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傻啊!”
“呃?!”
“别跳。”
他自我手中夺过火把,一路上那种阴郁神色已不见。终于难得开晴,朝我勾嘴角:“大姐,不是见洞就得跳的。万一里面是一排刀尖,你不成了筛子。”
言罢他示意我瞧着他。却见他径直走到黑洞旁,然后迈步,于是那身子便逐渐降低再降低,直到只露个后脑勺。
“接着。”
闫似锦将火把抛出来,我忙一把接住。而他后脑勺也看不见了。我打着火把探头往黑洞内瞧,差点没被自己蠢哭了。
果然不是见洞就得跳!这黑洞内里,明明修了一排向下台阶!
“呵呵,呵呵。”我朝金妙以及慕蔚风傻笑。幸亏俩人还算地道,并不似闫似锦一般喜欢笑话别个。
慌慌的也迈步,果然踩上一节台阶。于是放心又迈步。就这样一步步倒腾着,身子逐渐被黑洞淹没。
顺着石阶一路往下走,走到一半时回首,依稀见身后有红光两点,想必是慕蔚风与金妙了。
深吸口气继续往下行。这种压抑气氛真真不是个好体验,我总觉,这样一直往下,走着走着就会不小心走十殿阎王那儿呢!
又走了百十台阶,终于一脚踏到实地。我长嘘口气,忙将火把举高点,放眼瞧。
却见前方依旧乌漆嘛黑,也不见闫似锦的火把光!真是奇了,明明并不比我先走多久,怎么一路上也不得见,此刻就算不再向下行,仍不见他?!
“找我呢?!”
正全神贯注,猛听得耳边有人说话。本就一颗心提着,于是直接被吓得跳起来。
心狂跳着循声瞧,我真想将臭小子鼻子当场打扁!臭小子,难道没人告诉你,人吓人吓死人么!
一肚子火气,却在对上他那张笑嘻嘻脸、以及那双灿若寒星的眼后,立马消散。我没骨气的将那只伸出的拳收回,装作抚胸口,只低低抱怨:“你想吓死我啊。”
“吓死就吓死呗。”他回我。
我七窍生烟,他却又道:“反正有我陪你。”
有我陪你,有我陪你……是不是刀山火海你都陪?今生来世你都陪?
我心中便有了小窃喜,并暖意升腾。于是语调都轻柔几分:“这里也不知是何地。”
“也许是地下三千丈,小心咱直接走阎罗爷那。”闫似锦笑。
嘿嘿,果然心有灵犀。
我正偷笑,金妙与慕蔚风也下来。金妙就再朝我们笑笑,说:“别急,秘密就在前面”
言罢便手随意一挥。我们就见前方本乌漆嘛黑的地界凭端端大亮起来。正怔愣,金妙已收了那副笑脸,语音低沉:“去吧,他就在前面。”
他?!
我们一同瞧金妙,可金妙只是闭紧了口,似乎累得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于是仨人只好朝那灯火通明地儿前行。这回因为心底都被那个他字勾起好奇,便走的格外快。也就半刻钟功夫,便到了一扇门前。
不等我们开门,门就自动分向两旁,登时一大股透骨寒气自内里涌出。
我接连打几个喷嚏,闫似锦毫不犹豫脱下外罩衫子,披在我身上:“里面寒气这么重,难道有千年/玄/冰?!”
再打几个喷嚏,我将闫似锦的衫子合拢些。那门内寒气竟比北疆最冷天还要冻人,想来闫似锦所言不无道理。
“招招师妹,可以试试默念阳诀。”慕蔚风也在瞧门内一股子一股子涌出的寒气,又道:“不如这样,闫师弟与招招师妹暂时留在门外,待蔚风一探究竟,若无危险,你们再进入。”
“那怎么行。咱仨一门同心,哪能一个人涉险!要进一起进。”闫似锦笑嘻嘻说道。他略顿,又补充,“而且我敢打赌,师兄你想太多,这里绝不会有危险。”
“呃?!”我擦一把鼻涕,去瞧闫似锦。他这话说得笃定,凭什么就确定里面没危险?
“别这么看我。师姐,我会以为你被我美/色/迷/惑,一时半刻都不能将目光移开呢。”闫似锦笑道。
我无心理他,一赌气先往门内走,慕蔚风与闫似锦就紧跟着。
而一头撞进寒气中,即便身上还有一件闫似锦长衫子,依旧无用。我只觉那寒气似尖针一般,千只百只的争抢着往我肉身子里钻。
忙按着慕蔚风所言默念阳诀。不多时就觉体内阳气大涨,而那寒气便弱了几分。
定睛瞧,却见翻滚寒气中,隐约一张巨/大冰床。
我们仨快步过去,这才发现说是冰床却不贴切。准确来讲那应该是个极大极大的冰棺材。冰棺材里是有个人躺着的。他着一身杏黄长袍,头戴玉冠,双目紧闭、神态安详。
若不是躺着的地儿不对,我是定然要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这个人,看上去好眼熟。
“他是奕风。”
就听身后有道音起,那声音听起来低沉沙哑。似乎说这话的人实在太累,累得连说话都成了负担。
我们一同回首,却见金妙一脸悲怆的立在门旁。
她目光内有某种情绪,我说不清,只是眼熟。那种情绪,我似乎在虎妖苏姚的眼中见过,也似乎在照镜子时,自己个的眼中见过。
她似乎笑了笑,可我觉得那种笑更令人觉得悲伤。
“想听听当年的事么?我,奕风,绵绵。”
“绵绵?!”我打断她话。
“是的,绵绵。西海龙母在未出阁前,闺名绵绵。”
☆、第二十五章
随着金妙回忆慢慢打开;相信包括慕蔚风;闫似锦;以及我在内的几个人;都觉惊掉下巴了。
怎么形容呢?那种感觉就像自小就有人告诉你;在夜间出现的是太阳;在白日出现的那个叫月亮,于是你也就当了真;许多年月来你一直这样认为。可突然某一日,有个人抓住你;指着亮瓦青天上那轮红月亮,说:“这个是太阳;夜间出现的那个才叫月亮。”
所有已认定的事实顷刻被颠覆,心情自然无法形容。
一直以来龙母都是以一个值得同情的、有着凄惨经历的弱者身份出现。可如今金妙的回忆里那位绵绵姑娘;却着实不是个值得可怜的人。
这话要从三百多年前说起。当年九尾天猫将将祭出九尾,龙母绵绵也正好年华,每日里不过窝在闺中绣绣花,偶尔溜出北海到人间界开开眼。
但绵绵是从小就定了亲的,如今已成年,只等哪日亲自选定了夫君,择日成婚。
日子本过的平静,可就在绵绵公主等着择日成亲之时,三界突然冒出个稀奇事——西海的大丑/闻。
而这个大/丑/闻,还要从北海与西海龙母都大肚子的时候说起。
北海老龙王与西海老龙王是世交,妻子又一同大了肚子,一同产下四枚龙蛋。便在一次酒后交换了玉佩,北海龙主言说,若龙蛋破壳,有女,而西海龙主有子,便将自己女儿许配给西海龙主的儿子。
谁知一朝破壳,俩老龙王都犯了难。竟原来北海老龙王倒是真的得了女儿,不过仅一个,而另三枚龙蛋孵出的皆是儿子。
西海这边问题更严重,直接一顺水四个男娃娃。
这可愁坏了俩老亲家。最终订下,只等那绵绵公主长大成人亲自来选。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一晃眼间当年的小公主可就出落成亭亭玉立大姑娘,而当年的毛头小子们,也已各个玉树临风。
这一日北海龙母将绵绵公主唤到跟前,轻抚着绵绵柔软发丝,柔声细语道:“绵绵啊,如今你也长大了,自然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当年你父王曾为你订下一桩婚事,#¥%”
老龙母将定亲之事详细讲给绵绵公主听。公主自然娇羞的推脱几番,无怪乎什么不想出嫁想一辈子陪着母后之类的话。
但客气话归客气话,绵绵公主还真的将老龙母的话放在心上。
都言说少女怀/春。自此后绵绵公主是行也想着那未来夫君模样,坐也想着那未来夫君风姿。越想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便趁着某一日父王母后都去南海做客,偷偷溜了出去。
绵绵公主又不是头一回溜出北海,自然不紧张。只立在北海岸上想了一回,最终决定哪也不去,直接赶往西海。
可到了西海后呢?又该怎么办?难不成直接抓一个虾兵蟹将,就说自己来瞧未来夫君到底生几个鼻子几张嘴?
绵绵公主为了难,但她绝对行动派。既然想不通人家也就不再想,干脆一咬牙先腾云去西海,其余事到时再说。大不了咱见招拆招,实在不行,就在西海岸守株待兔。都是大好年华,就不信西海那几个小子每日只窝在水晶宫,不上岸!
北海离西海并不算远,至少对于从出生开始就会腾云的绵绵公主来说,这点距离绝对不成问题。
只是她心中七上八下的,实在想太多。结果驾着云到了西海还不觉,竟依旧闷头朝前行,便听得一阵朗朗笑声荡起。
循声望,却见那西海岸细沙之上躺着个少年。少年端得生的耀眼。此刻月朗星稀,他只随意半躺着,尽量将两条长腿伸直。
“你是谁?干嘛笑我?!”绵绵公主暴脾气,可对上少年那双眼,却突然觉得朝他发火,实在是一件很煞风景的事。
“笑你?谁说我在笑你。姑娘你讲讲道理好不好?”
“这里除了你就是我,你不是笑我难道笑自己?”
“我在笑风笑云笑月亮星星,你管得着么。而且你不觉得,今天晚上的星星,特别有趣?“
“哪有趣?”
“那颗啊,对对,就是那颗,我已经注意它好久了,它一直想接近另一颗星星,可惜跑过头了。”
“哈哈,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星星又没有思维,哪来的谁想接近谁。”
“不是么?你不就是千里迢迢来看我?”
如墨苍穹上银河横亘,细沙岸上少年的眼璀璨如星。那双亮晶晶的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绵绵公主瞧。
于是红霞便飞上了公主脸颊。
原来这个少年就是西海龙主的儿子。
二人在细沙岸上谈天谈地,说古论今,直到天明。临了绵绵与少年依依惜别,还没忘确定少年身份,并细细问了少年到底是老龙王第几个儿子,又唤作什么名儿。
少年对绵绵公主印象颇好,便告知自己乃西海老龙王的第四子,唤作敖风。
绵绵公主将这俩字深深刻在脑海里,又要少年的定情信物。少年为了难,自己出来得匆忙,平日里又不喜欢佩戴些锦囊啊玉佩之流。
这般想着,就想起怀里还有一片龙鳞。那可是他战/利品,却是男孩子心性——贪玩,自己兄弟几个平日比试,他随手掀下大哥的尾鳞一片。
于是那片龙鳞就被敖风当做信物赠予绵绵公主,只是他并未将来历说清。也只因这一时嘴懒,日后竟铸下大错。
绵绵这趟西海之行的确值得,与敖风分别后一路驾云,手里紧攥着那片龙鳞,并脑海里皆是少年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她毕竟一颗提着的心放到肚子里,原来西海老龙王的儿子竟是那般风采斐然,幽默风趣……
自此后绵绵公主经常偷溜出北海,与敖风私会。本是干/柴/烈/火/两情相悦,这一来二去的,便越了界偷/尝了禁/果。
绵绵公主将自己个清白身子献给敖风,敖风也多情,俩人竟是如胶似漆,就觉这种日子实在难熬,竟真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于是便商定回去就与双方父王母后说清楚,并早日完婚。
这一日私/会后,绵绵公主回到北海,母后已坐在自己闺房中,似乎等了许久。绵绵便一咬牙,干脆将怀中一直好生藏着的龙鳞交与龙母手中,并言道:“母后,儿若要嫁入西海,只他敖风才可。”
西海老龙母是过来人,一眼便瞧出闺女一颗心都被西海这位敖风偷了去。反正也有当年婚约在,如今两情相悦,有龙鳞为证,岂不两全其美!
可毕竟西海北海联姻乃大事,总该走走正规程序,寻个中间人之类的与西海通通气,让西海老龙王心里也有个谱。
北海老龙母与北海老龙主都是开明人。俩人一商量,这事还是别劳烦仙界各位上仙了,人家都忙。而北海老龙主又一琢磨,便忆起一个人来。
却正是栖霞派的掌门师父,载浮。
得!听到此处我不由双手拇指大力按压两旁额角。心道完了完了!多好的事到了载浮手里,一准糟糕!
金妙继续道:“当年栖霞派风头正劲,竟是一时无两,三十六仙山洞府以栖霞派马首是瞻。而载浮真人又与北海老龙王私/交颇深,俩人常常走动,所以这亲事,自然北海老龙主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可这些事中,似乎没您,咳咳,什么事啊。”我加大力度按压两旁额角,最近头痛愈发厉害了。
闫似锦悄悄拿手指头戳我腰眼,我瞧他,他就冲我勾嘴角:“别急啊,哪有你这样的,听故事就得慢慢听。”
“哦,好吧。”
我叹气,表示金妙继续,我不再胡乱插嘴。而金妙就继续开讲。
载浮接了北海这重/大/委/托,事关人家终身幸福大事,他也不敢稀里糊涂。便认真问了那西海少年的名儿,并特特讨要定情物,这才启程。
话不多说,一路上载浮经历什么咱都带过,只说载浮一进西海就大声嚷嚷着要喝喜酒。
西海老龙王亲自迎接,并果真好酒好茶的招待着。酒过三巡之后,载浮那厮便强睁着一双醉眼,大着舌头问人家敖风是哪个。
并将那片龙鳞拿出,双手托着郑重其事交给西海老龙王,就说:“我可是恪尽职守,绝对不辱使命啊!老龙王,这是你儿子给人家姑娘的定情物。回头这桩婚事成了,他们这顿谢媒人酒,我还得喝。”
本有当年婚约在,载浮以为这事容易。谁知一提敖风西海老龙王就变了脸,并一拂袖离席而去,直将载浮晒在当场。
“呃?!我不是有意打断你啊!可是,不是有婚约?难道西海老龙主要悔婚?!”我控制不住自己好奇心,又实在嘴欠得很。
我这话一问出,金妙便朝我笑了笑,那笑容古怪得很,令我不由心底疑问又多了一重。
“西海老龙王没有悔婚。可是,你难道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呃?没有。”我如实说道。
“西海老龙母并没有出现。”金妙道。
“可能要避嫌吧。”
“可这是她儿子的终身大事。”
“那她去何地儿了?”
“死了。”
“死了?!”我大惊。
“是的,死了。被西海老龙王亲手杀/死的。”金妙轻描淡写道。言罢不等我再问,她已接着又说,“因为西海闹出了大/丑/闻。所以西海老龙王不但亲手杀了老龙母,还赶走了第四子敖风。”
“啊?!”我再度忍不住,不由惊呼出口。
到底闫似锦心思活泛,开口道:“难道西海老龙主的第四子敖风,就是他?”
他手指的正是冰棺里躺着的奕风。
☆、第二十六章
“对。”
金妙回答得简单干脆。/
这回就连一直镇定淡然的慕蔚风也脸面变色;并终于开口:“难道因为奕风乃蛟龙;所以西海老龙王一怒之下杀/妻赶子?”
“正是。”金妙又道。
她苦笑;“但这毕竟家丑;西海老龙王不愿外扬;而如今北海提亲上门。本当年就有婚约在,更是应该男方先提,可人家既然已经来了;自己又不能回绝。”
但敖风已经被赶走,又该到何处去弄个敖风给北海?!
西海老龙王犯了难,便在寝宫里来回踱步。载浮还在大堂晒着;毕竟一派掌门人;总不能一直将人家晾在当场。
西海老龙王越思越想越犯难,脚步也就越发杂乱无章。走着走着就觉手掌心里咯得慌,摊开手掌一瞧,却是先前载浮双手奉上那片龙鳞。
要知蛟龙与真龙的区别之一便是那一身的龙鳞。既然敖风为蛟,这鳞片必然不是他的。
西海老龙王不由忆起发生惨/案那日。
那日正是敖风与绵绵公主约定分别回宫与父母商定终生大事之日。敖风果然依言而行,而西海老龙王与老龙母也因早有婚约,自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