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我方反应过来,忙回首,立刻跌掉下巴。
却见身后那一处小池塘此刻正翻起冲天浪。浪花花足有几丈高,气势磅礴水汽弥漫。耳音同时恢复,就听得巨大轰鸣一个劲往耳内钻,直炸得耳膜生疼。
定睛细瞧,巨浪中有一物若隐若现,突地腾云驾雾而起,身子长约十几丈,如门前那株千年古松粗细,在空中蜿蜒直上,气势惊人无比!本磅礴的巨浪也被它比较得只似个喷嚏了。
那物头生双角,全身无鳞片,状似巨龙却又不同。
蛟龙?!
我第一反应便是这个了。而这念头一起,脑袋便嗡的一下,心道不会吧?!怎么将辞别一条真龙,便在栖霞山遇到一条半真半假二串子龙?!
奕风?!
看这尾蛟龙的样儿,额头上也没写着“我是奕风”几个字。我更是不曾见过那三界第一大败类,又怎知他原形是何种样?说不准天下间的蛟龙都生得一个模样呢!
这就和咱瞧波斯人都生得蓝眼睛大鼻子,实则人家都有分别,一个道理。物种不同自然不好分辨,所以眼前这条是不是蛟龙咱先不说,就算真是,在我看来,天下间的蛟龙也都一个模子刻出,除非它自己承认,否则我还真不敢妄加揣测。
不过慕蔚风毕竟不是冲我,这颗提着的心也终于得已放下。刚刚我还生怕慕蔚风中了邪术或者我啥时啥事得罪了人家,令人家对我心存怨恨呢。
咳咳,当然了,慕蔚风是真君子,就算我钱招招说者无心他也不会听者有意啦,又怎能想着报复。
略走神我忙又扯回神识,就发现这条蛟龙、在场的第三个家伙,问题实在棘手。
慕蔚风法力不弱。
或许,这位一身正气的大师兄法力还要比载浮那不靠谱的师父高出一丝半点呢。但眼前这条恶蛟,看慕蔚风与之斗法似乎并不占上风,而且那长剑虽将恶蛟逼出水面,可我瞧这一身光/溜溜无鳞片的皮/肉,慕蔚风的长剑想要贯/穿它,谈何容易?!
我一手摩挲着下巴,只觉头痛。
慕蔚风控制着长剑,终是抽空唤我一声:“招招师妹莫要只顾着观战,快帮忙。”
“哦哦。”
我忙答应着,不敢再混想。但一回魂就立刻慌了手脚,心道你要我帮什么忙啊!?御剑术我不会,就算贴黄裱纸我也没学成,难道要我用那鼻涕嘎儿大的金豆子去打蛟龙?它皮糙肉厚的身子当真打得穿?
大师兄,不靠谱啊,好不好!
这边厢急得一头一脸汗珠子,不知该如何帮人家;那边厢控制长剑的慕蔚风身子颤颤巍巍晃晃悠悠,左摇右摆似风中残烛,随时有可能噗嗤一声熄了。
“招招师妹,快以我身做媒介,你我共同抵御强敌。”
“呃?以我身作媒介是嘛意思?大师兄你讲通俗点。”
慕蔚风左手撤了又回,大力一拍右胳膊弯,剑指隔空划着乱七八糟符号,居然还不忘抽空再说:“就是为我传输真气。”
“啧,你早这么说我早就懂了好不。”
这话说得透彻,我若再不明白真真白混了修仙界百十年。当下忙窜过去,双掌狠命往慕蔚风后背一拍。
这一下拍得毫无技巧又太大力,本全力控制长剑的慕蔚风直被我拍得一个踉跄。但他毕竟大好人,却不发作,只再度运气,剑指更快更急的虚空画咒。
长剑便在慕蔚风的控制下与恶蛟乒乒乓乓的碰来撞去。一时间火星子四溅,每磕碰一次慕蔚风长剑的剑身就崩裂个断口。
“大师兄,你这把剑要够呛啊!我怎么觉得它快光荣就/义了!”
慕蔚风已没心思打理我,而我说罢了也觉得真不是开玩笑的好时机,于是就闭紧了口,自丹田往上提气。
乍将神识探入丹田,我立马想起自己修为不精,似乎法力囊没多少真气流存着,便又有点心发慌。可慕蔚风已经强弩,这时我是不该给他添堵的。
又猛地忆起龙母说过的话来。忙不迭凝神静气,只令意念感觉丹田内浩瀚如海。果然那单薄的真气流就逐渐多起来,并大有汹涌之势。
呔,还真成!
我狂喜。
只不敢过度走神,尽量屏息静气的眼观鼻鼻观心,不消多时那入耳的轰鸣音就愈发弱了,直到再也听不见。
而丹田内真气流鼓/胀着旋转着,漩涡一般,我努力牵引漩涡一端,令真气流沿着四肢百骸行走,直到汇聚双掌。
控制着真气流自我双掌传输入慕蔚风体内。虽紧闭双目未曾观战,眼前却有景象生成。
那画面似真似幻,仿佛只皮影戏一场。戏里是有条恶蛟以及一把长剑两个人的。那一男一女前后而立,女的双掌紧扣在男人背脊,清晰可见两条金色真气流自她双掌直入他体内,并迅速流动到他剑指指尖。
长剑就似有了精气神一般,格外灵活跃动,每一次与恶蛟碰触也不再落下风。
师兄妹二人合力控制长剑,我只源源不断为慕蔚风输送真气,他那些鬼画符很快就将恶蛟击得露了颓势。
本摇头摆尾的恶蛟突地发出一声奇怪吼音,那音竟是用言语无法形容。我被这吼音震得心胆皆颤,差点没当场呕出一口血水子来。
慕蔚风并不比我强,他直接喷出一口血水子,那血水子扬起一片好看血雾,半空中的长剑就停了攻击势头,恶蛟也趁着这时机一头钻入池水中,没了影踪。
我大急,忙高喝一声:“奕风你往哪里逃?!”
眼见着恶蛟要生逃,我一急之下脱口而出,并想着将贴身的女娲石拿出来,也许那神物可以增加我方实力,却不想这一开腔就泄了真气。
眼前景象骤然消失,而水面恢复平静,别说恶蛟了,连个鱼虾都无。
“唉!居然让它逃了!”
我奋力一拍大腿,又想起慕蔚风喷血,忙不迭去扶他。他本已重伤,偏要躲开我伸过去的爪子,口中迂腐地说着:“招招师妹,男女授受不亲,蔚风自己来。”
随意寻个木墩子他坐下,虚弱地急喘几下,就挣扎着起身,打量下四周略有为难:“招招师妹,师兄想在此打坐调理内息,你不会怪师兄无礼法章程吧?”
咳咳,看着他一本正经万分认真的样儿,我很想当场给他个爆栗!
您瞧您都什么样了?求您暂时将那些礼仪章法抛开,好不?!
我只好呲牙表示没关系我不介意。慕蔚风这才自木墩子离开,盘膝端坐在泥土地上,运功调息许久,他苍白面色方有所改善。
睁开眼他立马向我道歉:“招招师妹千万别介意。方才师兄并非敌/对师妹。只是最近栖霞派实在被它搅得鸡犬不宁,不得不提着小心。”
末了他又叹口气,一脸真诚地问我:“师妹不会介意师兄试探你吧?”
“不会。”我苦笑,问他,“难道这条恶蛟已经来了栖霞山许久?它到底怎样搞的栖霞派鸡犬不宁?”
双手拇指大力按压两旁额角,我沉思下,就又说:“我不记得咱们曾经得罪过这样一个怪物,除非它真的是奕风!”
“奕风?”慕蔚风一脸茫然。
“嗯。此事说来话长,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恶蛟。当然,如果此蛟就是彼蛟的话。”
“什么此蛟彼蛟的?钱招招你怎么一个人回来?”
还不等慕蔚风说话,我就听得他身后一道熟悉音起。我与慕蔚风齐齐回首,却见那人生来一副不靠谱样,手里拿着个酒葫芦,笑嘻嘻地晃荡过来。
却不是载浮还能是哪个?!
慕蔚风忙起身,恭恭敬敬打个揖,口尊师父:“您不是下山去了,怎又回转?”
载浮将酒葫芦随手掷在地上,站定,一手去搀扶呈下拜之势的慕蔚风,笑嘻嘻地说着:“还不是因为恶蛟作乱,它随心变化,说不准就变成谁。”
最后一个字尾音未了,载浮已闪电般出手,用另一只没有抓住慕蔚风的手,直抓向慕蔚风脸面。
我的老天帝,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第十二章
慕蔚风本就落在下势,此刻他呈下拜之姿;而胳膊又被载浮抓住;他想要躲开袭向脸面的手,就必定躲不开胳膊上的手;想要撤出胳膊,必然会舍了脸面。
啧啧,这真真进退皆无路了!
但慕蔚风何等人物?当即微微侧脸躲开袭向面门的手;脚尖一蹬地面,身子向后平移,带动一手抓着他胳膊的载浮;直往后数丈。
而身子后移过程中,慕蔚风另一手腾出;当即就与载浮乒乒乓乓的过了几十招。
二人打斗过程中,异口同声唤我:“招招,快助师兄(师父)一臂之力。”
我头痛。
眼定定地瞧着他二人,皆用栖霞派招式,并似连体共生一般,你用哪招我就用哪招,压根分不出真假。
不过他们打得这样下死手,其中必然有一个是假的了。
对了,方才载浮曾说恶蛟可以随心变化,说不准就变成谁的模样出来坑蒙拐骗。而慕蔚风也说最近栖霞派被恶蛟搅扰得鸡犬不宁。
得,这些话就算我忆起了也没用,都不能帮我分辨啊!
干脆哪个也不帮?
似乎也不成。万一那个真的是慕蔚风,他伤势本就严重,恐怕撑不了多久,他倒台子只剩我一个,人家恶蛟想要捏死我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但若帮错了人,载浮才是真的师父,恶蛟变化的是慕蔚风呢?
可是又有点说不通。若它变化的是慕蔚风,难道刚才一切皆乃幻象?否则哪有自己个打自己个,自己与自己斗法的道理?!
我不止头痛,连眼珠子都痛。
这二人单手打斗,急速往后飞移,看起来挺帅,但我分明瞧出慕蔚风撑不住。
罢罢罢,就赌一把!
当下不再犹豫,我略闭眼凝神,再度睁开眼,就自腰间挂着的小锦囊中扣住一粒金豆子。他二人战事正酣,待到寻了个合适机会,我的金豆子立马出手。
金豆子破空而出,带着凌厉风声,还真有几分气势。而这次它也万分给我面子,竟没有打偏,而是正中慕蔚风后心大穴。
就见慕蔚风豁然回首,一双眼紧盯住我,那双眼内情绪恐怕终其一生我也不会忘记。
不止是恶毒,还有满满恨意,又似乎不是恨意。总之我很难说得清那到底是何种情绪。只觉被那样一双眼、那样目光盯着,整个人都不好了。不但头痛肩痛浑身痛,就连嗓子都痛。简直就是每一寸肌/肤都似被针扎火燎一般。
而他瞧着瞧着,一张白净脸面竟逐渐变青,青黑的脸面格外唬人。口中更是缓缓渗出血水子来。那血水子一丝丝一缕缕,很快自鲜红色变成暗青色。他突地一声狂吼,骤然间周身雾气萦绕,身子一晃,他化作一条巴掌大的小龙,依旧无鳞片,头生双角。在我来不及反应之际,钻入水中。
水波荡漾几下,旋即恢复平静,似从不曾发生过什么一般。
我一屁/股跌坐地上,手抚住胸口急喘,载浮抹了把汗甩甩,长叹口气道:“不愧是我徒弟。没白教你这么多年,还认得师父。”
他边说边向我走近,我忙就地屁/股后蹭,口中一叠声道:“别过来。”
本一脸笑嘻嘻的载浮就止步,皱起眉头故作郁闷状:“怎么?你连师父都不认识?你不信我?!”
我双手拇指大力按压两旁额角,无比纠结,“现在不止你,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了。”
一直笼罩栖霞山的浓雾散尽,露出一方澄蓝天穹来。
我与载浮远远的一人坐在池水一端,隔空说话。
“钱招招,当时那么千钧一发,你到底是怎么分辨出为师才是那个最真的三界第一仙师呢?”
载浮第三百五十八次问我。
“因为你啰嗦,连打架斗法都啰嗦。而且不要脸!还三界第一仙师呢!我觉得分明是三界第一不要脸第一不靠谱的虚挂名头骗子师父。”我随口打哈哈应付他。
我怎么能告诉他,仅凭直觉呢!
当然,要分辨慕蔚风到底是不是真的也并非全无办法,只是我一直没机会。慕蔚风是生来戴着一根红丝线的,就算这条恶蛟多本事翻天,但那红丝线灵气得很,当初虎妖将三界翻过来找,也没找到第二根相同的。
所以我深信恶蛟可以变化成慕蔚风,但绝不可能那么到位的也弄条红丝线拴在手腕子上。
而且慕蔚风的红丝线来由,恶蛟常年居于水底,应该还不至于消息灵通得尽数皆知。
“还说我第一啰嗦。我看你才啰嗦。钱招招啊钱招招,你简直未老先衰,干嘛啊干嘛,和个与自己小的师弟谈情说爱,就变得话都不会说了?麻烦你看清楚,我真是你师父。”
“我知道你是我师父。”我欲哭无泪。
“不过听陈阿狗说,你不是下山去赚什么花红?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刚才那个慕蔚风是假的,那真的大师兄去哪了?”
“陈阿狗?”
载浮滕的一声跳起来,似乎闪到腰,一手撑住后腰哎呀呼呀的好一阵子,方白着脸面,磕巴道:“你怎么可能见到陈阿狗?”
“怎么?他也被你指派下山捉妖去了?不会吧,师父你赚钱赚红眼了?陈阿狗那斤两,哪是捉妖啊!妖怪捉他还差不多。”
“不是不是。”载浮磕巴得更厉害。
我一头雾水的地看他,他连比划带磕巴并嘴唇颤抖着,就道:“前天夜里,陈阿狗已经去了。”
“去了?去哪了?啊?!不会吧,你是说陈阿狗已经死了?!”
这回换成我嘴唇哆嗦,话说不利索了。而载浮猛的一拍脑门,就笑:“哎呀,你瞧咱们师徒,真是被假慕蔚风气糊涂了!既然恶蛟能变化成慕蔚风的样子,一定也能变化成陈阿狗的样子!你说,是不是为师最聪明。”
我撇嘴,心想的确有道理。但同时头更痛,当初龙母哭诉,说实在的我并未将那三界第一大败类放在眼里。
断定如此登徒子一定法术不精,只一心想着那龌龊事。但如今看来,我似乎太轻敌呢!
而且如果这恶蛟真的是奕风,那么我还未赶到栖霞山,他已先一步到达,到底谁走漏了消息?他又是否为了我,准确说为了龙母与阿蒲而来?
阿蒲是他的娃娃他又是否知晓?
夺子大战?!
我脑子里涌上一堆乱七八糟想法,一时被这些个想法搅得头痛无比。
看着载浮还在为想通陈阿狗为嘛会诈尸而兴奋,我几度张口却又将到了口边的话咽下。
我到底该如何说龙母那段往事呢?
载浮大抵瞧出我心不在焉,终于停止自恋,双手扩在嘴边,遥遥地唤我:“钱招招,你怎么魂不守舍的?不会被闫似锦抛弃了吧?!”
啧啧,这是谁的师父?我认识么?!
“呸呸呸乌鸦嘴。我何时与他怎样了,又怎么会被他抛弃。”
“那就好,你到底怎么了,一副苦瓜脸,好像谁欠了你银子似的。”
“你眼里除了银子还有别的没?”
“有啊!还有玉清……”
那厮做一副娇羞状,我忙作势要呕,他这才收了嬉笑嘴脸,正色道:“其实为师知道你这次回来的目的,更是夜观天象,发现闫似锦他有一难。”
“师父,你好像不会夜观天象吧?”我打断他话。
“咳咳,好吧,是栖霞派情/报系统通知我,你们在刘村遇到一个强劲敌手。”
“哦,原来是这么个夜观天象。”
“少扯别的。你说你长没长心,你小师弟都水深火热了,你还这么啰嗦。”
“好好好,我不罗嗦。钱招招谨记师父教诲。”
“嗯,这还差不多。”
载浮立起身来,自怀中掏出酒葫芦,说来也奇,方才还被他随手掷在地上的酒葫芦,如今却又进了他的怀,并重又化作纸片片样儿。
而他掏出那张纸片片,随意晃动手腕子,令纸酒葫芦化成真酒葫芦,仰脖子灌了口酒水,他就开言:“招招啊,相信你冰雪聪明一定也看出了,这次咱栖霞派摊上大事了。”
“呃,是挺麻烦。这条恶蛟若真的是我猜测的那一条,恐怕又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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