多了几分肃穆威严,让人望之生惧。
站了一会,却越觉煎熬,双腿僵直挺立,难耐的厉害,这时轩辕菡却突然回头,阎雷忙伏下身去侧耳听着,轩辕菡眼角带笑,有意无意的扫过来,目光落到她脸上,甚是好笑,半晌才听他低声道:“去把本候的披风拿来。”
拂影闻言不由心中一暖,夏日天热,哪里用得到披风,只不过为她找个出去的借口罢了,未想到他这般心细贴心,只觉心中柔情万千,忍不住瞟了他一眼,他也正要望过来,四目相对,像是牢牢粘成一张网,千万情愫便在这网中细细纠缠,便再也拆不开了,忽闻阎雷在耳畔低低轻咳,她方才觉醒,余光只见轩辕菡勾了唇,似在轻笑,不自觉地也是一笑,这才随阎雷出去。
囚奴第6部分63
皇宫之内没有皇帝的命令闲杂人等不能随意走动,阎雷领着拂影自也不敢乱走,门外候着的内监认识阎雷,见是轩辕菡身边的护卫,忙迎上去笑问:“阎护卫,可是候爷有什么吩咐不成?”
阎雷看了身后的拂影一眼,这才招呼那内监过来,塞了一张银票在他手中,吩咐道:“你去立轩门那里把候爷的暗花缎织金鹿纹单襟披风取来,蓝墨姐姐在那里,你一说她便知道。”
那内监一喜,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银票,嘴上却说:“奴才哪里敢让阎护卫破费,侍奉候爷可是奴才们的本分。”阎雷脸色不变的淡淡道:“我自还有事要问你。”内监这才将银票接了,拢进袖里,凑上去说道:“阎护卫请吩咐。”
阎雷道:“这万隆殿离立轩门来回的脚程也得一柱香的时间,我可问你,这附近有歇脚的地主没有?”
内监极是聪明伶俐,再加上收了银子,愈加殷勤,不由心神领会:“不瞒阎护卫,这万隆殿后有一处小花园,平常各位大臣们若是累了便时常去那里歇息,这回子都在里面呢,阎护卫可去那里歇息片刻。”
阎雷闻言这才点了点头,对他道:“去吧。”
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那小花园建的小,却也是假山临立,绿树朱廊,甚是清静。假山旁依风建了一个朱色凉亭,亭中立着石桌石凳,阎雷只对身后的随从说随意,自己则抱臂靠在柱上望着远处不知想什么。几个侍从也跟了出来,大抵都知道拂影身份特殊,给她留了一个位子让她坐下歇息。
花园里日光酌量,各色的琉璃瓦折射出绚丽光芒,茂密的枝叶随风吹动,状如碎星,拂影也不敢多耽搁,只歇了一会便按原路回去,依旧是阎雷走在前面,拂影跟在几个侍卫中间,远远的却见葱绿的枝叶间走来一行人,为首的那抹明黄远远看去甚是醒目,阎雷未想皇帝会中途出来,这路也只有一条,走别的路却是来不及的,便停了脚步,转身向一侧跪了下去,身后也忙跟着行礼,拂影对这种礼数极为不习惯,倒是不由慢了一拍,只见深色的硬盔幞头中,独有半张芙蓉般的脸庞一闪而过,在暗色的人群中,像是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让人想再看一眼却隐没在人群中,没了踪影,只留怅然若失的别样情绪。
众人礼毕,方才呼:“万岁。”皇帝漫不经心的点头,目光却在黑压压的跪着的人影中犀利的扫过,像是搜寻什么,抑或只是随心扫过而已。
拂影跪在地上,双手撑在地面,头垂得极低,甚至可以闻得到周围花草的清香气息,地上干净的青砖几乎可以映出她略显紧张的脸,那砖缝直而没有丝毫瑕疵,余光中那双明黄的靴面缓缓地走过来,在周围朱碧的颜色中格外醒目刺眼,明明只有几步的路途,却像是等了几年那般漫长,跪得久了,双漆便又疼起来,就像一根根无形的针,直直的刺进膝里,难耐的疼,脸上又细细渗下汗来,她只想为何古今有姓跪这样的礼,酷刑一般。
那明黄缓缓地走过来,她不由心中一跳,忙又往下埋了埋脸,他在她的脸侧走过去,近的可以闻到天子身上特有的龙涎香,拂影不由心中一松,一口气还没喘过来,只见那靴而突的又走了回来,缓缓在她的手边停下。
她不由心中一紧,凭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皇帝龙袍下摆的认角便随风微微飘动,不自觉地划过她的脸,像是指尖轻微的碰触,酥痒难耐,上面那张牙舞爪的腾龙眼神黝黑的对她瞪目而视,能直直的看到人的心底一般,她的手就伏在他的脚边,鲜艳的明皇衬得那手雪白柔嫩,剔透如玉,却不像男子的手,拂影不由心中一沉,却怕引起他的注意不敢再动,只盼他在看向别处并未注意到。
等了半晌,皇帝的声音才淡淡的响起来:“怎么到这里来了?”
阎雷跪着回道:“回皇上,我等在此歇息片刻,不想扰了圣驾,请圣上恕罪。”那声音依旧冷淡的不卑不亢,却没有语言里应有的恐慌,只是毫无感情的这样说着,公文一样。
皇帝似也没有在意,只淡淡地“哦”了一声,却并不走,饶有兴趣的问道:“可是阎护卫?”
阎雷答道:“正是属下。”
皇帝微微一笑,便道:“那次猎场上爱卿身手敏捷,出手不凡,给朕留的印象颇深,说起来,朕倒是许久未见你了。”
拂影闻言不由暗暗一叹,这皇帝倒是和阎雷拉起家常来了,只听阎雷恭声答道:“谢皇上垂爱。”皇帝这才道:“起吧。”
侍卫行礼自是训练有素,动作利落,拂影倒是女子,虽然周围的侍卫在极力掩护,她起身的动作还是略显突兀,只是膝上酸痛,她极力克制,腿上还是忍不住一软,这跌下去,殿前失仪不说,也定是要治罪的,拂影不由狠狠咬了咬牙,极不容易才站稳,脸色却是一白,唇上竟不自觉咬出些许血痕来,阎雷替她暗暗舒了口气,却见她唇上醒目的红色,不由烦恼的邹起眉来。
不想,一抬头,却正对上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饶有兴趣的淡淡看她,那目光探究而凌厉,却在一刹那悄然隐去,只看了她半低的脸一眼别向别处,对阎雷微微笑道:“朕出来散散心,不想却遇上爱卿,朕有样东西要去取,不过需个身材矮小的。。。”
拂影闻言不由一滞,身旁的侍卫们已经各使眼色悄然将拂影挡在身后,周围的蝉虫叫的细碎,却像是一时静的没了声音,只听那不与耳的虫鸣蝉叫来回的在耳畔回旋,烦躁得让人手心冒出汗来。
皇帝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蠡,快得让人无法探究,良久,他目光在人群中一扫,方才缓缓地伸出指,对着隐在角落的拂影遥遥一指。
“便是你吧。”
囚奴第6部分64
那双丹凤眼探究而玩味的看她,狭长的深邃像是看上猎物的黑豹。
几人却是谁也未动,拂影低着头站在原地,深深蹙眉,阎雷心中微急,愈要上前说话,皇帝已经转过头来冷着脸半讽道:“怎么阎爱卿,朕没有资格派遣你的手下一趟么?”
那声音并不高,却暗含威严,清清冷冷的,让人探不出一丝暖意,恍若着炎热夏季都突然没了热度,转眼已到冬日。碍于他天子的身份,阎雷忙单膝跪地,恭声道:“属下不敢。”
拂影深知推辞不过,若是反抗,便落实了欺君之罪,还会边累轩辕菡,此事可大可小,小则不过是一句话带过,大则便是拥兵自重,聚兵谋反,这种时候,她怎么可以因为自己,将他陷入困境!
脸颊旁的硬盔沾染了些许细汗,割在脸上,细微的疼,她攥了攥拳,才脚步沉重的走出人群,单膝行礼,哑着嗓子道:“奴才愿为圣上效劳,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皇帝闻言不由眯了眼,居高临下的看她,见她身形绷得笔直,似是用了极大的力,半晌才别有用意的道:“朕哪里用得道你粉身碎骨!”
拂影闻言不由一滞,只僵着身子不敢动,脑中盘旋的满是他那句话,只怕他早已认出她,又或者只是认出她是女儿身,可是不论哪一条,她都坐足杀头之罪,那么,他说这句话,可是什么意思?
未及想明白,皇帝淡淡扫她一眼,负手走在前面,似笑非笑的道:“还不起,难道让朕扶你不成?”
拂影这才起身,虽极力避免,身形还是忍不住一晃,心中一惊,眼前便觉明黄颜色一闪,臂肘便被人稳稳拖住,那手灼热有力,透过薄薄的衫子染到皮肤上,像是无承受的热度,那袖子搭到她赫色的布料上,醒目异常,明黄的段子上绣着缂丝的孔雀羽纹样,丝丝缕缕,看在眼里,繁杂的只觉双目生疼。
拂影直觉一躲,皇帝的手却是暗暗一拽,反手向上,将她的腕抓在手中,蛤黄的袖子掩盖下来,只像是拂影被皇帝扶着臂,拂影不由心中一惊,却是无力反抗,只得任他抓住,觉他身上的龙涎香极近清晰的传到鼻端,便一直蔓延到她的身上,她不由一禀,皇帝却微微倚下身子,果真像在和奴才们开玩笑的语气道:“也不知道你平常是怎么练得,站都站不稳,还怎么来保护主子?”
他这句话却是似真似假,只叫人辨不清楚他的心思,拂影头埋的更加低,只得闷声道:“请圣上责罚。”
皇帝闻言微微一笑,咄道:“责罚?你当朕是生来就要责罚人的?”见她不再言语,这才微微拽了拽她,低低道:“走吧。”
身后的内监侍卫们闻风而动,轻声细气的跟在皇帝身后,拂影只被他拽的脚步不稳,却不可与他并肩而行,走了几步甚是煎熬,他却迟迟不放手,只侧着脸看向别处,一张如玉的脸上高深莫测的难以揣测。
远处入目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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