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要不辞而别?!我到底做错了何?
任由我嚎得嗓子眼发甜,回答我的只有风声。
颓然的坐在光晕中,我觉得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继续走?好,我就继续走!
我手背抹一把脸面上纵横的泪珠子,也顾不得是否还挂着鼻涕了,只起了身继续朝前走。一脚踏出那光晕,便重回漆黑之中。但我脚步不停,只要钱招招选择了的路,哪怕打断腿也会走下去!
这次足足走了一炷香功夫,我才听到人声见到微光。
微光自一扇糊着雪白窗纸的室内透出。而那人声,也是自内里透出。
定睛瞧,就见那窗纸上映衬出个人影,虽只是侧影,依旧可以看出这是个极其消瘦之人。
他应是扎着条书生巾?宽袍大袖摇头晃脑的,想来是在熬夜苦读。果然细听,便听得那人声竟是在背书。
王子俊?!
我立马忆起这人名来!然后就是头痛。怎的,我折腾了半晚上,被那树身刻字引来,不会就是为了看这位王子俊读书吧?!
不对啊,莲妖如意的洞/穴离这王家集并不算远,我怎就走了那般久?何况一路行来都不见人烟灯影,难道那树身刻字人故意令我绕了圈子,并用蒙眼术使我只看得到他要给我看的?!
他为何将我引来,看王子俊读书难道真的如此重要?还是他想要告诉我,赌局已经开始?亦或者我必须与钱二爷赌这一场?!
我头更加痛,许多的想法令我抓不到头绪。
将将的情绪失控如今回忆起来,并非偶然。我早已压抑太久,见到那同样的腔调,同样的留字,不发狂才怪。
我只是奇怪,无论这树身刻字人是不是闫似锦,他为何要这般做?!
混想了一回,也是不得要领,便只好放弃。既来之则安之,我便不去琢磨,只安心的待在原地,偷眼瞧那窗内人影。
更鼓已敲过三声,但那窗内人读书依旧,并无半点想要休息的意思。我也只好干等着,等到后来自己都不晓得自己这是在做嘛。
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自打来北疆我这通折腾,也没来得及好好睡个觉。而且这几日不知为何,身子骨越来越沉,越来越懒。
说不清身子到底怎么个不舒服,只是觉得累。像是大病初愈,可我并未生过大病啊!
只是觉得恹恹的,口也寡淡得慌。
看来这次北疆之行后,我是该好好歇歇了。
正混想着,就嗅得空气中荡起一股子熟悉的味道。酸,爽,香。
本寡淡的胃口也被这股子味道勾/起,只觉得食欲大开。而这味道实在太熟悉,竟令我忍不住忆起那山洞,篝火,以及热腾腾的酸菜火锅。
呃?酸菜火锅?!真的是酸菜火锅的味道!
我正想着,就见一口小黑锅离地三尺远,飘啊飘的飘到了书生窗下。那香气就是自小黑锅中飘出。
小黑锅当然不会自己长了腿走路。即便我此刻开不了天目,依然很快猜出,是小妖精如意隐了身形,特特端了酸菜火锅送来。
好么,做好事不留名啊!这觉悟,啧啧。
只不过酸菜火锅离了柴火,还能算酸菜火锅么?
☆、第六章
果然;那小黑锅到了书生窗下便定住;左转转右转转;折了身又回转。少顷;便见一个全身黑袍的大姑娘双手捧着小黑锅;小心翼翼的立在人家窗户根儿底。
我是又好气又好笑;想来这三界六道总会有情之一字在,即便个单纯透顶的小妖也知人间欢喜,只是我虽至今未见那书生面,但仅看如意今夜表现,便知她要悲剧呢。
世人皆知,在感情世界里先认了真的那个必定输家。不过送个酸菜火锅而已,瞧如意这副在意样儿;她要不悲剧谁悲剧啊!
当下便轻叹口气,却忘了那窗下人岂非凡品!我这叹声尾音未消,那方便警觉的支/愣起耳朵,锐目四下里瞧。
我立马起了一身白毛汗,竟似做贼被当场捉了现形一般,心下紧张得不行。又忙忙揣摩着说辞,想着一会被如意揪着脖领子出去,我是该说些什么已解尴尬的。
幸好如意只是锐目瞧了瞧,并未发现不妥。她将那口小黑锅放窗根儿底下,猫着腰往内里瞧,看着那映衬在雪白窗纸上的影儿好半响,呆呆的,末了嘴角向上勾起,露出个灿烂笑意。
她侧身的时候我分明瞧见这小妖精眼里的光芒,仿若点点星光撒入她眼中,竟是细细碎碎,绚烂无比。
那光芒令我毕生难忘,原来欢喜一个人,可以这般充满希望呢。
我很想再叹气,却得了先前教训,深知自己如今法力全无,是个一顶一废物,再弄出声响来未必能像方才那样轻松过关,便只好忍耐着。直等那如意姑娘自地上拾起枚小石子,咚的一声打在门上;直等那屋内传出一声:“谁?”接着脚步声起;直等如意恋恋不舍隐了身形,而门“吱呀”一声大开。
这口气一直提着,我不错眼珠瞧向门内走出的人。竟真真是个面貌俊朗的少年郎,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袍子难掩文雅气质,一张略显瘦削的脸庞,端端眉清目秀。
好吧,简而言之,这位主儿绝对甩出如意几条街,别说如意配他,便是拿北疆城第一美女来配,也绰绰有余。
真心悲剧了!
只瞧了这书生一眼,我便不由替如意惋惜。倒不仅因为相貌,而是这书生面露官相,将来必定飞黄腾达,一朝踏上青云路,前途无量啊!
唉,作为栖霞山二师姐,没法力总归还能看个相,看来即便我不归位,也不至于饿死街头了。
混想着就听到愈来愈近的脚步声。我忙回魂,一瞧,本就一直提着的气好悬没岔了道!却是那书生在门口立了会儿,不见有人,竟朝我藏身方向而来。
好么,若是被书生逮住还不如被如意逮住呢。好歹被个大姑娘逮住我还能说关心人家,若是深更半夜的被个书生逮住,难不成我也说关心人家,深夜来趴人家窗头?!
暗恨自己早不没法力晚不没法力偏偏初到北疆就没了法力,我这紧张的功夫劲,那脚步声已到了近前。强忍着自己不闭眼睛,愣是与那书生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于是我那岔了道的一口气又断了捻儿。
书生已近在眼前,近的我可以清晰瞧见他鼻子尖儿上细微的汗珠子。但他只是在离我近的不能再近的地儿片刻,便转身离开。这书生白生了一双大眼,竟如睁眼瞎般瞧不见我。
他四下里走动着,但如意也是隐了身形的,他当然看不到。转悠了一会他不得要领,便悻悻的要回屋,人已走到门口,一偏头又瞧见窗根儿底下放着的酸菜火锅。
我以为他会大惊,他却并未表现出多奇怪。反而像是早已习惯了这一切般,拍了下脑袋瓜,自言自语道:“真是读书读糊涂了,怎么又问。”
那话里有话,难不成如意每晚都会给他送饭?
不会顿顿酸菜火锅吧?!那不得把书生也吃成酸菜啊?!
我忍不住混想,又笑话自己都混成啥样了还苦中作乐。隐隐的有些事不敢想,生怕触到那伤口痛得慌。强迫自己将目光与心思都定在这书生身上,仿若如此做了,便不会痛。
书生走到那口小黑锅前,俯下/身子去看,再蹲了身子去嗅,样儿陶醉至极,似乎他看的沉醉的并不是酸菜火锅,而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女子。
我又想叹气了!
待书生再睁开眼,我便见到他眼内也腾起亮亮的光,那光芒我见过,在如意眼中!
书生就这般守着小黑锅良久,方端起它进了屋,临进门的时候我听到他咳声,想来北疆天寒,这弱不禁风的书生感染了风寒吧。
那扇门已关合了好半响,隐了身形的如意方再度现身,她愣愣地看着那窗纸衬影儿低头吃喝,这次嘴角向上勾起的弧度更大,连带着那条长疤痕也弯弯曲曲的更恐怖。
真是个多情的不自量力的妖精。
岂不说人/妖殊途,单单人家这一脸大富大贵相,你个小妖精也没那福分啊!可这世间事便是如此,哪有那么多般配那么多理性。大多是爱了便爱了,若各个都能理性考虑,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感人至深故事发生了。
自古妖精多情。
我忍不住想起那赌注,若钱二爷真的赢了貌似也不错。只是这如意姑娘怎么看也与美艳搭不上边儿啊!
心下又唏嘘一回,天边已现一丝鱼肚白。
如意抬头看了看天色,再看了看窗纸上的人影。人影已不再吃喝,却是和衣躺下,想来是要小睡片刻。
“咳咳咳,咳咳咳……”
断断续续的咳声令如意蹙起眉头,好像病了的不是书生而是她自己,更像是她宁愿病的是自己。
窗内的人辗转反侧难以安眠,窗外的人来回踱步焦躁不安。
这一扇窗隔开了两个人,划分了两个世界。
窗内的人起了身,再度来到窗边,便隐隐听得好一通翻东找西的音儿。末了窗内人手持把剪刀,竟认真剪着何。
窗外的人便抻脖子瞧,歪头瞧,托腮瞧。恨不得能入了屋,亲眼看一看他在作何。
烛火已熄,天就要大亮了。窗内人终于完工,就把那右手高高举起,仰头瞧着手里的物件,留一幅侧影儿在窗纸上。
没了烛火的映衬,窗纸上的人影越来越模糊,但他手里分明是个剪影,女子的剪影。
那女子仿佛在抿唇微笑,长睫、美好轮廓,想必便是书生心中那重情重义女子样貌吧?!
窗外人眼内的光便黯淡下去,看着窗内人高举着剪影翻来覆去地瞧,最后将那剪影小心翼翼揣怀里,重又和衣躺下。
这次咳声依旧,窗内人却很快入睡,徒留窗外人在黯然神伤。
我也很伤神!
不由双手拇指大力按压两旁额角,我见如意朝窗纸内人影挥手,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头就更疼了!
再按压了两旁额角一会儿子,我恍然大悟。就像无论如意隐不隐去身形窗内的书生都不会发现她一样,即便我没法力,必然也被引我来的家伙弄了隐身术,而这隐身术必定比如意的隐身术更高一筹,所以书生看不到如意,更看不到我;如意也仅仅能听到我无意中的一声叹息而已。
只是帮我隐去身形的家伙到底什么用意?他既然什么都知晓,也懂得为我着想,并心思细密至此,为何就是不肯现身呢?!
树身上一再出现的刻字绝非偶然,为什么要留字?到底谁在我身边?!
他到底是要我赌?还是不赌?!
为何要拿如意与书生做赌注呢?这个名唤王子俊的书生,自打我看过他面相后便悲哀的发现,他与如意不是一路人!
那么,我是应该阻止如意吧!?及时止损,即便如意早已对他情/根/深种,好在此刻阻止还不算太晚。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我生怕如意被我那位二哥当做棋子,得到了腾上云的幸福,再被狠狠跌落下地。
若事情最终会发展到那一步,还不如她从未到达过云顶呢!
于是便暗下了决心,我必须回山洞与如意讲清楚。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一遍,并把她早已被人当做赌注的事情也告诉她。我要阻止她继续沉沦下去,要告诉她说什么只羡鸳鸯不羡仙,那都是骗人的小孩子游戏!
作为一个有些许道行的小妖精什么才最重要?不是男人,是大乘!只有绝情断爱修行大乘,方可不痛。
是啊,若没了情爱,就不会痛!
闭了闭眼,我长叹口气。再度睁开眼时,狠命揉脸,方令自己纷乱的心思平静下来。离了王子俊那栋破败小屋,我朝莲妖如意的巢/穴去。
已离那山洞极近,我却突觉一阵眩晕。这是种极要命的感觉,伴着眩晕又想干呕,伴着干呕又觉四肢无力。
我很想令自己不晕厥,但无法控制那一波又一波的头晕目眩。在跌倒之前,我仿佛听到一声熟悉的音起。
“二师姐!”
眼前越来越模糊,一道黑影疾奔我而来,那般熟悉又陌生,熟悉得似乎我时时刻刻都在想念,陌生的仿佛他已离开我千年万载。
闫似锦,是你么?
☆、第七章
眼前自模糊到清晰;也令我终于看清了那人影。
果然是闫似锦;那个不辞而别的人!
我呼的一声坐起身来;就要去扯他的手。手已搭到他胳膊肘;他却冷冰冰地说:“拿开。”
“呃?”我不在状态;他便用两根手指拎着我衣袖,将我那手自他身上拎开。
“我讨厌别人碰我。”
“闫似锦?我只是,很想念……”饶是我有千言万语要说,毕竟碍于这张老脸一时半刻说不出口。本以为他也有许多话要说;至少也该给个解释抑或交代;可他却陌生得令我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他什么都没解释;只是问我:“你多大?”
“啊?!”
“能成亲?”
“……”
“你能和我去见我朋友?你要我怎么说?找了个比我不知大多少岁的老女人?”
我被他问得糊涂,再也无法装傻,只踌躇着;问他:“闫似锦,你后悔了么?”
“就算你能和我成亲,你不用归位了?实话告诉你,我闫似锦放浪不羁惯了,认识你之前在妖界认识的女人也不少,即便你能不归位与我成亲,我也不会和那些女人断了联系。”
他笑,嘴角勾起的弧度令人心寒,“这些你都能接受么?”
我苦笑,将脸别过去,去看一旁的枯树,我还在晕倒之前的地方,离莲妖的山洞不远。闫似锦并没有把我挪离这冰冷地面,而我醒来他也没有半句关心,只劈头盖脸一盆凉水。
真真透心凉了!
我只觉心一阵强似一阵抽/痛,即便我曾在心底为他想了一万种说辞,一万种当初必须不留只言片语就离开的理由,但此刻,我都该醒了。
虽然醒了,但我没有泪,一滴都没有。
钱招招向来流血不流泪!事到如今,钱招招哪有泪珠子可流?!
“不能,我不能接受!既然你后悔了,”我长呼口气,嘴角抑制不住的抽/动着,再道:“那一夜你就当被鬼压。作为一个老女人一直拉着你是我错,是我没有自知之明。对不起了,闫师弟。”
他歪头看我,一瞬间眼中的情绪令我误解,但话已说得如此直白我还有什么好误解的呢?!
“你就是这样才令我受不了。我不辞而别是我不对,但那也是被你逼的!我不可能因为你而改变我原本的一切,即便我曾对你新鲜过,可现在那新鲜已没有了。钱招招,我实话告诉你,我已对你没感觉了,你能听懂么,没有感觉了!我只希望自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你千万不要纠缠我,那样不但不会令我回心转意,反而会令我更加讨厌你。”
他已立起身来,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转过身去不肯再多看我一眼,仿佛我已令他厌烦的再多看一眼都会立即吐出来。
我盯着他衣衫上并未拍打干净的尘土发呆。原来我钱招招已成旧人!就在我还沉醉还自以为是的以为与他情正浓之际,我已成了一个发了霉的过气食材,令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抖落,正如他衣衫上的尘土一般。
呵呵,多可笑,这世间事竟是如此!我不爱的时候你爱我,我爱你的时候你却早已厌倦我。
我们为何总是走不出相同的节奏?!
心底说不出的感觉,令我很想笑,大笑。果然我便大笑起来,直笑得弯了腰。
“谢谢你肯如此直接的告诉我。谢谢你这一巴掌,打得我清醒过来。好响亮的一耳光啊,要不是这一耳光,我还困在梦中不肯醒呢。”
我随手擦拭掉眼角的不明液体,笑,继续大笑:“好,既然如此,那我钱招招便在此立誓,若我钱招招今后再招惹你,便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深吸口气,我正色,一字一句道:“闫似锦,闫师弟。二师姐钱招招先祝你今后顺风顺水一切顺意,早日觅得爱侣陪伴终生了。”
他双眉紧蹙着不发一言,待我说完了最后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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