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翘着脚瞧,他却将手再抬高点;我蹦了几下,臭小子更是抬手;我索性放弃,臭小子却将那盘子极快的在我眼前一晃,并另一只手使劲扇呼几下。
“二师姐,还等什么呢?一会咱师父可就真的被人家炖了啊。”
“哦哦。”
“哦哦什么,接着啊。”
“哦哦,哦哦。”
我一把接过盘子,便见内里有色香味俱全的几条鱼,数量不多却胜在手艺精湛。也不知臭小子哪弄来的?真是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居然懂得对症下药投其所好,智取不硬拼呢。
唉,这种我肚子里蛔虫的感觉……
当下端着鱼就撒丫子奔到屋门前,正要推门,却又被臭小子一把拦住:“且慢。”
“呃?!”我被他这一下弄傻掉,心说不是你和我想法一般,要以鱼诱猫,干嘛箭在弦上了又喊停?!
一脸不解的回首瞧他,就见臭小子神秘兮兮朝我摆摆手,口中说着:“师姐你稍等啊,别急。”一只手已探入怀。
他从怀里掏出乾坤囊,再自内里掏出一个小八角亭来。臭小子将八角亭凌空一掷,化作实物大小。
八角亭内有石桌石椅,整个亭子看起来与四周景物十分搭调,好像这里本就有这么一处亭子似的。
我瞧着八角亭,下巴差点没跌下来。手里端着鱼盘子,只傻兮兮瞧着。
“去啊,看我干嘛?我脸上又没开出花来。”臭小子朝我呲牙笑,一努嘴示意我端着鱼去八角亭。我虽一肚子疑问,还是依言过去,比划几下,果然臭小子是要我将鱼盘子放在石桌上。
就放好,然后撤回。
到了臭小子身旁,他一手扯住我胳膊,另一手在我背脊上一拍,低声道:“师姐,咱们大显神威的时候到了。”
我就觉身子一轻,再瞧自己腿脚,就已瞧不见。得,臭小子居然借着拍我背脊的功夫给我用了隐身术。
“好戏开场。”
便听臭小子低低在我耳边说一声,接着微微撅嘴朝那紧闭的房门吹口气。
房门便悄无声息开了。
我得见内里景象,果然是乱作一团。载浮被好几只各色杂毛猫压着,挠的挠咬的咬。慕蔚风还在生拼,手中没拿剑,赤手空拳的与几只幻化人形的丑陋猫妖拳来脚往。
再细瞧,屋内一角,慕蔚风的建言剑幻化成一人多高,光华内笼罩个晕倒的大姑娘。
一身素白的大姑娘,素素大姑娘!
得,看来栖霞派真是欠你的!
想必猫儿嗅到鱼的味道,本是混乱的打斗场面就停止,接着这群幻化人形的猫妖、甚至修炼得还不到能随心所欲幻化人形的杂毛猫,都潮水般奔出门,朝八角亭涌入。
八角亭以及内里那盘子鱼像是有无限魔力,竟令它们放弃一切,飞蛾扑火了。
我暗自感慨一声,自古到今都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猫为鱼掉节操。而载浮与慕蔚风显然也瞧见我们,载浮那厮便狼狈的自地上爬起,居然掸掸衣角,鼻青脸肿的朝我呲牙,故作仙师姿态:“原来是招招与似锦啊,其实不用你们出手的,为师就要打赢了呢!真的,真的只要再给为师一刻钟,保准打得这群不知死活猫妖满地找牙。”
唉,大话王啊!
我不由摇头,朝屋内走去。一脚踏进门,立马嗅到了该死的头皮屑味道。
装着蛇蜕的小锦囊不是给我了么?为何此间屋内还有如此浓重的味道?!
☆、第十一章 :
那无比熟悉的令我作呕的味道;使我心狠狠的咯噔了一下。但我钱招招是谁?那可是三界六道最新荣升的第一聪明人啊,无论有多少疑问,总不该当场表现出来,更不能问;否则我真的成了猪队友了。
而且我与闫似锦任务并未完全完成。虽然猫妖被引出屋,但那青瓷盘子里的鱼实在有点少。恐怕狼多肉少,呃;是猫多鱼少。很快它们吃光了还会折返的;到时候我们还不是重蹈覆辙。
不成,得先把门堵上。
我正要寻柜子之流;闫似锦已瞧神经病般瞧我一眼;重重叹口气;并自怀中掏出那乾坤囊来。
他自内里倒出一件法宝;大约手掌心大小,是细细金丝织就的网,样儿与那回在半路拖延住我与闫似锦脚步的金丝罩有点像。
便见闫似锦将那金丝网凌空一抛,网便奔了屋外去,直飞到八角亭正上方,旋转着扩大,直到足矣罩住整间八角亭。
正贪嘴的猫妖们兴许临咽气都不知到底怎回事。就见那金丝网往下一扣,恰将八角亭扣了个严丝合缝。几乎同时八角亭迅速缩小,片刻间便化作巴掌大小,又飞回闫似锦掌心。
臭小子将微缩版八角亭重新塞回小锦囊,再度朝我叹气,就道:“师姐,堵门是没有用的。啧啧,你这脑袋是怎么长的?一会聪明一会笨。进过水吧!”
我呸你个闫似锦,你脑子才进过水,你全家脑子都进过水。
呃,话说闫似锦这臭小子到底原身是何我都不知晓,兴许也和大圣爷一样儿,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没爹没娘呢!
唉,少教养的孩子,本师姐不与你一般见识。
我一肚子火气,偏鼻腔里蛇蜕味道挥之不去。详装镇定,我只呲牙朝载浮笑。载浮那厮正努力给自己个小徒弟拍巴掌怒赞,见我笑,便激灵灵打了个哆嗦。
他一张本白净面皮如今又是灰又是土,又是抓痕又是血。好几种颜色交织遍布在他脸面上,再加上俩明晃晃的青眼圈,看起来特可笑。
偏偏这位特可笑之人,要做一副方恶战一场打赢了对手的大将军架势。见我瞧他,不但立马恢复镇定,还整理下衣角,四处寻,果然就被他寻到一把已经断了一条腿、只剩三条腿勉强支撑的木头椅子。
载浮那厮也不敢全力坐下,只虚虚的屁/股挨着那残废椅子,还要翘二郎腿,还要一手在自己没有半根毛,呃,容我粗鲁!其实是没有一根胡须的光洁下巴上捋一下,并清嗓子,道:“爱徒啊,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呢?真是年轻人沉不住气啊。为师和你们大师兄俩人就足够对付这群小猫妖了。咳咳,其实连你大师兄都用不着,就为师一人足矣。”
我与闫似锦对视一眼,皆强忍着笑意。就互相指着对方鼻子尖,异口同声:“你师父叫你呢,爱徒。”
又同时收回手,指向自己个鼻子尖,阴阳怪气道:“我?爱徒?我可不认识那位青眼角仙师。”
于是载浮的青眼角扩散全脸。我与闫似锦却还不罢休,就又道:“师父您法术玄妙,我们本来也不担心的,可是在屋外一个劲的听到有人连哭带嚎的求自己徒弟多牺牲点,我们就想啊,谁家师父这么丢脸?关键时刻把自己个徒弟都推出去了,简直太可耻了!就急着进来看看。”
这么长一大段话,也就是我与闫似锦才能配合得如此天衣无缝了,言罢我俩又会心一笑。这回子连只顾检查素素伤势的慕蔚风都不免回首。
不过慕蔚风厚道,只将那笑意泛在唇角。极浅淡的笑意,很快消散。他又回首继续检查素素姑娘伤势,并低声询问着何。
应该是些头晕不晕,身上有没有骨头断裂,类的话。
我知这位大师兄细心又体贴,而且心地极其善良。只瞧着那样斗法危机时刻,他都舍得将自己个法器给素素当护身符就知了,这男子绝对是一顶一的、适合托付终身的良人。
不过,不是我的良人。
脑中便莫名腾起一奇怪念头,这位素素姑娘说此次来是寻好姻缘,并言说已经找到了。那么,会不会是慕蔚风?
这念头方起又觉得好笑。怎的三界就这般小?所有的事都集中在栖霞派几个人身上!不会啦不会的,上次那个虎妖已经够麻烦,可千万别再出现个虎妖第二!
慕蔚风不比闫似锦与载浮,一个嬉笑怒骂吊儿郎当,一看就内心强大;一个二呵呵的却是心里只揣着一个人的绝世大情种,再也无法挤下别个。
慕蔚风实在,这种老实人最容易在感情上吃大亏。不是说修行之人都有劫难么,历来情劫难渡,希望这位素素姑娘别是冲着我宝贝大师兄来!
我在心底求九天神帝几遍,再将那目光重又投回俩人身上。见询问素素伤势的慕蔚风神色正常,呃,话说不正常应该是啥样?
总之目前看不出慕蔚风与素素之间会有任何瓜葛的任何端倪。
心就多少放下一点。我再瞧素素,她已醒转这般长时间,却并未大呼小叫的唤我与闫似锦。
一直都不言语,只一双美目流转,听我与闫似锦故意气载浮那厮,并清晰迅速的回答慕蔚风各种询问。
这姑娘是不是聪明人我不知晓,但她很显然不是个多嘴的人。我深信她早已认出我与闫似锦,偏不点破,也不答言。就像赠给我蛇蜕的人压根就不是她一般,就像我们只是初次相见一般。
单单这点沉得住气,我钱招招便当第一个佩服了。
“咳咳,蔚风啊,素素姑娘伤的严重么?”载浮那厮依旧虚坐在三条腿的椅子上,大抵嫌弃我与闫似锦笑话他,他也不好当场反驳,便想要转移话题呢。
我叹口气,本全部注意力都在素素身上,可为嘛载浮那厮一开口,我就想损他几句呢?
果然知我者闫似锦也!就听载浮那音方落,闫似锦便开腔: “师父,那位素素姑娘应该没什么大碍,我看她回答大师兄的话时条理清晰,又迅捷又准确,想来不是个对自己没定位的人。其实师父,师姐刚才说她有听到一个战斗力特别渣渣的、所谓仙师一直被小猫妖打得喊娘,师父您看到那个人了么?”
“没,没看到。”
“真的没看到。”
“啧,似锦啊,你难道连为师的话都不相信?哦,对了,可能是鬼王,他逃了,还挺快。”
“哦……原来是鬼王。也难怪,他嫌脏,这些猫多久没洗澡了!不过也不能临阵脱逃啊,让小小几只猫妖打得屁/滚/尿/流!下次小徒见到他一定好好羞/辱他几句。”
“呃,不好吧?似锦,做人要厚道。”
载浮那厮的屁/股底下好像突然被放上了一盆红炭火,炭火不但烤得他坐不住,更是烤得他面色发红,热的慌。
我这人心软,一向看不得别个这副坐立难安的样。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闹着玩咱也不能抠眼珠子啊。
我本着一颗善良的爱徒之心,及时开口,替载浮遮掩:“闫似锦你别揪着个问题不放啊。有完没完了,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师父不过一次被猫妖打得满地找牙而已,至于吗!你瞧你,可算逮到话题了,还有点正经话没?”
我这话说得义正言辞,载浮忙不迭点头,一叠声道:“对对对,还有没有正经话了?为师不过一时失手,错误估计了猫妖的实力而已。吓,钱招招,你又把为师引下道儿了!”
我强忍着笑意,偷眼瞄素素。她微微蹙眉,挣扎着要起身,却立马低低呼声痛,身子一晃人又重新跌坐回去。慕蔚风似乎想伸手搀扶,胳膊伸出了应是猛的忆起男女授受不亲,便又慌慌的撤回手。
他瞧了眼坐在冰冷地上,建言剑光华笼罩下的素素姑娘,尴尬的朝我示意;“招招师妹,还有劳你搀扶素素姑娘去休息。”
切,方才帮她检查伤势时也不见你避嫌。好吧,大师兄你真是个工作起来投入认真的人,也是个老实人。
慕蔚风是个老实人三界皆知。这休息俩字说出口别人还没觉怎样,自己就已闹了个大红脸。我见他的样好笑,就想逗他,闫似锦却拿胳膊弯杵我,并抢先说:“大师兄何必这样客气,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其实不用师兄说,招招师姐也要去扶素素姑娘呢。”
“呃?”我愣眉愣眼地瞧闫似锦,他便又杵我一下,朝我压低音道:“师姐,这位素素姑娘不简单,咱们还是早走为妙。”
废话,我早就发现她不简单了好不好!
其实蛇蜕的味道一直萦绕在这间屋,并一个劲的往我鼻腔里钻,所以我心底的疑问一点都未减少,并越来越多。
我总隐隐觉得,这位素素姑娘与蛇应有某种关系,只是不知那感觉是否正确。
正好可以趁着这搀扶的功夫试探一番。可是该如何试探呢?
蛇?蛇最怕何?
蛇与猫是天敌这点我知晓,蛇与老鼠是天敌这点我也知晓,但蛇最怕什么呢?
脑中又冒出古怪树林以及树林里那条虬褫,生着美人头,秀发如云披散,浑身铺陈雪白鳞片……再度偷眼瞄素素,她浑身素白,也是生着一张美人面,以及一头乌发如云。难道这位素素是那条虬褫跑出来,特特向我们要银子,只因我与闫似锦做了回小贼,偷了它的蛇蜕?!
无数古怪念头浮现,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吞咽下口水,突然觉得搀扶一个大姑娘,实在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万一她是那条虬褫,我可是偷了它蛇皮的小贼啊!不会当场将我生吞了吧?咳咳咳咳,果然不能伸手啊!否则要被追到自己家门口的!
“师姐,想什么呢?!素素姑娘脚受伤了,这里都是大男人,不方便,你快去。”
我正混想着,闫似锦又在我耳边说话,说这话时偏人要靠近我,并悄悄往我手里塞个东西。
他人离我实在太近,以至于贴在我耳边说话,我都可以清晰感觉到他口中呼出的热气。
“这是张雄黄酒泡过的符纸,一会搀扶她时给她贴背上。”闫似锦低声说。
呃?!
☆、第十二章 :
我一听此言心便抽紧;得;这不是要上演一出端午节白娘娘现形记么!便偷偷拿眼瞄那位素素姑娘,却见她也正瞧向我;一双眼清澈透亮;纯净得要命。四目相对一瞬;我那抽紧的心便直接停跳。也说不清什么感觉;就是隐隐的;有一丝怜悯之情泛起。
正傻愣着,闫似锦又拿胳膊肘杵我;并压低音道:“你别担心,她要是人;这符纸一点事没有,若是妖;一再的缠着我们,也不值得同情。”
“呃?”
我微微侧目,便见到一个从未认识的闫似锦。
他那双总是笑眯眯似弯月牙的桃花眼,如今内里透出凛冽寒光,似两把锋利刀,直令我激灵灵打个寒颤。
“可是——”我不想动,突然觉得我并未真正认识这位小师弟。
“师姐你信我,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今儿是前阵,你要是手软,说不准会害了一村人。”
我往闫似锦身边凑凑,也压低音,手中紧攥着的那张符纸,因用力过度,都要捏出水儿来了。
“不好吧,她看起来不像坏人,而且她说过她体质特殊。”
“坏人长什么样?她说过的话你都信?”
闫似锦那张白净面皮紧绷着,冷冷的反问我,令我哑口无言。
我将目光投向载浮,又投向慕蔚风。俩人都故意避开我目光,真是心思难猜。再将目光收回,我暗自思忖,闫似锦所言不无道理,单凭几句话我如何信她?!
其实,这位素素姑娘虽然从头到脚看起来都极为不妥,但她好歹没有害过我们,谁说妖精就该杀就该死?我们与她仅是两面之缘,她到底是好是坏都不知,万一她也和那位流传千古的白娘娘一般是个大善人,私下里又是救人又是发药的,那我们上来就用雄黄酒泡过的符纸贴她!到时她直接现形是小,灰飞烟灭是大!且不说做没做错,单就这偷袭玩阴的一招,我便万分不齿,并觉我们这些所谓的修行之人草木皆兵,太不地道。
说来在栖霞山修行百十年,我并未瞧不起妖精鬼怪,大家都是朝着一个目的地去的,无论长生也好,别个也好,修仙道的也好,修妖道的也好,只要没有心存害人之心,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各过各的日子得了,干嘛要赶尽杀绝,闻妖色变呢!
但眼前不是辩道的时候,闫似锦既然给了我符纸,又那样说了,也不是全错。虽然他对待此事的处理方式有些粗暴简单,但站在他的角度想,防患于未然也不失良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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