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何忧愁?”
“听说那小子被捉了,作为他朋友我十分忧伤。”
鬼王说这话时,一双笑成月牙的桃花眼分明告诉我,他对闫似锦被抓这件事十分开心,恨不得三界尽知呢。
“他被抓我忧愁什么劲儿。”我耸肩。
“你瞧你瞧,还嘴硬。你没觉得你越来越像那小子?”
“呃?!”
“动作也像语气也像,就连这句呃,都是他最常用的。你若说你们没关系鬼都不信。”
“好吧,我以为你就是鬼。”
我苦笑,心中暗自揣摩,这三界消息倒是传得快,闫似锦方被捉鬼王立马知晓,说不准真是三界尽知了呢。
那我这位鬼王徒弟,特特出现并为我准备一锅吃喝,是为了帮我?
我斜眼瞧向那口大锅,鬼王忙点头,“人肉。”
“啊!?钱道友你破/戒了!居然居然居然吃了人肉!你看你,我就说你别随便吃啊,怎么也要等到主人回来了问明白了清楚了才决定吃不吃,这下子好了,居然这么不明不白的破了戒……”
现在我不想一拳打扁鬼王鼻子,反而想要褪下袜子,直接塞那话痨的致远小道嘴里。
“人肉鱼虾酱我还分得清,何必吓唬我。”我苦笑。
鬼王就叹气,“真没意思,每次都骗不了那小子,现在你也是一样。无聊又无趣的一对。”
“有事说事,没事我可真心有事,要先告辞了呢。”我见这鬼王只是混扯,也就没了耐心,正要抬腿走人,却听他又说:“难道你不应该在走之前郑重谢谢我?”
“呃?”
“你吃的可是修仙界求都求不到的千年机缘。”
“呃!?”
“你所谓的鱼虾酱其实是白头山底三千丈生长的一种奇怪植物,鱼头虾身,状似鱼虾合/体,实则吃上指甲盖一丁点就可以增长十年道行。”
我忙掰手指头算,又摊开爪子比划,糟了,我这是吃了几百年道行啊?!这欠人情的滋味,啧……
哭咧咧看向鬼王,我做一副可怜状,“那么,你这样送我人情,是打算我怎么还?”
☆、第五章
“还什么还;我只怕你一个人去西海打不过人家那群兵将,提前给你补补身体增长点功力,也好抗打些。”
我欲哭无泪。
告别了鬼王;我与致远小道便寻了个地界准备启用飞行之术。我心惶惶;生怕自己关键时刻泄了底。
我本是个懒鬼;平日在栖霞山只记得打鸟睡觉;哪有心思勤修苦练?若不是闫似锦逼迫我临时抱佛脚一回,恐怕我别说踏云;就算离地三尺都有问题。
这般想着;手便扯住致远小道袍袖口;我一本正经道:“一会你可记得闭眼,切莫晕高怕了一跤跌下去;我可没那本事再回头救你。”
致远小道狂点头。我深吸口气,在脑海搜寻飞行之术口诀。心思方起还没来得及念咒,我就觉身子一轻,脚底下便多了朵祥云。
祥云滚满金边,别提多乍眼。我心下高兴,致远小道已欢呼雀跃起,“果然钱道友,哦,不不不,是天官上神乃神人也!神仙那,好厉害!钱道友,你平日就是这样驾云的?太谦虚了,刚刚还说自己飞行之术多差,令我险些以为您只是空有个好名头呢!”
我目光自那祥云转到致远小道脸面上,见其上一片至诚,可见他并未说谎,一时只觉无语,便悻悻笑,说一声:“站稳了。”
那祥云就托着我与致远小道一直腾空,直到万丈高的苍穹之上。
嗬!果然千年机缘有用!这才吞下多久,便发挥功效!照此下去,我岂不纵横三界,唯我独尊。呃,咳咳,是仗剑江湖,侠肝义胆吧?!
杂七杂八想着,本万里之遥的西海居然在顷刻间就到。降下祥云,我一脚踏上细沙岸,差点没当场落泪。
鬼王好徒弟,你确确做了件大好事!今后再有这千年机缘之流,还给为师留着哈。
我俩离开祥云,那朵滚着金边无比臭拽的家伙,便悠悠升空,慢慢消散。
致远小道还仰头拼命瞧祥云消失方向,我却已全部心思在西海之上。
眼前有一片蔚蓝与天相接。今儿正是晴空万里,于是天海相连,却是连个分界线都无。若不是有风带起千层浪,我是定然要以为,这头顶眼前皆是一体了。
立在细沙岸良久,初时细微清风就转骤,本浪打浪浪挨浪地界突地腾起十丈多高浪花一股,尖尖上立着个虾……咳咳,是虾兵。
我不由摸摸肚腹,内里还有没消化完的千年机缘,想起那坨鱼虾酱似的吃食,再面对这位手持长缨身披盔甲,威风凛凛虾,我只觉挺对不起人家的。
“来者何人?”虾兵问。
“这位官爷,还请通禀一声,就说栖霞山钱招招特来拜见西海龙主。”我拿腔作调,想着如今法力大增,咱自然要有风度气度,免得被人笑话。
致远小道一直一脸崇拜看我,如今听闻我说,更是偷偷用拿手指尖儿戳我,“上神好厉害啊,居然连西海龙主都认识。”
我勉强咧嘴,这种被崇拜的感觉,亚历山大好伐!
而那位虾兵就回我:“天官上神,小人已等候多时。请——”言罢单手持///枪,就弯腰伸臂,示意我随他入海。
得,三界哪那么多长舌妇八卦王?我这天官上神的事就这么被落实了?!
我轻咳一声,只好朝虾兵礼貌笑下,“好,还请官爷先行。”
虾兵身子一沉,浪头逐渐矮下去,最后干脆收入水底。致远小道忙瞧向我,一脸惶恐:“上神,我不会水啊!”
废话,你以为我那几下狗刨多厉害?难道能一路潜入三千丈下的水晶宫?
看一眼恢复平静水面,我一脸为难。拼命搜肠刮肚,终于忆起曾瞥过几眼慕蔚风爱不释手的《三界奇术》,内里似乎有分水术。
好吧,我就暂且一试!
当下我捏个单诀,并口中喝一声:“开。”
果然面前海水自动分向两旁,眼前展现一条光明大道来。
致远小道差点没跌掉眼珠子。我就纳闷了,他师父便是个一顶一的厉害人物,难不成没在他面前露过一两手?就我这种江湖骗子,您用不着这般惊艳吧!
说来也奇,那玄妙观主法术至玄,也不知收了多少徒弟?怎就不传授这致远小道几招,哪怕不用来扬名抑或长生,只用来保命也好啊!何况致远的体质,没有一技在身,太危险。
于是就长叹一声,收了心思,当先行。致远小道与我并肩,边走边瞧,并不停发出啧啧赞叹。
我被他赞叹得也腾起好奇之心。顺着他目光瞧,却见海水在我俩身旁形成万丈高的水墙,入耳可听得轰鸣声阵阵,的确气势磅礴。
水墙碧蓝碧蓝,浮动着流光溢彩。致远小道小心翼翼伸手去触,被手指尖触到的地儿便呈现波浪水纹,似个抻懒腰的俏姑娘。
鼻腔内充斥着腥咸味道,目光穿透水墙,可清晰得见内里有未修成行的鱼儿游动。时而在我俩头顶,时而到了身侧,倏忽间又不见影踪。
收回目光往前看,那位虾兵距离我与致远小道大概五尺多远,不紧不慢地行着,生怕我俩跟不上。
只好加快脚步,免得被人瞧扁。就这般一路行,不知不觉便发觉头顶晴空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眼望不穿海水,那海水不知在我们头顶还有多厚多高?!而我们四周也逐渐海水合拢,只余留行走转身一方地儿,每前行几步,身后本分开的水面便合拢。
前方逐渐多了人鱼以及爬行的巨龟,往来穿梭着,或游或行,熙熙攘攘无比热闹。若不是我们四周皆是海水,我定然要以为到了人界集市。
致远小道眼睛已经不够用。瞧他呆头呆脑一副万事好奇的样儿,我又暗想,若不是龙族乃神族,此处虾兵蟹将也沾了神仙光,你哪能有心思这样观赏?光逃命都来不及了!
“天官上神,请止步,容小人先行通禀。”
正混想着,就听虾兵说道,并直直走向紧闭朱漆大门,没入门中没了影踪。我忙细瞧,便见面前一座巍峨宫殿,金光灿烂,琉璃瓦,水晶墙,朱漆大门,奢侈豪华竟是无法用言语形容。
门旁分立两员猛将,生得魁梧面貌狰狞,也看不出本身是何,只觉威严。
他们身旁又各立一只分水兽。生得麒麟样儿,却脚下踏着水云,头顶生着龙角。
分水兽披挂着金丝鞍,足着金丝云牙战靴。被脚下的水云趁着,这回连我眼睛都不够用了。
二兽一眼见了我与致远小道,双双摇头晃脑,巨大鼻腔里不时喷出滚热气流,差点没将身子骨单薄的致远小道喷天上去。
我一把拉住致远小道胳膊,他惊魂未定瞧我,就擦了擦汗,手明显抖着,磕巴道:“致远今日真是长见识开眼界了。”
我苦笑。
仅是见到这番气势,我就知今儿我与致远小道恐怕有来无回了!看来一会只能软来不可动硬,免得交手吃亏。
若被俘,将我与致远小道直接喂这俩兽,我们可真是尸骨无存了!
闫似锦啊闫似锦,我钱招招对你实在太好了!居然就凭着你一个“西”字便闯入这龙潭虎穴!回头你定然该谢我!我是要讹诈你吃顿大餐了。
如今既来之则安之,我只求未会错意,并轻松寻到转机,早日救回那臭小子吧!
片刻后,先前入内通禀的虾兵便折回,笑脸盈盈冲我与致远小道言说:“天官上神,请随小人入内。”
“吱呀呀。”两扇紧闭大门分向两旁,虾兵一闪身进去。致远小道踮起脚尖行至朱漆大门前,探头往内瞧,好半响后回转,就冲我摇头:“上神,里面一片蓝,什么也看不到。”
我叹口气,就几步走到朱漆大门前,又忆起什么,就回首:“致远,我觉得,你还是唤我钱道友比较顺耳。”
言罢晒然一笑,一抬腿进了门。
瞬时间居然有了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西不复还之感。
门后果然一片蓝,那似是蓝雾重重,看不清前方景象,也不知这般走着,会通往何地儿?!
最奇妙的是前方明明雾霭重重,别个景物一律不能得见,偏能瞧见走在身前三尺多远地儿的虾兵。
他一点背影被这雾霭也衬托得愈发诡异。
已行数步,就听身后蹬蹬蹬脚步响,回首,果然致远小道跟了来。我瞧他他瞧我,就都笑笑,而他便道:“可能是致远错了,想必钱道友与闫道友的感情,与致远和师父的感情不一样。”
“也许吧。”
“那是种什么样的感情?”
“比亲情更亲,比友情更深,入骨相思……你懂不懂?”
“哦……不懂。”
说着就往前急行几步一回首,致远小道笑的一脸灿烂,“致远也很想体会那种感情,是不是,很开心?”
我闻言滞住脚步,脑海中竟一幕幕无数影像走过场。有甜有苦有笑有泪,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下个定义。
就索性闭紧了口,而致远也不再问。接下来的路我们走得静悄悄。很快就见本一团蓝雾的前方出现一排建筑。
翘脚挑梁的一排房,回廊水榭,小桥假山,屋檐下悬挂冷沁风铃,无风自摇,发出阵阵清脆响。
虾兵停在一间屋子前,不再前进,只道:“还请上神入内。”
我立在门外镇定下情绪,就伸出手推门。
门轻轻一推便开了,就一眼见到正对着门的一张雕花大床上,一个美艳妇人正独坐着暗自垂泪。
不是西海龙主?!
☆、第六章
那妇人生得十分艳丽。着一件水蓝对襟褂子;内衬雪色百褶儒裙。褂子上描龙绣凤;料子极柔软顺贴;剪裁又合体;愈发衬得她柳腰窄肩;一副惹人怜爱模样。
妇人一头青丝高高绾起;上簪衔珠金凤。凤尾展开;红凤嘴,牛眼大的东海大珍珠,随着她垂首抬臂轻拭泪眼,那珠儿摇晃;步摇轻摆;看得连我都直了眼。
咳咳,忙忙收回心神;目光就在她脸面上溜溜走一圈。却是柳眉杏眼,粉嘟嘟小嘴儿,俏生生脸庞。
这妇人生得实在,实在,啧……
我一时只觉言语匮乏,原来世人爱美之心皆相同。
再瞧,就又发现这妇人似曾相识。在脑海中好一通搜寻,终是不记得在何处见过。
致远小道却已一步窜过去,先打个揖,就开口:“您就是阿蒲的娘亲吧?!”
呃?!
我立马觉得像!一直困扰我的问题也解决。难怪总觉得她瞧着眼熟呢,果然细端详,眉眼间与阿蒲十分相似。
当然,那夜我只见阿蒲上半边脸。但就是那种感觉,整个人的气质感觉,超像。
就不由忆起被捆缚在通天柱上的阿蒲。披散的头发,一张万分恐怖脸面,头顶那双小角……再目光投向妇人,就觉万分错乱了。
而妇人已不再拭泪,轻轻点头,道:“你们来了。坐。”
我忙言谢,当下就找个地儿坐下,而致远小道也挨着我坐下。坐下了又立起身,略犹豫,终是又问:“伯母,阿蒲可在家?”
妇人止住的啜泣音就又起。我心咯噔一下,瞧妇人这样儿,难不成阿蒲有什么事?!
于是再也坐不住,呼的一下立起身来,便几步窜到床前:“龙母,阿蒲果然是您的女儿?她如今在何处?可是回了西海?我有急事寻她,还请龙母告知一二。”
龙母抬眼看我,那目光内似有某种情绪,我说不清,只觉被那种目光盯着浑身都不舒服。
“相信龙母令人带我们前来,一定有万分要紧事相告。龙母,招招的师弟还被滞留刘村,招招真的很想知道这次刘村三月无雨的事是否与阿蒲姑娘有关。”
“对啊对啊。闫道友被老爷子捉走了,很危险。而且那天她突然就跑了,致远现在十分担心她啊。”
致远一脸急切的插嘴。
龙母一双眼瞧瞧我再瞧瞧致远小道,就长叹口气,幽幽开了口;“不瞒二位说,我就是为了她哭。”
“怎的了?阿蒲姑娘出了什么事?”我忙问。
“是啊是啊,阿蒲姑娘不是死了吧!?”致远小道就差当场跳起来,一脸的紧张与关心掩也掩不住。也许在他单纯的世界里,死亡就是最恐怖的事。
他的表情我十分眼熟,看来这位小道爷不需学习怎样去爱了。
我只怕道爷您真的尝到那牵心挂肚、刻骨相思的滋味以后,又会后悔。这世间最快乐以及最痛苦的,最令人欲罢不能欲仙欲死的,不过一个情字。
龙母起身,亲自为我们斟茶,我忙接过,再次拜谢时偷眼瞧她,突地心中就有个念头闪过——她那双眼中,有秘密。
“上神,您人间历练我本不该再为您添烦扰,可事情已经到了不得不叨扰您的时候。这件事我隐瞒了很久,久得我都差点忘了,它真的发生过。”
龙母此言一出,我心中不安感觉又强了几分。如此郑重其事的说着官话,龙母,您有何事就直接说吧,别折磨我,好不?
这样很崩溃很紧张啊!
忙放下茶水,我郑重回道:“龙母有何话尽可直言,谈不上叨扰,招招若真的能帮上龙母,一定倾尽全力。招招只怕力微言轻——”
没了闫似锦,乍然面对这种场合我还真不适应,这要是放在从前,臭小子不直接就替我接了话茬,哪还用我这般费尽心思拿腔作调啊!
不由万分想念那臭小子。说来也怪,在一起时每每都被他气得半死,巴不得一巴掌扇晕他,一鞭子抽死他。可如今明知他在老爷子处不会有事,依旧一颗心都落在刘村,时不时脑海眼前就溜过他的影儿。
完了完了,看来静心诀再念七八百遍,我这心也静不下了!
可恶的家伙,到底何时真的住进我心?我怎就没提放着点,这种想念一个人的滋味,啧啧……
“上神?”
就听龙母唤我,我忙收回神识,不好意思地笑下,心中暗想着,这回子又出丑了,也不知龙母方才说了何?
致远小道已凑近我,压低音道:“龙母说要与您说一个秘密。”
“哦?!哦哦。”我急忙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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