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这句话啊。当初素素想不通,就是姐姐亲口告诉素素的。”
“这到底哪跟哪啊,我哪说过?素素,你不会早就认识我了吧?不是这一世?”
我突然心念一动,想着听她话头似乎我俩大有渊源,谁知这话问出她却闭紧了口不肯说了。我无比郁闷,就又问,但任由我说破嘴皮,她只是苦笑,到了后来大抵实在问得狠了烦了,她竟只轻轻抛出一句:“姐姐何不去问华阳。”
华阳?!
这名儿好熟!
我还要追问,她却一脸疲累,再抬眼瞧我时,一双眼水汪汪,泪盈于睫,略带哀求语气道:“姐姐,素素很累,真的,很累,素素想休息一会。”
我到底心软,便只好轻叹口气退出去。轻轻合上门,一转身正撞上个结实胸膛,抬眼就见闫似锦。
臭小子一副满不在乎样儿,随口问我:“一定什么都没问出来吧。”
“谁说的,问出来了!再说了,我本是帮她检查伤势,又不是审/问/犯/人。”见他的样儿我就不服气,故意挺胸昂首,道:“不过我确实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她说华阳——”
本只是逞强,谁料闫似锦听了后竟似被雷电击中一般,那副不在意样儿消散殆尽,竟也是一把攥住我手,语气激动道:“你记得了?”
“什么记得不记得的,我手痛。”我呲牙,闫似锦实在力气太大,这爪子似铁钳子一般,是要把我手指头掐断啊!
他却不松手,只再追问:“她都和你说什么了?!”
“没啊,就说华阳,俩字,一人名。”
“真的就俩字。”
“废话,我骗你干嘛。”
闫似锦哦了声,这才松开手。我见他的样便凑近他一点儿,笑嘻嘻道:“不就是个名儿,几辈子之前的事了谁还记得。我今生就是钱招招,只认得一个闫似锦。”
臭小子依旧面色不活泛,从前若听我说腻人的话一定会有所表示,不是作呕气我便是凑过来求抱抱亲亲至少也是拉拉手,可今儿我觉得自己说的话足够感天动地了,他竟然似个木头橛子一般,傻杵着。
“喂喂,傻了?”我不爽。
臭小子这才回魂,朝我勾唇角,道:“如果我就是那前世人呢?”
“那不最好!不都传天帝把女财神踹下凡要轮回三世!?而且据小道消息,当年女财神在月老那偷姻缘线逆天改命,想结一段好姻缘,结果好姻缘没来得及结,却杵到天帝肺管子,结果……。总之据我估计,天帝是在踹我下来后又是后悔又是反省又是被我痴情一片所感动,为了弥补我受伤的小心灵,特特把你也踹下凡,陪我万丈红尘走一遭。待到咱俩风花雪月够了,一起归位升仙,回九重天做对神仙眷侣,实乃美哉乐哉事一桩么。”
“那……如果我不是呢?”
“呃?不是?那你是谁?真是块石头?”我笑,并去扯他袖口,却被他双手扳住肩头,无比正经道:“钱招招,严肃点好不好?”
“好,我严肃点。”我叹气,想不通闫似锦何必如此紧张,但还是一字一句回他:“我只知道钱招招欢喜的是闫似锦!不管你是不是华阳,钱招招欢喜的只是闫似锦。”
他双手依旧扳住我肩头,因用了大力气,深切令我觉得臭小子中二期没过,干嘛啊,没事琢磨这些作甚?我虽前世记忆被禁锢,但那次梦中的确见过月老一屋子的泥娃娃,代表华阳的泥娃娃就是你啊,一样的眉一样的眼,一样的唇一样的鼻,哪能有错。
好吧,兴许臭小子只想得个承诺呢。可我怎么觉得,承诺这种事是该男方来做啊!
臭小子得了我承诺应是放心了,终是松开手折身就走,我在他身后唤他,他却头也不回,只不咸不淡的抛出话来:“饿了,回家吃饭。”
“家?”
“有钱招招的地方就是家。”
“可你的家在这还没动步呢。”
“有闫似锦的地方钱招招一定会回去,无论迟早。”
“如果我不回去呢?”
“一定会回去。因为闫似锦的家不会离开闫似锦的。”
臭小子步伐迈得很大,话说得无比笃定。
真是个自我感觉超级良好的家伙!谁和你谈家了?
望着那背影我腹诽他一万遍,直到再也瞧不见方转身,看一眼紧闭房门,我头又开始痛。回想方才交谈,素素好像与我说了许多,可细琢磨,我其实什么都没打探出来。她只说她不是人,那她真身是何?
我怎的这般不靠谱?!当时就该问她可是树林里那条虬褫的!不过看起来不像啊,但虬褫真身该是何种样儿呢?
唉,说起来都是白日里闫似锦那个苦涩笑容搞的,令我今儿一整日都魂不守舍,脑袋瓜不灵光。
我久久立在门外,直到群星横亘成银河一条,方长叹口气,仰起头看星光月华,突就发现一处蹊跷。
却是有阴阳二气流动不休,并缓缓汇聚到素素房顶三尺处。
要说这人间界分阴阳之气,白日里阳气盛阴气弱,夜间阴气盛阳气弱,而子午之时则是阴阳二气同存之际。并每个村屯城池皆有七关,云垦关乃是阳气最盛之处,村屯城池又有地眼,如今正是夜间,虽不知时辰,但绝非子午,这素素房外怎会汇聚阴阳二气呢?而且据我这双眼所瞧,素素所居之地也绝非刘村地眼,这奇怪现象到底因何出现呢?
呃?我何时不用开天眼也可看到阴阳二气了呢?!
☆、第二十一章 :
我百思不得其解;最近在我身上发生的奇怪事的确太多。自打汗珠子回归月事降临;如今又多了第三样;这一双眼能辨阴阳,此种功夫别说似我这般混日子的修行百十年,就算实打实修行个千八百年也很难练就。远的不说,便是我那位宝贝大师兄吧,人家平日介早晚课不落,并日日夜夜用功;也仅能凭开天眼看个阴阳而已。
越想我心越抽紧,难道真的是晨起那碗头皮屑的功劳?啧,这位神秘的素素姑娘到底为何接近我?到底为何要帮我?
我到底应该记得什么?
华阳,华阳又知道多少?我该去何处找华阳?!
若闫似锦真是华阳转世,那么就看他如今这状态,也是与我一般前世记忆被禁锢了,所以就算他大活人摆我面前,我依旧问不出个一二三来啊!唉,这种感觉真是糟透了。
立在原地傻杵着,我只呆呆地瞧着那阴阳二气流动汇聚,自素素房顶缓慢钻进屋内。
不由重重叹口气,直到此刻我方看明白。这屋里的主定然是在吞吐阴阳,说不准是练功抑或内调呢。
好吧,你送我个辨阴阳的本事又救我,我也不为难你,无乱练功还是内调我都不插手,只要在刘村你不兴风作浪就成。
这般想着就觉得一通百通了,倒也是,何必苦苦纠缠于她到底是人是妖呢,我本就不在乎这些迂腐的大道理,栖霞派又是那样一个特立独行的地儿,就算闫似锦一直在怀疑素素身份,还不是没打算斩妖除魔。
一时间多日来萦绕在心头的郁郁也消散,似乎解开个大难题,竟是说不出的轻松。而得了辨阴阳的本事后我更是心情好得不得了。
于是这一路行便一路东瞧西望,要说能辨阴阳也好也不好,不用开天眼倒是省时省力了,可时不时自眼皮子底飘过的孤魂野鬼,还真得个胆子大的,否则就这般走夜路走回家,不被吓死至少也得吓瘫了。
也不是我心理承受能力太差,您说同样做鬼咋就差距那么大呢?!有看似寻常人一般的,也有披头散发对不起观众的。到了后来我看也看的麻木了,万不想小小刘村孤魂野鬼这般多。
村尾到村头的路并不算远,很快便见那篱笆墙围着的院落,以及自闫似锦屋内透出的一点微光。
一眼见了那光亮,心就无比沉静下来,只似长途跋涉旅人猛然寻到了落脚地,便一心想要停下脚步歇歇。
暗笑自己对臭小子愈发在意愈发上心,我推开院门,抬步入内……
自此后一日三餐皆由我送,而再见素素时我自然不忘追问她上回的话到底真假,并华阳在何处,为何要我找华阳去问,难道我前世求爱不成被华阳一拳打下凡,并非被天帝爷贬下凡的?!
可任由我怎样套话怎样问,素素只是摇头否认曾与我说过那些话。到了最后更是一副委屈样,细声细气道:“姐姐要是觉得素素为大家添麻烦了,素素离开就是。”
言罢就起身走,那娇弱身子将起,便晃晃悠悠的重又跌回椅子上。我见她背后伤口因这剧烈活动又有血水子渗出,也不好继续逼她,就只能自己郁闷了。
见她的样,我知晓要指望自她口中挖出什么大秘密,比登天还难。不过凡事都难不倒我钱招招,既然你全盘推翻,那我就自己去找答案。
本已想通了不追究的心便又被她勾起,我寻了个时机好一番哄骗慕蔚风,令他同意去帮素素普及道学知识。眼瞧着俩人潜心研究起《道德经》,我这才关上门,并拉着早已等候的闫似锦一路飞奔。
我俩要去的地界不是别个,正是当初发现虬褫的小树林。我是有个打算的,这素素若真的是妖,身上又有蛇蜕味道,那么一定不会是小蛇妖,说不准便是树林里那条虬褫呢。
树林一到我便与闫似锦直奔那空心枯木。闫似锦只道我疯癫,我却不理会他揶揄,噗通一声双膝跪地,歪头朝枯木内里瞧。
却正对上一双乌溜溜眼珠子,也自内往外瞧,虽早已做了心理建设我依然吓得心当即停跳。强自镇定,我后撤,再度往内瞧,就依稀瞧见那对眼珠子是生在一颗美人头上的,而美人头长发如云,那如云的发丝披散在雪白蛇身上,奇异至极。
呆呆的与那位美人虬褫对视良久,我方叹口气,暗道是自己多心,虬褫还在,素素又被慕蔚风看守住,那么便可以确定素素不是这条已有半仙之体的虬褫了。
于是就又拉着闫似锦回家,一路只闭紧了口不说话,臭小子见状便逗我,言说虽然素素不是虬褫,可难保不是个得了奇缘的蛇妖。
他说者无心我却听者有意,再送饭食时,就打算随便让金妙抓几条小蛇装食盒里,看看素素反应。可等我推门一瞧,正见素素往口中灌药。
屋子里弥漫着熟悉的蛇蜕味道。
她见我进门,便将手里的碗高高举起,只差杵我鼻子底了,一脸的笑意盈盈:“姐姐,原来这蛇蜕真的是奇药,素素喝了以后,背上的伤不痛了呢。”
我口中应付着,一眼瞧过去,那碗底还有一条小白蛇盘着。强忍着没令自己当场呕出来,我不由颤抖着手指那小白蛇。
“从前记得表姑曾说过,蛇浑身是宝,尤其整条入药更是可以治很多顽疾,所以,素素就想试试。”
瞧着那碗底的白蛇发呆,我终于确定素素绝对不是蛇妖甚至虬褫。要说三界六道各色妖怪数不胜数,却还没有吃自己同类的。看起来是我出现幻觉了呢!
听闻归位升仙之前都会经历天劫,难道我的天劫就是那夜所见所听。
说实话我倒确确希望那夜素素与我讲的一切都是我幻觉。毕竟我不愿再见闫似锦那副失神样儿,更不打算过早的考虑我俩将来。
自此便彻底不再追究素素身份,而放下心结与她交流,就发现素素实在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姑娘,并与我很多观点一致,说话也投机。
她每日只是留在房中看书,待到我来送饭便亲热的与我说笑,亲姊妹一般,而我也渐渐要淡忘掉那夜所见所闻,只偶尔看着素素笑颜时,脑中会闪过一丝这么好的姑娘,为何金妙当初甫一见面便喵呜一声扑上去呢。
看来凭主观印象判断不止是人类的劣根性了。
“姐姐你又出神,在想什么?”
我正回想连日种种,并忆起来时路上被我赶走的那些未成气候猫妖,就听得素素唤我,忙回魂,我朝她笑道:“没什么,只是有点累了,不如素素今夜也早点休息,姐姐这就回去了。”
她就乖觉的点头,而我将食盒与饭菜收拾好,方抬步出门。
关合上房门,原地站立着仰头瞧天,不由又忆起出现幻觉那夜仰头看天,自己是有辨阴阳的能力呢。
还记得当初见头顶苍穹阴阳二气缓缓流动,并注入素素房内。可自后便未曾出现这神奇能力,就连今夜我遭遇猫妖,也不得不借助天眼通。
兴许真的曾出现过幻觉吧。
我不由长叹口气,便折身想要往家走,可将将折身就嗅到一股子奇怪味道,那味儿极其刺鼻,腐臭里又夹杂着辛辣,只令人作呕。
与此同时就听得耳内有隐约歌声响起,飘飘荡荡似有似无。忙不迭仰头瞧,果然见漆黑苍穹之上忽然有一朵粉/嫩桃花瓣轻轻飘落。
目光随着那桃花瓣直到泥土地,眼瞧着花瓣入土零落成泥。再抬眼,又有第二瓣第三瓣直至无数桃花雨纷纷扬扬。
一顶大红轿子被四个无脸人扛着踏空而来,远远的停在我头顶三尺高地界。
歌声止,桃花雨停。
我却忍不住开始叹气了,不停的叹气。
得,本就够头疼,又来个更令人头疼的!鬼王您说好么样儿的您就在九幽待着呗,来这干嘛啊!难道还嫌上次惹的祸不够,房顶的大洞我们可是好不容易才修补上啊!
我正混想着,轿帘已无风自开,就见鬼王歪在那张无比宽大的躺椅上,一只手里拿着夜光杯。夜光杯中有酒,鲜红如血,被鬼王的白手反衬着,于是红的更红白的便更白。
唉,这回又有闲心摆这些劳什子的排场了?不是上次见时为了逃走连人家屋顶都撞破的功夫劲儿了。
我腹诽这位爱臭显摆的鬼王一万遍,拼命仰头瞧,却见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晃动着手腕子,鲜红酒水泛着光不停撞/击杯身,空气中那股子刺鼻辛辣与腐臭之气就更浓郁。
我捏着鼻子,忍不住先开腔:“手里拿的是何啊,好刺鼻!还有这大半夜的您大驾光临不会又想撞人家屋顶吧!”
晃动着夜光杯的鬼王便抬眼瞧我,一双狭长凤目似笑非笑,幽幽道:“师父最近和她走的那么近,难道也怕这种味道了?”
“怎么和师父说话呢?!为师和谁走的近了?再说了,这味儿堪比茅厕了,是个人都会觉得恶心的,好不好!”我被这股子酒味冲得只想干呕,情绪不由暴躁起来。
闻听我说鬼王便停下手中动作,认真的想了想,道:“师父说的有道理,本王也觉得这股酒臭实在难闻,可没办法啊,本王再也不想撞屋顶逃走了。”
“呃?!”我继续仰头捏鼻子,脑袋又开始不转了。
鬼王却不回答我,只是转杯子。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脑中莫名奇妙迸出此句,我不由晃晃头,将杂念甩脱,因长时间捏着鼻子又觉透不过气来,只好松开手,立马那刺激气味就一股脑往我鼻腔里钻。忙忙再捏住鼻子,只觉得快要被这位活宝徒弟气死了。
不过将将那一松手,一冲鼻,我心中突地有种强烈感觉。细琢磨这腐臭气中夹杂的辛辣真真熟悉,竟似乎是雄黄酒呢。
再联系鬼王的话我便心如明镜了。好么,原来鬼王也是为了屋里那位主来的。我就说鬼王无利不起早么,上次怎的就劳烦大驾,只是来帮载浮收拾几只小小猫妖。原来卖载浮人情是假刺/探/军/情是真啊!
就直白问他:“是为了屋里那位?”
鬼王继续摇晃酒杯,令那气味愈发蔓延,不置可否。
☆、第二十二章 :
我不由扭头朝那间紧闭房门的小屋瞧,自屋内有灯光透出;一点微光将临窗而坐的窈窕身影映衬在雪白窗纸上;想来素素又在看书。
我就不明白了,一个整日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关在屋内看书的大姑娘招谁惹谁了;干嘛一个个都冲她使劲啊?!
暗叹一声;我只觉头疼;双手拇指大力按压两旁额角;我转回头再瞧鬼王时已换做一副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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